《[知否同人] 无人生还》 第1章 [bg同人] 《(知否同人)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作者:邱璎珞【完结】 文案 开封府接到了一连串人命案子:一对父女状告宁远侯府外室朱曼娘诱骗其女,逼死人命,而宁远侯顾廷烨明知曼娘犯罪,却故意包庇;盛家通房羊毫神秘病逝,幕后真凶竟然是盛家主母海氏; 贺太医家中小妾曹锦绣突然暴毙,引出多年前一桩惊天大案;宁远侯嫡幼子离奇死亡,真凶竟然是盛家多年至交好友; 康王氏莫名其妙中毒身亡,连送去毒酒的盛王氏也被毒瞎了双眼…… 一桩桩曲折离奇的案子,背后隐藏多个蒸蒸日上大家族不可告人的秘辛,但无论真凶如何只手遮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且看开封府如何惩治知否世界的恶人。 内容标签: 七五 悬疑推理 正剧 群穿 单元文 主角视角包拯展昭盛明兰顾廷烨配角铡人四兄弟王丞相八贤王白玉堂 其它:为民请命, 一句话简介:知否世界,天降包青天,惩治恶人 立意:秉公执法,为民请命 第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1 方小荷与方小莲 ============================================================ 开文的契机是知否里有一个扎着红艳艳的头绳的邻家女孩,被曼娘诓骗,被□□,羞愤自杀,但是曼娘没有受到任何法律的惩罚,我意难平被□□的女孩无处申冤,所以写文圆梦。 1. 我叫方小莲,家住在运河边的村子里,我还有一个大我三岁的姐姐,她叫方小荷,听说生姐姐那年,附近的荷花开得特别好,红艳艳的,满池都是。 爹爹是运河边的赤脚医生,凭着一手好医术,在十里八村积攒了几十年的好口碑,所以经常有过路的船只请他上船行医。 我家附近的邻居,男主人姓石,是混漕帮的,石家有一位嫂嫂,我们都叫她车三娘,车三娘为人热情大方,和蔼可亲,我和姐姐从小就喜欢她。 他们混漕帮的,闯荡江湖,免不了刀光剑影,亦或是头疼脑热,所以常请大夫,我爹爹医术又极好,一来二去,两家越发相熟了,最好的时候,好得和一家人一样,石帮主和车三娘经常送我们家好些外地特产,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好多说不上名来的好东西,我们姐妹便送些针线回礼。 我姐姐的针线极好,她做的衣裳针脚密密的,怎么穿也穿不破,她绣的花草鱼鸟,就跟活的一样。 姐姐不光针线好,长得也秀气,虽然比不上戏台子那些公主娘娘,可是她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头发乌油油的,是村里有名的小美人。 我想,姐姐又漂亮,又贤惠,将来肯定能嫁个好婆家。 我和姐姐第一次见到顾廷烨,是在石家,那年荷塘收了好些莲藕,娘挑了好些新鲜的莲藕,让我们俩送去,后来,姐姐告诉我,她第一次看到那样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人。 那一天,姐姐看到外男在场,急匆匆放下莲藕,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从石家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侧脸,脸颊像发了烧一样,红红的。远处的火烧云也红红的。 几日后,我们和车三娘一起做针线的时候,姐姐竟大着胆子旁敲侧击,问那天来石家喝酒的是哪路兄弟,车三娘似乎一眼看出了姐姐的心思,一脸神秘地笑了笑,随后便把那人的身份和盘托出,我们这才知道此人身份贵重,出身不凡。那人叫顾廷烨,是京城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几个月前因父子不合,离家出走,便独自出来闯荡江湖,加入了漕帮。 听到这里,我看到姐姐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中人,没想到他竟然出身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想都不敢想。 我听到姐姐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打消了所有非分的念头。车三娘却喋喋不休,继续说着这位侯府二公子。原来顾廷烨在京城早已娶妻,但不久之前,妻子暴病身亡。除了妻子,顾廷烨在外还有一红颜知己,名叫曼娘,但不知为何,顾大哥和曼娘有了龃龉,现在顾廷烨死活不喜曼娘。 “男人在外闯荡,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我正打算替顾大哥说一门亲事,不拘家世,只要模样好、性情好,会照顾人就成。” 车三娘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姐姐一眼。姐姐轻笑,似乎没有听懂弦外之音:“不知哪家姐妹有这样的好福气,勘匹配侯府的公子。侯府的少爷,想必娶的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我和姐姐心里都清楚,男人娶妻,头婚自然要门当户对,可要是娶续弦,条件就要大大降低,但即使宁远侯府二少爷娶续弦,我们这样的家世,也高攀不上。既然没有希望,不如趁早断了念想。 见姐姐未听出弦外之音,车三娘只得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娶妻当然要门当户对,可是纳妾,便不拘出身。” 姐姐继续做着手上的针线,一只美丽的蝴蝶渐渐在绣布上成型,只听她缓缓答道:“那我让爹爹在村里给顾大哥掌掌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只怕我们穷乡僻壤的姑娘,入不了侯府公子的法眼。” 姐姐冰雪聪明,自然是明白了车三娘的意思。但是做妾,从来不在姐姐的人生规划之内。她也从来没想到,一向慈爱的车三娘会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第2章 那一天,车三娘说了许许多多做妾的好处,也说了许多顾大哥的好话。可那时的我,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车三娘为什么一直在嘀嘀咕咕做妾有多好,车三娘说得天花乱坠的,她说,给有钱人家做妾,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穷人家女孩子也能嫁给有钱人,能吃好的,穿好的,有人伺候,孩子生下来就是主子,可是,如果做妾这么好,车三娘为什么不去给顾大哥当妾呢?车三娘明明也做饭好吃,会做针线,也会说知心话…… 车三娘一直说,顾大哥是好人,有情有义,他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业,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了雪中送炭的枕边人,可是,如果顾大哥真的那么重情重义,为什么又不要那个曼娘了呢? 但是,姐姐被说动了。 姐姐叮嘱我,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爹娘,等过几天,顾廷烨回来了,车三娘问问顾廷烨的意思。 可是,还没等来顾廷烨的回信,曼娘就找上了我姐姐。 -------------------- 第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2.尸 ================================================ 原本姐姐还在担心,曼娘是个不好相与的,没想到曼娘对我姐姐极好,一见面就亲亲热热认我姐姐做了“妹妹”,姐姐羞羞答答婉拒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曼娘却热情依旧,缠着我姐姐,说了好些“知心话”,又是夸我姐姐美貌,又是夸我姐姐贤惠,又是不断自责自己不讨顾廷烨喜欢,只盼着我姐姐和顾廷烨能和和美美,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把我姐姐哄得眉飞色舞,情不自禁喜欢上了这个“新姐妹”。 为感激曼娘的好意,姐姐在顾廷烟缝制衣服鞋帽之外,又给曼娘做了些香囊荷包,看姐姐一脸羞涩地委托车三娘把这些针线转交给顾廷烨和朱曼娘,我却在盘算:万一婚事不成,这些衣服鞋帽退回来,是拿到集上去卖?能卖多少钱?给男人用的能退回来,给朱曼娘的却退不回来,姐姐岂不白干? 那曼娘收下香囊荷包,又回礼了几支珠钗回礼,我们小门小户,何曾见过那么粗的金钗,那么大的珍珠,自此姐姐越发深信曼娘的诚意,不疑有他。 姐姐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幸福,正当我做着姐姐嫁入豪门的美梦时,出乎意料地,姐姐死了。 姐姐是溺水而亡,素日里扎在头上的红色的发绳漂在水面上,猩红刺眼。爹哭得昏死过去,娘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 多亏了石大哥和车三娘忙前忙后,购置棺材,办理丧事,给我姐姐风风光光入了殓,特别是车三娘,送来好几件丝绸衣裳给我姐姐装殓。 石大哥又给我娘送来不少人参鹿茸补养身体。外人都说姐姐运气不好,不慎落水而亡,都夸石大哥一家仗义,雪中送炭。可是我知道,姐姐的死,不是意外。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曼娘匆匆来找姐姐,“小荷妹子,不好了,二郎出事了” 看曼娘跑得满身大汗的样子,姐姐也急了,“顾大哥怎么了?他不是做生意还没回来吗?” 曼娘一边大喘气一边回答:“二郎得罪了道上的人,被人暗算了,现在受了重伤,你快带方大夫去看看吧!” 姐姐吓得惊慌失措,“今天早上有个大户非要找爹爹去县城给他家少爷瞧病,爹爹至少要三五日才能回来。” “那可怎么办呀!再晚一点,二郎就要没命了”曼娘几乎要急哭了。 一想到暗恋的顾大哥生死悬于一线,姐姐也失去了理智,“你先带我去看看顾大哥,我也跟着爹爹学过些医术,也许帮得上忙!” “那就有劳小荷妹子了。” 姐姐就这样跑进了茫茫黑夜,走之前叮嘱我,不要叫醒娘,她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姐姐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爹爹不信姐姐是意外落水,姐姐自幼长在水边,水性极好,姐姐死时正是枯水期,水不深不急,姐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一开始,爹爹就想报官,帮姐姐查明真相,但是被车三娘劝住了,“我也心疼小荷妹子冤死,但是那官府可是好进的?无凭无据,就去告状,只怕非但不能给小荷妹子伸冤,反而要被官府扒一层皮。方大夫,听说你也做过仵作的活,不如你亲自给小荷妹子验尸,看看小荷妹子身上是否留有什么证据” 爹爹觉得有道理,便亲自着手给姐姐验尸,这一验,果然验出了蹊跷:姐姐身上有大量伤痕,生前分明是被殴打过,最让爹爹绝望的是,姐姐身体被严重撕裂,她生前遭遇了□□,姐姐是被□□后绝望自尽! 真相已昭然若揭:那曼娘为了争风吃醋,假意与我姐姐交好,实则找机会诓她深夜出门,故意找人糟蹋了她,如今有姐姐是尸体为证,又有曼娘送的珠钗为证,再加上我和车三娘两个人证,人证物证俱全,抵赖不得。 爹爹气得浑身发抖,立时就要冲出门去,非要到衙门告那曼娘,给我姐姐讨个公道不可。车三娘却又劝说我爹爹:“我也恨不得把那曼娘千刀万剐,可是小荷妹子被糟蹋这事,着实张扬不得,要是让人家知道小荷妹子生前让人糟蹋了,不知道要传出多难听的话来,到时候方家的名节完了,小莲妹子以后的亲事要怎么办?” “那小荷就白死了!”爹爹气得两眼通红,脸上的肉不住颤抖。 第3章 车三娘打包票道,“只要有我车三娘在,一定给小荷妹子讨回这个公道。这事儿不好报官府,但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手段。方大夫,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和我们当家的,欺负小荷妹子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车三娘的确说到做到,没多久,突然听说城里几个泼皮无赖死了,据漕帮的人说,他们偷了漕帮的几百两银子货款,被漕帮的兄弟追杀,追到水边,走投无路跳河,全都淹死了。 官府没有查到别的证据,便根据漕帮人的口供结了案。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石大哥用包袱包了这几个人的人头,交给爹爹,爹爹立时心领神会。爹爹趁着夜色,把人头放在姐姐坟前,又烧了好些纸,“小荷,你石大哥给你报仇了,你在天上能瞑目了。”然后把人头绑上石头,扔到了水里。 但是,还有一个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曼娘。 在后面的日子里,我和爹爹不止一次地追问车三娘和石大哥,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曼娘?却每次都得到失望的回答,曼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 第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3.曼娘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京城的王爷造反了,皇帝驾崩了,新帝登基了,顾廷烨回去当了侯爷,石大哥和车三娘也跟着鸡犬升天,盖了一幢豪华的大宅子,添置了许多丫鬟仆妇小厮。 我家也发生了很多事,娘始终无法从姐姐去世的噩耗中走出来,缠绵病榻半年多以后,也跟着姐姐去了,临死前一直念叨着让爹爹给姐姐报仇。 娘死了以后,也是石大哥和车三娘帮忙操持丧事,大操大办比当年姐姐的丧事更甚。 下葬以后,我才敢认认真真看一看爹爹,爹爹的脸像核桃一样爬满皱纹,头发全变白了,已然是老的不成样子了。 现在,只有我和爹爹相依为命了。 好在,日复一日的等待,终于等来了车三娘的新消息:曼娘疯了,被侯爷关在绵州的一处庄子里。我再次见到曼娘的时候,她已是一个浑身脏污,披头散发的疯妇,趴在地上像牲口一样吞咽着地上的吃食,脖子上的铁链哗啦作响,还未靠近细看,便问到了扑面而来的恶臭,我忍不住皱着眉头捏住了鼻子。 爹爹愣住许久,似是不敢相信,苦寻多年的杀女仇人就在眼前,就是这个疯妇害我们家破人亡。 石大哥站在哥哥身边,终于开口:“侯爷已经知道了朱曼娘的所作所为,他说,朱曼娘伤人性命,罪大恶极,交给方大夫,任凭方大夫全权处置。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官府那边,侯爷都打点好了,方大夫无需多虑。” 爹爹握着石大哥递过来的短剑,慢慢走近朱曼娘,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高高举起,朱曼娘却毫无惧相,犹自在脏污里打滚。眼看要手起刀落,爹爹却突然反手把短剑收进了剑鞘,转头对石大哥说:“多谢侯爷好意,也多谢石大哥这些年来帮忙奔走,可是,方某还有一个不情之情,能否让方某把这毒妇带回老家。方某想在小女和贱内坟前结果了她,以告慰妻儿在天之灵。” 石大哥自是愿意,临行之时,为了方便押送,特意着人把曼娘清理干净,又派了两个庄户帮忙押送。 一路水路,倒也顺利,曼娘虽疯癫,但有我爹爹和庄户严防死守,曼娘既没逃脱,也没出什么“意外”。 回到家中三日后的一个深夜,我和爹爹拖着一个麻袋来到了姐姐和阿娘的坟前,麻袋里起起伏伏,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挣扎,借着月光,我和爹爹给姐姐和阿娘上了三炷香。爹爹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怀里的匕首,对着麻袋,一连刺了十几刀,鲜红的血液从麻袋里渗出,麻袋里挣扎的东西只蛄蛹了几下,发出几声闷叫,便再也不动弹了,爹爹和我又扛起麻袋,绑上一块大石头,扔到了水里。 做了这样的大事,我们不敢久留,匆匆回了家。 夜色朦胧中,除了我们,还有两个身影,悄悄离开了这夜深人静的案发现场。草木掩映下的面庞,恰恰是石铿当日派来的两个庄户。 -------------------- 第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4 开封府 ==================================================== 四川,宁远侯府 顾廷烨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听着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石铿车三娘夫妇汇报。 “请侯爷恕我们当家的自作主张,当年都是我不好,看侯爷身边无人伺候,才想为侯爷说一门妾室,没想到说亲不成,留下这么大个隐患。” 顾廷烨叹一口气,安慰道:“当年我也有不是,嫌曼娘和嫣红之事给我丢人,没早些对你们说出曼娘的真面目,如果你们早点对曼娘有所防备,也不会让曼娘惹出人命案子。” 车三娘道:“侯爷莫要自责了,早些年是顾及着蓉姐,怕她娘出事了,她不肯善罢甘休,再闹出什么大事来。如今蓉姐有了相公和孩子,为着她的相公和孩子,想是再也不会管她亲娘的事儿了。” “那方家,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家还有小女儿要出嫁,万一大姐失节的事闹起来,谁家还敢娶她家二姐,谁家愿意接这个破鞋绿帽。且他父女如今背上了人命案,即使轻判,死刑可免,但徒刑是免不了的。方家,绝对不会承认杀人之事。” 第4章 车三娘相信,女人就是这样,在家的时候,爹娘是她的天,出嫁了,丈夫孩子是她的天,在这个世道,为了丈夫孩子的前途,舍弃亲娘的女人,车三娘见得太多了。 再者,曼娘手上背着方小荷的人命,是板上钉钉的事,方小荷家人为女报仇,天经地义,侯府把曼娘交给方家,是大义灭亲,伸张正义,蓉姐挑不出顾家和方家的错处,就算报官打官司,按律也应轻判。 但这事不能闹大,一则丢脸,二则,万一被顾廷烨的对头拿住,参顾廷烨个“治家不严,私德不修”,再攀扯出这些年其他的事,就没完没了了。 顾廷烨点点头,似是同意车三娘的看法,思索片刻,又问道石铿:“你派去的人,确定亲眼看到方元棠杀了曼娘。” “属下担保,那二人的的确确亲眼看到方元棠和她女儿杀了曼娘”,言罢,便把那二人回禀的,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说给了顾廷烨。 顾廷烨听完石铿的汇报,眉头一皱,“他们二人可曾下水确认尸首?” “这……”石铿无言以对。暗赞侯爷办事果然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属下这就派人去水下验明正身。但属下以为,方家人恨曼娘入骨,没理由不杀曼娘。” 顾廷烨欲言又止,只要没验明正身,就可能有其他变数,万一曼娘是装疯卖傻,万一方家是假杀人,万一他们已经逃了……但现在多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当务之急是去方家验尸。 “你速速带领人马去方家验尸,但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暴露蛛丝马迹。” 说完,顾廷烨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下。“如果能确认尸身就是曼娘,再多多给方家父女些金银细软。他家家破人亡,我也很不好受” 数日前,方家。 曼娘眼神清明,毫无之前的疯相,冷静地开口说道:“害死你女儿的,除了我以外,还另有其人,如果你杀了我,你就再也没法揪出幕后的人,给你女儿报仇了” 方小莲一脸不解,人证物证俱全,朱曼娘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爹,她死到临头了还想拉人下水。” “小莲,你先别插嘴。”方元棠训斥完了女儿,又转头面向曼娘:“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要遗漏一星半点。” 那一晚,方家的蜡烛燃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曼娘才讲述完一切。 事情并不十分复杂,曼娘自由学戏,立志做戏文里的琉璃夫人,想和顾廷烨一生一世一双人,于是她想尽办法生下一儿一女,大闹余家,让余嫣然退婚,又设计离间顾廷烨和新婚妻子余嫣红的关系,后来更是趁着余嫣红背夫偷汉,珠胎暗结的时机,恐吓怂恿余嫣红吃下虎狼之药,致使余嫣红一尸两命。 余嫣红死后,顾廷烨再也不理曼娘,但也不敢把余嫣红送官正法,一旦此事传出,顾家、余家的脸面都没了,顾廷烨前程也要大大受影响。 身背一条人命的曼娘就这样轻轻松松逍遥法外。车三娘本不知其中缘故,见顾廷烨不喜曼娘,就想把方小荷说与顾廷烨为妾。曼娘生妒,便诓方小荷半夜出门,让几个恶徒糟蹋了方小荷。 “如果你据实以告,我姐姐根本就不会答应为妾,你为什么非要害死她!”小莲质问道。 “为了警告车三娘,如果只赶走方小荷,车三娘还会找别人。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绝了车三娘给顾廷烨找其他女人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车三娘一直知道你在哪里。”方元棠从曼娘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 “没错,不光车三娘和石铿知道,顾廷烨也知道。几年前,他们把我安置在绵州的一处庄子上,又给我们置办了百亩田地。如果我儿子不死,他们还会供养我们母子到老。” “后来,昌哥死了,我也疯了,他们又把我关回了绵州的那个庄子。但是天长日久,我慢慢清醒了。我注定做不成琉璃夫人,但我能做那状告驸马的秦香莲,我过不好,顾廷烨也别想过好。” “我知道我该死,但我应该在朝廷审判之后,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下。顾廷烨包庇纵容,间接害死你老婆孩子,也该付出代价。” 一直待自己极好的车三娘竟一直在骗自己,方小莲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当年余嫣红死时,顾廷烨和余家能报官,把曼娘关起来,方小荷便不会遭此劫难。如果车三娘当年能坦诚相告,他们方家就不会苦等公道等了那么多年,也许娘就不会那么早带着遗憾去世。 该死的顾廷烨,该死的车三娘 知道了真相,方元棠内心更沉重了。顾廷烨是当今皇上的红人,位高权重,官场盘根错节。朝中上下只有开封府尹包大人能管,但即使告成功了,顾廷烨最多是个包庇纵容之罪,万一朝廷大事化了,不仅扳倒不了顾廷烨,日后风头过去,反要受其打击报复。 到底怎么办呢?万一曼娘说的是假话,自己岂不白白落下一个诬告朝廷命官的大罪 曼娘似乎看出了爹爹的踌躇:“你若是怕了,也可带我的头颅去找顾廷烨,顾廷烨感念你替他除掉心腹大患,定会重重有赏,你拿着赏钱,娶个二八娇娃,把你这二女儿高高地嫁了,再生几个儿女就是。” 明知她是故意激将,爹爹却立时下定了决心:“我若不给妻儿讨回公道,将来到了地下还有什么脸面见她们。” 第5章 事不宜迟,我们踏上了去往开封府的路。 也许老天爷也在帮我们,一路上顺风顺水,到达开封府的时候,比预定的日子还早了三天。来不及休息,爹爹一纸诉状递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内,包大人看了半天新送来的诉状,眉头紧皱,看罢,又递给了公孙策:“公孙先生,你怎么看?” 与此同时,石铿这边也慌了神,水底打捞出来的麻袋,装的不是朱曼娘的尸体,是一头高度腐败的死猪。 -------------------- 第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5 余方氏 ==================================================== “公孙先生,你怎么看” “表面上,并不复杂,但如果要查,牵扯重重。大人可还记得当年余方氏毒杀二幼子一案?” 包大人当然记得此案,前侯府三少爷顾廷炜的两个幼子突然暴毙,顾廷炜遗孀朱氏亲自指认顾廷烨前岳母、余嫣红生母余方氏毒杀二子,余阁老大义灭亲,亲自将弃妇方氏拿送有司衙门,余方氏供认不讳,说是为了报小秦氏陷害之仇,但这“陷害之仇”到底是什么,就无从知晓了,此案不归开封府审理,几位大理寺的大人匆匆结案,秘不外宣。但余方氏毒杀二子,铁证如山,判了斩立决,早已被就地正法,死无对证。 如果状纸上所言为真,那朱曼娘毒杀余嫣红案,和余方氏毒杀二幼子案,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况且仅凭方氏父女和曼娘的证词,几根侯府里出来的珠钗,并不足以定案,余嫣红之死真相到底如何,还需细细查证。 思考片刻,包大人有了决断,“公孙先生,你去秘密调取当年余方氏案的卷宗,不要让人察觉。展护卫,你妥善安置方式父女,把他们藏在隐秘之处。王朝,马汉,你们把朱曼娘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卷宗很快送到了包大人面前,但卷宗最后只写了“报小秦氏陷害之仇”,没有只言片语写到底是什么仇,包大人越发觉得可疑,一定有人在隐瞒什么,如果去问大理寺几位大人,想必也问不出什么?顾家、余家更是铁板一块,从什么地方入手才好呢? 包大人又详细看了一遍卷宗,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卷宗写着,余方氏潜逃前,曾经找一对儿女要路上的盘缠,儿子给了五百两,女儿给了三百两,这一双儿女,必定知道余方氏下毒的真正原因。 那余方氏的一双儿女本就是懦弱胆小之辈,又没有城府,本想隐瞒,可一看到明晃晃的铡刀,就吓破了胆,忙不迭把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 正如曼娘所说,当年余嫣红并非病死,而是背夫偷汉珠胎暗结之后,被朱曼娘诓骗吃了过量的打胎药,大出血而亡,余方氏本不知此事,被小秦氏撺掇着上顾家闹事,逼迫顾家同意把昌哥过继给去世的余嫣红,事败之后,被余家休弃。因此记恨小秦氏,毒死了她的两个孙子。 二人当场画押,并无异议。 有了余家的口供,下一个提审的,便是当年主审此案的大理寺燕大人。 只听惊堂木一响,包大人中气十足地一声:“燕诚,你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胡乱审案,该当何罪!” 那燕诚也是个胆小怕事没成算的,当年口供卷宗造假一事本就心有余悸,怕什么时候被人翻出来,如今顾廷烨远在四川,非皇命不得回京,怕是护不住自己,看着堂上锃明瓦亮的铡刀,想起死在这上头的皇亲国戚,终于心理防线崩溃,把当年余方氏的口供和盘托出,只求包大人轻判。 包大人原以为只需寻找证据,查明曼娘杀人案,没想到,燕诚的口供出乎所有人意料:余方氏生前一直口口声声指认是顾廷烨命他毒死小秦氏的两个孙子。 余方氏说,顾廷烨以余家人名义给他送了好几回东西,这些东西里有一封信,信上写着,只要余方氏帮顾廷烨杀了小秦氏两个孙子,小秦氏必然活不下去,只要小秦氏一断气,顾廷烨就会向余家求情,让余家再把她娶回来,继续做她的余大太太。这个诱惑太大了,所以余方氏才会铤而走险,毒死两个孩子。 待燕诚说完,所有人都惊得深吸一口气,如果只证实余嫣然案和方小荷案,顾廷烨最多是个包庇失察之罪,罪罚不大。但雇凶毒杀亲侄儿,意图气死继母,就是大不孝的逆人伦之罪,应判斩立决。 一出简单的外室妒杀正妻案,越来越复杂了。 顾廷烨,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 第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6 明兰 ================================================== 一路舟车劳顿,明兰终于回到了京城的顾侯府,一身风尘,脸上掩不住的疲惫,来不及休整,当天就叫来了线人问话。 自从当了侯夫人,明兰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 一收到石铿的急报,顾廷烨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方元棠以死猪冒充曼娘,演了一场坟前杀人的戏,骗过了石铿的人,如果他没有猜错,方元棠已经带着曼娘去了开封府,曼娘这些年,一直在装疯,她要瞅准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眼下只能一边派出人马在路上拦截方元棠和曼娘,一边去京城周璇。顾廷烨身为四川的封疆大吏,无皇命不得回京,只有盛明兰能帮她回京处理。人人都知明兰和祖母感情甚笃,只要对外声称,祖母重病,想念六孙女,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希望明兰不辱使命,妥善处理。 第6章 明兰听着线人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短短几天,包拯已经查到燕诚头上了。石铿办事不牢靠,被一头死猪耍得团团转,燕诚也是个蠢的,让包拯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可是小秦氏那俩孙子,分明是余方氏栽赃陷害。 当年顾廷烨确实没有写信雇凶杀人,他也不屑于与余方氏这种人合作。那余方氏被海捕通缉,知自己必死无疑,想到自己沦落到今日母女俱亡的地步,皆是因为和顾家结亲,迁怒之下,伪造了信件,意思是死到临头也要拉顾廷烨下水。 大理寺自然不能信这个疯妇的攀诬,不予采信,匆匆结案了。 可恨就可恨在这燕诚自作聪明,打着“为了顾后好”的名义,毁了余方氏口供,改了卷宗,还亲自烧了余方氏伪造的信件,事后还得意洋洋找顾侯来邀功请赏。 那改过的卷宗虎头蛇尾,一眼即看出造假,最可惜的是那封信,只要拿出信件,验明字迹,马上就能证明顾廷烨的清白,可如今证据早就化成一团灰了。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燕诚是个办事不牢靠的废物呢。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明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该如何应对。 这头等要紧的事,是澄清小秦氏两个孙子的死和顾侯无关。第二,要澄清修改卷宗,销毁证据,胡乱判案一事,皆是那燕诚为了巴结侯爷自作主张,侯爷一无所知。第三,余嫣红之事,要不要继续瞒下去,就算查明当年余嫣红的案子,侯爷最多只是包庇之罪,但后患无穷,别说侯府的脸丢尽了,往后余家要怎么做人,嫣然姐姐和自己是从小的交情,余阁老夫妇一向疼爱自己,明兰不想看到余家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更不想看到嫣然姐姐在夫家变得艰难。 打定了主意,明兰写了三封信,第一封,写给随长子外放的余阁老,第二封,写给远在云南的余嫣然,第三封,嘱咐线人交给牢里的燕诚。 第二天,明兰遣人叫来了已怀孕数月的蓉姐,蓉姐大腹便便,四肢浮肿,把明兰看得心疼不已,拉着蓉姐一直问,常嬷嬷和相公对你好不好?怀孕以后身子可有不适,又叮嘱了好多孕妇应当注意的事项,送了一堆珍贵补品,让蓉姐感动不已。 “曼娘回来了,你知道吗?”明兰似是不经意地随便一说。 蓉姐仿佛浑身过电一样,打了个冷战,瞬间明白了嫡母让她来的真正目的。 -------------------- 第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7 蓉姐 ================================================== “娘,女儿来看你了。” 曼娘看着眼前这个身怀六甲的成年妇人,感觉像做梦一样,记忆里的蓉姐还是那个跌跌撞撞的小女孩。时间竟已经过了那么久。 一阵短暂的恍惚后,曼娘恢复了理智,擦去眼角的泪光,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而冷漠,忍不住出口嘲讽道:“这不是新科进士夫人嘛,堂堂进士夫人,怎么会有个大牢里的娘呢?” “娘!不管娘认不认我,我们都是骨肉血亲,娘,你要有外孙了!”蓉姐忍不住扑到曼娘怀里哭泣。 曼娘却一把推开了蓉姐,嗤笑道:“”当年我和你弟弟被关在绵州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哀求,你都不给我和昌哥说句好话,那些年我疯疯癫癫被铁链拴着的时候,你从来不去过问一声。这些年你在侯府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我吃的连猪狗都不如。你这等狼心狗肺,不认娘亲之徒,怎么突然变大孝女了!要不是方氏父女去开封府告状,就算我死在外头了,你这个大孝女也想不起替亲娘收尸吧。” 一番话说得蓉姐无地自容,惭愧不已。 “我知道是那盛明兰派你来的,她让你来干什么?说情?串供?你回去告诉那盛明兰,让她死了这条心。小心我禀告包大人,治你们个伪证之罪。” “娘,我是来救你的。”蓉姐小声说道,“你是我亲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娘,你的外孙就要出生了,你不想看看她什么模样吗?你不想陪着她长大吗?他也是你的骨肉至亲啊!” 蓉姐继续劝道:“娘,我知道你这些年受的苦,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可那都过去了,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要过。等过了这一关,你就来常家和我们过,你女婿常年是个好样的,刚中了两榜进士,前途无量,将来我们侍奉左右,给您养老送终,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曼娘似乎有所触动,又叹了一口气,“我如今背负两条人命,你给我养老送终,怕是不能了。” 蓉姐见母亲有所松动,继续劝道:“娘,你有所不知,方小荷案是自杀,您最多是个通风报信,诓骗良家妇女之罪,其二,余嫣红做出丑事,急着打胎,您只能算恐吓欺诈,这两样加起来也不至于判死刑。最多流放,过个几年,我们疏通关系,找个大夫对外说母亲年迈重病,把您接回来就是了。” 突然,蓉姐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一个螺钿雕花漆器食盒 “”娘,你饿了吧,女儿带了些自己做的家常菜,您尝尝。”蓉姐打开食盒,净是一品熊掌、葱烧海参、龙袍鱼翅、阿胶炖燕窝等名贵菜肴。 用完餐,蓉姐又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明亮晃眼,有翠宝斋的钗,琉璃阁的玉,瑞和祥的绸缎衣裳,采蝶轩的头油胭脂……“娘,我知道这些年您不容易,女儿日后一定好好尽孝。” 第7章 真是下血本了。曼娘心里忍不住腹诽道,当年与顾廷烨浓情蜜意时,虽也得了不少绸缎首饰,但都不是什么名贵货色。这样好的玉,这样圆润的珍珠,她见也没见过。 可是这糖衣炮弹,着实起了效果。曼娘的心,乱了,一边是前途未知的犯人生涯,一边是眼前的荣华富贵,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蓉姐又趁热打铁,“如今,你女婿有前途,侯爷在皇帝面前很说得上话,只消过了这一关,不怕没有阖家团圆的日子。只要你在大堂上……” 蓉姐嘴靠近曼娘的耳朵,轻轻耳语了几句,曼娘思考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第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8 公堂 ================================================== 接下来的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因牵扯大不孝逆人伦之罪,皇帝一道诏书把顾廷烨召回了京城,而顾廷烨却坚持声称自己被陷害,并找到了数位人证,几日以后,人证就会到达京城,只要公开过堂审问,即可真相大白。 过堂当日,顾廷烨带来的第一个人证,是早已远嫁云南的余嫣然。 余嫣然一脸诚恳地陈词:“我与顾侯夫人幼年交好,余方氏虽是我的继母,但对我有养育之恩,继母下堂以后,我听说她过得很是潦倒,不忍看她孤苦无依,但我远嫁云南,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写信央求顾侯和顾侯夫人送些衣食特产,以尽孝心。” “不想顾侯好心好意帮我,却引来这番祸事。我实在愧对顾侯和顾侯夫人。” “母亲痛失爱女,困苦潦倒,但属实不该迁怒他人,犯下人命官司,更不该诬陷顾侯。” “顾侯和顾侯夫人好心助人,却反受诬陷,求大人一定要还顾侯一个公道,以免让天下好心人寒心。” 余嫣然虽语调温柔,却言辞诚恳,有礼有节。明兰暗暗赞叹,余嫣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曼娘吓得手足无措的小女孩了。 第二个人证,是随着长子外放多年的余阁老。 余阁老德高望重,本不用向包大人下跪,包拯正欲赐座,余阁老却突然跪下,重重向包大人磕了一个头:“包大人,老夫有罪!” “你有何罪?”包大人问道。 “第一罪,教女无方,嫣然背夫偷汉,珠胎暗结,伤风败俗,有违妇道。” 短短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余阁老一辈子清正廉洁,名声在外,但一旦承认家族出了个背夫偷汉的孙女,就是全家蒙羞的天大丑事。不仅余家要被戳脊梁骨,顾侯也要被人说三道四。 但是,余阁老不得不承认。按明兰原来的意思,既要洗清谋杀二子的冤屈,又不能承认余嫣红背夫偷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朱曼娘主动承认她心怀恨意,蓄意诬告,杀了人还要污蔑前妻。 但余阁老却认为不妥,因为牵扯的人证太多,一个谎言需要几百个谎言来圆。而包大人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一旦被他发现蛛丝马迹,恐怕前功尽弃,毒杀二子之事就更难说清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事实,顾侯最多是包庇失职之罪,不会重判,而余家的女儿犯的罪,自然要余家来承担。 余阁老在朝中深耕多年,深知弃卒保车之道,余家子孙并不出挑,少不得求顾侯庇佑,只要顾侯不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一旦顾侯倒了,余家在朝中就再无这么大的依靠了。 “第二罪,是包庇嫌犯,致使嫌犯逍遥法外,害死人命。余嫣红背夫偷汉乃天大的丑事,一旦传扬出去,余家上上下下如何做人,因此我央求顾侯不要闹大,不要将那犯妇送官,顾侯不计前嫌,一时心软,答应了老夫的请求。这才酿出了后来的祸事,求大人降罪。” “第三罪,是治家不严,令弃妇余方氏犯下杀人污蔑之罪。” 余阁老把当年余方氏受小秦氏诓骗上侯府闹事,被余家休弃,恼羞成怒报复小秦氏和顾侯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并一再陈情顾侯绝不会做出毒害幼子之事,皆是余方氏心怀怨恨蓄意污蔑。 随即,当年的仆从平贵和余家的侄女龚红绡也上堂作证,证明余阁老所言句句属实。 “第四罪,是勾结朝廷命官,销毁口供,篡改卷宗。当年我早知道余方氏的口供,但我怕嫣红背夫偷汉一事传出去丢人,更怕顾侯知道那余方氏诬告,迁怒余家,因此找到了当时主审此案的燕诚,又怕燕诚不肯相助,便假托了顾侯的名义行事。顾侯对此事一无所知。” 眼看余阁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了,顾廷烨和盛明兰愈发感动,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善待余家子孙。 随后,燕诚上堂,所言与余阁老分毫不差:当年他并未直接见到顾廷烨,是余阁老来找他,并说这是顾侯的意思。 最后一个证人,是曼娘。 曼娘走上公堂,看了一眼顾廷烨,眼睛里再也没有当年的疯狂,也没有任何的恨意,顾廷烨暗自松了一口气,稳了。 “当年小秦氏找到我和余方氏,说能把昌哥过继给余嫣红,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余方氏。” “但此事不成,余方氏被休,我也被顾侯彻底厌弃。” “后来,余方氏曾特地来找过我,她说她恨极了断送她女儿的顾家,恨极了休弃她的余家,更恨极了诓骗她的小秦氏,她想了一个一石三鸟之计,能让顾家余家小秦氏一起完蛋。她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行事。我当时还爱着顾侯,就没同意。” 第8章 “现在想来,她说的一石二鸟之计,就是下毒诬陷之计,一则,毒死小秦氏两个孙子,二则,构陷顾侯杀人,三则,让余嫣红背夫偷汉的丑闻搞垮余家。” 说完证词,盛明兰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地,余嫣然、余阁老和红绡他们都不打紧,但曼娘却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不稳定因素,她已经抱了玉石俱焚的想法,横竖余方氏已经死无对证,万一那曼娘过堂之时,突生歹意,编造些“余方氏找过我,她说顾侯教唆她杀人”之类的谎话,顾侯就完了。 幸好自己先下手为强,让蓉姐去了一趟牢房。 这次,她又赌成功了。 “余方氏知不知道你与余嫣红之死有关。”包大人问道。 “不知。我杀了她女儿,怕她让我偿命。” 包大人又问道:“那你为何又要让方氏父女带你上京自首。” “因为我儿子死了。”说到“儿子”二字,曼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儿子死后,我疯了,疯的这段日子里,我信了天道好轮回,信了阴司报应,是我害死人命,才报应到我儿子头上,但是我不能随随便便死了,我必须死在公堂的铡刀之下,才能赎了我的罪。” 说完,转身面向方氏父女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我欠方小荷一条命。” 然后,又面向余阁老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我欠余嫣红一条命。” 最后,跪向包大人,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杀人偿命,求包大人赐死。”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感慨曼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明兰悄悄在顾廷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吐槽道:不愧是戏班子出身的,真会演。难怪当年你被这招骗了。 顾廷烨的脸顿时羞红,趁着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明兰大腿一把。 案子审到这里,真相已了,包大人当即审判。 朱曼娘恐吓威胁,欺诈蒙骗,害死两条人命,但并未直接杀人,判流放三千里,永不回京。 燕诚销毁口供,篡改卷宗,胡乱判案,判革职,贬为庶民。 余阁老包庇人犯,徇私枉法,徒三年。 顾廷烨治家不严,包庇人犯,但并非主谋,判罚俸三年。 判罚皆按宋律,公正严明,堂下众人皆表示认罚。 -------------------- 第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9 漕帮 ================================================== 案件已了,余家牺牲自己,帮了侯府大忙,顾廷烨夫妇对余家感恩戴德,于是请余家人到府上吃一顿家宴。席间有一道清炒小白菜,是嫣然姐姐从小爱吃的,明兰特意嘱咐厨子做得又脆又爽,余嫣然赞不绝口。 一个奇怪的念头却突然爬上明兰心头,明兰想起了她的那个时代,有一桩著名的案子——杨乃武与小白菜,慈禧就是借这个案子除掉了一百多位官员。这些年来,盛家、顾家、张家、沈家等新旧势力通过联姻、结拜、交友,结成了盘根错节,牢不可破的联盟,势必成为某些不得志小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这桩案子背后,是有人想借机打击顾家呢……如果真是如此,方小荷案,或许只是个开始。 余阁老在朝堂经营多年,德高望重,虽已致仕,但在门生旧故那里还很能说得上话,但经此一案,竟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罪臣。 下一个,会是谁呢? 漕帮出事了。 自包拯接下方小荷案,包拯的恩师王丞相便十分关注此案。 王丞相了解了案子后认为,即使青县的恶徒欺侮了方小荷,逼死人命,也应报官过堂,由官府处置。若是人人都像漕帮一样,随便私刑杀人,那朝廷的法度何在?这些江湖人士目无法纪,杀人灭口,欺骗官府。若不严加惩处,杀鸡儆猴,只怕日后民间私刑四起,视官府如无物,使法律形同虚设,令江山社稷危矣。因此特地上书,奏请皇上严查漕帮,以儆效尤。 皇帝看了王丞相的奏折,深以为然。几个□□妇女的恶徒固然可恶,,但江湖人士耍弄官府,更是朝廷的隐患。 因包拯正忙于顾廷烨案,无暇分身,于是皇帝任命了王丞相举荐的一名王氏子弟作为钦差大臣,彻查漕帮杀人案。 王大人虽然年轻,但精明干练,明察秋毫,很快查出了凶手身份。 主犯石铿一口咬定此事与顾廷烨无关,是他堂堂血性男儿,看不过恶徒□□民女,因此与漕帮兄弟共同谋划了杀人之计。 而把方元棠带去绵州,怂恿方元棠杀人一事,也是石铿一人策划,顾廷烨毫不知情。 其余人的口供也与石铿分毫不差。再也审不出其他说法。 王大人遂根据口供作出判决, 主犯石铿并谢昂和贾童两个帮凶,斩立决。车三娘虽未动手,但参与谋划,判流放。其余在场却知情不报、帮作伪证的漕帮众人,判仗刑。 方氏妇女从未明示暗示漕帮杀人,且带朱曼娘投案有功,功过相抵,无罪释放。 青县知县断案不力,罚俸一年。 漕帮三人临刑前一晚,夜黑风高,乌云密布,顾廷烨带了好酒好菜,来死牢给三位兄弟送行。 顾廷烨往夜光杯里倒满一杯酒,说道,“石铿兄弟,是我对不住你。”酒水在杯中荡漾,却映不出一个月亮。 石铿虽然伤心,却仍安慰顾廷烨,说这是自家媳妇惹出来的祸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9章 四人又趁着酒兴说了好些知心话,从当年初入江湖聊到后来发迹富贵,忆往昔意气风发的时光,几个大男人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挟私报复,仗义报仇,虽违反法律,却合乎民间义气,通常这类案子都要轻判,要是顾廷烨再运作一下,判不了几年就出来了。 但王丞相亲自上奏圣上,把这桩案子上升到江湖人士危害社稷的高度,就不一样了,朝廷要杀鸡儆猴,非从严重典,斩了几个人不可。 就连顾廷烨也因此被皇帝申斥警告,让他以后少和江湖人士来往,别让那些江湖人士自以为有了靠山,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虽然舍不得自己的兄弟,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顾廷烨也无能为力。 漕帮帮主石铿首当其冲,作为主谋,必须处死。 顾廷烨承诺,一定好好善待石铿的家人,等风头过去了,就把车三娘接回来。 但朝廷也不傻,就算石铿不是天生神力也不是武功盖世,一口气杀死五人,动手的,绝不止石铿一个。只交出一个石铿,还不够。 第二个判死刑的,叫贾童,他未必是石铿最得力的手下,但一定是最忠义的手下,朝廷要缉拿石铿的帮凶,其他人都贪生怕死,不想担责,贾童怕这些酒囊饭袋为了苟且偷生,禁不住审问,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坏了侯爷大事,因此他深明大义,主动担了大部分罪名,慷慨赴死。 最后一个,是谢昂,他虽出身漕帮,但跟随顾廷烨身边多年,情同父子,是顾廷烨最舍不得的人。他本是正经的良家出身,家有薄产。父亲早亡后,寡母宠溺得厉害,纵得他每日在市井中胡闹,顽劣不堪。十五岁时闯下大祸,险险没命,顾廷烨看他,就如同看少年时的自己,于是他买通当时判案的黄大人,以一具死尸假冒谢昂尸体,移花接木,帮谢昂偷天换日,重新做人。 谢昂说,自己这条命是顾侯给的,这次要回报顾侯救命之恩,只求顾侯日后多多照拂家中老母和妻小。被抓走前,他写了一幅字送给刚出生的幼子:“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勉励幼子将来要像父亲一样,行忠义之事。 顾廷烨成全了他这份义气。但还有一个原因,顾廷烨没有和谢昂说。王大人查案期间,黄大人偷偷来找顾廷烨,劝顾廷烨趁此机会,把谢昂交出去,朝廷调查漕帮,很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不但要迅速结案,而且要来个死无对证。 第二日,顾侯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没敢去刑场看兄弟们最后一面,顾廷烨虽是铮铮汉子,但也有侠骨柔情的一面,他的软肋,一是妻儿,二就是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战场上杀人如麻,却没勇气看兄弟们身首异处的模样。只能嘱托手下妥善装殓了,好生厚葬。 而那罪魁祸首的方氏父女,即使他顾侯不出手,他们也不会好过。 -------------------- 第1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一、残荷怨 10 尾声 =================================================== 官道上,一对父女正在行路,行李里装着他们至亲的骨灰和牌位。 当年方家母女接连去世,方元棠做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决定:火葬方氏母女。 当时,小莲也大惑不解,父亲为何不按照当地风俗,让姐姐和娘入土为安,反而要把他们装在小盒子里。直到今日,小莲才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方家已经不能在住了几十年的故乡生活了。 愤怒的乡亲们纷纷指责他们父女忘恩负义,丧尽天良,害了漕帮的石大哥和车三娘。这些年来,石大哥和车三娘不仅慷慨接济方家,而且帮方家报仇雪恨,方家却恩将仇报,一场官司害石家家破人亡。 更有甚者,掘开了方小荷母女的坟墓,扔满了破鞋,在坟前大骂方小荷伤风败俗,恬不知耻,上赶着给男人当妾,活该让人轮了。 连当时在青县查案的王大人都看不下去了,严惩了那几个带头掘坟之人。 这一切,都是去青县帮忙查案的展昭告诉方氏父女的。 幸好方父早在上京前就把青县的家低价卖给了一户急着成亲的人家。 现下他们带着卖房的银子,和这些年的积蓄,以及方小荷母女的骨灰和牌位,要去投奔一位远亲。 连方小莲也惊叹父亲的料事如神,原来父亲早在姐姐死去之事,就意识到车三娘为了袒护曼娘,欺骗了他们父女。从姐姐的丧事开始,父亲就开始绸缪打算。 父亲这些年忍辱负重,一直和石铿车三娘逢场作戏,为的就是等待适当的时机,把车三娘、朱曼娘和车三娘要袒护的人一网打尽。 方小莲心里其实很不服气,明明犯了罪的是石铿车三娘他们,处置他们的是官府,村民们不骂石家,不恨官府,却欺负受害的方家。 她更不服气的是,为什么明明姐姐被曼娘欺骗,被恶徒□□,村民们却骂姐姐是蓄意勾引,离不了男人的□□,连什么也没做的自己也被扣上一顶“□□”的帽子。若非“名节”二字,即使姐姐受辱,也未必会投湖自尽。 只有爹爹安慰她:“世道如此,也许有一天,我们这个世界会变,到时候,穷人富人,当官的,当老百姓的,都一样平等。女人受了欺辱,能光明正大去报官,没人指责她丢了名节,也没人羞辱她的姐妹” 第10章 会有那么一天吗?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等来那一天。但在现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太苦太苦了。 可惜方家孤注一掷,放弃在青县的一切,却只等来了这么轻的判决,方小莲忍不住问父亲是否后悔。 方元棠却指了指他瞎了一只的眼睛,说道:“小莲,你可知,父亲在当郎中之前,是做什么的?” 方小莲摇摇头。 方元棠娓娓道来:“方家本是耕读之家,我少时入私塾,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那时我最崇拜的就是包大人,于是我发奋苦读,立志一定要金榜题名,像包大人一样报效朝廷,为民请命。” “可惜我不幸身染恶疾,一目失明。五官不正,不得入仕。为了养家糊口,只得弃儒从医。” “为父虽远离朝堂,但嫉恶如仇、惩恶扬善之志从未改变。” “这次为父带你上京告状,不止为了含冤而死的妻儿,也是为了警示天下所有违法乱纪之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天下少一包庇纵容之官,民间便能少几缕冤魂。” “方先生高义,小生钦佩!” 官道后走出一人,竟是展护卫。 展护卫上前,对二人握拳行礼,随后说道:“开封府有一仵作,已年迈体弱,几日前向包大人提出告老还乡。眼下开封府正急寻一新仵作,请问方先生是否愿意,随我回开封府,担任仵作一职。” 方元棠自是愿意 自此,包大人身边又多了一名手艺精湛,公正严明的仵作。 而方元棠验的第一具尸体,是羊毫。 (方小荷篇完结,但是包大人在知否里的故事还没有完结,请期待羊毫篇) -------------------- 第1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不腐女尸 ===================================================== 盛翰林家的通房丫鬟曹羊毫病死了,是病死的,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盛家出名的财帛富足,驭下宽厚,念在羊毫尽心侍奉多年,忠心耿耿,因此给他家赏赐了不少银钱办丧事,羊毫在盛家日常穿用之物,也尽数给他家人,用于陪葬。但只一件事,羊毫名分上只是个丫鬟,不是什么妾侍,因此不能葬在盛家祖坟受盛家香火,只能运送回曹家下葬。 曹家本是小门小户,当年天灾,一家人穷得要饿死,不得已把女儿卖去了盛家,但女儿本分憨厚,踏实肯干,竟一路升上了长柏的首席大丫鬟,每年月钱赏赐丰厚,渐渐带得曹家也富裕起来。 因此曹家无不对盛家千恩万谢。按照盛家的嘱咐,给羊毫体体面面办了丧事,安葬在了曹家的祖坟。 但丧事太体面了,反引来了灾祸,当地几个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听说羊毫随葬了不少好东西,连她在盛家的穿用之物也一并埋在了棺材里,于是一合计,竟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刨了羊毫的坟墓,把羊毫墓里的随葬搜刮一空,连装殓的丝绸衣裳都没放过。 曹家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到开封府击鼓鸣冤,求包大人一定要追查盗墓之人,还羊毫一个公道。 包大人认为,窃贼为财,必定急于出手赃物,于是命手下逐一排查京城的当铺黑市,所有出城者,全部搜身以后,才能出城。几天以后,果然在京城的一处黑市找到了赃物,顺藤摸瓜,这几个盗墓的宵小悉数落网。 本来此案就此了结,但盗墓贼的口供,却引起了开封府仵作方元棠的注意,盗墓贼供述盗墓经过时声称,曹羊毫的尸体栩栩如生,并未腐烂。 可羊毫下葬已二月有余,按照现在的天气,早该腐败。尸体两月不腐,想必内有乾坤。 包大人听了方元棠的说法,深以为然,于是以让盗墓贼认尸的名义,命曹家人把羊毫的尸首送到了开封府。 方元棠连夜验尸,果然有所收获,羊毫不是病死,而是水银中毒而死,而且并非突然中毒,而是长期慢性中毒,数年积累,水银之毒慢慢入侵五脏六腑,致使身体衰弱,一命呜呼。 但是谁给羊毫下毒呢? 包大人说道:“羊毫乃是慢性中毒,她常年住在盛府,能长期给她下毒的,只能是盛府中人。” 方元棠点头称是,“长期水银中毒者会出现全身酸痛、恶心呕吐、水肿溃烂等症状。按照曹家的说法,羊毫缠绵病榻时,盛家给羊毫请过郎中,但郎中诊断羊毫身染恶疾,只字不提中毒之事。水银中毒,极好诊断,我想,并非是庸医误人,而是有人手眼通天,不让郎中据实以告。” 公孙先生又补充道:“而且,羊毫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通房丫鬟,据曹家人说,羊毫素日里并无什么仇家,给羊毫下毒,作案动机是什么?” 包大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方仵作,水银之毒,除了伤人性命,还有什么作用?” 方元棠答道:“少量水银,有避孕之效,且服毒之人一开始与常人无异,但长期服用,毒素在体内积累,天长日久,人必定中毒而亡。” 方元棠又说,“我在民间行医时听说,有些烟花之地,为防妓女怀孕,会哄骗妓女日常服用加了水银的汤药。也有大户之家的妒妇,怕妾侍孩子生下庶子,就哄骗家中小妾,每次侍寝后服下这催命的汤药。等到那些女子毒发,往往已毒入骨髓,回天乏术了。” 方元棠想起那些年跑江湖行医时,医治的那些药石无医,临死还要被体内毒药折磨的可怜女子,仍觉得心有余悸。 第11章 一番讨论下来,盛长柏当家主母海氏有重大作案嫌疑,海氏极有可能为防止通房生下庶子,命羊毫服下含有水银的避子汤药。 有了调查方向,但是要怎么查呢?妇人内宅之案,最难收集证据,往往主仆串通一气,串供伪证,直接提审调查,想必也难有结果。不如暂且隐瞒消息,悄悄查访。 第二日,开封府派人请来了海氏和长柏身边的几个贴身大丫鬟,自然不是以查中毒案的名义,而是以调查盗墓案的名义,请盛家下人协助认脏。 展昭带着盛家几个体面的丫鬟去后衙认脏,展昭生得玉树临风,器宇不凡,又待这些丫鬟极为亲切,惹得丫鬟们不免春心萌动,展昭趁机与丫鬟们闲话家常,想套出一些有效的线索,可丫鬟们全都训练有素,口风极紧,只聊闲话,只字不泄露盛府内部之事。 丫鬟们一一确认完羊毫随葬的衣服首饰,便回到了盛府。 既然套不出话,就只能深入到盛家内部调查了。 是夜,展昭穿上夜行衣,飞檐走壁,悄悄潜入了长柏的卧房,开始监视。 备注: 1954年,美国生物学家格雷戈里·平卡斯发明了世界上第一种相对安全的有效口服避孕药。 在此之前,中国妇女饮用汞、砒霜、寄生虫、附子或□□来避孕,它们都是破坏身体脏器机能的毒药。 《项脊轩志》作者归有光的母亲就死于一场失败的避孕,归有光母亲不堪承受多育之苦,听信避孕偏方,服下活田螺水,致使声带喉咙受到感染破坏,从此不能说话,不久一命呜呼,死时,才25岁。 总而言之,真正的古代不存在宅斗文里说的,对女人身体没什么危害,又能有效避孕的“汤药”,如果真的有效,必定是是摧毁危害女性身体健康的毒药。 -------------------- 第1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2.夜探 ================================================= 盛府,深夜 这几日,海氏身子有些不适,长柏便召了鸡毫侍寝。 鸡毫原是长柏这里的二等丫鬟,自由跟着羊毫做事,行事做派颇有羊毫之风。羊毫死后,长柏身边缺了一通房丫鬟,海氏见鸡毫本分老实似羊毫,长得又普普通通,便亲自做主,提了鸡毫做一等通房丫鬟,顶了羊毫的职位。 当夜侍寝完毕,鸡毫穿好衣裳,回到自己的厢房,二奶奶海氏并几个贴身丫鬟仆妇已经等在那里了。盛府规矩,长柏的通房侍寝后,一律要让二奶奶盯着,喝下避孕的汤药。据说,这汤药是二奶奶找太医专门配置,既能避孕,又不伤身体。 鸡毫端起白玉碗,吹了又吹,觉得入口不烫了,正要一饮而尽,突然,外面一道烟火闪现,随即从窗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要喝,有毒!” 只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出,待那人站定,不是别人,正是御猫展昭。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民宅,快快拿下。”展昭破门时,海氏虽受到了惊吓,但他马上恢复了镇定,从容不迫地指挥手下。 海氏后退几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时站在海氏身前保护海氏,几个嗓门大的丫鬟也迅速跑出厢房高声呼救,家丁护院一干人等听到内宅呼救之声,马不停蹄跑到了长柏的院子。 一阵响动,把正房长柏也吵醒了,忙让人服侍点灯穿衣。刚穿好衣服,就有一个小厮来报:“老爷让二少爷去一趟前厅,有要事相告。”长柏疑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而这边厢房,在海氏的指挥下,几个身手好的家丁抄着家伙上前,口口声声要拿下贼人上交官府,展昭不愿与这些家丁纠缠,随手从腰间摸出一块御猫的腰牌,向众人展示,说道:“我就是官府中人!先帝亲赐御猫,今日为帮包大人查案,暗访盛宅,多有得罪。贵府上有人涉嫌下毒,伤人性命,包大人已经掌握了线索,请海氏夫人,鸡毫姑娘,和今晚熬药的春芽姑娘,随我到开封府走一趟。” 在场的大部分人听后,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盛家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下毒案,莫不是御猫走错了门。只有少数几个知情人吓得打了个冷颤,暗自在心里嘀咕,莫不是当年王大娘子给盛老太太下毒一事,东窗事发了。 海氏一开始想到的也是王大娘子下毒一案,但她迅速冷静地分析展昭刚才说的话:只带走我、鸡毫和春芽,也许,开封府要查的案子,是——羊毫。难道说有人趁着羊毫被盗墓,验了羊毫的尸首? “今晚绝对不能被带去开封府审案。一旦鸡毫和春芽供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海家就完了。”海氏在脑海里迅速分析着形势。想出了一个主意。 只听海氏厉声对展昭说道:“素闻展大人光明磊落,侠义心肠,怎会如你这般厚颜无耻,深夜擅闯女子闺房。分明是你冒充官府中人。来人啊,速速拿下这贼人,明日押送开封府,听候包大人发落。” 看来海氏是不想承认这块御猫牌子了。 家丁一拥而上,可几个寻常家丁那里是御猫展昭的对手。 趁着家丁正与展昭缠斗,海氏却悄悄嘱咐心腹春芽:“赶紧去药房,把药渣、药房和药材一并处理掉。” 春芽刚走出厢房,忽然门外急急忙忙跑来一个门子,“门外……门外……开封府包大人突然带了许多兵丁上门,说要捉拿什么下毒杀人的凶手,老爷和二少爷已经去前厅迎接了,二少爷让我来嘱咐二奶奶,万事当心。” 第12章 海氏心叫不好,原来刚才那道火光是展昭烟花传信,包拯已经带着兵丁上门,拒不承认这招已经没用了,看来必须想别的办法拖延时间。 眼看展昭把家丁一个个打倒,海氏心一横,向身边的仆妇们使了个眼色,仆妇们立时心领神会。 接着,海氏,以房里房外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哭喊道:“我海朝云一生清白,光明磊落,不想如今被外男滋扰,名节尽失,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一死,以证清白。相公,朝云不贞,愧对盛家,今生无缘,来生再见!” 说完,狠狠撞向房里的立柱,海氏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整个人瘫倒在地,不省人事。旁边的丫鬟惊吓地发出喊叫:“二奶奶自尽了!二奶奶自尽了!” -------------------- 第1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3.毁谤 ================================================= 今天晚上,盛府乱成了一团。 林太医急急忙忙从家中赶来,正在内室抢救海氏,几个女眷立在海氏身旁照顾一二。 男人们则在外间等候消息,盛纮和长柏端坐,脸色极差,包拯和开封府诸人也是一脸凝重,尤其是展昭,现下甚是懊悔,责怪自己行事冲动莽撞,更怪自己没有及时阻止海氏自尽。 度过了极度难熬的半个时辰,终于走出来一个传话的媳妇:“林太医说,二奶奶撞那一下,虽然厉害,但幸亏身边下人拉了一把,没有撞到要害,可失血过多,眼下还需慢慢静养。” 听到海氏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盛泓便同包大人商议,能否先让海氏在家中养伤,等身子大安了,再过堂问案,到时候,盛家媳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柏仍是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只听包大人答道:“海夫人伤重,请先在府内养伤,待伤好后再行过堂。但另外二位人证,鸡毫和春芽,本府今晚必须带走,国法如山,请盛大人见谅。” 长柏脸色一沉,随即答道,“请包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寻那二人过来。” 长柏走进内室,一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把参汤喂进海氏口中,长柏见海氏面色苍白,嘴唇乌青,额头上包着一大块被鲜血浸染的纱布,霎时心疼不已。“朝云,苦了你了!” 海氏见到长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光彩,勉强打起精神。摆摆手遣走不相干的下人,让长柏坐在身边,以虚弱的声音说道:“避子药一事,怕是瞒不住了。” 原来,刚才春芽趁乱进来禀报:“药房里还没来得及倒掉的的药渣、避子药的药方,和一部分药材都不见了。奴才猜测,可能是刚才奴才煎完药以后,展昭偷偷进了药房,取走了那些东西”。 海氏顿觉眼前一黑,方才自己趁着触柱的时机,故意打翻了桌上的药碗,又让春芽趁乱去药房毁灭证据,反正羊毫已死,到时物证俱灭,府里又都是自己的人,等过堂时,只要活着的人拒不承认羊毫在府里中毒,开封府又没有物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今晚鸡毫喝的那碗药嘛,那是主母贤德,为了帮盛家开枝散叶,特意给通房们配的坐胎药。 可万万没想到,展昭经验丰富,在亮明身份前就想办法拿到了证据,看来,只能再想别的主意了。 长柏说,开封府要人要得急,今晚非得带走鸡毫春芽他们不可。海氏只得嘱咐了鸡毫和春芽“在包大人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长柏送走了鸡毫和春芽。 第二日,几位御史不约而同地参了包大人一本,理由是:“纵容手下,夜闯民宅,滋扰女眷,逼死人命”。 其中一位海家门生尤为愤怒,称海家世代清流,女儿端庄持重,素有贤名,如今被外男滋扰,为保名节,被迫自尽。非要包大人给个说法不可。 英国公作为朝中著名的爱女老父亲,自然也添了一把火,大意是我们大家都是有女儿有儿媳妇的人,要是这次不严惩展昭私闯民宅一事,以后大家的女眷在家都要提心吊胆,恐怕要永无宁日了。 长柏沉着气,一言不发,但是他铁青的脸色,乌黑的眼圈已然说明了他在昨晚收到的巨大精神伤害,老婆在昨晚走了一遭鬼门关,做丈夫的,今天还要上朝,还要和罪魁祸首包大人同朝办事,还不能告状,以免有徇私之嫌,朝上之人不免对长柏起了同情之心。 -------------------- 第1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4.下狱 ================================================= 包拯转向盛纮、盛长柏,拱手行礼,说道:“昨夜海氏夫人横遭此劫,实非我所愿,望二位盛大人见谅。” 说完,又转身面向皇帝:“启禀圣上,开封府近日调查盛家通房羊毫被盗墓一案,无意中发现墓主人是长期服食水银,中毒而亡。天子脚下,官宦人家内宅,竟有人长期中毒而不知,此事非同小可,为查明真相,保一方百姓平安,下官才命展昭前去探查。不想发生误会,实非我所愿。” “既为查案,为何不光明正大调查,反而夜探妇人内宅,毁人名节。”一个御史咄咄逼人道。 包大人回道:“盛家乃书香门第、清流之家,定是守卫森严,羊毫是长期中毒,且浑然不知,下官以为,极有可能是盛家内部有人下毒,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故出此下策。” 第13章 王丞相也出来为包拯辩解:“是啊,盛家或有内贼下毒,包大人一番心血,查找真凶,也是为了保盛家上下平安” 说完,又补充道:“展护卫一身武功,报效朝廷,屡次协助包大人侦破奇案。明察暗访,都是正当的办案手段。” 八贤王也说:“先帝时,高丽太子与七皇子在我大宋境内遭辽国细作杀害,险些让两国动干戈,幸有展护卫潜入行馆,取得关键证据,协助包大人查明真相,为我大宋免去了一场战乱。要是这次追究了展护卫,以后谁还敢用暗访之法,替朝廷效力呢?” 其实展昭没参与过高丽太子案,但是朝堂上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高丽太子案的细节,包括当今圣上,知道的,也不会说。 一个御史又问道:“如果只是查案,又怎会差点逼死人命,想必昨夜,展昭定有言行不当之处。” 包拯回道:“昨晚,下官连夜严审展护卫,展护卫已把他在盛府的详细情形都说与下官听了,言行并无不妥,圣上若不信,可请当日在场的盛府下人当堂对质。”包拯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气壮理直,毫不心虚。 英国公说:“既然如此,盛府当事人就在殿上,何不当面询问。” 皇帝点点头,问道:“盛大人,昨夜展昭究竟有何言行,竟逼得海氏自尽?” 其实从御史开始参奏包拯开始,盛纮就直冒冷汗,他能猜到这些人的心思,那位海氏子弟,肯定是想给海家的女儿讨个公道,英国公也是真心替海氏打抱不平,但其余人,多半是受了包拯仇人的指使,借机发难,公报私仇。 而盛纮本人,作为当事人,他不心疼儿媳妇是不可能的,他不害怕包拯查出羊毫命案的真相,也是不可能的,他巴不得把责任都推给展昭,看皇上雷霆大怒,最好当场把包拯革职,替儿子儿媳出一口恶气,也能让羊毫这桩案子石沉大海,永不翻案。 但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干,包拯是两朝元老,在民间威望极高,新帝虽然不那么待见他,但也绝不会轻易动了他。而王丞相和八贤王二人,在新帝登基以后,虽然权势大不如前,但是余威还在,更是不能轻易得罪。 包拯这边不能得罪,英国公和海家那边也不能得罪,他眼睛一转,决定还是用“拖”字决。 “多谢官家,多谢各位大人对下官儿媳妇的关心。实不相瞒,昨夜下官在前厅迎接包大人,并不在现场,而我那儿媳妇昨夜失血过多,至今神智尚未清醒,家中上上下下乱作一团,所以还未来得及详细询问。下官以为,要知晓当日真相,还需等到我那儿媳妇清醒以后。请官家和各位大人见谅。” 沈国舅听后,说道:“海氏夫人是关键证人,若她不清醒,此案便难以有个结果。不如暂且把展昭收监,等海氏夫人清醒以后,再行审问。” 皇帝点点头:“就依你说的。” -------------------- 第1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5.舆情 ================================================= 展昭已经被关押了好几日,虽然狱卒顾及他的身份,没人敢为难他,但与外面消息隔绝,展昭不知道外面案子有何进展,心中甚是着急。 忽有一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白玉堂,你怎么回来这里?”展昭惊讶道。 白玉堂戏谑地打量着被关押了好几天的展昭,“想不到堂堂御猫,今天又被关在了笼子里。” 展昭着急地问:“是不是包大人出事了?” “你只关心你的包大人,不关心我吗?” 展昭无言以对。 白玉堂不再逗他了,终于开始说正经事:“你想不想知道最近京城发生了什么?因为你牵扯进的这桩案子,京城最近可热闹了。” “什么?”展昭不解。 白玉堂从头说起,自展昭被关押后,这桩案子就陷入了僵局,海氏伤势一直不好,包大人就一直没法继续办案。但是,与盛家有关系的那些女眷可没闲着,参加和举办了不少筵席和诗会,席间不免聊些京城贵女贵妇之间的八卦,海氏这桩案子便成了大家聊的热门话题。 案件起源于羊毫中毒案,而这羊毫中毒的内幕,虽未正式过堂,但那些贵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因为避子汤是很多内宅中公开的秘密,很多大家族都用过,有些主母知道那汤有毒,有些主母一直误以为那汤没毒,但她们并不在意,无非是个不能生孩子的下人罢了,死就死了。而这次包拯调查盗墓案,无意中发现羊毫中毒的秘密,兴许是天意,这些豪门贵妇纷纷怕引火上身,连夜悄悄把避子药相关的证据全部处理了,至于人证,几个被拿捏着卖身契的下人,又敢说什么呢? 光处理了自家的证据还不算,贵妇们与海氏同病相怜,海氏的危机就是贵妇们的危机,大家自然要同仇敌忾,守望相助。以盛家的四个兰、盛家的三奶奶柳氏为首,在贵妇圈子发动了一场舆论战,威北侯夫人张氏,小郑夫人小沈氏响应最积极,舆论战的核心思想是:妇人们都很同情海氏的遭遇,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包大人和展昭,为了区区一个小小通房,差点害死二奶奶海氏,上下尊卑有别,为了区区下人而伤了主人,岂不乱了嫡庶,失了体统。且女子名节最为重要,展昭坏了海氏的名节,如果不是海氏以死自证清白,也许要害了海氏全族女孩名节,害了盛家全族女孩名节,朝廷要是不严惩展昭,以后谁家还敢生女儿? 第14章 妇人们虽居于内宅,但一起吹枕头风,就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朝中大臣,正妻多是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不管家里有没有妾,总要给正房老婆面子。 于是,一时间,朝中掀起了一股参包参展的风暴。 展昭听完,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包大人和自己行的正做的端,岂会被区区内宅妇人之言影响。 但要说完全没影响也是不可能的,海家盛家这些年施粥舍米,积德行善,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多少对海氏有些同情。而且新帝登基以后,发了不少贞节牌坊表彰那些没了丈夫却坚持守节的寡妇,民间对女人名节愈发看中,因此,连民间,都对包大人和展昭产生了些许质疑。 -------------------- 第1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6 辞官寻母 ===================================================== 盛家舆论战打得如火如荼,连皇后都惊动了,明兰、小沈氏、张氏等几位高品阶命妇进宫和皇后聊了几次,皇后也非常同情海氏,赏赐了不少名贵药材,并暗示明兰:等案子结了,她会做主,赏赐海氏一座贞节牌坊。 外界传言沸沸扬扬,狱中的展昭知道了,也不免着急起来。 新帝并不像先帝仁宗一般公正仁慈,也不似仁宗一样,看重包拯。自新帝登基,忙着搭建自己的势力,提拔了不少新臣,也清算了很多旧臣,王丞相、八贤王等前朝受重用的老臣,先是许多门生子弟在“申辰之变”中罹难,新帝登基后又屡遭排挤,势力早已大不如前。 唯有心明眼亮的张家、郑家,借着新臣旧臣联姻的机会,纷纷和皇后的一对兄妹联姻,自此坐上了新势力的大船,保住了荣华地位。 包大人和自己还能维持今天的地位,全靠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民间威望,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继续让这些对包大人不利的传言流传下去,恐怕新帝也会对包大人有意见。 来“探监”的白玉堂似乎看出了展昭的心思,打趣着安慰道:“放心,苍天有眼,这次,老天也在帮你和包大人。” “什么?”展昭喜出望外,“你说老天在帮我们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神秘一笑,“你还记得朱寿昌朱大人吗?” “记得,但是朱大人不是早已辞官寻母了?” 原来,朱寿昌和包大人曾经是同僚好友,朱寿昌生母刘氏乃朱家的婢妾,生下朱寿昌后,被朱家赶出家门,朱寿昌后来知晓自己身世,依然辞官,四处打探,寻找生母,但毫无收获。包大人为帮助好友,曾嘱托在江湖中人脉甚广的“五鼠”帮忙寻找刘氏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近期,卢方终于在同州找到了刘氏的下落,马上就要母子团圆。 展昭听了,也为朱寿昌母子团圆感到高兴,但他仍然不解:“朱大人母子团圆,和这桩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玉堂拍拍展昭的肩膀:“我先卖个关子,你就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展昭在狱里苦思冥想,终于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由得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喃喃自语“真乃天意,真乃天意……”随后便放心地睡去。 第二日,包拯将朱寿昌弃官寻到生母一事上奏给了皇帝,皇帝听后,龙颜大悦,立即嘉奖孝子朱寿昌官复原职,赏宅邸一座,方便朱寿昌给生母养老。历朝历代,最重要的就是忠孝二字,当朝出了这么一个典型的大孝子,自然要好好旌表。朝中官员也纷纷贺喜,齐称皇帝尧舜禹汤,大宋臣民忠孝双全。 包拯还建议,把朱寿昌孝行昭告天下,教化百姓效仿朱寿昌的孝行,皇帝欣然应允。 从这日起,京城街头巷尾的八卦,从海氏触柱案,摇身一变,变成了朱大孝子的事迹,更有那伶俐的戏班子,把朱孝子寻母的事迹改编成了戏(小道传言,开封府公孙策参与了写脚本),传唱京城一时,风头无两,把传统热门戏曲《琉云翘传》都比过去了。 连太后寿宴,都请戏班子唱了《辞官寻母》这场戏,剧情并不复杂:朱家有一婢妾刘氏,生的嘉柔纯善,得主人宠爱怀有身孕,却招致了主母的嫉妒,主母逼刘氏喝下打胎绝育的汤药,但刘氏腹中的孩儿乃是文曲星转世,命不该绝,刘氏为保腹中胎儿,偷偷吐掉毒药,自请去庄子做苦工以避开主母耳目,数月后生下朱寿昌,把朱寿昌交给其父后,自云不得主母喜爱,皆是己之过,愿自请下堂,但求朱家好好照顾幼子,并发誓,与儿子永不相认。 朱寿昌日渐成年,金榜题名,但从不知生母是何人。嫡母日益年老,愈发后悔当年苛待刘氏,临终之际将一切告知朱寿昌,勉励朱寿昌寻找生母,为生母尽孝。自此朱寿昌辞官远行,走遍名山大川,终于找到生母。连上天也被朱寿昌感动,同州大旱数月,在母子重逢之日,突然天降甘霖。神仙夜间托梦,言朱寿昌孝感动天,赐刘氏延寿十年。 戏演到朱寿昌母子重逢,正是高潮,圣安太后也忍不住用帕子拭了眼角,而席间的韩琦之母,胡老夫人则更激动,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原因无他,圣安太后出身卑微,当了妃子以后也受尽了冷眼,晚年熬到儿子当了皇帝,才过上了好日子;胡老夫人和刘氏一样,也是婢妾出身,靠生了个好儿子韩琦安度晚年,她们都不可避免地从刘氏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第15章 -------------------- 第1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7 圣安太后 ===================================================== 戏台上戏演得精彩,戏台下的圣安太后和胡老夫人泪眼婆娑,韩琦夫人的崔氏见婆婆伤心,连忙过来宽慰,寥寥数语,便说得婆婆破涕为笑,崔氏又殷勤侍奉饭菜,周到至极,连上座的圣安太后看了都忍不住夸赞胡氏有婆婆命 崔氏乃五姓女出身,论身家,连英国公之女张桂芬也难以望其项背,因为英国公只是开国元勋,但崔氏是历经多次改朝换代,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 听太后夸赞崔氏孝顺贤德,王丞相之女王嫣柔也忍不住夸赞起崔氏来,说崔氏不仅侍奉婆母极孝,而且对晚辈慈爱至厚,对庶出的子女比对亲生的子女还要好。 提到这庶出子女,王嫣柔话就多了,又说到那戏台上的主母,虽然临终忏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给小妾吃那虎狼的汤药也忒恶毒了,焉知这断子绝孙的汤药,害的不仅是那小妾,更是夫家的子孙,这庶出的子孙也有不少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纳妾本为了开枝散叶,要是民间有人效仿这戏里的原配,不让小妾生育子嗣,往小了说,夫家可能少了一个兴旺家族的人才,往大了说,国家可能缺了肩负重任的栋梁之才。 这番话正好说到圣安太后和胡老夫人的心坎里去了,当年她们身份卑微,虽然顺利诞下儿子,但也没少受那正房的气。但是她们的儿子出息,把那正房嫡出的子孙也压下去了,晚年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把。 一旁的梁大奶奶听了,也是很得意,忍不住自吹自擂自家老公,也是庶子出身,如今为皇上分忧,不敢怠慢。 王嫣柔见梁大奶奶接茬,正合她意,马上把话题聊到了梁家亲戚上去,“现在外头传言,你家梁六奶奶娘家的二嫂嫂给通房吃避子药,把人毒死了。外头那造谣的也忒心黑了,盛二奶奶出名的良善贤德,连通房病死了都嘱咐下厚葬,怎会做出这等事来。梁大奶奶,你放心,我们开封府包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定能还盛二奶奶一个公道,严惩那黑心肝的造谣污蔑之人。” 太后久居深宫,平常并不关心这些女眷之间的八卦,今天听他们一聊,也来了兴致,崔氏便把此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太后和婆母,太后虽多年不得宠,但在宫中也见多了女子之间的鬼蜮伎俩,听崔氏一讲,心中便猜到了七八成。不禁想起她当年在皇后手下艰难讨生活的日子,对海氏不免产生了几分厌恶之情,说道:“可要是咱天子脚下,真有人做出这等残害夫婿子嗣之事,包大人也不会轻饶了那凶手。” 从这日开始,朝中和民间的舆论开始悄悄发生了变化,据说宫里的圣安太后发了话,羊毫虽然只是一介婢妾,但人命关天,更涉及夫家子嗣,希望包拯一定要秉公办理,查明真相。 而因为朱寿昌辞官寻母一事,民间也开始关心这些大户人家婢妾的处境,对羊毫多了不少同情之声,更有传言声称,盛家主母海氏乃是畏罪自杀。 -------------------- 第1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8 人证 ================================================= 随着舆论逐渐发酵,开封府基本形成了两拨舆论,一方坚持认为妻妾之分,嫡庶之辨,上下之别应分明,海氏为尊,羊毫是卑,即使主母处置个把婢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展昭不该为了区区一个婢女,冲撞了四品官员家的主母,差点闹出人命;另一方则认为,婢妾也是人命,且婢妾肩负着替夫家开枝散叶的重任,主母出于妒忌,不让婢妾生育,甚至涉嫌毒死人命,理应重判,以儆效尤,展昭为搜集证据,行非常之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其情可悯,其行可原。 随着两方争论甚嚣尘上,那一直在家养伤的海氏,终于传来了可以过堂的消息。 但是,审案的结果却出乎很多人意料。 海氏指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有下毒,那一碗碗汤药是坐胎养生的补药,她也不知为何会变成了有水银的毒药。 鸡毫等其他盛家下人也作证,羊毫侍奉长柏多年,一直不孕不育,主母仁慈,为了让羊毫日后有靠,也为了给盛家多添丁,所以一直给羊毫熬制能让人更容易怀孕的坐胎药,后来羊毫去了,海氏认为,只有羊毫喝补药,鸡毫却没有,恐怕不公允,于是沿用旧习,让鸡毫也喝那补药,横竖是补身子的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阖府上下,皆可证明。 又有医馆大夫和药铺伙计作证,这些年来,盛府从医馆里抓的都是坐胎的补药,医馆大夫甚至写出了这些年来开给盛家通房的药方。 但展昭却拿出了那日从盛府找到的证据。展昭在盛府监视期间发现,鸡毫侍寝那日,海氏的婢女春芽为鸡毫熬了一碗汤药,展昭恐怕这药有问题,于是偷偷拿走了药方、药渣和一部分药材,经仵作辨认,这确系含有水银之毒的虎狼之药,普通女子喝了会不孕不育;孕妇喝了,会流产、死胎,甚至生下怪胎;若是长期服用,就会像羊毫一样慢性中毒身亡。 包拯又传来当日为羊毫诊断的郎中,“羊毫身上的水银之毒,早已深入骨髓,寻常大夫皆可诊出,为何你未能诊断出来?到底是你庸医误人,还是另有隐情,还不从实招来!” 第16章 那大夫战战兢兢,吞吞吐吐说:“是盛府的春芽姑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不要说出羊毫中毒的真相。” 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些年来,也是春芽姑娘偷偷找我开那毒药药方,找我买那有毒的药材。”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想不到真凶居然是春芽。 海氏怒目圆睁,柳眉倒竖,呵斥道:“春芽,原来是你!你好狠毒!那是一条人命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春芽连忙磕头求饶:“小姐饶命,青天大老爷饶命。是我一直嫉妒羊毫姑娘。当年我随姑娘陪嫁过来,以为自己也能挣上个通房,可是姑爷身边始终只有小姐和羊毫姑娘两个人,我嫉妒羊毫地位比我高,月钱比我多,所以我想着,只要羊毫生不出来,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当上通房,所以我一时糊涂,把坐胎药换成了毒药。我真的不是故意毒死羊毫,求大老爷恕罪啊!” -------------------- 第1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9 春芽 ================================================= 根据公堂上证人证言,似乎真相已经明了。 海氏无罪,当堂释放。 展昭夜闯盛府案,包大人回避,交由大理寺审问,暂且关押。 春芽下毒致人死亡,但念其能伏法认罪,可留全尸,赐鹤顶红。另赔付曹羊毫家五百两银子。 此案审结。 五日后,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走进药方,求药铺赊一点药材,给家中老母治病。 “滚开!有钱拿药,没钱滚出去。你曹家出了个杀人犯,别给我们药铺添晦气了。” 原来这汉子是春芽的弟弟春生,春生原本在京城做点小买卖,春芽案发以后,他全家成了众矢之的,被愤怒的群众砸了铺子,小买卖是做不下去了,就算出去做工,也没人肯要一个杀人犯的家属。祸不单行,为了赔偿羊毫的五百两银子,官府查抄了全部家产,家里这些年的积蓄和值钱的物件全抄走了,不够的,打了欠条,以后依旧要偿还。家中老母亲受不了这接连的打击,一病不起,如今连抓药的钱都没有了。 春生垂头丧气地走出药铺,腹中饥饿,见前方有英国公张家开的粥棚,于是排队想领一碗粥喝,不想,却又被人拖出去打了一顿,打人的嘴里还骂骂咧咧,“杀人犯的亲属不配喝英国公家的好粥。” 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的春芽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以前她是体体面面的盛家一等丫鬟,春芽和老母亲背靠自己,虽过不上金尊玉贵的日子,但也算衣食无忧,饿了有吃食,病了有钱抓药。弟弟和老母亲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盛长柏和海氏明明答应过,会妥善安置自己的家人,给他们足够下半生生活的银子,没想到,他们竟过河拆桥,等自己一“死”,就不管她的家人了。 长柏和海氏却有自己的打算。春芽“伏法”当日,王氏就包了一大包银子并一些上等的衣料、药材,差人送去春芽的老母亲家,没想到,下人还没出门,就被海氏拦下来了,王氏老大不情愿,“人家女儿忠心护主,连命都搭上了,咱理应好好照顾她的家人,再说了,当时让春芽顶罪的时候,也答应了要照顾好她家人,人不能言而无信。” 海氏回道:“不用婆母言说,我本来也想好好照顾她家人,但是相公认为,现在不是时候。相公说了,春芽家刚出了个杀人犯,过得苦不堪言,如果这个时候她家突然发一笔横财,势必会引起开封府的注意,到时候调查银子来源,查到盛家头上,我们就功亏一篑了。不如徐徐图之,等她家人在京城过不下去了,远远地搬家了,再给他家银子也不迟。” 可是,盛家能等,春芽的老母亲却等不了了,春芽的母亲躺在床上,日日因病痛哀嚎,春生不仅赊不到药材,家里连下锅的米都快见底了。 春芽偷偷藏在窗外,听着家里的凄惨状况,内心像熬油一样难受,此时她恨极了言而无信,要了她的性命,还把她的家人推向绝路的盛家。和海氏多年的情分,在这些日子家中的愁云惨雾中被消磨殆尽,她终于对着身边监视的赵虎说:“请告诉包大人,我要翻供。” 原来这都是包大人的计策,包大人知道,春芽是海氏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感情非比寻常,即使大刑也不会让她翻供。于是他定下一计,先让春芽服下假死的药,再让春芽看看她死后她家人的惨状。 “如果盛家人真的拿银子给春芽的家人呢?”公孙策问道。 包大人说,“我早已命王朝马汉严密监视春芽的家人,一旦他家有横财,立即彻查银钱的来源。春芽毒害羊毫,害主母差点触柱而亡,按照常理推断,盛家人恨羊毫还来不及,绝无可能主动送银钱,一旦送了银钱,必定另有隐情。” 公孙策等人听了,十分佩服,无论盛家给不给春芽的家人银子,包大人都可以从春芽入手,重新找到证据。 -------------------- 第2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0 鸡毫 ================================================== 随着春芽翻供,鸡毫那边也有了新消息。 自从羊毫中毒案结案以后,市井街头就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皇上对展昭夜闯盛府,差点逼死人命一事十分不满,展昭已被收监,很可能被大理寺重重治罪。 第17章 盛家人听了,自然是有几分得意,得意皇帝也护着自家的二奶奶,更得意擅闯盛家的人,即使是展昭,也不得善终。 这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鸡毫耳中,鸡毫心中当然是十分不好受,早在问案之前,公孙策等人就曾经劝过自己:“展昭那日已经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只要他及时抽身,放出传信烟火,包大人即可直接进府捉拿,来个当场人赃俱获,展昭也不会背上坏人名节、逼死人命的嫌疑。但展昭当场现身,亮明身份,全都是为了阻止鸡毫姑娘喝下那碗有毒的汤药。展昭这番心意,望鸡毫姑娘明白。” 鸡毫何尝不知道展昭是为了自己才被拖累。 原先鸡毫也以为那只是侍寝后服用的,让人临时不能怀孕的汤药,于身体并无多大危害。于是每次都不假思索,喝下汤药。 经过此案,她才知晓,这是要了羊毫性命的毒药。 但是,她一家人的卖身契都在盛家人手里,盛家也承诺了,只要她按照盛家人的吩咐作证,此事一结,立马给她抬成姨娘,日后也不用喝那避孕的汤药,倘若生下一男半女,也和嫡出的一样读书识字。 鸡毫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鸡毫不是没有梦想过和香姨娘一样,生下少爷,将来少爷读书科举,出人头地,再娶个像三少奶奶一样温柔贤淑的闺秀当儿媳妇,从此全家都可脱了奴籍。 于是,她在正义和自己的天平中,做出了自私的选择,她甚至幻想过,等日后将来自己有子傍身,有了能力,再来报答展昭的恩义,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好好在盛府活下去,坐稳姨娘的位置。 但是菊姨娘的到来,打碎了她的梦想。 菊姨娘原名菊芳,是盛纮的姨娘,是当年林姨娘手下的丫鬟。 当年林姨娘为了让墨兰嫁入梁家,便把年轻貌美的菊芳送给盛纮,借此讨好邀宠,不久,菊姨娘怀有身孕,但盛老太太却以国丧之内怀的孩子不能生下来为由,用一副“温缓的落胎药”打掉了菊姨娘的孩子,自此以后,菊姨娘再也没有生育。 原本菊姨娘也并不疑其他,只想本本分分伺候好盛纮,但是羊毫中毒案闹大以后,她开始怀疑当年那碗“温缓的落胎药”是不是也有问题,于是借着回娘家的机会,托娘家兄弟,找了个十分稳妥的大夫瞧病。 大夫果然瞧出了问题,原来,菊姨娘当年正是服用了含有剧毒的堕胎之药,不仅日后再也不能生育,而且若不常年悉心调养,恐怕还会短了阳寿。 大夫检查完菊姨娘的身体,痛心地说:“这世上的堕胎药,就没有所谓的温缓的。只堕了孩子,伤了母亲身体,尚属侥幸。运气不好,恐怕要一尸两命。” 大夫又重重叹了口气:“世间女子多不知此事,还误以为堕胎药不会严重伤身,等服下虎狼之药,悔之晚矣。” 菊芳心惊胆寒,原来自己和羊毫、鸡毫一样,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 第2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1 大夫 ================================================== 在盛家浸淫数年,菊芳也逐渐知道了一些各家的秘辛,譬如四姑娘墨兰的姑爷梁晗家的小妾春舸生的庶长女就是在国丧期间怀的,但是梁家并未哄骗威逼春舸打胎,反而是紧急给梁晗娶一门正妻,等正妻墨兰生下嫡长女,再公开宣布这个庶长女的降生,当然,年龄要晚报几岁,反正是自家宅子关起门来生的,关起门来养的,若没人告发,谁又能知道这孩子是在国丧期间怀的。 菊芳又打听得知,大娘子的妹妹王若与的夫婿康老爷,当年被御史参奏孝期纳妾,经查,确实在孝期生了好几个孩子,遂被罢官赋闲,但几年以后,也疏通关系,返朝补却了。 别人都能生,凭什么自己不能生,就因为盛家的哄骗,自己不仅掉了孩子,而且损了身体,折了阳寿,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就为了盛老爷所谓的仕途! 国孝期间弄出孩子不光是菊芳和林姨娘的错,更是那盛纮贪花好色的错,现在林姨娘已经糟了报应,被撵去了庄子,自己伤了身子短了阳寿,只有盛纮风风光光升官,一个又一个地收年轻美貌的小妾。可偏偏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听信盛家请来的大夫的谎言,以为自己还能生育,日复一日地小心翼翼地讨好盛纮,上要应付王氏之威,下要对付那些十几岁年轻貌美的新纳的小妾,只盼望生个一儿半女日后有靠,想到这些,菊姨娘愈发恨这个不把下人当人看的盛家。 她一定要报仇,给自己和那未出生的孩子报仇。 但是,只凭她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盛家抗衡,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鸡毫头上。 菊芳先假意与鸡毫亲近,待二人相熟,菊芳便介绍了当初给自己瞧病的大夫给鸡毫,称这位大夫是妇科圣手,若经他诊治,或许鸡毫能早日怀上孩子。其实菊芳也没有撒谎,那位大夫确实是妇科圣手,再者,只有姨娘们自己私下找来的大夫才有可能对她们说实话,那些盛家请来的大夫,无论是太医也好,名医也罢,一个字也不能信。上次为羊毫瞧病的那位大夫,在公堂上公然承认自己贩卖毒药,收受贿赂,弄虚作假,已经被包大人流放了。 鸡毫果然欣然应允,菊芳找来的何大夫一瞧,果然发现了问题。鸡毫并不像那位贺大夫说的:”中毒不严重,稍加调养即可怀孕。” 第18章 鸡毫体内已积累了毒素,虽然量很小,所以并非不能怀孕,但一旦怀孕,极容易流产,即使不流产,也很容易在生产时一尸两命或者诞下死胎、怪胎。最后,何大夫建议,为了鸡毫身体着想,鸡毫最好不要怀孕生子。 何大夫这番话几乎让鸡毫梦碎,鸡毫是惦记着生下孩子抬姨娘不假,但更珍惜自己的性命。一旦自己一尸两命,谁又会在意一个小小通房的死活,自己不过又是另一个卫姨娘罢了,死就死了,留不下一点痕迹,卫姨娘留下的唯一女儿也记到了别人头上,而一旦生下怪胎,自己更是会被打成妖孽,不得善终。 -------------------- 第2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2 死亡 ================================================== 就在鸡毫满腹愁肠,无比纠结之际,一个三等丫鬟前来传话:今夜二少爷要让鸡毫姑娘侍寝,让鸡毫姑娘做好准备。 其实鸡毫和以前的羊毫一样,侍寝次数并不多,一个月也侍寝不了一回,通常只有海氏怀孕或者身体特别不方便的时候,长柏才会让通房侍寝。鸡毫算算日子,差不多是容易怀孕的日子,如果是从前,鸡毫一定会欢天喜地,盼着今夜一举得男,但今天,鸡毫却惧怕怀孕,她害怕自己像大夫说的一样,一旦怀孕,很有可能一尸两命,她不想做那早逝的卫姨娘。 终于,她心一横,趁人不备,偷偷从后门逃了出去,径直逃到了开封府,把真相一五一十告诉了包大人。 既有了鸡毫、春芽两位关键证人证言,包拯连忙差人去捉拿海氏。 没想到的是,长柏却亲自把海氏押到了开封府。 原来,顾家早就在开封府安插了线人,上次方小荷案,侯府的线人出了不少力,今日,线人看到鸡毫一脸惊慌失措地逃到了开封府,便知情况不妙,他跟踪偷听,得知包拯已经掌握了足够翻案的所有证据,遂立马遣人给盛家通风报信。 海氏正在给幼儿喂奶,听线人来报,便知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便最后看了一眼嗷嗷待哺的幼子,又与其他几个孩子依依惜别,便随着长柏一起到了开封府。 即使是末路夫妻,长柏海氏夫妇依然默契十足,不等包拯问话,长柏先来告罪,自责自己治家不严,私德不修,竟毫无察觉妻子偷偷给下人下毒,并操纵人证,欺骗官府,今日亡羊补牢,亲自把罪妻押送至开封府,求开封府包大人降罪。 海氏更是把所有罪责揽给自己,声称下毒之人,命春芽出来顶罪之人,命鸡毫等下人作伪证之人皆是自己一人,与长柏等盛府诸人毫无关系。 原来海氏早有安排,从前内宅之事,长柏就甚少插手,这次羊毫案发,海氏唯恐不能蒙骗过包拯,于是更不让长柏插手,如何指导下人作伪证,如何威逼利诱鸡毫,如何指使春芽顶包认罪,如何和那大夫串供,全都是海氏亲力亲为,为的就是一旦有个万一,能把长柏摘出去。 虽然夫妻一体,长柏难逃治家不严之罪,但大义灭亲,总能挽回些许。 海氏伏法认罪后,包大人正欲宣判,突然,海氏站起来,用公堂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海朝云害死人命,伪造证据,找人顶罪,罪不容诛,已不配当海家女儿,更不配当盛家媳妇,今日,我海朝云与海家、盛家恩断义绝,那几个孩子也与我再无任何瓜葛,求包大人成全!” 包拯正想说什么,但海氏又开口道:“杀人偿命,我海朝云今天,一命抵一命。”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海朝云只觉得满手都是冷汗,几乎要握不住白瓷瓶,看着冲上来要阻止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海氏终于心一横,拔开白瓷瓶的塞子,把瓷瓶里的毒药一饮而尽。 这次,海朝云真的死了。 -------------------- 第2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3 祭拜 ================================================== 海氏认罪伏法,当堂自杀。对于一向以道德文章标榜的清流盛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长柏大义灭亲,海氏临终前撇清关系,却也挽回了不少。毕竟,闻名天下的青天开封府包拯家里也出过包勉这样一个贪官,也收养过暴香玲这样的贪官之后当螟蛉义女。 按照旧例,主母虐杀小妾,以上欺下,本身也不会判太重,前朝的宰相陈执中,家中小妾张氏虐杀三个婢女,致使一死二伤,最后也不过是陈执中罢官,张氏被勒令出家为尼罢了,不久以后,仁宗又找个由头起复了陈执中,张氏的儿子陈世儒成年后也把张氏接回来了,当朝以孝治国,古有目连救母,今有陈世儒孝顺犯了错的生母,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有了仁宗朝张氏这宗判例,即使开封府来判,海氏也很有可能被判出家为尼,或者流放,全不至于死刑,等过个几年,孩子成年了,再把海氏接回来,自可阖家团圆,颐养天年。但如此一来,海家的名声,盛家的名声,也全完了,海家虽满门请贵,但门生在“申辰之变”中几乎全军覆没,再也经不起额外的打击,盛家底蕴远不如陈家,且正是上升的关键期,无数双眼睛盯着弹劾,海氏之死,完全是为了保全海家和盛家的清誉,主母都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以死谢罪,以命偿命了,海家和盛家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且海氏临死前已经和海家、盛家断绝了关系,朝中非但无人再拿来说事,反而不少人同情海家和盛家。海氏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第19章 随着海氏毒杀羊毫案尘埃落定,大理寺那边,展昭的案子也审结了,认定了海氏当时是畏罪自杀,展昭并无过错,无罪释放。被关押了好些时日的展昭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和包大人一起去看看海朝云的坟墓。 因为海朝云临死前和海家、盛家都断绝了关系,所以她既没有葬入海家祖坟、也没有葬入盛家祖坟,只另寻了一处地方安葬,葬礼也办得有些简朴。 展昭和包拯走近这片坟地,没想到竟与一故人相逢,盛长柏正独自一人祭拜海朝云。 海氏简朴的幕前立着一身青衫、形销骨立的长柏,清瘦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其实,海氏原本并不知那避孕的汤药会害死人命,海家门风清正,命令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但总有些子孙另辟蹊径,置些通房外室,因此海家便一直默许了主母用祖传的汤药阻止生下庶子。 那些喝了药的通房外室,运气好的,身体底子好兼不太受宠,喝下的汤药不多,浑浑噩噩到老也不知道自己中过毒,运气不好的,一病而亡,旁人也只当她们是寻常病症,并不怀疑她们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当初听那郎中说羊毫已毒入骨髓、回天乏术时,连一向镇静自若的海朝云也慌了神,她是忌惮羊毫生下庶子不假,但她完全没想过要羊毫的命,海朝云也曾偷偷延请名医太医,希望能有神医救羊毫一命,羊毫生命最后那几日,海朝云整日让人送参汤给羊毫吊命,但羊毫还是死了。因为这份愧疚与后悔,海氏不遗余力地厚葬了羊毫,也是因为那些让人眼馋的陪葬品,葬送了海朝云的一命。 如果在公堂上这样实话实说,海氏一定不会判死刑,但她必须保全海家和盛家,海朝云一直深受父母疼爱,她决无可能暴露那汤药是家传渊源,再给本就深受打击的海氏一组沉重一击。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存活成为盛长柏和那几个孩子的拦路虎,只要海氏还生存在这世界上一天,就会有政敌拿这件事对盛家开刀。 -------------------- 第2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4 白云 ================================================== 盛长柏回忆着海氏的音容笑貌,又想起家中几个幼小的孩子还不明白母亲已经去世了,日日哭闹着要找母亲,难过之余,盛长柏也不由得流下了泪水。长柏自幼少年老成,几乎从未落泪,即使当日在公堂,目睹海朝云七窍流血,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也保持冷静克制,如今面对海朝云孤寂的坟墓,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在海朝云坟前痛哭不止,哭自己的结发妻子英年早逝,哭海朝云不能葬入盛家的祖坟,当日生同衾死同穴的海誓山盟,如今已化作泡影。 “想不到盛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闻听此言,盛长柏一惊,停止了哭泣,方才他沉溺在回忆和痛苦中,竟毫无察觉包拯和展昭也来到了坟前。 一阵寒暄过后,包拯和展昭也为海朝云上了香,死者为大,到底她已经以命偿命,包拯与展昭也并非记仇之人。 盛长柏也感慨万千,海朝云乃是戴罪而亡,盛家和海家诸人为了避嫌,几乎不来祭扫,自己也只能避开他人耳目,偷偷来看望朝云一二,没想到包拯和展昭心胸如此宽广,愿意来坟前给海朝云上柱香。 坟前烟雾缭绕,周围静地只听见几声鸟叫。沉默中,包拯突然问道:“先夫人在公堂所说,皆是实情吗?那汤药之事,真的只是她一人所为?” 盛长柏惊出一身冷汗,但马上恢复了镇静,犹是答道:“当然不是贱内一人之过,下官私德不修,治家不严,竟从不知这内宅污秽,未能及时劝阻贱内,以至出了人命,圣上虽已申斥了下官失察之罪,但下官依旧难辞其咎,日日伤怀,内心难安,因此常来贱内幕前,反躬自省,绝不再犯。” 此话回答地滴水不漏。包拯却叹了口气,“你的过错,可并非只有治家失察一事而已。本官也曾听说,海家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海家女儿耳濡目染,也不容夫君纳妾,世间男子多好色,因此一事,海家虽家风清正,名满天下,但女儿却难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所以才会将女儿下嫁给当时家世单薄的盛家。” 盛长柏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世间皆以为女子好妒是过,但本官却不以为然,既然世间男子都容不得妻子背夫偷汉,那女子容不下夫君纳妾又有何错。你当初既答应了海家不纳妾,就应当一心一意对待你的妻子,但你偏偏又收了通房做小,羊毫鸡毫虽没有姨娘的名分,但如此一来,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异?” 包大人的声音开始夹杂着一些愤怒。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真想标榜自身品格,就应当立身立德,行得正、坐得端,而不是故意给丫鬟们起些猪鸡鼠羊之类的恶名,却毁人清白,不给名分,岂不是自欺欺人。你明知妻子不容侍妾和庶子,就不该有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通房、婢女、外室、都不行。真正害死羊毫和海朝云的,是你啊!” 包拯言辞激烈,盛长柏悻悻,却不敢反驳,只得一一地应了:“包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理应自省。” 包拯又叹了口气:“本官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携展昭离开了坟地。盛长柏留在墓前,还想多陪妻子一会儿。 第20章 半年后,长柏娶彭家庶女为填房,彭氏带来的陪嫁婢女如云之名因冲了五姑娘如兰之名,长柏建议改名为獾毫,彭氏不允,遂把如云改名为白云,既带着父母给的一个“云”字留作念想,又合了毛笔之名。 除却给丫鬟改名这类小事,彭氏十分贤良淑德,把海朝云的五个孩子视若己出。再后来,彭氏又为盛家生下二子,抬了姨娘的白云也为盛家生下一子一女,这是后话。 -------------------- 第2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二 催命汤 15 玉梅和月桃 ======================================================== 春暖乍寒时节,郊外的新坟上冒出了绿油油的的草芽,坟边是几株去年移栽来的梅树,苍劲枝干、梅花点点,红白交映,煞是好看,更有缕缕幽香、飘散于天地之间。 一个头戴蓝底白花粗布头巾、身穿麻布衣裙的农家女子提了一个草编的圆形篮子,正从山间小道走来,来给昔日的姐妹上坟。 坟是不久之前重新安葬的,按照家人的意愿,重新刻了墓碑,曹玉梅家人觉得,既然玉梅是死于盛家人之手,如果墓碑再用盛家人起的名字,恐怕女儿在九泉之下也要伤心,于是另请工匠,重新做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名字也不再是“羊毫”,而是她好听的原名——玉梅。 当年盛家所赠的名贵陪葬品也全数原样奉还于盛家,以示恩断义绝。 来上香的女子摆上果品,又上了三炷香,然后重重给玉梅磕了三个头,郑重得说道:“玉梅姐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被荣华富贵眯了眼,当堂替那盛家作伪证,差点害姐姐九泉之下含冤莫白。我事后后悔至极,日夜难安,才向包大人禀明实情,如今包大人已查明真相,盛家害你之人皆已伏法,姐姐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愿姐姐放下这一辈子的恩怨,早登极乐。” 那女子又说道:“那日公堂上帮盛家作伪证顶罪的春芽也已翻供,包大人念他功过相抵,免了她的刑罚,当日查抄的家产也已如数归还她家。其实那日包大人早就察觉春芽是替罪羊,因此设下妙计,先让春芽假死,再让春芽母亲装成重病,盛家人为了避嫌,果然不肯出钱给春芽母亲治病,春芽自此看透了盛家人的真面目,她才鼓起勇气翻案。” “春芽说,她对不起你,春芽本想亲自来给姐姐磕头道歉,但是春芽家人给她安排了一桩亲事,不日就要过门,春芽婆家不让春芽随便出门,所以春芽托了我,让我代春芽给姐姐道歉。她说等她在婆家站稳脚跟,再亲自来姐姐坟前谢罪。” 说完春芽的婚事,那女子不免涌上一股伤心,春芽是海氏的陪房,从未侍奉过盛长柏,因此才能正常婚嫁,但自己却是被盛长柏破了身的,不仅没了贞洁,而且被那药物所害,不能再生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嫁出去了,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做母亲。 几片梅花花瓣飘落,仿佛是同病相怜的玉梅察觉到了姐妹的处境,也在替姐妹哭泣。 那女子却又打起精神,说道:“虽然我不能再像春芽一样结婚生子,但未必没有别的出路,包大人已经替我和家人赎了身,我也改回了原来的名字月桃。闻名天下的大孝子朱寿昌朱大人的母亲刘老夫人听说了此案,感同身受,十分同情我们这些被主母容不下的婢妾们,刘老夫人又年老体弱,朱大人形劳神催,正缺一服侍的丫鬟,于是包大人做主,让我去朱大人家服侍刘老夫人左右。我虽不能再生育了,但我手脚伶俐,干活勤快,只要踏实肯干,我一样能把日子过好了。姐姐,你就放心吧。” 山间的云雾逐渐散去,阳光开始射下来。月桃辞别了玉梅,依旧挎着那个篮子,迎着光远去了。 海朝云一案自此告一段落,盛老太太虽然心疼孙媳妇没了,但也庆幸,除了海朝云,盛家剩余其他人,谁也没少一块肉。可盛老太太的心刚放下来没多久,突然又收到一个让她揪心的消息:白石潭贺家出事儿了! -------------------- 第2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1 余波 ================================================ 墨兰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数月,憔悴不堪。请了无数太医名医来诊治,所有大夫都是一个结论:忧伤惊惧过度,积郁成疾,除了日常医药调养,一定要让病人想开些,莫要一直囿于忧伤。而唯一让墨兰骤然病倒的,只有海朝云的死亡。 梁家人不解内情,还以为墨兰在闺中时和二嫂嫂感情深厚,一时不能接受二嫂嫂没了,只当她情深义重,于是时常宽慰墨兰,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希望帮助墨兰早日走出悲伤。 盛家人却非常不解,墨兰做姑娘时,非但与海朝云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仇,因为当年墨兰差点划伤明兰的脸,就是海朝云出面帮忙处理,恰恰因为海朝云出面,盛纮才下定决心,早早把墨兰许给了文家,才有了后来墨兰母女孤注一掷设计梁晗娶墨兰,姚依依觉得,以墨兰的德性,听说仇人二嫂嫂倒了霉,应该高兴地在家喝酒庆祝才对,墨兰的反应,的确大大出乎姚依依所料。 但大夫的诊断委实做不得假,几次探病,墨兰也确实病得厉害。加上当日海朝云养病,盛家为了帮海朝云造势,到处在贵妇圈里帮海朝云说好话,长袖善舞也极善交际的墨兰也出了不少力,两件事加起来,盛家人真的信了,墨兰改好了,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于是和墨兰的关系也大大改善。 第21章 但只有墨兰知道,自己忧伤过度积郁成疾是真,但忧伤的却不是那死去的二嫂嫂,而是自己。当年墨兰与林姨娘一同设计嫁入梁家,梁家却对这门婚事并不积极,盛老太太在豁出老脸去梁家提亲之前,曾经给墨兰摆上了一条白绫,一碗砒霜茶,扬言要把砒霜茶给自己灌下去,以洗干净盛家的名声,那是墨兰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以前她只听说过,十几年前,户部尚书家为了整个家族的名声,把自家的千金小姐沉塘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到这个地步,盛家人,是真的会为了名声杀死自己的女眷的。幸好,梁家同意了这门婚事,她和死神擦肩而过。 但自己逃过一劫,海朝云却没有逃过,在证据确凿,断无运作翻案可能的情况下,盛家终于还是舍弃了海朝云的性命,虽然众目睽睽,海朝云是自愿自尽,但当时如果二哥哥和爹爹愿意承担一部分责任,坚决不让海朝云一人顶罪,海朝云一定有一条活路。当年宰相陈执中陈大人家也闹出过张氏打死婢女的案子,陈大人和张氏共同担了罪责,陈大人革职罢官,张氏被勒令出家。这么多年来,二哥哥与二嫂嫂情谊深厚,生育有四子一女,爹爹和祖母也非常爱重二嫂嫂,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对二嫂嫂的情义,竟远远比不上陈大人对小妾张氏的情义。 如果哪一天自己出了事,盛家和梁家又会怎么对自己呢?墨兰明白,自己为了巩固地位,也曾让婢妾服下那一碗碗催命的汤药,一旦东窗事发,恐怕她又是第二个海朝云,正因如此,她日夜惊惧不安,才会身染重病。 日夜不安的除了墨兰,还有不少京中贵女,避孕汤药是贵妇圈子里公开的秘密,若是家里男人贪花好色,多多少少要用上这汤药,来巩固主母的地位,也没人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海氏的遭遇却给贵妇们敲响了警钟,原来害死了下人是真的可能以命偿命的,当今圣安太后就是普通妃子出身,不但娘家不显,当年在后宫中也不得宠,因此十分厌恶主母虐杀虐打小妾之事,而当今圣上又是一个大孝子,况且那开封府尹包拯说好听了是铁面无私,说难听点是油盐不进,因此一来,海朝云纵有蒸蒸日上的夫家,和根深叶茂的娘家,以及经营多年的贤名,也保不住自己性命,何况别人。于是乎,贵妇圈子里,胆子小的,像墨兰一样,直接吓病了,胆子大的,用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阻止有心思活跃的小妾告状生事,精明一些的,想尽办法销毁证据,杀人灭口的事暂时不敢做了,但销毁物证总可以吧。 暂时来说,京中贵妇是没人敢给小妾通房外室喝那汤药了,也没人敢随随便便打杀下人了,逃过一劫的丫鬟们都暗地里赞叹包大人断案断得好,海氏死得妙。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贺家传出了喜讯,贺老太爷宝刀未老,老当益壮,收用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这个小丫鬟最近爱酸爱辣,居然有喜了 -------------------- 第2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2 进京 ================================================ 贺老太爷为何一把年纪了,突然纳了一个小妾,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还得从双花胡同的林太医告老还乡开始说起,贺弘文虽然并不喜太医院的弯弯绕绕,但顾念到日渐长大的一双儿女前程,终于还是下决心进太医院,因此林太医告老之前,向太医院举荐了贺弘文,进太医院虽然顺利,但贺弘文甫一进太医院,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宫中一位娘娘怀孕了,需要贺弘文看顾娘娘的龙胎。 后宫争斗,一向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被卷入斗争,不得善终,太医院其他人都对后宫贵人们唯恐避之不及,让贺弘文来照顾娘娘的胎,明摆着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太医院新人。既然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于是贺弘文不敢懈怠,小心翼翼,生怕龙胎和娘娘有什么闪失,为家人引来杀身之祸,每次诊脉开药都极为小心,但他医术本就极好,娘娘有了贺弘文的殷勤照料,日日吃得好睡的香,连孕吐也不甚严重,终于在数月以后,成功诞下一个雪玉可爱、粉团一样的公主,母子平安,据说生完孩子,那位娘娘依然容光焕发、美貌依旧,皇帝大喜,重重赏赐了贺弘文,贺弘文这才松了口气。 自此以后,贺弘文立了大功,赏赐如同流水一样进了贺家,太医院众人也再也不敢小瞧了贺弘文。 但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位娘娘在宫中胸无城府、心直口快,她出于一番好意,在宫里不免多夸了贺弘文几句,因为娘娘的“好意”,贺弘文善于妇人之疾的名声算是打了出来,不少深宫贵人听说了小神医贺弘文的大名,竟点名要贺弘文诊治。 太医院也乐得顺水推舟,每每都把贺弘文推出来,给娘娘们诊治,贺弘文却头大了,娘娘们玉体贵不可言,治好了有功,治不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何况宫中多得是明争暗斗,隐秘诡谲,今日治好了这位妃子,说不定不小心得罪了那位妃子,明日帮这位娘娘成功产下龙胎,保不齐不小心成了哪位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着实让贺弘文为难。 在白石滩老家的贺老太太听说此事,也为亲孙子着急,生怕贺弘文哪天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宫里的贵人,殃及全家,因此想了个办法:亲自携贺老太爷一起回京城住,帮衬贺弘文。一则贺老夫人精通妇科和产科,一旦贺弘文遇上疑难杂症,可与贺老夫人商议,二则可以常与一直交好的盛老夫人见面,如今盛家蒸蒸日上,尤其是盛明兰,与皇亲国戚交好,可从盛家知道许多宫中内幕秘闻,三则,贺弘文母亲已经去世了,料曹锦绣也掀不出什么水花来,精明强干的贺老太太加上强势厉害的贺奶奶,对付曹锦绣和曹家其他人根本不在话下。 第22章 事既敲定,便选了个黄道吉日上路,一行人舟车劳顿数日,终于抵达了京城。 贺弘文亲自携家人出城迎接祖父和祖母,贺奶奶更是亲自搀扶太婆母,一副婆慈媳孝之相。贺弘文为了方便祖父和祖母居住,早在数月前就置办了一桩距离皇宫不远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红木家具、绫罗被褥、金玉器物摆的满满当当,伶俐的小厮仆妇也一应俱全,定要让祖父和祖母住的舒舒服服。 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见状也相当满意,直夸孙儿既有出息又有孝心。 就这样过了一段太平时日,除了太医院一应事务,贺弘文还要给京城的许多国公、勋爵之家诊脉开药,其中就有忠勤伯爵府,在京中住的日子长了,贺老太爷也知道了不少京中八卦,比如说,忠勤伯老伯爷前几年偶然得了一个温存小意、贤惠体贴的年轻姨娘,不到几年,在老当益壮的老伯爷的专宠下,张姨娘居然喜诞麟儿,老伯爷老来得子,自然是万分得意,把张姨娘母子宠上了天,但随着孩子年岁渐长,竟发现孩子有点不足之症,因此常要贺弘文进伯爵府为孩子诊脉,开药调养身子。 贺老太爷对谁家孩子身子好不好没兴趣,但对这位年轻貌美的姨娘很感兴趣。 贺老太爷年轻时候也是个贪花好色的,身边不少姬妾,但也奇了、除了贺老夫人所出的八个嫡子嫡女,竟没有一个庶子庶女活着长大成人,再后来,几位老姨娘也死的死,走的走,贺老太爷年纪大了,对美色也兴致缺缺,守着精干的贺老夫人,老夫老妻也十分得欢,但吃素久了总会馋荤腥,何况是贺老太爷年轻时就风流自赏,离不开美人。 现如今贺老太爷经了忠勤伯老伯爷这番刺激,更打定主意要在入土前再好好品尝品尝水灵灵的鲜嫩美人。 -------------------- 第2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3 陆氏 ================================================ 虽然已经敲定了主意要纳美人,但是何处寻美呢?贺老太爷当然有经验,贺老太爷从老家带来几个得力的仆人,其中最机灵的一个,叫阿瑞,阿瑞得了老太爷的命令,自然卖力,日日去青楼楚馆的后门蹲守。 偏也巧了,这年河南发大水,京城来了好些逃荒的,逃荒的为了不被饿死,纷纷卖儿卖女,有人牙子看中了商机,低价从灾民手里买来女孩,谎称要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但转手就高价卖给了青楼,那些女孩父母都是自顾不暇的灾民,即使知道女儿进了火坑也无力挽救。阿瑞蹲守几日,果然蹲到了人牙子带了一群女孩来卖,阿瑞一眼就瞧中了一个陆姓少女,那少女虽然衣裳破烂、浑身脏污、满脸泥土、双眼无神,头发散乱,但阿瑞根据多年以来陪同贺老太爷猎艳的经验,看出来,只要将她稍加打扮收拾,端得是个美人坯子,于是以两倍价格买下了这陆姓少女。 这少女得知自己要被卖到青楼,本想一死了之,以保全清白,可临到死时,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虽然自幼被这样教导,可真到了死到临头的时候,她想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也好。就这样,她放弃了死的想法。但没想到,就在被卖进妓院的档口,柳暗花明,出现了转机,一位大户人家的下人愿意买下她,给老爷当小妾。 一路上,阿瑞与这少女攀谈,才得知少女年方十六,在河南老家也是好人家出身,略读过一点诗书,但今年家乡不幸遭了水灾,土地颗粒无收,连陆家这样的富户也没有余粮了,只能带着全家逃荒,一路熬到京城,可京城也遍地饿殍,家里寻思,让女儿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好歹是条出路,能吃饱饭,于是信了人牙子的撺掇,签了卖身契。 听完少女的经历,阿瑞更是得意,想不到今天能超额完成任务,买来的美人不仅长得好,而且识文断字的,老爷一定欢喜。但他又怕这样的落难小姐心气太高,不愿服侍老太爷,于是巧舌如簧,威逼利诱了一番:“老太爷能买下你,是你天大的福气,要不然,你早就进了窑子,开始接客了,那窑子可不是好呆的地方,多少大姑娘被活活折磨死了。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人是极好的,只要你伺候老爷伺候得好,不仅以后不愁吃穿,连你那家人也能得不少接济。可老太爷挑剔得很,要是你不的他欢心,或者失了宠,老太爷不要你了,也能再把你卖出去,到时候,再卖到窑子里,可就未必有人再赎你了。” 陆氏听说要给老头子当小妾,本来不太乐意,但一听说自己还有可能被卖进窑子,立马急了,急忙说道:“我愿意好好伺候老太爷,您行行好,告诉我,怎么才能讨老爷欢心呢?” 此话正中阿瑞下怀,阿瑞得意地说:“既然是我买下了你,以后自会多多提携你,你进了贺家以后,多多留心便是。” 听了此话,陆氏更加感恩戴德,再没有丝毫不情愿:“小女子多谢瑞大爷提点关照。” -------------------- 第2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 盛宠 ================================================= 阿瑞把陆氏带回贺家,命下人为陆氏沐浴更衣,陆氏梳洗干净,穿上绫罗绸缎,略施粉黛,果然是个清丽无双的美人,贺老太爷非常满意,贺老太太对相公纳妾也并无异议,笑纳了陆氏的妾室茶,从此,贺家多了一位陆姨娘。 第23章 陆姨娘不仅貌美,而且略通诗书,又在阿瑞的指点下,温柔小意,极尽所能讨贺老太爷欢心,贺老太爷自然也十分受用,夜夜宿在陆姨娘房里,陆姨娘一时盛宠,不仅温饱不愁,而且锦衣玉食,仆妇环绕,好不得意。 得意的除了陆姨娘,还有曹锦绣,虽然贺老太太明面上并未反对贺老太爷纳妾,也从不为难陆姨娘,日日笑眯眯地接纳陆姨娘的晨昏定省,做足了心胸宽广不嫉不妒的正室派头,其他人等皆是小辈,看老夫人没意见,更无人敢置喙贺老太爷和陆姨娘。但是曹锦绣却清楚,贺老太太是个笑面虎,表面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却比谁都狠毒。 以前贺三太太在世时,怕曹锦绣直接和贺老太太起冲突,曾经旁敲侧击过曹锦绣:“你想想,为什么公爹的庶子庶女没有一个活到成年,为什么公爹那么多妾室通房,不是病死了就是消失了?贺老夫人出身医学世家,祖上是太医院的,她自己也是杏林圣手,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药没有啊。你一定要引以为鉴,万万不可逞一时之快。” 曹锦绣本就聪明,自然明白贺三太太的意思,从此对贺老太太小心谨慎。 她知道以贺老太太的蛇蝎心肠和善妒之心,绝对不会放过陆姨娘,而她要做的,就是帮添一把火,最好能气死贺老太太。 于是她开始接近陆姨娘,日日在陆姨娘面前讨好,亲自绣了几幅精致的绣品给陆姨娘,陆姨娘果然欢喜,曹锦绣又趁机与陆姨娘闲话家常,得知陆姨娘是逃荒来的,家人都在京城,曹锦绣便做出一副非常心疼曹锦绣家人的样子。“天灾人祸,谁也不想。姨娘的家人能让姨娘识文断字,能千里迢迢把姨娘全须全尾带到京城,想必十分爱重姨娘,把姨娘卖了也是被那奸人所蒙骗,实属无奈。姨娘如今过上了好日子,也该想想家人才是。姨娘的家人以前在老家也是体面人,要是在京城站稳脚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不愁不能再东山再起,到时候姨娘有了得力的娘家,晚年也更稳妥可靠。” 此话正说到陆姨娘心坎里去了,可是陆姨娘年幼天真,少经世事,并不知如何扶持家人。但是曹锦绣有经验啊,于是传递了不少怎么帮扶娘家人的经验。 陆姨娘虽年幼无知,但聪慧过人,果然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一天晚上,陆姨娘把贺老太爷服侍得舒舒服服,贺老太爷还没从兴头里走出来,陆姨娘趁机哭泣装委屈,贺老太爷果然上钩,忙问陆姨娘为何垂泪,是否在府上受了委屈。 陆姨娘在月光下泪光点点,宛若一支出水芙蓉,“老爷待奴家如此好,我虽差一步进了窑子,但全家上下没有一个敢轻视我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奴家对老爷感激不尽,可奴家在府里享福,家人却还在沿街乞讨受苦,因此奴家心中难过。” 贺老太爷秒懂了,这种情况,他年轻时候也遇到过不少回,他向来出手大方,并不介意给心尖儿上的宝贝漏一点好处,权当作床笫之间的情趣。 -------------------- 第3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 有喜 ================================================= 第二日,贺老太爷就命阿瑞找来陆姨娘的父母,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让他们买房置地,做点营生,别再沿街乞讨了,陆姨娘父母千恩万谢地走了。 陆姨娘父母本是体面精明人,有眼光,会经营,先是盘下了一处可住可做买卖的沿街小楼,又采购食材做起了买熟食的小生意,凭借一手好厨艺,把小买卖做的红红火火,再也不愁衣食了。 陆姨娘自是对贺老太爷感激不尽,但也没忘了曹锦绣的指点之恩,回去挑了一个几天前贺老太爷赏的碧玉镯子,偷偷送给了曹锦绣。玉镯虽不是什么名贵好玉,却是她一片心意。 可曹锦绣却把镯子退了回来:“姨娘还年轻,还没在贺家站稳脚跟,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多着呢。姨娘若不嫌弃,孙媳妇还有办法帮姨娘。卖熟食终归是小本买卖,守着贺家这金山银山,那贺老太太都老态龙钟了,姨娘难道就不想再往前进一步?” 曹锦绣虽然比陆姨娘大了不少,但私下对陆姨娘一直自称孙媳妇,这是把陆姨娘放到正室的位置上尊敬了。陆姨娘未曾反驳“孙媳妇”这个说法,却觉得曹锦绣今日此言,大为不妥,她虽得宠,却一向遵守妾室的本分,从未肖想夺了贺老夫人的正妻之位,于是申斥了曹锦绣几句,让她休得胡言乱语。 曹锦绣却摇摇头:“姨娘想到哪里去了,孙媳妇哪敢打贺老夫人的主意。儿媳妇是觉得,姨娘应该早日生个孩子才好。姨娘毕竟比老太爷年轻许多,有个孩子,晚年才有依靠。” 陆姨娘苦笑,“我何尝不想有个孩子,可……可老爷他都多大年纪了。” 曹锦绣神秘一笑,“姨娘有所不知,京城有一位忠勤伯老伯爷,年龄比咱们老太爷小不了几岁,当年他家张姨娘想要个孩子,于是托了表哥给老伯爷调理身体,表哥为老伯爷调制了一味药丸‘回春丹’,既能让男人重振雄风,又不伤身体,老伯爷果然一吃见效,赞不绝口,不到两年,张姨娘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但是表哥是贺老太爷自家亲孙子,贺老太爷必然难以启齿找表哥开回春丹。可巧,几日前,我从药房捡到几粒回春丹,我留着这东西也无用,就送给姨娘吧。” 第24章 陆姨娘收下药丸,但仍是觉得不妥,只好找来阿瑞商议,阿瑞却觉得此事可行,贺老太爷最近正为了“有心无力”发愁呢。但不能让姨娘自己献这回春丹。 一日,阿瑞正伺候贺老太爷读书,贺老太爷见四下无人,不免向阿瑞抱怨起最近“身子不太好”,阿瑞也趁机向贺老太爷提了忠勤伯老伯爷吃的回春丹,并献宝一样送上了“捡”来的回春丹,贺老太爷直夸阿瑞机灵,第二日,找了个时机带阿瑞出门,辗转去了另一家声誉极好的医馆,把药丸交给名医,再让名医把脉问诊,让名医根据带来的药丸和贺老太爷本人的身体状况,再重新调制了一味既有效果,又不伤身体的“回春丹”。 三月以后,贺家传出喜讯,陆姨娘有喜了。 -------------------- 第3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 摊牌 ================================================= 陆姨娘传出喜讯后,贺家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欣喜若狂的贺老太爷赏了陆姨娘很多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陆姨娘投桃报李,送给曹锦绣一对沉甸甸的足金镯子,这次,曹锦绣没有推辞。 陆姨娘娘家人也得到消息,上门贺喜,临走的时候,贺老太爷赏了两个沉甸甸的大荷包,里面装满了金银锞子。 钱嘛,自然是从贺家的公账上出,贺老太爷是老祖宗,老祖宗要花钱,谁也不能置喙。 再后来,贺家有一位账房先生要告老还乡,贺老夫人想让老账房的徒弟顶班,陆姨娘却举荐了自己的弟弟,声称自家弟弟虽经验不多,但是考过秀才,有功名在身,两方拉扯,终究是情义千斤不敌胸脯二两,陆姨娘胜,从此贺家多了一位陆账房。 又没过几日,陆家几个远亲前来投奔,按规矩本不该收留,但陆姨娘吹了几次枕头风,贺老太爷看在陆姨娘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也同意了,男的去柴房干粗活,几个年龄小的女的做陆姨娘房里的小丫鬟。 贺家仆人见陆姨娘如此得脸,也愈发对陆姨娘奉承有加,甚至有传闻传出,一旦贺老太太驾鹤西贵,陆姨娘马上扶正。这个传言,当然是曹锦绣编的。 贺老太太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只专心帮衬贺弘文在太医院的事业。但贺老太爷,却突然主动找上了贺老太太。要知道,自从陆姨娘进门,贺老太爷已经冷落贺老夫人很久了。 贺老太爷满面红光,轻呷一口贺老太太递上来的参茶,“最近有些个下人乱嚼舌头,你可有所耳闻。” 贺老夫人和蔼的笑道:“听到点儿风言风语,都是下人浑说的,没人放在心上。老爷要是不爱听,改天我发落几个便是。” 贺老太爷貌似诧异:“你不生气?” 贺老夫人摇摇头:“老爷是一家之主,想宠谁就宠谁,陆姨娘好好伺候老爷,生儿育女,是她应尽的本分。老身有何生气?” 贺老太爷却冷笑一声:“夫人贤德,这些年来,夫人持家守业,生儿育女,辛苦了,日后这些贺家子孙,还要仰赖夫人。可也有件奇事,请夫人指教,夫人与我四子四女,一共八个儿女,皆已长大,成家立业,为何庶子女却没有一个活到成年?” 贺老夫人一惊,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许是他们没有福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咱的三哥三媳妇不也是一样,说没就没了,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若是思念早去了的儿女,待回了白石潭老家,我们做场法事,供奉长明灯,以告慰孩子们在天之灵便是。” 贺老太爷却摇摇头,“不必了,不如留着银子给陆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花。” 贺老太爷停顿了一下,终于把话说开了:“我虽风流,却并不糊涂,庶子女没有一个活到成年,妾室通房不是死了就是走了,你又是杏林圣手,其中玄机,我猜也能猜得到。我之前从未发作,一是看在你持家有道,生儿育女的份上,二是不想闹大,怕影响了贺家的官声,第三……” 贺老太爷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那些孩子和他们的小娘,你我所生的嫡子嫡女甚多,所以我并不在意那些庶子女,我也并不很在意那些妾室通房,天下美人如云,死了一个,还有更年轻漂亮的。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胡作非为。” -------------------- 第3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 亡 =============================================== 听贺老太爷对这些年来自己做的事如数家珍,贺老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直以来,她并不以为凭自己的高明医术和治家手段,就能够瞒天过海,这些年,连病弱的贺三奶奶都能看出问题,何况一直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但贺老太太很清楚,丈夫并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只在乎家族的前途和自己的享受,只要夫人尽好了主母的本分,生下足够多的嫡子嫡女,主母的地位就能稳如泰山。这是多年以来夫妻之间早已达成的,无声的默契。 盛老太太和房妈妈总夸自己治家有道,脸上像弥勒佛一般,下手却干净利索,多年以来在贺家说一不二,但如果没了贺老太爷的默许,如果贺老太爷也像盛老太爷一样是个宠妾灭妻糊涂的,即使贺老夫人再厉害,手腕也不敢尽数使出来。 贺老夫人本以为,曾经做过的事,都已经石沉大海,那新宠陆姨娘和那个孽种,等相公过了新鲜劲头,也会像之前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一样,悄无声息断送在后宅里,没想到,今天丈夫会突然向她摊牌。看来这次,贺老太爷是下了决心要保陆姨娘母子了。 第25章 果然,贺老太爷又说道:“过去的事,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其中牵扯多少人命,你我都明白,我们还有一大家子儿女要挣前程,不能毁了整个贺家,但是……” 贺老太爷话锋一转:“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再做了。当年开封府的羊毫案,你也有所耳闻,听说太后都惊动了,逼得那海氏不得不以命偿命。如今宏文在太医院风头正盛,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我们贺家,而且陆姨娘父母兄弟皆在京城,小有产业,一旦陆姨娘有个好歹,有人撺掇陆氏家人上开封府告状,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哼,贺老夫人心中冷笑一声,保不保得住,不在于开封府包大人,全在这女子的相公愿不愿意保,当年陈执中小妾张氏打死婢女,陈执中愿意共同承担,才只判了张氏出家,陈执中免官。而盛长柏为了自己前途,不想保妻子,海朝云才非死不可。 贺老夫人心里明白的很,自己的相公绝不会做陈执中,一旦自己事发,他一定会做第二个盛长柏,牺牲了原配以后,再娶一个美娇娘当新填房。贺老太爷看似规劝,实则要挟,要挟自己不得对陆姨娘母子下手。 现在的相公已经老了,已经不是从前的相公了。 贺老太爷的确老了,他不知道还能享受多少剩下的岁月,但鲜嫩水灵的陆姨娘的出现,让他仿佛回到了精力充沛的少年时代,他疯狂迷恋年轻的□□,更渴望陆姨娘生下一个粉团一样的婴儿,因为这是他还宝刀未老的证明。他知道陆姨娘存了什么心思,他甚至看透了是曹锦绣在背后撺掇陆姨娘,但是,他不在乎了,只要陆姨娘一直哄他高兴就行,牡丹花下死,哪管以后洪水滔天。 “你我也都老了,也该给自己和孩子们积点阴德,否则日后到了黄泉路,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你……” 贺老太爷又说了很多话,劝贺老太太莫要对陆姨娘母子动手,但贺老夫人已经听不进去了。这些年来,她对丈夫全心全意,对贺家鞠躬尽瘁,如今都成了一场笑话,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已经彻底占据了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贺老太爷会继续抬举那个女人和那个孽种,银两、官家权、下人的敬畏,都会慢慢流向那个女人,相公,已经不是原来的相公了。 一个从未有过的,罪恶的念头悄悄在她脑海中升起,但是,还未来得及实施,贺家又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曹锦绣死了。 -------------------- 第3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 告状 ================================================= 包拯正乘轿打道回府,忽然轿子一停,轿外传来一阵阵喊冤声,包拯掀开轿帘,前方果然有一少年跪在轿前喊冤:“包大人,冤枉啊,求包大人伸冤!有人在追杀我,求包大人救救我!” 包大人顺着少年身后一看,果然有几个做家丁打扮的人手持棍棒,盯着拦轿告状的少年,但是顾及一众开封府衙役,欲上前又不敢上前。 有人拦轿伸冤,本属寻常,但是当街追杀喊冤之人,实属罕见,未免太过猖狂,包大人见此,立马让衙役们保护好那少年,一同去开封府衙,当堂问案。 一行人来到开封府,升堂问案,那少年自述,因被人阻拦报案,不得不偷偷逃出,一路被人追杀,未来得及准备状纸,恳求包大人允许他口述案情,包大人允了。 那少年说道,他叫陆之航,是太医院贺弘文贺家的账房先生,姐姐陆氏是贺弘文祖父贺老太爷的姨娘。贺弘文还有一个姨娘,叫曹锦绣。几日前,曹姨娘母亲病了,曹姨娘回曹家探望母亲,但是那天不巧天降大雨,曹姨娘只得留宿曹家,第二天一早,曹家人突然找上贺家,说曹姨娘死了。陆姨娘和曹姨娘一向交好,陆姨娘便去打听曹姨娘的死因,可非但没打探到消息,反而被贺家人关了起来。陆姨娘越想越觉得曹姨娘之死疑点重重,非同小可,为了给死者讨一个公道,竟然一把火烧了关押她的清风小筑,趁着众人忙着救火,逃了出来,找到了当账房的弟弟陆之航,要一同找包大人伸冤做主。可惜姐姐陆氏已身怀六甲,身子沉重,又裹着小脚,实在跑不快,被贺家人抓回去,只有陆之航动作矫健逃了出来。求包大人为曹锦绣和姐姐做主。 包大人了解了案情,立即派人去贺家救陆姨娘,另又派人去调查曹锦绣尸首何在,如果尸首完好,尚可验尸查明案情,如果尸首已被火化,查案就难了。 贺家这边异常顺利,贺家人很配合,乖乖交出了陆姨娘,并表示愿意配合开封府一切调查,而曹锦绣的尸体已经被曹家人带回,只能去曹家寻找。而到了曹家,曹家人也很配合地交出了还没有来得及火化的曹锦绣尸体。 人证尸证已齐,包大人又传唤贺家人和曹家人一齐过堂,定要查清,曹锦绣为何而死,陆姨娘为何被关押,贺家人为何要阻拦陆姨娘和陆之航报案。 曹家人先行陈词,“我们家锦绣和贺太医是青梅竹马的表亲,后来曹家糟了变故,再重逢时,贺三奶奶也就是锦绣的亲生姨母,怜悯锦绣孤苦无依,做主让锦绣做了贺弘文的妾。但贺家奶奶好生厉害,凶悍好妒,容不下我们锦绣,一碗红花灌下去,让锦绣再也不能生育了……”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那红花分明是凉州的正房太太灌的!”贺奶奶听到曹家人给自己泼脏水,忍不住激动地为自己辩解。 第26章 “啪”的一声,惊堂木落下,“大胆刁妇,竟敢咆哮公堂!若再敢随意插话,小心本府大刑伺候!”贺奶奶只得闭嘴。心里痛骂曹家人胡说八道,随意攀诬。 曹家人继续说道:“自贺三奶奶去世以后,贺奶奶更是变本加厉,日日的对锦绣拳打脚踢,让锦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日锦绣回家看望母亲,向家人哭诉在贺家受苦,求家人把她接回来,可曹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接她回来呢。那日大雨,锦绣留宿在曹家,第二日,竟然悬梁自尽了,只留下遗书一封,说实在熬不住日日被虐打的苦日子,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一死。” “锦绣是让他们贺家人逼死的,我们为锦绣不忿,第二日去贺家给锦绣讨公道,贺家人自知理亏,想赔钱私了,我们家本不愿拿女儿的性命去换钱,但那贺家人软硬兼施,咄咄逼人,说他们给京城的不少达官贵人看过病,人脉通天,就算告到开封府也不怕!” “岂有此理!”包大人怒声说道。 曹家人继续说:“我们人微言轻,怕了贺家人的人脉权势,又念及老母年迈病弱,急需银子抓药治病,因此只好同意了贺家赔钱了事,贺家让我们把锦绣的尸首带回来,尽快火化。谁知还没来得及火化,开封府衙役就找上门来了。” “至于贺家为何要关押陆姨娘,为何要追杀陆姨娘的弟弟,我们一概不知……” 曹家人的语气突然有点阴阳怪气:“自古上梁不正下梁歪,贺奶奶虐待侍妾,逼死人命,陆姨娘被关押,弟弟被追杀,是不是和内宅妻妾争斗相关,就不知道了。” -------------------- 第3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9 贺曹两家公堂对质 ============================================================= 贺奶奶听着贺家人的无赖攀诬,气得火冒三丈,但公堂之上不得插话,贺奶奶又着急又无可奈何,终于,曹家人说完了,包大人听完,向贺奶奶说道:“贺楚氏!曹显告你虐待殴打妾室曹锦绣,灌红花致人绝育,逼死人命,真相如何,还不从实招来!” 贺奶奶跪倒在地:“包大人冤枉啊,妾身从未给曹锦绣灌红花,妾身嫁过来之前,曹氏就已经不能生育了,求大人明察?” 包大人又问:“你们各执一词,可有其他人证?” 贺老夫人回道:“老身可作证,在孙媳妇贺楚氏进门之前,曹氏早已不能生育。此事说来话长,那曹氏一家本是犯官家属,她父亲就是当年‘小凉山矿案’的主谋之一,当年她爹犯下重罪,全家被流放凉州,日子穷得过不下去了,便将曹锦绣嫁给一个武官做妾,那武官家大娘子好妒不容人,给曹锦绣灌了红花汤,这才断绝了她一辈子的子孙。老身所言句句属实,老身的孙儿贺弘文、还有当年知晓此事的下人,皆可作证。” 贺老夫人又说道:“按大宋律例,凡获罪流放者,即使天下大赦,也不得回京,只能返回原籍。曹家上下,早就应当依律逐出京城,遣返原籍。可我们贺家这些年因顾念亲戚情分,不但知情不报,反而多有接济,也属知法犯法,求大人降罪!” 贺老夫人果然老奸巨猾,一下子就使出了杀手锏,既然曹锦绣贺三奶奶两个相关人等皆已死,曹家人也先撕破了脸,贺家也不必再给曹家什么面子了,索性让曹家人从京城麻溜滚蛋,贺家最多是个知情不报之罪,不过罚些银子便是。 想不到案中还有案,包大人又问曹显:“贺家老夫人贺韩氏告你们曹家违法进京,可有此事?” 曹显万万没想到贺老太太一出手就是杀招,此事早已记档,不难查清,即使抵赖也无用,但既然贺家要断了曹家生路,就更要把案子坐实,想法子多从贺家得些银子了,于是边磕头边答道:“我们曹家人虽然有罪在先,但有罪之人家的女孩也不能这样白白含冤而死,我们只想为锦绣讨一个公道,此案一了,我们曹家立即搬家回原籍。包大人公正严明、断案如神,求大人明察,还锦绣一个公道!严惩那逼死人命的贺楚氏。”曹家其余人等也齐齐磕头,哀求包拯。 包拯略微思考,说道:“曹锦绣身死案,曹家人进京案,本属两案,理应分开审理,本堂先审曹氏案,待本案水落石出,再追究你们入京之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违法之人,一律严查到底。曹显,曹锦绣之死,你还有何证据?” 曹显又说:“如今锦绣尸首就停在开封府,求大人让仵作验尸,一验即可知道,锦绣不仅被灌了红花,伤了身子,无法生育,她身上也全是贺楚氏殴打出来的伤痕。贺韩氏乃是贺楚氏的太婆母,贺弘文、贺家老下人全都是贺家人,都向着贺家说话,他们作证,算不得数。但这仵作验尸,可是做不得假的。” 包大人点点头,说:“不错,今早仵作验明曹锦绣正身时,的确说过,曹锦绣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明显是被人长期殴打所致,贺楚氏,你是贺家主母,曹锦绣身上的伤痕,是否与你有关,快快从实招来!” -------------------- 第3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0 贺奶奶的笔录册 ============================================================ 听到包大人厉声问话,贺奶奶虽是武将之女出身,仍是心惊肉跳不已。曹锦绣身上的伤痕,的确是出自自己之手,但那都是事出有因,都是那贱人有错在先,况且贺宏文早对贺奶奶有言在先,贺家这一房上下尊卑、嫡庶分明,主母想“教诲”侍妾,天经地义,悉听尊便,贺宏文绝不插手。但关起门来修理是一回事,逼死人命,闹到公堂上打官司,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自己又被污蔑给曹锦绣灌红花,即使灌红花一事可以澄清,但拳脚殴打曹锦绣却是抵赖不得,一旦落实逼死人命的罪名,最轻也要判自己去庵堂出家,何况自己与贺宏文只是搭伙过日子,并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深情夫妻,万一他想效仿那盛长柏,牺牲一个老婆,保全全家前程,那自己恐怕此命休矣,到时候,那一双儿女也要落到一个不知底细的后妈手里。 第27章 想到这些,贺奶奶悔恨不已,早知今日,何苦嫁进贺家,又何苦与那曹锦绣置气,如今罪责都担在了自己身上,贺家岿然不动。什么贺家的名誉、婆母的名誉,她都不管了,不如据实以告,或许能搏个出路。 于是贺奶奶再无顾忌,痛快承认了自己曾经对曹锦绣动手,但解释自己动手完全是事出有因,接着,把自己能想到的这些年和曹锦绣的恩恩怨怨,和自己对曹锦绣拳脚相加的前因后果,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遍。“……那年曹家又来借银子,我不肯,曹锦绣又哭又闹,说我好妒不贤,不孝婆母,我抬手就给了她几耳光……” “……我盘点库房发现少了好些人参燕窝,一查才知道,曹锦绣借着孝敬我婆母的名义拿走了,我婆母就是一天二斤人参也吃不了那么多,……” “……那年我相公采买回来,还没进门,就被她的丫鬟交进她房里,我进去的时候,她俩正在颠鸾倒凤,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曹锦绣踹下床去……” “……那年我婆母病重,丫鬟秋儿突然声称怀孕了,但是七八日前才爬炕,却诊出两个月的身孕来,我婆母当时就气吐了血……” “……陆姨娘进门以后,曹锦绣居然偷了我相公给忠勤伯老伯爷配制的‘回春丹’给我太公公吃,可我太公公都多大年纪了……” “……我看到曹锦绣多了一对金镯子,一支玉钗,怕她手脚又不干不净,谁知刚打了几下,陆姨娘就出来护着了,说是她赏给曹锦绣的……” 一贺奶奶直说到傍晚还喋喋不休,夕阳染红了匾额,堂上众人都饿的肚子咕咕叫,包大人只得暂时退堂。让公孙策笔录贺奶奶的口供,录完再审,没想到一录就是好几日,笔录摞起来能订成一本厚厚的小册子,包大人连夜翻阅笔录,终于发现了关键疑点。 而展昭也终于从凉州回来,同时还押解回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漕帮的现任帮主,石铿的弟弟——石锵。 原来几日前,石锵去凉州找到了当年纳曹锦绣为妾的那名武官,以宁远侯府的名义向武官夫妇施压,让他们作证:曹锦绣早在凉州就被灌了红花,并给了那对夫妇三千两银票,没想到却被早就守候在武官家里的展昭逮个正着,人赃并获。 -------------------- 第3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1 贺老夫人的心机 ============================================================ 石锵为何会出现在凉州?又为何会打着顾廷烨的名号呢? 这还要从庭审当天说起。贺奶奶为了脱罪,喋喋不休诉说着家丑,精明的贺老太太却逐渐有了主意,她慢悠悠地等到包大人休庭,一回家,就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给牢里的嫌疑人贺奶奶送饭。因为在上次海氏毒杀羊毫的案子中,两个婢女供出了好几个打入监牢内部的线人,于是包大人对狱卒、衙役进行了一次清洗,严惩了好几个收受贿赂,给犯人大开后门的小官吏,所以直接传信是不行了,即使送衣物吃食,也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但是贺老夫人自有办法躲过检查。 一个贺家送来的食盒,经过重重检查,终于到了贺奶奶手里,饭菜早已凉透了,因为狱卒从上到下翻查了一遍,连馒头都掰碎了,防止其中有夹带,但贺奶奶依然吃得香甜,贺家送来的饭菜,总比牢里的饭菜好多了。食盒里共有四道菜:盐水鸭、盐焗鸡、盐煮笋和一道甜点盐渍梅子,四道菜里都有盐,是什么意思呢?贺奶奶略微思考,马上明白了其中含义。 第二日,笔录开始,贺奶奶就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尽量事无巨细地说她这些年与曹锦绣的恩恩怨怨,鸡毛蒜皮,一连说了好几日,实在没得说了,连曹锦绣多吃一块红烧肉,被自己翻了几个白眼这点小事都拿出来说。实实在在为贺家争取到了时间。 而包大人,从看到第二日的笔录开始,就意识到贺楚氏在故意拖延,索性将计就计,派人悄悄盯紧了贺家一干人等,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贺老夫人对此全然不知,开始了计划的第二步:以给一向交好的盛老夫人治病的名义,去盛家求助。 贺老夫人深知,要洗刷贺奶奶的冤屈,就必须证明曹锦绣早在凉州就被灌了红花,她之所以不敢在公堂上提出让凉州的武官夫妻作证,是因为贺老夫人明白,如今主母把妾室绝育是大罪,凉州的主母绝对不敢承认自己犯罪,反而会想办法坐实贺奶奶的罪名,所以她必须争取时间,让凉州主母心甘情愿说出实情,替贺奶奶脱罪。 贺家人脉能力有限,身旁唯一有本事把手伸到凉州的,只有盛老太太的孙女婿宁远侯顾廷烨,恰好顾廷烨夫妻趁着述职的机会操办长子的婚事,正好都住在京城,于是她厚着脸皮找到了盛老太太,求她帮忙。本还担心盛老太太回绝,没想到盛老太太满口答应,拍胸脯保证,此事必然办妥。 盛老太太爽快答应,除了还老朋友的情分,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有一件事,决不能让贺家人知道,当年顾廷烨为了顺利迎娶孙女盛明兰,故意搅黄盛明兰和贺弘文的婚事,顾廷烨先是派人去凉州给曹锦绣赎身,那武官正宠爱曹锦绣上头,原本不肯放人,石氏兄弟拿出宁远侯府试压,武官才同意放人,也是石氏兄弟指点曹家人去京城投奔贺家,石氏兄弟甚至好人帮到底,利用漕帮的水路,护送曹锦绣一家人到了京城,这件事,如果被贺家人知道了,以后不仅没了交情,反而可能招惹祸端,所以,比如让侯府的人提前去凉州找到那武官夫妻,警告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第28章 -------------------- 第3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2 石锵受审 ====================================================== 贺家和盛家都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一切都被暗中监视的开封府一干人等看在眼里,包大人得知石锵要去凉州寻那武官夫妇,为防止他们串供伪证,包大人立即命展护卫快马加鞭,提前抵达凉州探查消息。展护卫武功盖世,轻功亦是不在话下,日夜兼程,总算比石锵早抵达了两日。 到了凉州以后,展护卫不调查那武官夫妇,反而先暗中调查武官家中的老仆、邻居等人,又询问了当年的药铺伙计,查阅了当年的账本,得知当年武官夫人的确从药铺抓了大量的红花,这些红花足以断送一个女人的子孙,对女人的健康也会产生一辈子的影响。展昭又乔装打扮到了武官家,武官家中几个老实忠厚的仆人不明就里,被展昭套话,也说出了当年武官夫人给曹锦绣灌红花的事实,甚至还提供了另外一条信息:当年给武官施压,赎走曹锦绣,并把曹家人护送到京城的人,正是顾廷烨手下的石锵。 展护卫诧异:为何这桩案子又和顾廷烨和漕帮有关系? 从旁人那里查明真相,并取得口供以后,展护卫才终于向那武官夫妇亮明身份,并告诉武官夫妇:曹锦绣死于非命,现在有人状告曹锦绣的主母贺楚氏给曹锦绣灌红花致其不孕,贺楚氏却说曹锦绣早在凉州就被主母灌了红花,现在展护卫前来求证,曹锦绣到底何时被灌了红花。 结果果然不出贺老夫人所料,武官夫妇矢口否认曹锦绣在凉州被灌了红花,夫妻俩齐齐一口咬定曹锦绣离开凉州时还是健康的,定是在贺家被贺楚氏灌了红花。展昭录下口供,并让武官夫妻按下手印,假意回京城复命,实则暗中监视武官夫妻。 展护卫做完这一切以后,石锵终于风尘仆仆来到了凉州,来不及休息,他第一时间来到武官家,说出了京中曹家与贺家发生的事,并声称自己是宁远侯府派来的人,要求武官夫妇上京为贺家作证,而且向武官夫妇提出了几个要求:第一,把曹锦绣在凉州被灌红花一事据实以告,不得攀诬贺家;第二,不得透露任何宁远侯和漕帮曾参与这桩案子的内情。否则,宁远侯府的厉害,他们是知道的。 武官夫妇傻了眼,刚送走了一个开封府的展护卫,又来了一个宁远侯府的石锵。夫妇二人刚想向石锵透露展护卫来过凉州一事,展护卫却突然从天而降,来了一个人赃俱获,当场捉拿了石锵。 展昭把石锵押送到包大人面前,曹家人也一眼认出,石锵正是当年出钱赎回曹锦绣,出主意让曹家人去京城投靠贺家,并用漕帮水运把曹家人护送回京城的大恩人。 再加上凉州诸人按了手印的口供,人证物证俱全,石锵也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但他并不承认自己有罪,他辩解说:“石锵乃江湖人士,江湖人行事,全在一个‘义’字,当年我与哥哥石铿途径凉州,偶然得知曹锦绣被主母灌了红花,生不如死,心生怜悯,为解救她出苦海,我们兄弟俩假托结义大哥宁远侯顾侯爷的名义给她赎身,又唯恐她日后无着无落,再回火坑,才建议曹家人投靠京城亲友,又想到路途遥远,曹家上有老下有小,恐出意外,索性好人做到底,护送他们回了京城。没想到……” 石锵狠狠瞪了曹家人一眼:“当初一片好心,却养出了曹家一家子中山狼。贺家不仅收留曹锦绣,这些年也对曹家多有照拂,没想到却换来曹家人恶意攀诬,石某乃性情中人,实在见不得好人受攀诬,贺奶奶受冤狱,石某知道那武官夫人定不会承认自己给曹锦绣下毒,因此才去凉州找那武官夫妇。此事全因石某而起,顾侯爷全然不知,是石某为了行事方便,才打着侯爷的旗号狐假虎威,包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不要连累侯爷。” 石锵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也请求包大人查明真相,还贺奶奶一个公道,莫要让天下好心之人寒心!”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虽然石锵假托侯府之名,送流放之人回京,但桩桩件件都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分明是义举,且石锵字字句句声称自己扛下责任,只求不要牵连侯府和还贺家一个清白,明明与侯爷是结义兄弟,却坚决不肯动用宁远侯府的关系,如此义士,若是判罚,岂不是寒了天下有义之人的心? “哼,”包大人却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不离一个‘义’字,但你可知,曹家是为何流放凉州?” -------------------- 第3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3 石锵谎言被戳穿 ============================================================ “哼,”包大人却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不离一个‘义’字,但你可知,曹家当年是因何流放凉州?” 石锵答道:“知道,当年小凉山矿井坍塌,死了百余矿工,那曹锦绣的父亲身为朝廷命官,不但不为民请命,反而与矿主勾结,克扣抚恤金,把死了男人的孤儿寡妇锁拿问罪,险些激起民愤,引发大乱,圣上震怒,遂判了曹氏全家流放凉州。” 说完“小凉山矿案”一事,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唏嘘,原来曹家也是十恶不赦之辈。有人开始小声议论道:曹家这等恶毒的人家,受苦受难是老天开眼,石锵何苦帮他们,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第29章 这也是包大人想问的,包大人又问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自称义士,又知晓曹家犯了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缘何要帮助恶人?岂不闻,襄助恶人,就是危害良善。” 石锵又答道:“曹锦绣的父亲是恶人,关曹家孤儿寡母什么事?曹锦绣是曹锦绣,她爹是她爹,案发时曹锦绣不过是十来岁的女娃娃,流放凉州,已经受尽了苦楚,虽遇上天下大赦,偏又被卖进那武官家,日日受主母虐待,又被灌了红花。我看不过眼,忍不住出手伸张正义。” 听到石锵的辩解,堂下诸人也争论了起来,有人认为石锵说的有道理,犯罪的是曹父而不是曹锦绣,曹锦绣受牵连已是可怜,被主母虐待更是可怜,石锵出手相助,情有可原。也有的人认为石锵说的是一派胡言,曹锦绣当年在曹家当锦衣玉食的小姐的时候,吃用的都是民脂民膏,曹父案发,曹锦绣跟着受苦,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石锵帮助这样的恶人一家,才不配称作什么义士。 包大人只好又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堂下瞬间哑口无声,包大人又问道:“曹锦绣在武官家所遭遇之事,以及曹家与贺家的关系,本属他们家中隐私,你又如何能知晓?” …… 石锵犹豫了一下,又回答道:“当年,此事皆是我兄长石铿查实,我不过跟着兄长行事。” 石铿早已伏诛,看来是要把责任都推到死人头上了。 石锵又看了一眼公堂上的展护卫,说道:“包大人身旁的展护卫,只调查几日,就查明了曹贺和那武官三家的内情,我兄长多年以来,天南海北跑江湖,或许同展护卫一样,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他们三家的私事。但具体怎么知道的,从来没有和我提过。” 展护卫见石锵提到了自己,正好又想到一条线索,于是拱手向包大人行礼道:“包大人,下官有要事禀告。” 包拯点点头:“展护卫请讲。” 展护卫看了一眼贺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石锵,说道:“石锵,你是否怀疑过,为何我能先你一步抵达凉州?数日之前,下官奉包大人命,严密监视贺家,在一个深夜,发现一名下人偷偷去了一趟盛大人家,没多久,盛大人家的下人又趁着黑夜去了一趟宁远侯府,再然后,宁远侯府又出来一名武林高手,直奔漕帮而去,而你在漕帮收到信以后,立马命人备船送你去凉州,我才明白你要去凉州找那武官夫妇。” “如果真的如你口供所说,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那贺家、盛家、顾家的下人又为何要连夜互相送信,送的又是什么信?” 展护卫又对包大人说道,“这几个下人我都记得长相,恳请包大人传唤他们上堂,共同对质,问个清楚。” 石锵顿时冷汗直流,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一直沉默的贺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对石锵说,“好孩子,我知道你心疼我老人家,但是你不要再撒谎替我顶罪了,包大人公正严明,断案如神,岂是能被你糊弄的?” 众人的眼光立时看向了贺老夫人,贺老夫人郑重地向包大人行礼,说道:“此事缘由,皆因老身而起,就让老身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吧。” 包大人点点头:“老人家请讲。” -------------------- 第3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4 贺老夫人顶罪 ========================================================== 贺老夫人一脸真诚,用她那一贯温柔和气的语调缓缓开口:“此事,还要从我那不肖的三儿媳开始说起。” “我那三儿媳与曹锦绣母亲是亲生姐妹,早年两家一直来往密切,曹家出事以后,我三儿媳日日牵挂,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终于等到新帝登基,天下大赦,曹家人也可从凉州回来了。我那三儿媳妇既是高兴又是担心,既高兴亲人大赦,又担心曹家已经被罚没了家产,日后生活无着,要吃苦受穷,于是她便动了念头,想让曹家人来京城投奔我们贺家,好日常接济。可是朝廷有令,像曹家这样的犯官,即使遇上大赦,也只能发还原籍,不得回京。” “那时盛家正蒸蒸日上,我又恰好与盛家老夫人是多年的交情,当年曾为盛家长女、忠勤伯家的二儿媳妇盛华兰治过病,于盛家算是有恩。我那三儿媳妇便将主意打到了盛家头上,央求我在盛老夫人前卖个面子,帮曹家进京。” “我本不愿意答应此事,可三儿媳妇日夜哀求啼哭、寻死腻活了好几回,她本就体弱多病,我实在怕她出事,才不得不豁出这张老脸,求到了盛老夫人头上。盛老夫人品性高洁,最是心软不过,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答应了此事。” “当时,盛老夫人亲手养大的六小姐正与宁远侯顾侯爷议亲,那顾侯爷在江湖上很有人脉,盛老夫人便找上了顾侯爷,顾侯爷又将此事托付给了漕帮的石氏兄弟。” “那石氏兄弟办事甚是用心,那武官本不愿让曹锦绣赎身,石氏兄弟只得抬出侯府给那武官施压,石家兄弟又好人做到底,亲自护送曹家人回京,指点曹家人投奔到了我们贺家。” “再后来,就是曹锦绣这桩人命案子,我思来想去,我孙媳妇楚氏的冤屈,只有凉州那对武官夫妻能洗清,但是那武官的妻子又怎可能承认她曾给曹锦绣灌红花,我心想着,一事不烦二主,便又求到了盛老夫人头上。此事,三家的送信家丁皆可作证,求大人明察。” 第30章 一直在人群中围观的盛明兰听到贺老夫人说道这里,忙向身边的小桃耳语几声,小桃心领神会,悄悄挤出人群,回家通风报信去了。 包拯又命令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传召来三家的家丁,果然与贺老夫人所说别无二致。 贺老夫人又郑重磕了一个头:“包大人,石锵公然在公堂上撒谎,虽然有错,但全是为了帮老身脱罪啊。此事罪过全在我们贺家,当中的石锵、侯爷和盛老夫人不过是热心助人,我那三儿媳妇虽已过世,但老身身为贺家主事主母,责无旁贷,求包大人不要再追究其他人,要罚就罚老身一人,无论何种刑罚,老身都坦然接受,只求莫要让天下好心助人之人寒了心。” 包大人摇摇头:“你口口声声说盛徐氏、侯府、石氏兄弟皆是善心助人,罚他们会让天下好心人寒心,但你可曾想过,你们违反国法,协助犯官一家返京,会让‘小梁山矿案’的所有受害人寒心!” 贺老夫人急忙说:“老身知罪,老身愿已死谢罪,以告慰所有‘小梁山矿案’的受害人,只求大人不要再追究其他人。” 包大人怒声说道:“贺韩氏,你真是冥顽不灵!国有国法,岂能让你随意在公堂之上定人刑罚” 接着,拍了一声惊堂木,宣判道:“曹氏一门,违法进京,判家主杖责五十,徒刑三年,待曹锦绣人命案查明后,曹氏其余族人全部发还原籍,永不得回京。石锵,杖责五十大板,徒刑两年。贺韩氏、盛徐氏,协助曹家,知法犯法,但念二人年事已高,可罚银抵刑。顾廷烨,协助曹家,知法犯法,报请圣上,听候发落。” 堂下诸人均表示伏法,一直围观的盛明兰也终于送了一口气,原本她还担心,随着案件深入调查,万一包拯把顾廷烨这个罪魁祸首审出来,再有墨兰那样略微知道内情的人捕风捉影,说什么,顾候夫人当年曾与贺家议亲,顾侯为了夺人所爱故意放曹表妹回来搅局,那侯府的脸还要不要了?眼下正要操办团哥和英国公嫡孙女的婚事,这个时候传出来闲言碎语,长子和长媳以后要怎么做人? 石锵是老实人,本不会撒谎,眼看就要被包大人审问出真相,幸亏贺老夫人及时救场,主动担了罪责,撒谎圆谎滴水不漏。如今虽然要上报到皇上那里,但追根究底,侯爷不过是受贺家所托,帮老人家办事,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一场危机,就此化解。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贺老夫人才行。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盛明兰公堂之上的危机暂时化解了,但在盛家的危机又起来了。 如兰在文家听说了此案以后,算了算日子,觉得很不对劲,石锵去凉州给曹锦绣赎身的时候,顾廷烨分明要迎娶的是自己,为何贺老太太说当时明兰在和顾廷烨议亲呢?思来想去,如兰得出以下结论:自己被盛明兰和顾廷烨一起算计了,顾廷烨一开始想娶的就是盛明兰,盛明兰为了以嫡女身份出嫁,把自己私会文言敬的事和自己的行踪偷偷告诉了顾廷烨,再让顾廷烨家的奶妈当场捉奸,让盛家不得不以庶代嫡。否则,顾家奶妈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广济寺看到自己和文言敬告别呢? 好你个盛明兰,表面装得忠厚老实,答应我隐瞒我和文言敬一事,我还一直把你当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没想到,原来背地里打的是这么龌龊的心思。你把我的私事和行程告诉外男,害我差点被一条白绫勒死,害喜鹊被撵走,你却来充好人。讹了我娘一大笔嫁妆,还要让我和我娘对你千恩万谢,让我们这么多年都觉得对不起你。这笔账,我非讨回来不可。 想明白以后,她立马回娘家告诉了王大娘子,王大娘子一琢磨,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带着盛纮就闹到了寿安堂,非要盛纮和盛老太太给个说法不可。“你当初说我教出来的女儿私会外男,丢人现眼,可寿安堂养出来的女儿呢?明明还和贺家议着亲,就私会上侯爷了,还算计到嫡母和亲姐姐头上来!你说怎么办吧!” -------------------- 第4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5 忠勤伯丢脸 ======================================================== 王大娘子气势汹汹带着盛纮和如兰一起去寿安堂问罪,盛纮也很是头大,他一向精明谨慎,非常不希望因为一个感情不太好的老婆和一个并不很宠爱的女儿得罪了寿安堂,被御史安上不孝的罪名,更不想因此得罪了最尊贵的女儿和女婿,尤其是在这个外孙团哥要和英国公嫡孙女成亲的最要紧的节骨眼上。 幸好,对上的是王大娘子和如兰,盛纮认为他能应付得来。“休得胡言乱语,你口口声声说明兰私会侯爷,可有证据?” 大娘子中气十足,“公堂之上,贺老夫人的证词就是证据,顾廷烨表面求娶如兰,背地里早就和老太太商量好了娶明兰,要不然,顾廷烨凭什么帮老太太办事,让石氏兄弟去凉州救曹家人?” 盛纮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太太,想着老太太一定知道内情,希望盛老太太给个合理的说法,盛老太太却脸带尴尬,一时之间说不出话。老太太知道内情不假,那日石锵的案子一审完,明兰就告诉了盛老太太全部真相,盛老太太虽然觉得孙女孙女婿当年这样做很对不起贺家,但也庆幸贺老夫人大度,愿意帮忙圆谎,拯救了明兰和顾廷烨的名誉危机,因此从自己嫁妆里取了五千两银子,一千两送到开封府给自己交罚银,另外一千两是贺老夫人的罚银,剩下三千两送到贺家表示感谢。 第31章 可银票刚从螺钿匣子里拿出来,就听到门口大娘子的大嗓门,只好急急忙忙又把银票放回去。 眼下大娘子带人来兴师问罪,盛老太太虽然对真相心知肚明,但是她不能说,一来,大娘子心直口快,万一不小心捅出去,宁远侯府的脸还要不要了,再者,当年顾廷烨的确是算计了如兰和大娘子,本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没想到会因为曹锦绣之死再次被揭出来。 盛老太太只好说:“大娘子,你也是快要做太奶奶的人了,怎么行事还这么不稳重。你这样咋咋呼呼的,大声吵闹,万一传出去,你女儿和女婿的面子怎么办?眼下你外孙正要迎娶英国公嫡孙女,要是得罪了宁远侯和英国公,以后长柏和袁家哥儿在官场上,要怎么做人?” 盛老太太深知,大娘子最大的软肋就是她的三个儿女,如今她来问罪,为的是给如兰讨公道,但大娘子还有长柏和华兰一双儿女,盛老太太这是在提点大娘子,不要为了帮如兰逞一时之快,得罪了位高权重的宁远侯和英国公,影响到华兰和长柏。 提到华兰,大娘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曹锦绣命案中,贺奶奶公然说出忠勤伯老伯爷一直吃着贺弘文配的“回春丹”,这下可让华兰的婆婆抓住了把柄,回去以后就以“给老爷吃春药,损害老爷子身体健康为由”把张姨娘抓起来拷问,张姨娘的孩子也被抱走,老伯爷虽有心袒护张姨娘,但都让忠勤伯夫人以“老爷子都多大年纪了”“这贱妾用春药迷惑了老爷子”为由挡回去了,再加上外头“老忠勤伯不行了,必须吃壮阳药才能重振雄风”这个桃色流言传开以后,忠勤伯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老忠勤伯终归是个男人,男人在这方面被嘲笑不行,可是大大丢了面子,因此忠勤伯也开始有几分迁怒张氏,所以也不管夫人怎么拷问虐打张氏了。 -------------------- 第4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6 张姨娘挣扎求生 ============================================================ 忠勤伯夫人虐打张姨娘,既是因为挟私泄愤,也是想趁机拉华兰下水。 因为在公堂之上,贺奶奶除了供出贺大夫一直给忠勤伯老伯爷提供春药,也供出华兰当年生下庄姐后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经由贺老夫人调养身体,才生下嫡子一事,加上这些年来,忠勤伯夫人也逐渐发现,张姨娘和华兰走点太近了,袁文绍送回来的皮子,总会分给张姨娘一份,虽然不是太显眼,但一定是最实在好用的,天长日久,这样的事多了,总有眼尖的下人悄悄报告给老夫人。 因此,忠勤伯夫人认定了,是张姨娘和华兰勾结,一起对付她,那偷偷给老伯爷开春药的贺大夫,就是华兰介绍来的人。 其实这倒有一半是冤枉华兰了,华兰希望张姨娘对付婆母这点不假,但是华兰还没胆大到找贺弘文给公公开春药。是老伯爷对张姨娘爱不释手,又年老力不从心,又听说贺弘文医术好,才找他开了春药,这件事,贺弘文没告诉任何人。但是当妇人的,怎么可能挑男人的错处呢?男人犯了错,必是女人勾坏的,倒霉的张姨娘首当其冲。老伯爷已经丢了面子,更不愿意承认春药是自己要的,把一切推给勾引爷们儿的张姨娘,自己还是那个清清白白无辜受害的老伯爷。贺弘文那边,更是不可能替张姨娘作证。 张姨娘是义气人,被打得血肉模糊了也没被屈打成招。翠蝉到忠勤伯府打探消息,听说张姨娘快不行了,连忙报告给了华兰,华兰也很担心张姨娘,但华兰更担心,此时替张姨娘出头,一定会被婆婆咬一口,污蔑她和张姨娘勾结给公公吃春药,到时候,盛家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盛家的外孙要迎娶英国公嫡孙女,不能有一点闪失。思来想去,华兰决定找寿山伯夫人帮忙。 可寿山伯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求情,就被弟媳妇阴阳怪气羞辱了一番,话里话外指责姐姐送来个狐狸精,害得弟弟一把年纪了被下春药,害弟弟被外人嘲弄老不羞,到时候万一外面再传这个狐狸精是寿山伯夫人送来的,看以后寿山伯夫人的面子往哪里搁。寿山伯夫人说情不成,反惹一身骚,她也没法子了。而且她觉得,弟媳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一世贤德,在贵妇圈里颇有名声,万一张姨娘的事扯出她,岂不晚节不保? 寿山伯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回头就找到了华兰,把事情说了个明白,说这件事,她自己管不了,华兰也管不了,要怪只能怪张姨娘命不好。 但是,张姨娘也没等死,有一天晚上,不知是哪个下人偷偷告诉了张姨娘“寿山伯夫人和二奶奶以后都不会管你了,你得自己给自己找活路啊。” 这番话对张姨娘是个沉重打击,张姨娘本以为自己已经踏进了贵妇圈子,以后和寿山伯夫人和二奶奶都是自己人,没想到出事以后自己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张姨娘求生的心最终战胜了对两个贵族女子的“情义”,为了活命,她终于说出了忠勤伯夫人想要的口供:“是二奶奶让我找贺弘文开春药下给老伯爷的。” (无奖竞猜,是谁通风报信,让张姨娘给自己找活路的?) -------------------- 无奖竞猜,是谁通风报信,让张姨娘给自己找活路的? 第4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7 华兰受辱 第32章 ====================================================== 有了张姨娘的口供,忠勤伯夫人想借机对付华兰就更方便了,先是把华兰夫妇叫回伯爵府,带到祠堂,在列祖列宗牌位前把华兰狠狠臭骂了一顿,太太言辞刻薄,嗓门又大,骂得华兰夫妇几乎抬不起头来,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脑袋。这还不算完,太太又拿出家法,让身边婆子重重扇了华兰五十个耳光,那婆子劲大手糙,得了太太指示,下手又重又狠,五十个耳光打完,华兰嘴角流出鲜血,突然一阵干呕,竟生生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来。 华兰很想争辩,叫那张姨娘出来对质,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而且忠勤伯夫人也不会给华兰对质的机会。 袁文绍何尝不心疼妻子,但甫一开口求情,就被母亲以“孝道”的名义顶回去:“你老婆都和狐狸精勾结给你老子下药了,你还护着你那不孝老婆,眼里还有没有你爹娘了。”袁文绍只得偷偷遣人去找寿山伯夫人求情,但寿山伯夫人生怕被卷进去,坏了自己名声,连大门也不让袁家人进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华兰带伤关在祠堂思过一个月,忠勤伯老夫人特意大开门窗,让忠勤伯府上上下下都看看二奶奶如何罚跪一个月。张姨娘被撵到庄子上,张氏的幼子交由忠勤伯老夫人抚养。忠勤伯老夫人此战大获全胜,赶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张姨娘,重重挫败了盛华兰,也夺回了日思夜想的管家权。 一个月后,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地华兰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翠蝉小心翼翼地给华兰的脸上上药,药是宁远侯府送来的上等伤药,祛疤有奇效,希望二奶奶脸上不要留疤。给脸上上完药,又掀开被子,给满是淤青的膝盖上药。 “翠蝉,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华兰一个月不在府中,家中大大小小事物绝不可能交给宋姨娘,于是管家权便旁落到了翠蝉头上。翠蝉的确得利,处理家事十分妥帖,上上下下皆敬服。 “那贱人怎么样了。”华兰突然开口问道。 翠蝉知道,二奶奶说的是张姨娘,二奶奶遭此大祸,全因张姨娘恶意攀诬,华兰好不容易放回来,定然不肯放过张姨娘。 “二奶奶,您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别再管那张氏了。” “凭什么?那贱人胡言乱语,害我至此,凭什么算了?” 翠蝉起身,跪在华兰榻前:“眼下,宁远侯世子要与英国公嫡女成亲,万万不能出差错,连忠勤伯府那边也知道厉害,不敢传出半句关于二奶奶参与下药的半句闲言碎语,可那张姨娘是有弟弟的,万一她弟弟一纸诉状告到开封府,那些个嘴碎的再传出什么闲话,以后盛家可怎么做人啊。” 华兰一听,确实有理,不管下药是否属实,一旦传出盛家女儿参与下药的谣言,以后盛家的女儿都没法做人了,盛家的外孙,宁远侯世子,甚至宁远侯未来的亲家英国公,也要被人耻笑。 “那就暂且放过她,此事从长计议。” 翠蝉又劝道:“二奶奶,张氏可是有儿子的人,有袁家的老伯娘,老叔祖母和一大群婶子盯着,府里一大帮下人看着,想来老伯夫人不会对张氏的儿子怎么样,等那男孩长大成人,知道了是谁对付了他的生身母亲,他日后会找谁报仇?万一老伯夫人存了让二奶奶和张氏儿子相斗的心思,那二奶奶岂不称了他的意?” 华兰哑然,翠蝉又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张氏在庄子上,太太日后也不会让她好过。咱们就看着他们,让他们内斗个死去活来,不好吗?” 翠蝉所言在理,华兰终于点了点头。 翠蝉这才松了一口气,庆幸此事终于过去了。华兰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张姨娘可是捡回来一条命啊。 这些年来,翠蝉常帮助华兰,给张姨娘送东西传话,相处久了,也有了感情。此番华兰下决心不管张姨娘,翠蝉看在眼里,不免觉得唇亡齿寒,做下人做得再体面,在主子眼里不过是个物件,好用时就用,不要用了就随时踢开,今日是张姨娘,明日或许就是自己。 于是她心一横,买通了下人,偷偷给张姨娘通风报信,告诉她,华兰已经放弃她了,劝她不必再忠于华兰,应早给自己做打算。 若是旁人这么劝张姨娘,张姨娘只会当做是太太的阴谋诡计,但翠蝉亲自来劝,那必是确凿无疑,既然华兰不仁在先,张姨娘也可不义在后。 佛堂里,翠蝉跪在菩萨面前,求菩萨保佑张姨娘的儿子顺利长成,保佑张姨娘在庄子上平平安安的,保佑张姨娘以后被儿子接出去,过普通人的小日子。也保佑自己,下辈子别投胎成下人。 -------------------- 第4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8 盛明兰挨打 ======================================================== 虽然华兰不想让母亲担心,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华兰身上的伤痕,和下人的闲言碎语摆在那里,即使华兰不想让王大娘子知道,王大娘子还是有办法知道。 知晓女儿的遭遇以后,王氏自然是心疼得不行,直拍着大腿对女儿说:“糊涂!糊涂!那做妾的都是贱人,你和贱人合谋共事,和与虎谋皮有什么两样!” 看望完了华兰,王大娘子又杀到了忠勤伯府要和亲家公亲家母理论,可华兰婆婆占着理,手上有证据,华兰公公又闭嘴不言,王大娘子口笨舌拙,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反被忠勤伯夫人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气了个倒仰,可偏偏又反击不回去。 第33章 王大娘子回家以后,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眼下盛老夫人突然提到华兰,正勾起往事,于是王大娘子把气都撒在了盛老太太头上,“你还好意思提华儿,就因为你和贺家有交情,把我的华儿害苦了!你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遭了多少罪……” “太太此话错了,若不是祖母当年请来贺老夫人为华兰姐姐诊治身体,华兰姐姐又如何能接连生下嫡子,和姐夫苦尽甘来呢?” 被骂得抬不起头来的盛老太太往门口一看,竟是明兰回来救场。原来是房妈妈看盛老太太和盛纮招架不住大娘子,偷偷去宁远侯府找明兰救场。见盛家来人,明兰担心老太太又出了什么事,连忙让人备马车,带上太医,来到了盛家。 明兰一进盛家,就直奔寿安堂,可还没进寿安堂的大门,就听见王氏在喋喋不休指责盛老夫人,又见祖母低头不语,因此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公道话。她如今是稳稳当当的侯夫人,英国公世子未来的亲家,想必王大娘子也要卖她几分面子。 “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生儿子,十年之间,大姐夫和姐姐不和,偏心忠勤伯夫人,宠幸忠勤伯夫人塞的小妾,全是因为姐姐没有生下嫡子,唯有生下儿子,才能让男人回心转意,一心只想着老婆孩子。母亲当年请贺老夫人帮助大姐姐生下嫡子,于大姐姐有大恩,母亲莫要……” 话音未落,明兰脸上就被王氏狠狠甩了一个耳光,明兰眼前一黑,只觉得火辣辣地疼,白皙柔嫩的面庞上瞬间鼓起一个鲜红的掌印,夹杂着一丝丝血痕——是被王大娘子手上的戒指划伤的。 明兰以手帕捂脸,手轻轻颤抖,虽然竭力忍耐,但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一滴滴眼泪,自那年祖母中毒以后,明兰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了。王大娘子也手疼的不行,她刚才手劲太大,这一巴掌下去,也震到了自己的手,现在只能哆嗦着手掌,慢慢缓解手心的疼痛。 盛老太太看明兰受了这么大委屈,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把明兰搂紧怀里,心肝儿肉大叫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不忘抖婆婆的威风,冲王大娘子说道:“长辈面前,岂容你无理,竟敢当着长辈的面动手打人,还不赶快跪下!” 王大娘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跪下,梗着脖子说道:“儿媳敬重长辈,是孝道,是天地人伦,但做女儿的敬重嫡母,尊重嫡姐,这也是天地人伦。今日要是婆母执意偏袒盛明兰,儿媳说什么也不服气” “华儿和贺家的事,以后再议,但盛明兰和顾廷烨当初算计如儿。今天必须说个清楚不可!” 明兰进门就挨了打,脑子被打得一片空白,现下听到“盛明兰和顾廷烨当初算计如儿”几个字,她才如梦初醒,明白了为何王大娘子发这么大的火,明白了为何传信的房妈妈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 -------------------- 第4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19 如兰推理出自己 ============================================================ 明兰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搜肠刮肚寻找对策,却怎么也不得其法。如兰却忍不住开口了。 “六妹妹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那让我替六妹妹说吧。想当年,六妹妹早与六妹夫有染,但六妹夫一心想娶嫡女,因此六妹妹和六妹夫二人设下毒计,好让六妹妹风风光光以嫡女身份出嫁。于是,六妹妹开始日夜监视我,终于在某晚撞见了我和相公,我不疑有诈,反而把我和相公的事全告诉了六妹妹。” “再然后,六妹夫先假意要娶盛家嫡女,也就是我,待父母答应亲事,我必然偷偷找相公告别。六妹妹一边监视我,一边把我的行踪都告诉了六妹夫。等六妹夫上门状告我私会外男,盛家一定会以庶代嫡,把六妹妹以嫡女身份嫁给六妹夫,当年我就一直奇怪,为何六妹夫会那么清楚我的行踪,连盛家女眷何时去广济寺,他都能知道,原来,是一直有六妹妹这个家贼给他通风报信啊。六妹妹,我没说错吧。” 最后这几个字,是如兰狠狠瞪着盛明兰,咬着牙说出来的。最后,如兰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祖母不仅早就知道了,而且一直再帮六妹妹和六妹夫打掩护。所谓贺家哥儿,只是虚晃一枪,连那曹锦绣,也是经过了祖母和六妹夫的手,送到贺家的。” 如兰说的,部分细节有很大错误,但事实基本大差不差。明兰和盛老太太无言以对。 见明兰和盛老太太无法反驳,连盛纮也不得不信了如兰的推理,但盛纮却仍然想袒护嫁得最好的六丫头和最有权有势的六女婿,对如兰说:“如果你当初行得正,坐得端,不与外男私会,他们又怎能算计了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思己过,反而找你六妹妹和祖母的麻烦,要是传到外面去,谁还敢娶你文家的姑娘,你也是快做岳母的人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要多为儿女考虑。” 盛纮又拿如兰女儿的婚姻作威胁,如兰和大娘子却不着他的道,大娘子冷笑道:“我的如儿私会外男是大过,差点被一根白绫勒死,可寿安堂的女孩也私会外男了,相公打算怎么处置啊?” 盛纮愕然:“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如儿和明儿都是我家姑娘,我能随便处置,但现在她是侯府的人,我没那么大本事处置了宁远侯夫人。” 第34章 看盛纮开始耍赖,大娘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当年我如儿差点被一根白绫勒死,她的丫鬟也被打个半死,盛明兰反倒拿着我的嫁妆,风风光光嫁了,现在你还要偏袒盛明兰,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内情,你是不是也参与了算计我和如儿?”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结发妻子,如儿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会算计你和如儿呢?休得胡言乱语!” “那你今天就给我和如儿一个说法,盛明兰反正记在我名下了,我就是她的母亲,当母亲的,今天要对女儿家法处置,谁也不准过问!要怪,就怪寿安堂教女无方,养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陷害亲姐讹诈母亲的祸害来!” 听到“家法处置”四个字,所有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战,家法二字,可大可小,往轻了说,不过是打几下子手板,往重了说,打死人命的都有。王大娘子绝不至于活活打死盛明兰,但少不得让盛明兰吃一顿苦头。不久之前,华兰被忠勤伯夫人折磨得几乎毁容破相,带着伤跪了一个月祠堂,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眼下,如兰的仇,加上华兰的仇,不知王氏会想出怎样恶毒的法子折磨明兰。 -------------------- 第4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0 顾廷烨登门解围 ============================================================ 听到王大娘子要用家法处置明兰,盛老太太眼珠子转了几下,说道:“你是明儿的母亲,明儿理应听你管教,但明儿早已出嫁,是宁远侯的妻子,若要罚她,还应同侯爷商议才是。当年你姐姐下毒,也是王家、盛家、康家共同出面,一齐商议,才定了处置的法子。” 姜还是老的辣,盛老太太既搬出了宁远侯,也扯出了当年下毒之事,宁远侯绝不会让妻子受委屈,而当年下毒之事,老太太占理,此时搬出来,大娘子也要闹个没脸。 大娘子却毫不退缩:“当年老太太中毒,虽然早已痊愈,但我被罚回老家思过十年,我姐姐也被关进慎戒司,至今不能放出来,既然老太太有意比对当年中毒之事,如儿也确实差点被勒死,那就比照着当年的刑罚,让你的明儿思过十年呢?还是把你的明儿关到慎戒司呢?” 听到王大娘子要把明兰关进慎戒司,盛纮连忙阻拦,“你说的什么话,当年我对如儿……我对如儿那是做做样子而已,做给顾家人看的,如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能真的下狠手勒死他吗?” “那我也做做样子,给我一根白绫,看看我能不能勒死你那明儿,反正你说的,做做样子而已!” “越说越过分了,你别得寸进尺,宁远侯夫人,是你能随便勒死的吗?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你不能只顾眼前痛快啊,如今,咱们六女婿位高权重,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盛家、顾家、海家、袁家、柳家、文家、张家,全都拧成一股绳,咱们盛家才能蒸蒸日上,屹立不倒,这些年来,别说长柏长枫、就连袁家哥儿、文家哥儿,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宁远侯多少照拂,要是没有宁远侯这个妹夫,凭文家哥单打独斗,他能有今天吗?不要再说傻话了!” 如兰气得脸通红,这岂不是拐着弯说她相公没本事嘛,王大娘子也想反驳,却突然有一小厮来报,宁远侯和五姑爷上门求见,大娘子嗤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正想和六女婿理论理论呢。” 如兰也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看来,自己的相公来给自己撑腰了。盛明兰有宁远侯撑腰,我就没有疼爱我的相公给我撑腰吗? 可顾廷烨和文炎敬一进寿安堂,就双双给王大娘子跪下了,王大娘子还未发话,文炎敬就抢先一步说道:“小婿有罪,请岳母大人责罚,当年一事,皆因我而起,求岳母大人不要再责难侯爷和侯夫人!” 如兰和王大娘子都有些诧异,不知道文炎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盛明兰却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方才房妈妈来不及告之前因后果,就匆匆离去,原来是去张家搬救兵去了。而顾廷烨的锦囊妙计,就是文炎敬。 就在刚才,房妈妈眼看盛纮和盛老太太招架不住,只好去宁远侯府搬救兵,可不巧,侯爷去英国公家办事去了,房妈妈见明兰身边净是眼生的下人,时间又紧急,因此没敢说明白,只让明兰尽快去寿安堂看看老太太,房妈妈刚离开宁远侯府,就马不停蹄去了英国公府找顾廷烨,这次,房妈妈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顾廷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命人去文家找文炎敬,一同去寿安堂说个清楚。 -------------------- 第4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1 如兰手撕文炎敬 ============================================================ 见文炎敬突然下跪请罪,王大娘子和如兰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文炎敬却依然跪在王氏面前,径自解释了起来:“岳母大人,请听小婿禀明。当年,岳父大人有意和文家结亲,因此小婿得以进府,但小婿并未看上那轻浮做作的盛家四姑娘,却对园子里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鬟颇有好感,后来我才知道,那每次都与我相谈甚欢的活泼女子,并非盛家丫鬟,而是四姑娘的妹妹,五姑娘。可盛家的女儿尊贵,岂容当时还是布衣的小婿挑挑拣拣,正当小婿发愁之时,却传来了四姑娘许到梁家的消息,小婿听了,好生高兴不用娶四姑娘了,自此以后,小婿更加发奋读书,想等到春闱开试,考取功名,堂堂正正到盛家提亲,迎娶五姑娘。” 第35章 “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之情难解,情深不能自抑,为排解相思之情,小婿便时而翻墙来盛府,与如儿赏月谈心。其中一次,不慎被六妹妹发现了。” “后来有一次,如儿告诉我,即使我考中了两榜进士,恐怕太太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我家境贫寒,又曾经和四姑娘议亲。”说到此处,文炎敬微微垂下头来,语气中竟有一丝凄然。“我心有不甘,徘徊惆怅之际,便想了个主意,写了一封信,求六妹妹帮我达成夙愿,成全一对苦命鸳鸯。” 如兰听她说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的脸色骤然变得唰白,眼角也开始泛红,她突然两只手抓起文炎敬的衣领,生生把他提起来,让文炎敬生生面对着自己,然后发出凄厉的怒吼:”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我被顾廷烨设计,差点被生生勒死,你也有参与!” 如兰很希望文炎敬否认,但文炎敬却并未如她所愿,而是带着满眼的愧疚,点了点头。 顿时,如兰心中的怒气、委屈升到了极限,她朝着文炎敬的头上、脸上狠狠捶打着,伸出保养得当的指甲用力朝着文炎敬脸上抓去,寿安堂的丫鬟急忙上前拉人,好几个丫鬟合力,才按住了如兰。 如兰指甲断了好几根,断甲上红红的蔻丹如鲜血一般通红,如兰的眼睛也瞪得通红,看上去仿佛一只护崽的母狮,马上就要把文炎敬吃到肚里。“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刚才还在想,你怕我在这里受委屈,给我撑腰来了,这个世界上不止盛明兰有相公撑腰,我也有相公疼爱,有相公撑腰,可是你却是亲自来打我脸的,你让我这些年的委曲求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你家境贫寒,我拿嫁妆贴补你;你文家无房可住,我让文家一大家子与我同住;婆母嫌弃我头胎生了个丫头片子,我回娘家求医问药,拼命给你生下嫡子;为了你仕途顺畅,我放下面子回娘家求告父兄;甚至你纳了三房小妾,我也都依了你。” “可是,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对我的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文炎敬头发散乱,衣衫被扯破,左眼被打得又青又紫,肿得老高,右脸被如兰的指甲划伤了好几道,但他还想解释,他对如兰是真心的,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深爱如兰。 可如兰已经听不进文炎敬的任何话了,只好由顾廷烨出面解释:“五姐姐息怒,当年,我和你六妹妹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不忍心因为门第之见,坏了你和五姐夫的好姻缘” -------------------- 第4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2 如兰痛骂顾廷烨 ============================================================ 顾廷烨似乎又想起一件事,“当年你和明兰说过,如果岳母大人不让你嫁五姐夫,你就一头撞死,或者剪了头发当姑子去。我们见你情深义重,又怕你真的做出傻事伤了自己,才出此下策,让你能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嫁给心爱之人。” 一头撞死或者剪了头发当姑子这种话,如兰确实对明兰说过,后来,明兰与顾廷烨闲话家常,谈及闺阁时代的往事,不经意间,明兰把如兰这番话告诉了顾廷烨,当时,两口子仰倒在床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没想到,这句话却在这样的情形下被翻了出来。 如兰听言,却更加羞愤,少女时代天真的私房话,被曾经无比信任的姐妹告诉别的男人,如今在这种情形下被拿到家人面前说,这两口子真是恶心死人不偿命。 顾廷烨却还不住口:“此事之后,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不仅同意这桩婚事,还出了一大笔嫁妆让五姐姐风光大嫁,让五姐姐不必做那抛头露面的王宝钏和卓文君,五姐姐和心爱之人得意喜结连理,五姐夫一举夺魁,高中进士,前途无量,这些年来,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连岳父大人也因信守承诺在文官清流当中长了脸。请岳母大人和五姐姐放下成见,多想想这些年得的好。倘若五姐姐当年被随意许给一个仅有门第,却毫无感情和前途的男子,想必五姐姐定会抱憾终生。” 如兰冷眼瞧着顾廷烨,“你既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可当时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二?你可知,我的小喜鹊差点被活活打死,如果不是我扑到小喜鹊身上替她挡住板子,她早就没命了。” 顾廷烨答道:“我正是担心五姐姐妇人之仁坏了大事,才未与五姐姐商议,我早知五姐姐心中仁善,又与丫鬟情深义重,必然不会同意此计。五姐姐是盛家备受宠爱的嫡女,岳父大人再生气,也只是做做样子,岳母大人也一定会护着五姐姐。但那丫鬟,再好的丫鬟,毕竟只是个区区一丫鬟,为主人尽忠,是她的本分,正如行军打仗一般,若将军底下小兵个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恐怕我大宋江山早就断送在金人和蒙古人手里了。” “而且,盛家仁善,五姐姐重情重义,那丫鬟小喜鹊最后不也没什么事嘛,养好伤以后,配了得力的管事,两口子又被五姐姐要到身边伺候了。” 见顾廷烨如此厚颜无耻,如兰终于忍不住爆粗了,“我的丫鬟‘只是区区一个丫鬟’,可你也只是区区一个卑贱的盐商之子罢了,连去广济寺为亡母做法事都能用来算计别人,对了,我真想问问,你在广济寺为亡母做法事的时候,到底是为你早逝的母亲伤心难过,还是为计谋即将达成而得意高兴,还是你在想事成之后怎么和盛明兰颠鸾倒凤!哈哈哈!顾廷烨,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你们两口子办事的时候不会也摆着你亲妈的排位,让她围观吧!” 第36章 听到如兰非但不听劝,反而开始骂娘,而且骂那么难听,盛纮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捂住如兰的嘴,“孽障,休得再胡言乱语,侯爷的母亲可是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死了追封的罢了,她活着的时候连根鸡毛都捞不着。顾廷烨,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带着百万两银子嫁进侯府,老侯爷却连个孺人都不给她吗?因为她贱,你也是贱人,贱人生贱种。” -------------------- 第4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3 如兰同意合离 ========================================================== “你住嘴!”盛纮话音未落,就狠狠朝如兰打了一耳光,如兰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大娘子连忙把女儿护进怀里,盛纮却用手指着如兰骂了起来,“白夫人是你的长辈,你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悖逆人伦之言!还不快快向侯爷赔罪。”说完,又面向顾廷烨赔礼道歉,“如儿无知,请侯爷原谅。定是她府里的刁奴小喜鹊夫妻撺掇她这么说的,我一定重重惩罚那对刁奴,日后严加管教女儿。” 如兰却依旧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反驳,“没有人撺掇我,当年,你为他一封信,打了我一耳光,差点打死小喜鹊;如今证实当年之事皆是他的谋划算计,你还是打了我一耳光,要打死小喜鹊。做父亲的偏心到如此地步,我不服气!” “谁管你服不服气,你当年伤风败德,祸乱家门,如今口出狂言,悖逆长辈。我还嫌当年罚轻了呢,侯爷是朝廷命官,你当年犯错在先,朝廷命官管你私会外男是应该的!文炎敬,还不快把如兰拉下去,还想让她继续留在这里胡言乱语吗?” 说完,又指着王大娘子骂到:“你教女无方,让如儿犯下大错,回头再和你算账!” 文炎敬一把抱住如兰就要拖走,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扩大冲突了,如兰却狠狠咬了文炎敬一口,如兰咬得用力,文炎敬手上顿时鲜血直流,文炎敬疼得不得不放开了手。如兰挣脱开来,又反手一耳光打在文炎敬脸上,骂道:“你以为父亲真的偏心的是顾廷烨和盛明兰吗?他偏心的是宁远侯大将军的地位官职,如果你能做官做到比顾廷烨还官大,今天他偏心的就是我!我今日受此屈辱,全都是因为你姓文的没本事!” 明兰默默在心里吐槽,就如兰这样的性情素质,如果当年嫁入别家,肯定要吃不少苦头,搞不好像顾廷灿一样被关一辈子,也只有文家这样家底单薄的能忍得了如兰了,明兰不禁同情起文炎敬来,人人都道她娶到盛家嫡女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可关起门来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都住口!”盛老夫人洪亮一声,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吵吵嚷嚷,大打出手,像什么话!”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盛老夫人缓缓说道:“刚才两位女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非侯爷这番算计,如儿也没法和文大人终成眷属,可既然如儿对这门婚事不满意,那就由我做主,让如儿合离吧,反正,盛家又不是没出过合离的女儿。” “那怎么行!”最先提出反对的是王大娘子,王大娘子虽然心里有如兰,但思想毕竟传统,觉得女儿合离不得,如兰已嫁入文家十五年了,生育四子四女,长女都快成家了,文炎敬虽然官职财帛都不如顾廷烨,但这些年也慢慢升官,积累了一些家财。文炎敬虽然房里有三门小妾,但也都老老实实,服从主母管教,庶子女也对嫡子女没有半分威胁,这种情况下,夫妻龃龉再大,也到不了合离的地步,一旦真合离了,四个儿女要怎么办?尤其是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而且,盛家虽然出过一个合离的淑兰,但淑兰只能嫁给一个比孙志高更低的庄户人家,庄户人家嫌淑兰是二嫁,一开始多有不待见,淑兰连生两胎双胞胎,儿子生的比妯娌们加起来还多,才在夫家站稳脚跟,可惜淑兰那几个儿子心智随了亲爹,读书上也无甚出息。如兰要是合离了,只怕比淑兰更加艰难。 大娘子此话正中盛老太太下怀,老太太此时提出合离,正是以退为进,如果如兰不同意合离,说明她也愿意这门亲事,当年顾廷烨算计她就是在帮她,是出于好意,她怨不得别人。如兰就算对文炎敬再不满,可木已成舟,她如今早已是一个已经结婚十五年的妇人,必然不敢同意合离。 如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合离就合离,我同意!” -------------------- 第4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4 如兰怀孕往事 ========================================================== 如兰骤然同意合离,让在场所有人都很诧异,尤其是王大娘子,当即提出了反驳:“如儿,你糊涂啊,这个年纪合离,你的儿女还要不要做人了。” 如兰却依旧挺着胸膛:“在作为母亲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这些年来,我已经为儿女受尽了委屈,如今他们都已长大,如果还需要靠母亲受委屈来做人,那他们也不配称之为人。” 如兰对儿女亲情如此淡薄,实属出乎明兰的意料,明兰只偶尔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如兰与亲生儿女不太亲厚,儿女都是乳娘和祖母带大,今日一见,方得知,如兰真的像曼娘一样,只在乎自己,并不在乎儿女,这样只顾自己舒服,不顾儿女死活的人,真是不配为母亲。 如兰与儿女亲情单薄,却是有原因的,当年如兰头胎得女,引得婆婆非常不满,一个乳母的奶不够吃,如兰想拿出嫁妆再请一个乳母,竟被婆婆骂“丫头片子哪那么金贵,要两个奶娘伺候着”,王氏听说外孙女在文家受委屈,连奶都吃不饱,又心疼又着急,跑到文家敲打了几次,可谁想,盛老太太知道了,反而训了王氏一顿,嫌王氏这么做是破坏如兰夫妻关系。王氏委屈得和什么似的,如兰知道了亲妈因为替自己出头被训,也难受得不行,向文炎敬表达了几次心疼大女儿,可文炎敬却催着如兰赶紧生个儿子,让文家有后。 第37章 生就生吧。华兰大姐姐、淑兰姐姐、六妹妹,都是生了儿子才在婆家挺起胸膛过日子,儿子就是做媳妇的底气。因此如兰把大女儿交给乳娘,在外放之地泉州到处求生子的方子。 为了生儿子,如兰那些日子不知道喝了多少苦汤药,吃了多少食补之物,吃得她日日难受,不仅如此,还用草木灰泡了水洗身子,同房的时候用专门的“生儿子”姿势,一番折腾,终于生下了嫡子。本以为生下嫡子就算了,可文炎敬又表示,一个嫡子对文家来说太单薄,如兰还得再生几个儿子才好,希望让如兰专心再生个儿子。 如兰能怎么办呢?还得再生。在如兰的期待下,终于又怀了,但生产的时候却让文炎敬很失望:又是一个女儿。文炎敬皱着眉头,眼中难掩厌烦。回头来到书房,偷偷与亲近的小厮抱怨,怎么又是一个丫头片子,将来两个丫头片子出门,就得出两笔不菲的嫁妆。盛家长女大姐姐华兰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其余都是儿子,六妹妹一个接一个生儿子,一个赔钱货也不生,怎么如兰偏偏生了两个呢,真晦气。 文炎敬自以为只是私下抱怨,却被门外的如兰听了个清清楚楚,如兰拖着虚弱的身体,站在寒风中,呆呆地站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打湿了衣襟,直到乳母来报,孩子又哭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回去哄孩子。 再后来,如兰又生下嫡次子,在文家地位水涨船高,文炎敬看她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青春时代恋爱时的笑意,待她越来越好,即使回到京城,婆婆看在两个嫡子和如兰娘家蒸蒸日上的份上,也不敢再对如兰刻薄,虽然有妾室通房接连生下嫡子女,但如兰和她的儿子二女的地位始终稳固,文炎敬又接连升了官,积攒了不少家业。 王大娘子以为如兰总算苦尽甘来,华兰和明兰也真心为如兰高兴,但是,怀孕时的经历,始终是如兰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不断生长,让如兰和儿女之间生出了一道看不见的隔膜。 -------------------- 第5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5 文炎敬自尝苦果 ============================================================ 眼见如兰铁了心要合离,王大娘子心中越发焦急,苦劝如兰不要冲动,“如儿,你可要想清楚啊,千万不要逞一时之快,一旦合离,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后悔药吃了。” 如兰却不为所动,坚持不要这桩亲事了,“当年文炎敬里外勾结,害我差点被活活勒死,也差点害死小喜鹊一条人命,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我岂能再与她做夫妻?” 说完,又夹枪带棒刺了盛明兰和顾廷烨几句:“既然六妹妹和六妹夫觉得这是们好亲事,那文炎敬就送给六妹妹了,六妹夫还不知道吧,当年六妹妹可是跟我说过她想嫁进文家呢,恭喜六妹妹即将达成所愿,一妻二夫,三人大被同眠,日后再多给文炎敬添几个大胖小子,文炎敬可最喜欢大胖小子了。” 如兰一阵胡言乱语,把文炎敬、顾廷烨和盛明兰三个人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如兰嘴角浮起得意的笑容,盛明兰,不是只有你会暴露别人的私房话,你能说我的私房话,我也能说你的。 “可既然要合离了,文家再用我的嫁妆,就不合适了,我今天回去就列一张嫁妆单子,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拿我的,全部都还回来。文炎敬,你回去让你家人都收拾收拾,尽早搬离我的宅子。” 文炎敬顶着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想动动嘴说什么,最后又看了一眼顾廷烨,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他现在心虚得紧,当年如兰被顾廷烨盛明兰两口子算计,其实文炎敬并没有参与,是顾廷烨突然来访,为了帮盛明兰和盛老太太解围,让文炎敬担了这个罪名。 一开始听顾廷烨说完前因后果,文炎敬也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翻墙夜会佳人已是极限,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顾廷烨竟然能把手伸到盛家院子里,对如兰的一切行踪了如指掌。本来他应该断然拒绝,甚至生气当年顾廷烨偷窥设计她的妻子,害妻子差点被活活勒死,但是顾廷烨软硬兼施,分析厉害:一则,你们结发夫妻,恩爱多年,又生育有很多子女,你只要坚称当年设计盘算全为了能和如兰终成眷属,如兰一定会看在夫妻情分上原谅你,也原谅当年发生的所有事;二来,你我是亲切的连襟,前些日子,前任巡盐御史贪赃枉法,被包拯铡了,如今正空缺,我有意举荐你,但如果此时,盛家,文家,顾家,三家家宅不宁,想必皇帝也不想任用治家不严之人。 巡盐御史,那可是出了名的肥缺,即使不贪赃枉法,每年光正常的“常例”“冰敬碳敬”就肥得流油。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文炎敬答应了。 原本文炎敬以为,只要下跪服软,好好哄一哄如兰,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没想到盛老太太这个猪队友,竟然把如兰逼到要合离的地步,巡盐御史的位置还没到手,老婆和老婆的嫁妆就要没了,这可怎么得了! -------------------- 第5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6 盛明兰赔钱给大 ============================================================ 除了文炎敬不想合离以外,在场的其余人,也并不是真的希望如兰合离,王大娘子自不必说,盛老太太只想以退为进,逼如兰低头认命,不要再找明兰和顾廷烨的麻烦,可万万没想到如兰会真的答应。 第38章 盛纮盘算更多,好好的夫妻,突然合离,万一以后合离的原因传出去,盛家的脸还要不要了。顾廷烨和盛明兰则同时想到,一旦如兰合离,坏了盛家和顾家的名声,儿子的婚事可怎么办?英国公那边可怎么交代? 王大娘子劝女儿不成,捂着帕子嘤嘤地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当年欢欢喜喜出了两份嫁妆嫁女儿,如今,一个和外人连起手来骗我,一个闹着要合离。”闹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盛明兰的错,如果如兰嫁的是李郁而不是文炎敬,如兰何至于此。 大娘子越想越气,忍不住指着盛明兰的鼻子臭骂起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你这贱人记成嫡女,以前我吃了猪油蒙了心,还当你是个忠厚老实的,和林栖阁那边不一样,没想到,你和林栖阁的一个德行,都是惦记别人东西的贱人。你没托生在正头大娘子肚子里不是我的错,可你居然为了嫡女的地位和嫁妆,连嫡母和嫡亲姐姐也要算计。等过些日子回宥阳老家,我说什么也要把族谱改回来,孽庶就是孽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明面上骂的是盛明兰,但盛纮总觉得,大娘子也是在指桑骂槐骂自己,因为让大娘子给明兰出和如兰一样的嫁妆,是自己的主意,当时自己确实存了攀附侯府,讨好侯爷的心思,反正又不用自己出银子,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大宋律例,以庶冒嫡,婚姻无效,女子徒一年,但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无人告发,糊里糊涂也就过去了,一旦有有心人借此生事,一状告到开封府,搞不好,顾候这个金尊玉贵的女婿就没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娘子回宥阳老家改族谱,一定要把这件事控制住。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心疼那些嫁妆银子嘛,这些年来,侯爷也赚了不少银子,真要计较起来,你大可把那些嫁妆收回去。”盛纮提出了一个折衷的解决方案。 “我们夫妇愿意偿还大娘子当年出的全部嫁妆,求大娘子原谅。”听到盛纮的解决方案,盛明兰也决定借坡下驴,破财免灾,虽然要出这笔银子让她非常肉疼,但如果让这件事持续闹大,后果只会更严重。 大娘子见明兰和盛纮服软,底气更足了三分,撇了一眼盛纮和盛明兰,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盛明兰赔付当年三倍的嫁妆!” 三倍,真会狮子大开口,盛明兰倒吸了一口凉气,确认大娘子不是在开玩笑。 大娘子继续补充道:“三倍嫁妆分三份,一份是你应该偿还我的,一份当做是你欺瞒长辈的赔偿,一份赔给如兰,你当年差点害如兰被勒死,赔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 感谢在2023-09-12 20:09:27~2023-09-13 19:4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佚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7 卫姨娘的牌位 ========================================================== 三倍嫁妆,盛纮也觉得太多了,忍不住开口劝道:“当年你给六丫头出嫁妆,可不光是为了记嫡女代嫁一事,也是因为当年卫姨娘……“盛纮停顿了一下,觉得不该在两个姑爷面前说得太明白,“卫姨娘死得早,你我心疼六丫头从小没有亲娘照顾,卫姨娘在天有灵,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在族谱上换了亲娘,怕是也要伤心难过女儿不认生身母亲。”王氏打断盛纮的话,“照你这么说,我更应该早点去宥阳老家,把族谱改回来了。” 如兰嗤笑一声,帮腔道:“还要请最好的木雕师傅,给卫姨娘做一个牌位,敲锣打鼓送进顾家,享一享侯府的香火才对。不能光让母亲一人年年去庙里给卫姨娘捐长明灯和香火。”王大娘子对卫姨娘心中有愧,如兰是知道的,当年她不忿,为什么明兰嫁妆比她还多,找王氏诉苦,王氏见她已长成,遂说出了当年这桩公案,给盛明兰的嫁妆,权当做给卫姨娘一尸两命的补偿,可是这些年来,如兰和王大娘子去庙里烧香时,偶然问起卫姨娘那边,庙里的师傅却回答“只有王大娘子这些年来一直为卫姨娘供奉香火”。如兰回家以后,再派人一打听,这么多年来,盛明兰对亲生母亲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祭拜和供奉,仿佛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卫姨娘这个人。可见,亲生孩子也未必靠谱的,因为这件事,如兰对四个儿女的情分更加淡薄了。 要是真改回族谱,再拿着盛明兰这么多年不孝亲娘说事,恐怕英国公那边也要掂量掂量该不该和一个不孝生母的庶女当亲家。 眼下,王大娘子和如兰是豁出去了,顾廷烨和盛明兰也只能豁出去,乖乖赔钱,反正等到长子大婚,赚到的钱远不止三倍嫁妆,光英国公那边送来的嫁妆就不是小数目。 明兰死灰着脸,低声说“那就依大娘子所说,三倍赔付。” 顾廷烨也点点头,“但是,赔完钱以后,此事就算了了,以后,无论哪家,都不许再纠缠牵扯。” 盛纮继续说道,“如儿和五姑爷回去好好过日子,休要再意气用事,此事就当从没发生。” 如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大娘子一把抓住,低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如兰想了想,觉得亲生母亲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同意了赔钱的方案。 第39章 虽然约定了赔钱,但是怎么赔,却还有争议,当年陪嫁的,除了现银、良田、商铺,宅子等,还有很多名贵的衣料、首饰、家具等,王大娘子表示,动这些财产太惹眼,恐引人怀疑,传出去不好的流言,希望全部折算成现银银票,方便拿取。 另外,王大娘子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允许盛老太太偷偷贴补,一旦被她发现,马上回宥阳老家改族谱,还要敲锣打鼓送宁远侯府一尊卫姨娘的牌位。 盛明兰顾廷烨夫妇和盛老太太也只得答应。当天晚上,如兰也和文炎敬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家,但是如兰和文炎敬分房而睡。 两天以后,王氏送来一封长长的嫁妆单子,盛明兰一看,气的快背过气去。 -------------------- 第5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8 如兰买名贵首饰 ============================================================ 一张小小的嫁妆单子,为何能把盛明兰的脸生生气变色了呢?原来按照盛明兰原本的盘算,当年的这笔嫁妆全比照十五年前的物价换算成银子,即使三倍,也是她能接受的数额,没想到,王大娘子压根没那么算。 王大娘子是这么算的,现在的房价比起十五年前,涨价了不少,全按照新的房价计算。绫罗绸缎,家具家当,珠宝首饰这些物件的价格也涨了不少,全按照最新的物价计算。当年送出去生钱的铺面和良田,全部连本带利计算,盛明兰这些年经营有方,赚了不少利润,如今全都成了免费给王大娘子打工。而且,王大娘子要的,是足足三倍。 盛明兰很想再去找王大娘子理论理论,砍砍价,但是却被顾廷烨拦住了,此时此刻,不宜再节外生枝,更何况,即使王大娘子要的再多,侯府也给得起,侯府这些年从各个渠道得到的银子,可远远不止这三倍的嫁妆。 盛明兰不情不愿地准备银子,心里却在滴血。 数日后,一个精致的螺钿盒子送到了王氏桌子上,里面是厚厚的一摞银票。 王大娘子和如兰得了银子,倒也不亏待自己,翠宝斋的珠钗,琉璃阁的羊脂白玉,瑞和祥的绸缎,不要钱似成堆成堆的买,如兰当年十分羡慕那支金掐丝嵌翠玉翘头的转珠凤钗上的拇指大的珠子,于是满京城的珠宝阁里寻明珠,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据说是前朝皇宫里流出来的,颗颗都有拇指大,滚圆明净,璀璨耀眼,带出去招摇一番,京城其他妇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如兰幼年时,盛老太太曾经拿出一块珍藏了许久的上好玉料,请翠宝斋的当家师傅雕成玉锁,送给了盛明兰,那枚玉锁玉色温厚,质地润泽,手工又精细又漂亮,竟比如兰和墨兰的都要好。这件事,如兰也一直记着,这次花大价钱打了一对沉甸甸的羊脂白玉玉镯,玉色润白,质地细润,但隐隐约约透出翡翠的水色,玉雕师傅一双巧手,把绿色的玉雕成了朵朵晶莹剔透的绿牡丹,匠心独具。 盛明兰看着王氏和如兰身上多出来的衣服首饰,只能强颜欢笑,本来,这些应该是她的银子。 郁闷的不止盛明兰,还有文炎敬。当初一开始听说侯府要赔钱,文炎敬表面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其实他打心底里高兴,因为如兰得的这笔银子,迟早是文家的,即使现在不肯拿出来给文家花,百年之后,也是文家儿女的。他就不信了,两个女儿出嫁,如兰能不补贴嫁妆?过几十年如兰弥留之际,她能不把银子留给儿孙? 因此,如兰流水一样花钱,就像从他的兜里掏钱一样难受。更雪上加霜的是,顾廷烨当初打包票说好的巡盐御史,被开封府尹包拯截胡了,包大人另外推荐了一个颇有清名的后生,如今已经准备好走马上任了。 而如兰也并未如他所想的一样继续好好回文家过日子,从那日起,两人便分房而睡,文炎敬即使要睡在小妾那里,如兰也不管,但是放出话来,无论多出来几个庶子女,文家都别想从她那里再拿到一个铜板。 文炎敬无可奈何,一会儿负荆请罪,一会儿在如兰面前忆往昔,但如兰看着她那副样子,恍惚间想起,当年浓情蜜意时,文炎敬劝她多关怀弟弟妹妹,她竟乖乖地拿出压箱底的金子,去翠宝斋打了一副极足分量的金丝螭头项圈送给了盛明兰。可那所谓的姐妹情谊,夫妻恩爱,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 她狠狠关上房门,下闩独自睡去。 -------------------- 第5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29 姚依依梦遇包公 ============================================================ 白天看了如兰一身珠光宝气,想到那都是自己多年辛苦经营得来的银子,姚依依直到晚上睡前还捂着胸口直叹气,没想到区区一个曹锦绣之死,给自己引出来这么多麻烦,华兰姐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自己也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白送出去那么多银子。以前拿王大娘子嫁妆的时候,她只觉得多多益善,但如今她只恨王大娘子给的嫁妆太多,让她赔的也越多。 此事皆因曹锦绣一案迟迟无法侦破,以至于越闹越大,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很怀念从前的时光,若是从前,凭顾家和盛家的身份地位,如果贺家惹上官司,只要求一求盛老太太,让顾候随便递句话,那些个官员肯定狗颠儿似的给曹家定一个诬告之罪,早早帮贺家了结了这桩案子。但是自从包拯结束外放回来,重新坐上这开封府尹的位置,顾家和盛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仅要想方设法应付方家父女,羊毫家人这些刁民,还要提防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出来当年那些不能为外人所道的要案,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包拯就好了,顾廷烨还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风光侯爷。 第40章 想着想着,盛明兰慢慢进入了梦乡,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她居然也梦到了包大人,不过不是在开封府的公堂上,而是在一个现代法庭上,法官席上坐着的,却是身穿一身宋代官府的包拯,而姚依依身边的两位法警,穿的却是现代的制服,姚依依身前的名牌,写的不是盛明兰,而是姚依依。 姚依依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个梦太奇怪了,自己怎么会穿越回现代?为什么恢复了姚依依的身份?为什么自己坐在被告席上?为什么主审法官是包拯? 之后梦里的很多细节,姚依依也记不清了,当她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时,眼前还是熟悉的紫檀拔步床顶,身上盖的还是缂丝鸳鸯戏水被子,身边躺的还是丈夫顾廷烨,外面的榻上还躺着上夜的丫鬟。 姚依依仔细回忆着这个梦,依稀想起,法官席上的包拯说她“虽入了法院公正之地,但目的不纯,心性不净,应有此劫。若是能克勤克俭,自省自立,观民间疾苦,救民于水火,方可渡劫成功,回归原处。但若是沉湎于权势,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则灵魂将被永囚于此。” 说完,包拯又拿出来一本簿子,开始念盛明兰从小到大身上发生的大事,先念她这些年积攒的功德:捐钱施粥,和善待人,孝敬祖母……姚依依边听边点头,庆幸自己这些年做了不少攒人品的事 可是接下来,包拯又开始念盛明兰做的坏事:包庇恶人,知情不报,贪赃枉法等等,念到最后,包大人宣判:过大于功,罚永留此地……再然后,姚依依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梦醒时分,枕头是湿的。 她穿越到这里,已经过了整整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中,她从未梦到过现代的世界。而对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她也损失了很多记忆,她记得夏商周上古三代,记得春秋战国,汉魏两晋南北朝,但是所有的记忆,到了<a href="" target="_blank">宋朝戛然而止,她所处的时代,之后会怎样,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想她越来越想不起来刚才的梦的细节。等到天亮公鸡打鸣,姚依依已经把梦境全部忘记了。 现代某件医院的icu病房内,姚依依的心跳越来越微弱,终于完全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遗憾地告诉等在外面的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姚依依白发苍苍的母亲瞬间哭得跪倒在地,姚依依的父亲搀扶着妻子,默默留着眼泪,旁边的老领导也忍不住抹着眼角的泪珠,不停地说姚依依是因公殉职,一定给她争取到烈士,国家一定会妥善安置二位老人。 而另一个世界的姚依依,又开始了作为古代贵妇的忙碌一天,要管理下人,要教养儿子们读书,晚上要和丈夫亲近……她并不知道,她穿越回现代世界的最后一次机会,已经彻彻底底,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 第5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0 曹锦绣之死真相 ============================================================ 盛家这边的“陈年旧案”算是草草了结了,但公堂那边,曹锦绣的案子,还在紧锣密鼓地调查中。 包大人认真读了那本厚厚的贺奶奶口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立即提审曹家人,问他们:之前贺家的丫鬟,后来连卖身契一起送到曹家的秋儿,如今身在何处? 曹家人面面相觑,家主答道:“锦儿自尽那日,全家乱作一团,那丫鬟趁乱,偷了一些曹家的细软跑了,因家中诸人都忙着锦儿的人命官司,因此无人再去管那逃奴之事。” 此话虽答得滴水不漏,但是包大人从曹家人的眼神表情中看出,秋儿叛逃绝非这么简单,甚至秋儿与曹锦绣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发下海捕文书,缉拿重大嫌疑人秋儿。 那秋儿虽日夜兼程,逃到了外省,但看到包大人发的海捕文书,自知已东窗事发,逃跑无望,为求个从宽轻罚,只得偷偷回到了京城,去开封府投案自首。 秋儿投案自首以后,这桩案子终于真相大白。当年在贺家,秋儿被曹锦绣发展成眼线,收了曹锦绣的银两,帮曹家传递贺家的消息,曹锦绣自知不能生育,为了巩固地位,也为了日后有靠,她急需一个孩子,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秋儿头上,秋儿也很心动,只要生下出息的庶子,日后分家,自己就是老太君,这不比随便配个管事,两口子和孩子一辈子伺候人强吗?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行动。 坏就坏在,这件事让曹家人知道了,曹家几个兄弟一合计,肉不如烂在自己锅里,索性让秋儿怀着曹家的孩子,接手贺家的产业。曹锦绣自然是同意。 但他们的一切计划,都被贺老太太看在眼里,秋儿刚与曹家事成,贺弘文就被贺老太太派出去办事,两个月以后才回来,曹锦绣下药成功才七八日,贺老太太马上让贺弘文诊了秋儿的脉。贺弘文羞愤难当,贺弘文母亲更是气得一病而亡。 此后,贺弘文更加厌恶曹锦绣,贺奶奶也趁此机会,把秋儿连同她的卖身契一并送到了曹家。 秋儿在曹家,白天要砍柴洗衣做活,晚上要受几个男人的蹂躏,但秋儿最怕的是,日后被他们玩腻了,再被卖到窑子里去。 而曹锦绣这段时日,却靠着陆姨娘,在贺家风生水起。 曹锦绣那日回家探望母亲,秋儿哭着跪在曹锦绣面前,求曹锦绣救她脱离苦海,曹锦绣也不是没动过救人的心思,但曹家的男人都不同意曹锦绣把秋儿带回去,曹锦绣也就作罢了。 第41章 当晚,秋儿被安排伺候曹锦绣,秋儿看着熟睡的曹锦绣,这些日子的愤恨委屈全涌上心头,竟然动了杀人劫财的心思。 可秋儿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奴仆杀主,更是罪加一等,因此她做了充分的准备,勒死曹锦绣时,把绳子绕过床柱,再扶起曹锦绣,让曹锦绣半坐着身子被勒死,这样能避免脖子后面留下绳结的痕迹,然后,秋儿把绳子扔上横梁,再把曹锦绣的尸体抱上去,又在曹锦绣身下放了一个踢倒了的凳子,做出一副曹锦绣自尽的模样。 最后,也是最要紧的,就是防备曹家人的捉拿,秋儿深谙曹家人的德性,逃跑之前,特意用桌上的纸笔,写下了“去贺家挟尸要价”七个字。然后收拾了一下从曹锦绣身上扒下来的首饰细软,趁夜跳墙,偷偷跑了。 第二日,曹家人发现曹锦绣的尸首,马上就意识到了是秋儿干的,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秋儿留下的字,果然如同秋儿预料的一样,曹家人看到“去贺家挟尸要价”七个字,立马打起了小算盘,秋儿不会跑远,如果此时报官,定能缉拿秋儿,但捉拿秋儿,最多要回来那些首饰细软,秋儿即使问斩了,曹家也捞不到什么。 可如果带着尸体,去贺家告他们逼死人命,那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告上公堂,贺家要赔曹家不少银子,若是私了,相当于贺家有个大把柄落在曹家手里,以后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权衡利弊后,曹家立即伪造了曹锦绣的遗书,带着尸体,去贺家“讨公道”去了。秋儿也就平平安安带着金银,出了城。 -------------------- 第5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1 风波再起 ====================================================== 曹锦绣的尸体被抬到了贺家,贺家人非说贺家虐待曹锦绣,把人逼得上吊了,口口声声让贺家给个说法。陆姨娘到底年轻经事情少,忙不迭过去打探消息,可只看了一眼曹锦绣惨白的尸身,就吓晕了过去,昨天还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的曹锦绣,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谁看了能不害怕呢? 老谋深算的贺老夫人立即命人把陆姨娘抬回房间,严加看管,不许她出门半步,那时,贺老夫人已经意识到,陆姨娘与曹锦绣素日交好,她若是掺和进来,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数。 但如何处理这桩案子,贺家人却起了分歧,贺奶奶其实心虚得很,她平时没少对曹锦绣拳脚相加,曹锦绣昨晚回家哭诉,一时想不开,上吊了,这种可能性很大,无论如何她也脱不了罪,因此她一力主张私了,大不了赔些银子。贺弘文也很想私了,因为一旦闹上公堂,恐怕要把秋儿的事掀出来,到时候,贺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而贺老夫人却认为,若是此时同意私了,相当于一直有把柄握在曹家手里,曹家人日日吃喝嫖赌打秋风,这个无底洞,是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于是她先稳住曹家人,偷偷派人,往侯府送了一封信,希望侯府看在当年贺家和盛家有交情的份上,能帮这个忙,料理了这帮曹家人。 若是以前,侯府遇上这种案子,随手就可摆平,那些官员都要给顾候个面子,顾家想怎么判,那些官员就怎么判。可今时不同往日,开封府坐堂的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包拯,盛明兰即使想帮忙也有心无力。明兰只得对送信人说了几句漂亮话,又塞了几张银票,把人打发回去了。 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被关在房里的陆姨娘醒了。陆姨娘眼见自己被关起来,看门的又什么都不肯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想起了曹锦绣警告过的“不知道有多少妾室通房,庶子庶女悄无声息的断送在贺老夫人手里,你一定要当心。”忍不住怀疑到了贺老夫人头上,万一杀害曹锦绣的凶手真的是贺老夫人,曹家人再收了贺家的封口银子,曹锦绣就永远没有昭雪之日了。 想到此处,陆姨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桌上的油灯把房子点了。下人们见房子起火,急忙开门放人,提桶救火,陆姨娘便趁乱逃了出来,找到账房的弟弟,一起找包大人拦轿告状。 这下,即使贺家人想私了,也不成了。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包大人也做出了宣判,秋儿,自动投案,且事出有因,从轻发落,判流放海南。曹家一干人等,故意诬告,按罪责大小分别判了徒刑,待刑满之后,全数发还原籍,永不得回京。贺楚氏,殴打虐待妾侍,判杖责二十,至于那凉州的武官夫妇,给妾侍灌绝育汤,伤人身体,武官革职,其妻子徒二年。顾廷烨受圣旨申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 而那陆姨娘,本就胎气不稳,又接连受惊吓,又没受到好的照顾,不幸流产了。包大人明白,陆姨娘做出如此忤逆贺家之事,日后在贺家也不会好过,因此亲自出面,给陆姨娘赎了身,从此陆姨娘和贺家再不相干,其余的陆家人,因没有签卖身契,也纷纷离开了贺家。 许多年后,已经和家人南渡临安的陆氏,早已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但当她听到年幼的侄孙立志要收复中原河山、报效朝廷时,还会想起,那年在开封,协助名满天下的包青天办案的日子,办的案子,正是后来震惊朝野的贺韩氏毒杀数十名贺家家眷的大案。 -------------------- 第5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2 常燕参加侯府婚 第42章 ============================================================ 曹锦绣的案子虽已水落石出,但还有一件事,让包大人非常在意。在审问陆氏时,陆氏曾有口供:“曹氏曾经对我说过,‘贺老夫人看似是个和气的笑面佛,其实暗地里手段狠辣,她手上是有人命的,不知道多少庶子庶女、妾侍通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她。’因此,此番曹锦绣出事,贺家又突然把我关起来,我便怀疑是贺老夫人下的手。” 包拯命人调查贺家的情况,果然十分诡异,贺老夫人贺韩氏与她相公共有四子四女八个孩子,但贺家这一代,却没有一个庶子女能活到成年,贺老太爷年轻时也自诩风流,贪花好色,有过不少通房姬妾,这些通房姬妾和他们的孩子一样,不是早早病死了,就是意外身亡,或者直接消失。而且,贺韩氏出身医学世家,及其通晓医术,如此看来,陆氏所言非虚,贺韩氏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贺韩氏若真有本事悄悄害死这么多人,想必心思十分缜密,若是光明正大调查,恐怕要遭遇重重阻碍,或许贺家会抢先销毁证据,因此,包拯召来展护卫,命他去白石潭贺家老家,秘密调查一番。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再说京城这边,虽然顾廷烨被禁足在家,但婚礼的准备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这是侯府嫡长子与英国公嫡孙女的大婚,马虎不得,侯府选了良辰吉日送去彩礼, 彩礼之丰厚,比之明兰和顾廷烨大婚,有过之而无不及,反正这些彩礼大半要陪嫁回侯府。而张家也不逞多让,仿佛和侯府别苗头一样,一个劲儿给女儿添妆,据小道消息,张家女带来的嫁妆,比当年勇毅侯独女的嫁妆还多。 婚礼当日,大宴宾客,高朋满座,顾候夫妇迎来送往,喜气洋洋,似乎把禁足三月的霉气一扫而光,筵席上不是皇亲贵胄,就是高官名臣,好不风光。顾家似乎在借这场婚礼昭告天下,什么申斥也好,禁足也好,不过是毛毛雨,对侯府的权势、侯爷的地位毫无影响。 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婚宴现场,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说是不速之客,其实是侯府的正经亲家——顾侯爷唯一女儿的相公常年的唯一的亲姐姐常燕和亲姐夫阿青。 盛明兰看着前来贺喜的二位“晚辈”,极力维持脸上和蔼的笑容,但在场宾客却没给她这个面子,纷纷对常燕夫妻投来了诧异的眼光。在场宾客穿戴,不是宫廷内造的华服首饰,就是番邦进贡的上等贡品,最不济,也是瑞和祥出品的鲜亮簇新的绫罗绸缎,而这二位,穿的只是普通的粗布大红衣裳,但浆洗得很干净,脚踩一双同样干干净净的布鞋。 盛明兰把那门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打算等婚礼一完,就找个由头撵了那门子。什么眼力劲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放进来也没什么,毕竟这是正经亲戚,但门子就不能先带人换身衣裳,再领进来吗? 这时,只听到席间的女客小沈氏“噗嗤”一笑,似乎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几个少不经事的年轻宾客,听到小沈氏开了个头,也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盛明兰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常燕夫妇和小沈氏,莫不是成心来给她捣乱添堵的。 -------------------- 第5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3 小沈氏恨上盛明 ============================================================ 其实明兰猜的没错,常燕夫妇和小沈氏就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即使常燕夫妇再拎不清,也知道这种场合应该穿什么、怎么做,这身衣服就是故意穿给在场宾客和盛明兰看的。 那门子一开始也同盛明兰想的一样,建议常燕夫妇先悄悄去侯府厢房,换身体面的衣服,再去酒宴上见客,可常燕夫妇反而酸里酸气、骂骂咧咧地说,让他们换衣裳就是瞧不起常家的穷亲戚,今天非要穿着这身衣服进门不可。门子虽有心阻拦,但也没胆子真的对常燕夫妇动手,推搡一阵,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俩进了门,眼下,这门子已经在盘算后路了,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去个收成好的庄子,日后干些轻快的活计。 而常燕夫妇敢冒着得罪侯府的风险这样做,也少不了小沈氏在背后煽风点火。小沈氏本来和明兰关系不错,为什么要设计明兰丢脸呢?此事并非因为小沈氏想把独生女嫁给团哥,却被盛明兰婉拒,小沈氏怀恨在心,而是和曹锦绣的案子有关系。 那年小沈氏怀长女时,经历了一番忧惧,未养好胎,生下女儿后便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这些年来,小郑将军又纳了几房小妾,生了几个庶子,小沈氏便越发不安,想尽办法,寻便天下名医为自己调养身体,希望能诞下嫡子。可无论看了多少宫中太医和地方名医,吃了多少进补汤药,非但不见效,反而吃药吃得身子更坏了。如今仍是膝下凋零,只有一独生女,眼见年华老去,身子也每况愈下,更没希望诞下嫡子了。 为什么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小沈氏呢?原因无他,当今天下,极为看重男女大防,许多女子得了妇人之症,耻于外传,更耻于医治,更有甚者,宁可活活病死,也不肯让男大夫医治,因此当世的男大夫大多不精于妇人之症,而通晓妇人病的神医,只有贺老太太这样的医家之女,其医术也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当年华兰治不孕之症,也是以回娘家看望病中祖母的名义进行,从未对外声张。 第43章 而这次曹锦绣的案子,把贺家和盛家的关系扒了个底朝天,很多两家的宅中秘闻也成了京中的八卦笑谈,小沈氏就是在此时得知,盛明兰认识贺老夫人这位妇科圣手,贺老夫人不但能帮华兰治好不孕之症,而且曾经送给盛明兰一本医药册子,正是凭借这本医药册子,盛明兰婚后不久接连生儿子,这些年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全是健壮又带把儿的,而且生完四个孩子,盛明兰依旧身体康健,红润美丽,把夫君吃得死脱,让京中许多妇人羡慕不已。 更让小沈氏羡慕嫉妒恨的是,当年生大毛时十分凶险的嫂子张桂芬,后来接连生下四子二女,六个孩子全部活蹦乱跳,连小沈氏都看得出来,兄长一日比一日喜欢张桂芬生的六个孩子。 小沈氏越想越气,好你个盛明兰,当年我同你说了多少次不孕的烦恼,你明明有医药册子,却不肯相助我。这些年来,我为了治疗不孕之症,吃了多少苦头,你都看在眼里,却从来不告诉我你认识一位妇科圣手贺老夫人。 再仔细一琢磨,小沈氏觉得是这么回事:盛明兰与张桂芬交好,张桂芬只和哥哥同房几次就生了儿子,而且这些年接连不断生孩子,一定是用了盛明兰的医药册子,或者经盛明兰介绍,认识了贺老太太,一直由贺老太太调养身体。而盛明兰一直不肯帮自己,一定是为了帮张桂芬对付小邹氏,如果自己让贺老太太帮小邹氏治疗不孕症,小邹氏生下沈国舅的孩子,张桂芬再想对付小邹氏和她生的庶子,就难了。 小沈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因此在心里深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真是瞎了眼,居然一直把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当作好姐妹。 但她的确是冤枉盛明兰了,当年盛明兰看她苦于无子,却不肯出手相救,只是因为觉得和小沈氏没那么亲近,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不是一路人,也不需要深交太多,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就无需给她医药册子或者介绍贺老太太。再说,张家、沈家和邹家的情况太复杂,她怕引火上身,并不想掺和。 而盛明兰帮助张桂芬更是无稽之谈,张桂芬本就是易孕体质,当年生大毛时也并非对外传的那么艰险,只是母亲为了让她博取同情,买通太医,故意让她装作难产凶险的样子。后来,太医的几幅寻常的坐胎药喝下去,就能让她哐当哐当不停生孩子。 但无论如何,盛明兰这口黑锅,算是背下了。 -------------------- 第5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4 小沈氏联手常燕 ============================================================ 小沈氏心直口快,绝不想白白咽了这口气,但也做不出伤天害理之事,于是便想找个法子戏耍一番盛明兰,最好是能让她在儿子婚宴上出个丑。 当年小沈氏女儿刚一出生,太医便诊断,小沈氏日后再难有孕,为了女儿的前程,小沈氏就把心思打到了年岁相当的团哥头上,但明兰却笑称孩子还小,希望孩子们长大一些再说。 再后来,明兰和顾廷烨一起去了蜀地赴任,又把团哥儿进宫当了太子伴读,小沈氏狠狠心,也把唯一的女儿送进了宫中,由身为皇后的亲姐姐抚养。如此一来,团哥和小沈氏女儿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转眼数年过去,团哥和小沈氏的女儿都该议亲了,多年在皇宫的青梅竹马,到底还是没成为一对。那年宁远侯府大姑娘出阁,团哥圆哥兄弟代父发嫁堂姐,英国公和沈国舅对这俩兄弟喜欢得很,想一边一个分了招婿,于是,团哥许了英国公嫡孙女,圆哥许了张桂芬生的长女宝珠。 但小沈氏女儿结局也不差,被皇后亲自养在身边,与太子又是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感情好得跟亲兄妹一样,眼见太子日渐长成,地位稳固,此时与小沈氏的独女结亲,相当于做了未来皇帝的妹夫,即使没有嫡亲兄弟也不打紧,没有嫡亲兄弟反而更好,小沈氏的财产都要留给女儿做嫁妆。 因此,团哥圆哥分别定亲以后,小沈氏女儿也由皇后做主,许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事定之后,小沈氏甚至松了一口气,庆幸当年没和盛明兰变成亲家。小沈氏虽出身禹州的小门小户,但多年以来耳濡目染,也沾染了京城世家看重门第的风气,那年她听说侯府独女顾书蓉许给了新科进士常年,便觉得有些不妥,倘若是家世单薄的耕读之家也就罢了,常年的奶奶常嬷嬷却是给顾侯爷的亲生母亲白氏做过奶妈子的,据说,常年的亲姐姐常燕,当年还差点给顾廷烨做了小妾。日后顾家的媳妇,要给一个下人之孙行礼,顾家的亲家,也拐着弯和奶妈子做了亲家,张家的女儿和外孙女受得了这委屈,她小沈氏的女儿可受不得。 加上小沈氏阅读史书,也读到过武则天不愿太平公主和田舍女做妯娌,硬逼薛家休了大嫂,这个故事更坚定了小沈氏的看法,幸好当年未与顾家结亲,免得逢年过节,亲女儿还要给一个奶妈子行晚辈之礼。 因此,小沈氏与明兰从未因两家婚事产生任何龃龉,直到曹锦绣案事发,小沈氏因此恨上盛明兰。 小沈氏动了捉弄明兰的心思,却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时候,她的贴身婆子问小沈氏,可还记得那侯府大女婿常年,常年有个出嫁的姐姐常燕,如今正和常家闹得厉害呢。 原来那婆子夫家和常家刚好是邻居,最近常家总是吵吵闹闹,婆子也趁机听了不少。小沈氏这下来了兴趣,婆子便把最近在街头巷尾听说的,常家的八卦趣事,全讲给了小沈氏。 第44章 -------------------- 第6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5 常嬷嬷属意常燕 ============================================================ 早已从常家出嫁多年的常燕为何又会和侯府结梁子呢?此事还要从多年以前说起,那年,顾廷烨浪迹江湖,他不再搭理曼娘,车三娘看中的方小荷又被流氓糟蹋后投水自尽,顾廷烨也一副不再信任女人的样子,只流连于青楼楚馆,与风尘女子作伴,绝不肯让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常呆,把常嬷嬷看得心疼不已,总觉得烨哥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贴身照顾,实在是太委屈了,可旁的女人,顾廷烨又不肯信任,怕再招来一个心术不正惹是生非的曼娘。 常嬷嬷思来想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常燕身上,那时常燕才不过十三岁,虽不十分美貌,却胜在年轻水灵。而且常燕自由开始照顾弟弟,浆洗劈柴,烹饪针线都做得,既能给烨哥儿暖床,又能照顾生活。至于常年,虽没了姐姐照顾,但有他亲生母亲常胡氏照料,也应对的来。 常嬷嬷把这件事和常胡氏一说,常胡氏却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顾廷烨已经被赶出侯府了,最穷的时候只能吃三文钱一碗的阳春面,而且前头还有一个外室和一儿一女摆着,如果是做个正头娘子,还勉强算门当户对,但是做妾当小,万万不可。 让常燕嫁顾廷烨当妾,还不如嫁给隔壁阿青当正头娘子,她看阿青挺好,有房有田又没儿女…… 常嬷嬷还没听完,就气得破口起来,骂常胡氏没良心,不知感恩,不记白老太爷当年的恩典,如今白老太爷唯一的亲外孙有难,正是我们报恩的时候…… “白老太爷对你有恩,又不是对常燕有恩,你想报恩,你自己给顾廷烨当妾去,没得糟蹋燕子。”这是常胡氏的心里话,但是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毕竟一个孝字压在头顶,常嬷嬷又脾气大,这些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被婆母骂了只能站着听,直到婆母骂够了为止。 常嬷嬷则继续骂骂咧咧,说烨哥是人中龙凤,如今虎落平阳,但是你们莫欺少年穷,烨哥一身的本事,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你眼皮子忒浅,等烨哥发达了,肯定念着咱家雪中送炭,到时候还愁燕子没有好日子过…… 常胡氏乖乖低头听训,心里却把她婆婆和那“烨哥儿”骂了几百遍,心说以后就算顾廷烨发达了,燕子还不是个妾,等顾廷烨娶了正头娘子,那正头娘子再把常燕看做眼中钉怎么办?那戏台上,金玉奴嫁莫稽,也是明媒正娶当了大娘子,若是真给顾廷烨当妾,岂不连那丐头之女出身的金玉奴也不如了…… 常胡氏虽然不敢反驳婆母,但终究还是没松这个口,常嬷嬷不死心,又安排顾廷烨和常燕见了一回面,可顾廷烨对中人之姿的常燕毫无兴趣,常嬷嬷这才彻底放弃,临了,仔细看了看常燕稚嫩的面庞,虽然足够年轻,可的确是姿色平平,烨哥是花丛中玩遍了的老手,难怪瞧不上燕子。 常嬷嬷心里又不免怪起了常胡氏,娶个儿媳妇长得不好看,生的女儿也不好看,连给烨哥做小都不配,都怪当年家里穷,图彩礼便宜,娶了个丑媳妇,让儿子委屈一辈子,儿子到死也没碰过漂亮姑娘。因此常嬷嬷又忍不住刻薄地骂了常胡氏几次,常胡氏虽挨了骂,却也松了口气,女儿终于不用被送过去当妾了。 可是后来,常胡氏又后悔了。 -------------------- 第6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6 常胡氏去世 ======================================================== 正如常嬷嬷所说的那句“莫欺少年穷”,顾廷烨真的发达富贵了,不仅立下了从龙之功,当了新帝的宠臣,而且回侯府继承了他哥哥顾廷煜留下的爵位。听说了这个消息,常胡氏肠子都悔青了,以那侯府的滔天富贵,即使做妾也不亏,可惜了自己眼皮子浅,一不小心就让燕子与那泼天的富贵擦肩而过了。 本来常胡氏就此死了心,也没打算让常燕知道此事,但那日听常嬷嬷和常年谈及,想让侯府帮忙介绍个先生,教年哥儿读书,常胡氏便又起了心思。 年哥是婆母的亲孙子,常燕也是亲孙女,既然婆母能卖几分面子,求侯府给年哥儿找个先生,自然能想办法把燕子送进侯府,即使做小,凭这些年的感情,侯爷肯定能对常燕好的。 这话,常胡氏也告诉了常燕,常燕年龄虽小,却自有主意,既没答应,也没反对,只说想先去看看那澄园到底啥样。 那日,常嬷嬷一家四口终于到了澄园,常嬷嬷和常年始终不卑不亢,可常胡氏却被澄园的富贵晃花了眼,她看那常燕也是红着脸看顾廷烨,心觉得此事肯定成了。 可常胡氏三番两次想开口提,都被常嬷嬷狠狠瞪了回去。等到了回去的马车上,她才终于能开口提这件事。 没想到,刚一提起这事,常嬷嬷就火冒三丈,在马车里就对着常胡氏破口大骂,连常燕也被亲奶奶扯着耳朵骂做了“地上的蚂蟥”,母女俩红着眼眶,低头不语。 晚上,常燕揉着被奶奶差点扯出血的耳朵,忽然想起奶奶白天说过的话: “你们以为大户人家的女人好做呀,当初白家老太公就是想不明白,结果拨大姑娘送进侯府,才几年光景,人就没了!就侬这个德行,进了格种深宅大院,连骨头渣子都剩勿下来!”,便问起了母亲:“娘,如果侯府真的那么不好,我去了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那当初顾爷没富贵的时候,为啥又让我去做小呢?那时候,奶奶就不怕我让人吃了骨头渣子了?” 第45章 常胡氏心疼地一边给女儿耳朵上上药,一边偷偷往外看,确认婆母没有在门外,才小声地回答常燕,“咱娘俩命苦,撞到这该死的老虔婆手里。你等着,早晚有她遭报应的一天。” 再后来,常燕被许配给了阿青哥哥,阿青家里有田有店,算得上小康之家,常燕嫁过去不愁吃穿。常燕母子虽有些许不甘,也只能认命。 常胡氏嫁到常家以后的很多年里,都对这个刻薄凶悍的婆婆又恨又怕,但是当媳妇的能怎么办?只能熬,熬到婆婆去世,自己当家做了婆婆,就算熬出头了。可惜常胡氏命很不好,她婆婆反而把她熬死了,她连常年中进士这一天都没等到。 常胡氏的灵堂上,常燕哭得死去活来,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母亲没了,母亲几乎吃了一辈子的哭,却没享过一日的福,母亲分明是带着怨恨走的。而那欺侮了母亲一辈子的人,还安然坐在高堂之上,享受着孙辈的孝敬。 -------------------- 第6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7 常燕打秋风结仇 ============================================================ 再后来,常家迎来了兴旺发达的巅峰,先是常年高中进士,紧接着,宁远侯夫人亲自做主,将宁远侯独女顾书蓉许配给常年为妻,常年家底单薄,宁远侯夫人便给蓉姐厚厚地添妆,让蓉姐带着大笔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全套的紫檀家具,数不清的田产铺子,风风光光嫁给了新科进士,众人皆称赞宁远侯夫人疼爱庶女,给庶女找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不知从哪里听说,常年的亲生祖母,当年给顾候的亲生母亲白氏做过奶妈,暗地里嘀咕这门亲事有些不配,侯门独女岂能嫁给下人孙子。马上有人反驳,当年常嬷嬷虽然做过奶妈,但从未签卖身契,从始至终都是白身。而顾书蓉,虽然记在了妾侍秋娘名下,却并非秋娘所出,其生母是一个做过戏子的外室,因那外室德行卑劣,所以从来没进过侯府的门,听说不知干了什么亏心事,如今已疯疯癫癫,被顾候关起来了。 直到方家父女押送曼娘告上开封府,众人才如梦初醒,原来所谓的侯府独女是个身背两条人命的杀人犯所出,难怪侯府只敢把独女嫁给下人的孙子,倘若是嫁给了清清白白的钟鸣鼎食之家,乃至普通的耕读之家,日后曼娘的人命案子事发,侯府亲家才发现自己娶了个杀人犯的女儿,这不成了结仇了吗?恐怕也只有做过奶妈的常家,才愿意接手杀人犯的女儿当自家的媳妇。 而在曼娘的案子事发之前,蓉姐和常年倒是过了一段琴瑟和鸣,夫唱妇随的日子,明兰本就对常家出手阔绰,给蓉姐添妆也有贴补常家的意思,蓉姐也遂了嫡母的心愿,一进门就给常家在京城的好地段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宽敞院子,带着常嬷嬷全家搬离了猫耳胡同。有了蓉姐的嫁妆银子和侯府的面子,常年在官场上自然如鱼得水,官运亨通,即使资历比他高的上级,也不敢小瞧了他。 蓉姐帮助常年如此得力,常年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蓉姐,自婚后起就一心一意对蓉姐好。常嬷嬷本来还有点担心蓉姐会随了亲生母亲的品性,如今看来,夫人教养得极好,蓉姐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媳妇。 后来,蓉姐借着怀孕,求了相公,把养母秋娘接进常家,常嬷嬷本来不太高兴,哪有出嫁的媳妇养娘家人的道理,但后来她见秋娘不仅性格十分老实本分,而且做得一手好针线,烹饪一手好菜,手脚勤快,总是忙前忙后照顾孕妇,也就同意秋娘进常家。秋娘一来,常嬷嬷就把一个针线上的绣娘和一个厨房里的厨娘辞了。 可常年那边越过越好,常燕这边却不乐意了。那年眼见着蓉姐的十里红妆抬进门,常燕心里便十分不平,原本这些,应该她也有一份,如果她当年能给侯爷做小,如果她也能生下一儿半女,她也会像秋娘一样住在大宅子里穿金戴银,秋娘不是亲生的妈尚且过那么好,何况亲生的。 为了弥补心里的不平衡,常燕便开始找理由去娘家打秋风,每次找的借口,不是糟了旱灾就是糟了水灾,不是孩子摔伤了就是老人生病了,每回都要拿走整整一大包银子,并许多绫罗绸缎、精致点心、名贵的杯盘器皿……一开始,常家还顾念亲戚情分,同情阿青家底单薄,不和她计较,但所谓救急不救穷,天长日久,常家也开始有怨言。尤其是蓉姐,常燕每回拿走的基本都是她的嫁妆,上次连夏天的凉席子都给拿走了。 但碍于妇道两个字,蓉姐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把嫁妆里的好东西都收藏进库房里,免得大姑姐每次都来顺手牵羊。常嬷嬷何尝看不出蓉姐的意思,她也心疼这些东西,要知道,这些银子要是燕子不打秋风,基本要留在常家留给常年的孩子。蓉姐的身份没法说常燕什么,但常嬷嬷敢啊,在常燕又一次打秋风之后,她拿出当年骂街的气势,狠狠把常燕骂了一顿,把常燕想顺走的东西全劈手夺了回来,最后把常燕赶出常家大门不说,还让她以后也不准再来。 常燕哭哭啼啼地走了,她小时候怕奶奶,现在也怕。回去的路上,常燕又想起了母亲,如果母亲还在人世就好了。做姐姐的荆钗布裙,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弟弟却享受着锦衣玉食,母亲看了,一定也会为自己不平。 但真正让常燕的不满爆发的,还是方小荷的案子,方小荷的案子公诸于世以后,常燕突然之间意识到,当年自己差点与死神擦肩而过,曼娘既然能害死方小荷,如果自己真的做了顾廷烨的妾,曼娘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而自己的祖母,很可能一直清楚。 第46章 那是自己的亲奶奶啊,明知孙女嫁给顾廷烨有危险,她还是希望孙女做顾廷烨的妾。 -------------------- 第6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8 蓉姐流产 ====================================================== 巧的是,小沈氏身边一个婆子,恰好和常家是邻居,那天来打秋风的常燕被撵出门去,常嬷嬷骂声震天,左邻右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那婆子的家人从头到尾听了个明明白白,后来便当做笑话讲给了婆子听。 婆子见小沈氏正苦思冥想如何作弄宁远侯夫人,便心生一计,献宝一样告诉了小沈氏。 其实,这个计策也不复杂,却正中小沈氏下怀。小沈氏并不知道常嬷嬷当年策划让常燕给顾廷烨当妾的内幕,常嬷嬷也有分寸,她会大声辱骂常燕日常来打秋风的丑事,但常嬷嬷却绝对不敢自爆常燕差点做妾的丑事。 而有一件事却是小沈氏和常嬷嬷都心知肚明的,那就是,顾廷烨儿子的几个亲家,表面从不声张,其实非常在意,自家的女儿将来和奶妈的孙子是姐夫和弟媳妇的关系。 沈家还好一些,威北侯夫人和宁远侯夫人是过命的交情,结成亲家是两家共同的心愿,张桂芬并不在意多常嬷嬷这一门下人出身的亲戚,沈国舅本身也是小门小户出身,对门第之见并不那么在意。 而张家那边的女眷却颇有微词,因为张家是富贵了好几代的名门望族,无论女婿还是媳妇,都没有白身出身的,现在一下子要让张家女认下人孙子当姐夫,别说是那嫡孙女的亲生母亲,就连祖母老英国公夫人,一开始也是反对这门亲事的,但女眷反对归反对,真正有权利拍板的英国公还是定下了这门亲事。原因无他,虽然庶长女找的女婿出身差了些,但顾家无论底蕴还是前途,圣宠还是功勋,都与张家的门楣般配,而且小世子团哥不但日后铁定能袭爵,而且自幼进宫在太子身边长大,和太子是合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俩人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一旦太子即位,和团哥的这门亲事必定能保住张家在下任皇帝面前的富贵。旁人若是嘲笑张家和下人当了亲家,就让他们说去吧。 而常嬷嬷,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她虽然没有签过卖身契,但曾经在白家做奶妈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当年一家四口上门求侯府给常年找个像模像样的教书先生,他们甚至不敢在上午登门,生怕中午被留饭,坏了“仆不与主共桌”的规矩。因此,今年团哥大婚,她也心照不宣地以“蓉姐有孕在身,大夫说蓉姐体弱需要保胎”为借口,提前跟侯府打好了招呼,此番就不去团哥婚宴了,以便在家照顾蓉姐的身孕。常家此次只有常年一人赴宴。 常年总归是中了进士,有了官身,不至于辱没了侯府的门楣。 而那早早嫁出去的常燕,常嬷嬷更是考虑都没有考虑过。想来常燕也不会去侯府自取其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常嬷嬷想都没想过的常燕,却让常嬷嬷马失前蹄,也成了小沈氏捉弄盛明兰的绝好的一杆枪。 婚宴前几天,小沈氏家的婆子偷偷上门找上了常燕夫妇,叮嘱他们大婚之日,一定要亲自去侯府上门贺喜,至于穿戴什么,如何言语行事,那婆子也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 于是便有了常燕夫妇登门赴宴,众围观者皆嘲笑盛明兰找个了下人出身的亲家的这一幕。 盛明兰强行扯出笑脸,如待其他来宾一样招呼常燕,做出一副不拘贫贱富贵的模样,常燕夫妇倒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常年那一桌上。 为了方便常年在官场交际,明兰特意安排,让常年这一桌不是同级别的官僚,就是在朝中颇说的话的上司,常年正欲与这些官场中人攀交情,常燕夫妇的到来却让常年叫苦不迭。 同桌之人,有人好奇地打量常燕夫妇,不解为何新科进士,当朝极有前途的少年翰林的亲姐姐,怎么会混得如此穷酸,还有的人,眼中甚至遮掩不住鄙夷之色。这一顿饭吃得尴尴尬尬,常年的交际计划全化作了泡影。 常年这顿饭吃得食不下咽,小沈氏却吃得痛快,连喝了好几杯酒,几乎醉倒在回程的马车上。回家以后还不忘狠狠夸奖了那个出主意的婆子,又足足赏了那婆子五十两银子。 晚上回到家的常燕夫妇也很是得意,今日一行,那老虔婆知道以后,估计要背过气去,非但自己出了气,还得了小沈氏的三百两赏银。反正那老虔婆也没把自己当孙女,侯府也没把自己当正经亲戚,不如先出了这口恶气让自己痛快。 而盛明兰顾廷烨夫妇,即使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能把小沈氏和常燕怎么样,一个是皇后的亲妹子,一个是女婿的亲姐姐,都轻易动不得,最后只能撵走了那门子出气了事。 好在亲家公英国公世子并未怪罪,反而说了不少好话,直夸赞宁远侯府不嫌贫爱富,体恤亲戚,惜老怜贫,又夸宁远侯的女婿常年安于清贫,刻苦勤奋,日后必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给足了宁远侯和常家的面子。其他人碍于侯府的权势地位,日后也不会说什么。 可那日并未去侯府参加亲弟弟团哥婚礼的蓉姐,却还是在不久之后小产了,流下来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外面有人猜测,蓉姐本就体弱,这胎保得不容易,或许是知道了那日常燕给娘家丢了大脸,一气之下流产,也有人猜测,是常年回家以后迁怒蓉姐,夫妻吵架,导致妻子流产。真实原因,谁也不知道,连去常家替蓉姐医治的太医也三缄其口,什么内幕也没有传出来。 第47章 再后来,蓉姐又流了一个男胎,一年以后,蓉姐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顺利生下一个儿子,那孩子却先天体弱多病,不足三个月便夭折了。蓉姐连续三胎,都没能给常家添丁,不仅常年和常嬷嬷心里开始不满,连外人也有些说三道四,说侯府出来的姑娘自私善妒,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让相公纳妾,这是摆明了心思恶毒,要让常家绝后啊。 这些话传到明兰耳朵里,明兰也觉得难听,因为长媳不久前生下一个女孩,明兰虽不太高兴,但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为了侯府所有女孩的名节着想,明兰便属意常嬷嬷给常年纳了一个丰乳肥臀,手脚壮大,好生养又老实本分的农家女为妾。第二年,农家女果然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此乃后话。 -------------------- 第6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39 盛明兰儿子出事 ============================================================ 虽然被小沈氏和常燕作弄了一番,但宁远侯府世子的婚事总算顺利完成了。此事一了结,宁远侯和夫人又该回蜀地了,世子团哥和次子园哥照例留在京城,做太子伴读,年纪尚幼的三子和四子则与父母一同赴任。 两个幼子,一个八岁,一个才五岁,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平日读书习武之余,最爱在院子里玩闹。可偏偏今年蜀地的秋天凉得特别快,到蜀地还不满三个月,兄弟俩便纷纷染了风寒。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病,顾廷烨请了最好的随军大夫医治,可连吃了几副药都不管用,反而愈发加重了,顾廷烨一着急,竟然命人把当地最好的名医都请来会诊,扬言治好了重重有赏,治不好全家陪葬。 大夫们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自然是尽心尽力。不久以后,老三逐渐好转,但年纪最小的老四却在发了几次高烧后,不治身亡。顾廷烨盛明兰夫妇首次尝到丧子之痛的滋味,何况死的还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夫妻俩哭得死去活来,正当盛年的顾廷烨鬓边生生长出了许多白发,一向保养有方,如同青春少女一般妍丽的盛明兰,也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这还没完,小儿子刚刚下葬不久,蜀地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自秋天以来,一直被严加看管的三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生在蜀地,长在蜀地,很少回京城,只在书上见过所谓三尺厚的鹅毛大雪,于是便天天闹着要出去玩雪。 刚失去了幼子的盛明兰看着大病过一场的三儿子,哪里敢随便让他出门,只允许他在火炭烧得旺旺的房间里,隔着窗户,看一看雪。偏偏那三儿子性格不像循规蹈矩的母亲,反而像极了桀骜不驯的父亲,越是不让他出去,他越要出去。便趁着仆人交接班的时候,泥鳅一样溜出了门,可惜还没跑出二门,就被奶妈像揪着小鸡崽子一样提溜了回来。 可是,仅仅出去这一小会儿,三少爷还是着凉病倒了,和上次一样,连日风寒总是不好,甚至发烧的症状越来越重,失去小儿子的痛苦回忆似乎又浮现在了顾廷烨和盛明兰的脑海中。但这夫妻俩是何等精明之人,即使今年天气异常,连续两个儿子的风寒之症也太过诡异,如果不是风寒,而是有人下毒呢? 顾廷烨立马召集当地所有名医,让他们一面按风寒来治,一面按照下毒的症状来查找病因。 按照这个方向查下去,果然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还要多亏那苗地里来的女游方大夫黄氏立了大功,黄氏出身苗寨,对那些旁门左道,苗蛊毒蛊十分熟悉,经过她悉心诊断,她断言这是苗寨里世代相传的一种蛊毒,传说是海那边的异族传到苗寨的,此毒在中原地区极为罕见,蛊毒者入体之后,并不会直接发作,而是潜伏在人体内,只有天气突然转寒凉,或者寒气骤然进入人体,蛊毒才会发作,而且发作的症状非常像寻常的风寒。 此毒又与人的体质有关,身强力壮之人,熬过了几次高烧,就挺过去了。但身弱的老人和孩子却不容易挺过去。 盛明兰听着黄氏的解释,一股透心凉的含义从脚心直冲到头顶,她清楚地想起,祖母今年寄给自己的信,信上写着,今年入秋以后,京城那边也异常寒冷,盛老太太也不慎感染了一次风寒,幸得太医诊治,早已痊愈,望明兰不要太过牵挂。 如果,祖母得的也并不是风寒,而是蛊毒,那么,最有可能下毒的人,也是最不可能下毒的,只有那个人。 -------------------- 第6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0 盛明兰回京见祖 ============================================================ 一转眼,数月过去,蜀地也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在黄氏、明兰和一干下人的精心照料下,宁远侯府三少爷终于彻底痊愈,并在吃了黄氏的神药之后,祛除了体内的毒素。 在此期间,不放心的顾廷烨命黄氏也给自己和明兰施针放血,检查是否被下毒,果不其然,顾廷烨和明兰也中了此毒。黄氏解释,此毒甚为刁钻,若是身强体健的人感染,便只会得小小的风寒,很快即可痊愈,但也莫要小看了这小风寒,每得一次风寒,中毒之人身体便弱一分,此毒长期存在于人体内,健康人经历几个寒暑之后,身体越发羸弱,不出几年,必一命呜呼。而旁人只会认为是风寒而亡,绝对想不到中毒上去。黄氏不停地说道,多亏侯爷心思缜密,早早察觉两个孩子同时染病的诡异之处,才发现其中端倪。 第48章 好隐蔽的手法,好狠毒的心肠,若不是去年秋冬异常寒冷,若不是恰逢黄氏游历到蜀地,只怕不消几年,顾家都要折在这下毒之人手上。 于是,在确保儿子已无事之后,明兰顾不上欣赏蜀地初春新芽吐绿,无数野花绽放的美丽春天,便把儿子交给了顾廷烨和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下人,带上黄氏和公孙猛、屠氏兄弟,坐了一辆十分简朴的灰油布马车,匆匆离开了侯府。 一行五人只管赶路,顾不上休息,一路陆路水路,终于风尘仆仆抵达了京城。五人中除了黄氏,都是侯府中人,但他们却并未回侯府,而是悄悄回到了盛家。 明兰这次带人回京,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连祖母也不曾知晓,那掌管后门之人看到六姑娘突然大半夜悄悄带人回了盛家,还以为自己在梦游。但大户人家做事的,很清楚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因此只悄没声息地带人去了寿安堂,便退下了。 盛老太太做梦也没有想到,日思夜想的明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明兰却像个孩子一样,猛然扑倒在祖母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数月以来,她一直担心可能已经中毒的祖母受寒毒发,害怕自己在失去了小儿子以后还要失去祖母,害怕自己见不到祖母最后一面,如今亲眼看到祖母平安无事,这数月来丧子的痛苦,对孩子们、对自己、对顾廷烨和对祖母安危的担惊受怕在此刻一瞬间爆发,一场眼泪又如何能洗刷这些日子内心的煎熬。 盛老太太被孙女的悲伤感染,也哭了起来,祖孙俩哭了好久方才止住,盛老太太轻轻拍着明兰的背,仍是不住得抹眼泪,她既是哭许久不见的孙女,也是哭那再也见不着面的小曾外孙。数月之前,明兰已经写信告知,她最小的儿子,祖母那年仅五岁的小曾外孙,因为一场风寒,没了。信中还千叮咛万嘱咐,今年冬天格外寒冷,祖母一定切忌出门,在暖房里熬过这个冬天。明兰并不敢在信中透露祖母可能中毒的猜测。而盛老太太也遵从明兰的建议,整整一个冬天没有出门,也整整一个冬天没有受寒染病。 -------------------- 第6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1 贺家又出命案 ========================================================== 明兰顶着肿成桃仁一样的双眼,眼中情绪十分复杂。她来不及做多余的解释,立马让黄氏进来,给老太太诊脉。果不其然,老太太身上也染了此种奇毒,幸而老太太整个冬天都没有受过风寒,方逃过一劫。 待黄氏开了解毒的药方,明兰又支开黄氏去亲自抓药煎药。待屋中只剩下祖孙二人,明兰才敢把一家人中毒的真相和盘托出,老太太又是愤怒,又是震惊,愤怒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下毒,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曾外孙,连自己也险些没命,震惊的是,她已经有几分猜到了下毒之人是谁。 这样隐秘的手段,这样缜密的心思,而且有机会接近明兰和盛老太太,这样的人,答案昭然若揭,而她下毒的动机,明兰和盛老太太也猜了出来。 这一晚,明兰和祖母单独谈了一夜,当中没有让任何下人进去伺候,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而公孙猛、屠龙屠虎三人却只在马车里窝了一夜,时刻等待主母吩咐。 第二天晚上,三个身着夜行衣的彪形大汉翻进了贺家的院墙,贺家本是小户人家,护卫家丁人手有限,三个大汉又身形矫健,很容易就躲过了巡夜的家丁。 恰好,一个十二三岁的,服侍贺宏文上夜的小丫头宁儿,半夜尿急,偷偷跑到假山后头解决,她正迷迷糊糊间,却忽然被捂住了嘴,接着,丫鬟宁儿便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架到了她脖子上,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粗哑的命令:“带我们去你家老太太房里,你要是敢喊出声,你的小命就没了!” 那丫鬟瞬间清醒,可她嘴里发不出声,脖子上也被架着刀,她被吓得瑟瑟发抖,只得听命于贼人,带着男人去了老太太的住处。 走到贺老太太和贺老太爷居住的正房门口,宁儿用手指了指,示意已经到了。男人手刀往丫鬟头上一劈,宁儿后脑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个男人把那小丫鬟扔到一边,一起来到了门前,屏气凝声,小心翼翼地把刀插进了门缝里,慢慢活动,一点一点撬开了那门闩。 门终于被打开,屠龙首先走了进去,但他的脚刚踏入房门,便被一阵奇怪的粉末喷了一脸,随后他便人事不省,倒在了地上。“不好,有毒气!”紧跟其后的公孙猛和屠虎发现屠龙中招,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公孙猛想拔腿就跑,屠虎虽也想跑,但却不能把亲哥哥留在此地,正犹豫间,有几个下人听到这里的声响,已经聚拢过来了,公孙猛轻功了得,飞上房顶,溜之大吉了,留下屠虎,撇下哥哥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眼看贺家的护院来的越来越多,大家一拥而上,把屠虎抓了个正着。 第二天,贺家把捆得严严实实的屠虎,和屠龙、宁儿两具尸体送到了开封府,求开封府包大人主持公道。 公堂之上,贺家据实以告,昨夜有几个江洋大盗趁夜摸进了贺家,抓了贺家的小丫鬟宁儿,逼宁儿带路去老夫人房里,宁儿带完路以后,这帮人心狠手辣,竟然一手刀,把宁儿活活劈死了。幸而贺老夫人是杏林圣手,警惕心十足,常年在卧室门口布置了毒气机关,那恶徒屠龙不明就里,被毒粉喷了一脸,当场身亡,另一贼人飞檐走壁逃脱,还有一个,被贺家的护院当场缉拿,现已押送到开封府衙门。 第49章 -------------------- 第6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2 贺老太太的怨恨 ============================================================ 昨晚只有公孙猛一人回来,明兰就意识到要坏事,本以为凭借屠氏兄弟和公孙猛的本事,半夜伪装成江洋大盗,杀死贺老太太给幼子报仇,不是难事,可偏偏没想到贺老太太还有下毒暗算这一招。当初怕用了外面的杀手,恐传出去坏事,因此特意找了亲信屠氏兄弟和公孙猛办事,如今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即使屠龙已经死无对证,即使屠虎忠心耿耿嘴巴很严,但屠氏兄弟常年在侯府办事,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是侯爷的人,如今已经押上公堂,这可如何是好。盛明兰一直自恃冷静稳重,如今也真的急了。 盛明兰为何要派人暗杀一向交好的贺老太太呢?原来那夜,明兰与祖母一起分析下毒之人,祖母斩钉截铁,认定一定是贺老太太下毒,因为这种毒蛊,这种手法,祖母年轻时候就见贺老太太施展过了。 而贺老太太又是怎么下毒的呢?明兰猜测,或许是下在了治疗伤疤的药膏里。原来,曹锦绣的案子审结以后,贺老太太低调地见了一次明兰,看到了明兰脸上被王大娘子打出来的伤痕,若是指痕便也罢了,偏偏王大娘子当时手上戴着好几个镶宝石的金戒指,戒指在明兰脸上划出了一道非常明显的口子,贺老太太一见这伤痕,便说十分不妥,若是在团哥喜宴上还是这幅样子,众宾客要怎么看待侯夫人。 几天后,贺家便送来一个装着药膏的白瓷盒子,说这是祛疤疗伤的好药,定能让明兰在婚姻之前伤疤全消。明兰因为贺老太太在公堂帮侯爷定罪,变得更加信任贺老太太,也就不疑有诈,没让任何太医检查,就用在了脸上。 此药的确是好药,用到见底的时候,明兰脸上的伤疤果然消失无踪。如今想来,那个盒子本就藏有玄机,明兰伤好以后,药刚好全部用完,而且那个盒子是十分普通的白瓷,以明兰的身份,也不可能日常用这种廉价的器皿,一定会扔掉盒子,如此一来,物证便生生没了。 而毒又是怎么下到祖母、顾廷烨和两个孩子身上的呢?黄氏解释过,此毒会经由身体,传染给亲近之人,而明兰最亲近的人,只有祖母、相公和孩子们。 而贺老太太为何下毒,明兰和盛老太太猜测,与曹锦绣有脱不开的关系。当年顾廷烨为了不让贺宏文娶到明兰,故意把曹家人弄回来生事。贺老太太不明就里,还觉得是儿媳妇糊涂,曹家亲戚无耻,害盛家吃了个闷亏,因此一直对明兰有所愧疚,后来听说明兰高嫁,庆幸之余,更是动了巩固关系,巴结侯府的心思,因此特意送了明兰一本医药册子,只要按照这本册子上的记载吃药、饮食、作息,定能平安产子。 这本册子确实有效,明兰接连诞下身强体壮的儿子,惹得姐妹们好生羡慕,那几年,明兰几乎成了京中贵妇人人津津乐道的旺夫益子的榜样。 而被曹家缠上的贺家可就惨了,贺宏文顶着屎盆子让曹锦绣进了门,曹家便开始借着亲戚名义日日打秋风,这些年不知道从贺家捞了多少银子,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每笔银子都是辛苦治病卖药赚的血汗钱。 而且,自从明兰嫁人以后,贺老太太又想方设法找了几家门当户对的好女孩,但每次对方不是被曹家吓退了,就是被曹家故意闹事搅合了。搞得贺宏文老大不小了都未能成婚,贺家既无主母,也无子嗣,仅有一个偏心娘家的太太和一个不能生育又爱搅风搅雨的曹锦绣把持,贺老太太就算再厉害,那些年也被闹得焦头烂额。 终于在某一年,贺宏文的婚事出现了转机,一位武官之女有意与贺家结亲,原来那位楚小姐死过一个未婚夫,又被国丧耽误了婚事,现在年龄越来越大了,非常不好嫁,楚家虽然也嫌弃贺家有个曹锦绣,但也没法挑挑拣拣了,幸好楚小姐觉得凭自己的厉害,应付得来曹锦绣,这才成了这门婚事。 楚小姐就这样变成了贺楚氏,贺楚氏对付曹锦绣确实有两把刷子,她既有身手,又会宅斗,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齐上阵,把贺家管理得如同铁桶一般,曹锦绣那几年过的苦不堪言。贺宏文也进了太医院,就在贺家终于走上正轨,开始蒸蒸日上的时候,曹锦绣被秋儿杀了。此案虽然最后真相大白,证明了贺楚氏的冤屈,但也让贺家元气大伤。 贺宏文夫妇颜面尽失,原先受人敬重的贺楚氏变成了在公堂上被打板子的虐打小妾的悍妇的代名词,原本在太医院前途无量的贺宏文,因为给忠勤伯老伯爷开春药,变成了众人的笑柄,本来相敬如宾的夫妻俩互相埋怨,一个怨对方引狼入室害自己蒙受冤狱,一个怨对方在公堂上什么都乱说,害自己前途尽毁,夫妻俩感情越来越差,而且完全没有和好的迹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顾廷烨帮曹锦绣赎身,并把她送回家开始。 以贺老太太睚眦必报的性格,她怎能不报复回来? -------------------- 第6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3 贺老太太的毒 ========================================================== 莫说是贺老太太,即使明兰自己,这些年来想起顾廷烨护送曹锦绣这件事,都感到心虚不已,因此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哪怕对最亲近的祖母也没有说过。 第50章 这些年来眼睁睁看着贺家因为曹锦绣的到来,一直过的不好,明兰也不是不愧疚,所以,长期以来,他们夫妻俩借着侯府的势力,暗地里不知道帮了贺家多少忙,不仅介绍了很多达官显贵去找贺大夫看病,在贺宏文进太医院以后,也打了不少招呼,要不然,凭借一个资历这么浅的年轻太医,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扶摇直上。 虽然一直瞒着贺家,但明兰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补偿、做到最好了。 一直以来,顾廷烨再三向他保证,贺家绝对不会知道此事。但仿佛应了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廷烨算计到了一切,却没算计到秋儿这个变数,曹锦绣的死亡让当年的一切大白于天下。明兰一开始还担心贺老太太会怪罪他们,但公堂之上,贺老太太把罪都揽到自己身上的举动让明兰大为感动,放松了警惕。 回家以后,明兰也和顾廷烨分析过,那时他们认为,贺老太太未必真的毫无怨言,但贺宏文还要留在太医院,贺家还需要京中贵人的人脉,贺家即使有怨,也不能与侯府交恶,以贺老太太之精明,一定是为了儿孙的未来考虑,才放下所有恩怨,抱紧侯府这棵参天大树。日后,侯府多给贺家送些银子,再贺家儿孙多加庇佑便是了。 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当年余家两个女儿都折在顾家,余嫣然远嫁云南的瘸腿商人,余嫣然一命呜呼,但余老太爷还不是为了剩下的儿孙,一心巴结侯府,连罪也替顾廷烨认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但儿孙的未来不能不考虑,天底下的父母,大概都是一样的吧。 然而顾廷烨夫妇还是想错了,贺老夫人可不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余老太爷,公堂上认罪,不过是为了让盛明兰夫妇放松警惕,真正的计划,从那时起,就在贺老太太的肚子里酝酿。 按照贺老太太原本的计划,此毒只会通过盛明兰传给亲近之人,而盛明兰的亲近之人,只有祖母、顾廷烨和四个孩子,或许还要加上团哥的新婚妻子。 而死亡顺序,贺老太太也做了周密的计划,京中一向比四川寒冷,盛老太太最为年迈,很有可能连秋天都挺不过去,如此一来最了解自己,并知道这种毒药的人,一定会最先“风寒”而死。然后,就是四川那俩孩子,以四川的气候,他们会在两年之内陆续死去,其余的几个大人,不管身体再怎么康健,在几年风寒,身体日渐羸弱以后,也会陆续死去。旁人只会认为他们是普通的“风寒”病逝,如此一来,既不得罪侯府,又能神不知鬼不觉报仇。 但老天爷似乎也看不下去这恶毒的阴谋了,故意和贺老太太对着干,今年四川的天象极为异常,比往年寒冷得多,两个最小的孩子提前病发,一齐发烧高热,引起了顾廷烨的注意。而苗寨里来的游医黄氏又恰好游历到蜀地,帮顾廷烨查出了下毒的真相。 而京城那边,虽然也比往年寒冷,可那早已关进慎戒司的康姨母竟无意中帮了盛老太太一把,那年康姨母下毒以后,盛老太太便需要常年服药调养身体,太医开的药,刚好能压住贺老太太的毒,虽无法根治,却也让盛老太太挺过了寒冷的秋天。 贺老太太并不知当年康姨母下毒一事,自然算计不到盛老太太能挺过来。 几重因素加起来,贺老太太不仅没有成功按照顺序杀人,反而暴露了自己。 -------------------- 第6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4 皇帝厌烦顾廷 ========================================================== 贺老太太那边,对自己计划失败,也并非无知无觉,从当年秋天盛老太太没死开始,贺老太太就觉得糟糕,旁人倒不重要,但这盛老太太是非死不可,因为盛老太太是知道这种毒药和她杀人的手段的,如果留着盛老太太,等她重外孙死了,盛老太太肯定要怀疑到她头上。 一整个冬天,从入冬的第一场小雪到除夕之夜的鹅毛大雪,贺老太太每天都盼望着盛老太太早死了早干净,可偏偏盛老太太很听明兰的话,做足了保暖,绝不出门,连贺老太太请她去赏雪喝茶,盛老太太都婉拒了,贺老太太亲自上门拜访,故意打开窗户透气,房妈妈也会立即把窗户关上。如此,盛老太太终于平安熬过了一个冬天,等来了从蜀地远道而来的孙女。 而贺老太太,也从别处打听到了宁远侯府四公子不幸夭折的消息。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笼罩在贺老太太头上,多年的算计或许要功亏一篑,但贺老太太也不是善茬,不会坐以待毙。从冬天起,她便开始和贺老太爷分房而睡,同时,瞒着所有人,悄悄在房里设置了机关,半夜偷偷开门者,必被毒粉毒死。防的就是半夜暗杀这招。 以贺老太太对盛家多年的了解,即使盛家和侯府猜出是自己下毒,也必不敢上衙门告发,一旦闹到公堂上,必然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出许多盛家的陈年隐私,盛家自诩文官清流,断断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以顾廷烨的行事作风,八成要派人暗杀。 盛老太太和贺老太太不愧是多年的好姐妹,都对对方了如指掌,盛老太太猜对了贺老太太是下毒真凶,贺老太太猜中了盛家会用暗杀的方式复仇。 无论盛老太太和明兰多么不想把案子闹大,可最终还是闹到了公堂上。 第51章 公堂之上,无论包大人怎么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或是以开封府的威严恐吓逼问,甚至大刑伺候,屠虎都坚称,他们兄弟是见财起意,为财私闯民宅,也拒不透露逃走的第三人是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京城的人都知道,屠氏兄弟是顾廷烨的亲信,以侯府的阔绰大方,绝不会让屠氏兄弟短了银子。而贺家,说破天去也只是个太医,最多算小康之家。屠氏兄弟在京城置办的宅子,甚至比贺家还要气派几分。屠虎的谎言,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何况屠氏兄弟多年以来一直跟随顾侯驻扎在蜀地,又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此事一定与顾侯有脱不开的干系。 包拯不再在那屠虎身上浪费时间,而是如实把情况上报给了皇帝。 “怎么又是顾廷烨?”包拯和皇帝内心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包拯是疑惑和担忧,疑惑顾廷烨身上到底还要牵扯多少案子,担忧日后还要牵扯出多少人命。皇帝则是开始厌烦顾廷烨,顾廷烨身为封疆大吏,皇帝亲信,一次次牵扯进各种案子里,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参与了,可上梁不正下梁歪,连自己手下和家眷都管不好的人,如何治理得了蜀地。事不过三,如果顾廷烨再一而再再而三牵扯进各种案子里,给朝廷丢脸,那这个位置还是换人做吧。 -------------------- 第7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5 蓉姐的婚后生活 ============================================================ “我的孩子啊……”一阵悲切嘶哑的哭声从房内传了出来,那是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发出的哀鸣,蓉姐死死抱住孩子不松手,仿佛还在等待奇迹的发生,期待怀中已经断气的婴儿能活过来,但婴儿始终闭着眼睛,逐渐变得冰冷、僵硬。 最后,蓉姐终于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常嬷嬷一边抹着眼泪抱走了这个孩子,自此,她与这个孩子的缘分,尽了。 看着常嬷嬷抱着孩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蓉姐一脸的麻木和呆滞,眼泪已经流尽了,孩子也没了,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就像嫡母曾经说过的,无论遇到什么境况,都要好好活着,可是……嫡母……自己怎么能跟嫡母比呢。 蓉姐想起嫡母,便自卑不已,自己怎么能跟嫡母比。从幼年时,嫡母带自己上女学读书,薛大家便教过自己女子这辈子,最重要的是给夫家传宗接代,嫡母以身作则,一连四胎全是儿子,京中贵妇人人皆称赞嫡母是旺夫益子的有福之人。可是,自己呢?已嫁人多年,连怀五胎,都没给夫家添丁,有两个孩子,不满月就流产,还有三个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个个天生体弱多病,没有一个能活过周岁。刚才抱出去的那个死婴,就是蓉姐的第三个孩子。 为了常家的香火,这些年来,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可婴儿,一个也没救回来,蓉姐的病症,也从来没有治好过。为了弄清楚蓉姐生不下健康孩子的真正原因,明兰从蜀地带来的女医黄氏,建议验尸。 那黄氏也是个厉害人物,当年不过是一个偏远地方出身,四处游历行医的民间土郎中,但这些年来,黄氏游便四海名山大川,拜访各处名医,也见识了不少疑难杂症。当年,顾廷烨的三子身染“风寒”,差点不治身亡,幸亏黄氏很有见识,认出这不是风寒,而是一种奇毒,这才治好了三公子的病。 再后来,黄氏跟随宁远侯夫人回京,又阴差阳错治好了不少达官贵人的疑难杂症,自此黄氏一跃而成京中医界的红人。蓉姐一直生育艰难,自然少不得要请黄氏瞧病。可黄氏来了许多次,皆瞧不出病根,连那先天不足的孩子,黄氏也没有帮常家保住。 常家不禁大失所望,如果黄氏都治不了,那天下恐怕再没人能治好了。可黄氏偏偏不死心,她建议解剖死婴尸体验尸,或许能查出什么病因。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就遭到了常家全家的反对,尤其是常嬷嬷,口口声声“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她可不能让自己的曾孙连全尸都保不住。 可是,当蓉姐的第三个孩子断气以后,常嬷嬷也终于松了口,同意解剖孩子的尸体,常年已经结婚那么久了,都没有健康的孩子出生,常嬷嬷早就动了给常年纳妾的心思,但蓉姐到底是侯府独女低嫁,常家高娶还要纳妾,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尤其是秋娘,为了反对常年纳妾,硬是带着蓉姐回侯府哭闹了几回。这次要是验完尸,黄氏还查不出病因,那就说明黄氏也回天乏术,蓉姐注定生不出孩子,到时候再提纳妾,别人也就挑不出什么错了。 蓉姐也不是看不出常嬷嬷的心思,深夜里偷偷安慰自己:“嫡母是旺夫益子的有福之人,自己比不得,如果嫡母也一直生不出儿子,父亲也一样要纳妾的。” 可谁能想到,黄氏验尸,还真的有了新发现:死婴的体内,含有水银毒素,而且据黄氏推断,这个毒,恐怕孩子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带了。 -------------------- 第7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6 蓉姐的婚后生活 ============================================================ 黄氏的结论一出,常家上下皆震惊,谁也没有想到,常家多年无后竟都是人为原因。既然已经查出了原因,势必要找出给蓉姐下毒的人。蓉姐是内宅妇人,这些年来忙于养胎生孩子,连弟弟大婚都没去过,不太可能是外人下毒,如果有人下毒,一定是内贼。 第52章 黄氏把蓉姐的日常吃食用度,并穿戴之物,全都检查了一遍,并未查出不妥,更加深了常嬷嬷和常年对内贼的怀疑。 常嬷嬷和蓉姐、常年分析,当年蓉姐嫡母的祖母,就是被妾室害了唯一的嫡子,蓉姐被下毒,很有可能也是丫鬟出于嫉妒下毒,常年虽然没有妾室,这些年也没有纳妾的打算,但常年再怎么清正,也免不得身边有些起了不该起的念头的丫鬟,一定是有丫鬟动了心思想攀高枝,故意给主母下毒,让主母生不出孩子,这样一来,常家一定会纳妾,那些丫鬟才会有机会。 到底是谁呢?常嬷嬷之前曾经动过心思,让常年收房好绵延子嗣的丫鬟们,珍儿、翠儿、雪儿,全都成了怀疑对象。以往,常嬷嬷待她们不薄,因为她们都有可能成为常年子嗣的生母,但如今,常嬷嬷却恨她们恨得咬牙切齿,几乎认定了,她们当中必有下毒之人。 说动手就动手,这三个人先是被分别关押起来,紧接着,常嬷嬷以丢东西为名,仔仔细细搜检了三个人的所有私人物品,头油胭脂水粉被翻了个底朝天,连那贴身的肚兜都被翻出来了,凡可疑物品,都被黄氏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但并未查出什么。 紧接着,被整整饿了一天,便溺都在房里解决的三个丫鬟,又被常嬷嬷提审,三个人都战战兢兢,又饿又怕,全然不知,为什么以前待她们不错的常嬷嬷会如此变得如此凶神恶煞,常嬷嬷拿出十分骂人的本事,把三个丫鬟骂得羞愤几乎要上吊,但始终也没盘问出什么来。 若是从前,常嬷嬷肯定要对这帮刁奴用大刑,但自从顾廷烨因为虐待打杀下人,被罢官以后,侯府也不能罩着常家了,这个时候如果对下人用私刑,再被御史参一本,常年的前途就没了。所以即使常嬷嬷心中再恨,也没敢真的对下人动刑。 丫鬟那边盘问不出口供,就从他们身边的人下手,与这三人亲近的丫鬟小厮,也被如此这般狠狠折腾了一遍,整个常府怨声载道,却依然查不出什么。常年这边却坐不住了,劝祖母赶紧收手,如果再闹下去,被外面传虐待下人,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官场行走。 常嬷嬷折腾了好几日,也觉得凶手并非这些人,只得作罢,但略一思考,又怀疑到了秋娘的头上,秋娘名义上是蓉姐生母,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蓉姐亲妈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曼娘,秋娘自己既无夫妻之爱,也无亲生的子嗣,全靠收养了秋娘,才能在常家暗度晚年。 平日里秋娘虽然对蓉姐极好,衣食药物都亲自准备,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秋娘一直对侯府怀恨在心,据常嬷嬷所知,秋娘年轻时候,也怀着不该有的心思接近烨哥儿,可烨歌儿根本不搭理她,连蓉姐也因为这件事,对秋娘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没准,从那个时候起,秋娘就连蓉姐一起恨上了侯府的人,或许她自己没有个热乎乎的好男人疼,就嫉妒蓉姐夫妻恩爱,故意给蓉姐下毒。 常嬷嬷越看越觉得秋娘可疑,原先她只觉得珍儿、翠儿、雪儿三个人像凶手,但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秋娘才是凶手。 于是她也不对秋娘客气,比照着对付珍儿、翠儿和雪儿的手段,先把秋娘关起来,再搜查东西。 秋娘到底是名义上的“亲家母”,常嬷嬷也是做了充分的考虑才敢这么做,论年龄论辈分,她比秋娘的辈分高;论和侯府的情义,常嬷嬷和烨哥儿的情义远远重于顾廷烨对秋娘的那点情义;论出身,常嬷嬷从来没签过卖身契,可秋娘是有卖身契的,当初蓉姐前脚刚把秋娘接过来,侯府就把秋娘卖身契送过来了,让常嬷嬷随意处置;论家里的地位,女人嫁人矮三分,蓉姐是妻常年是夫,婆家人的地位就是比“娘家人”高,何况这个“娘家人”也不是什么正经“娘家人”,她根本不是蓉姐的亲生母亲,想必蓉姐也不会为了一个便宜姨娘就忤逆上头的太婆婆。再说了,真凶八成就是秋娘,等搜出证据来,蓉姐和秋娘就都没话说了。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这话在常家可不好使,即使都是奴几,常嬷嬷也是地位比秋娘更高的奴几。 想明白这几点,常嬷嬷便不顾秋娘的身份和这些年的情义,把秋娘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连秋娘身边的小丫鬟和与秋娘交好的厨娘、婆子等一并盘问了一遍,可仍是一无所获。 等秋娘被放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秋娘一脸铁青,垂头丧气的回院子清点自己被翻乱的东西,她向来老实胆小,当年即使遇到贼人杀上门,自己都快被吓破胆了,也没敢违逆明兰的命令偷偷跑路,这常嬷嬷背靠明兰,又刻薄凶狠,秋娘更是惧她如惧虎。 被关起来的那三天,她只祈求不要被拷打折磨,也不要被搜出什么证据,让自己背上黑锅。如今能证明自己清白,平平安安回来,她已经知足了。 所以回来以后,她看到自己养的金鱼被打翻了,不敢说什么,她听说自己养的狗儿被吓跑了,她也不敢多问,清点东西,发现少了不少银子和首饰,她也打算就这么算了,可是只有一样,她希望还能找回来,那是一支沉沉的金钗,是她抬姨娘那年,蓉姐用自己攒的月钱,给她打的金钗,对她来说有非凡的意义。 可秋娘到底是胆小怕事,不敢闹大,只悄悄叮嘱了身边的人,时时留意,看看金钗到底在谁手里。 第53章 可秋娘与其他下人说话说得多了,又引起了常嬷嬷的怀疑,上次搜查秋娘没有结果,虽然秋娘表示没有关系,反而安慰常嬷嬷也是查案心切,但常嬷嬷到底还是闹了个没脸,所以常嬷嬷也更加留意秋娘的动向,秋娘到处找人寻金钗,常嬷嬷却觉得秋娘是在故意散布她的坏话,因此拿了厨娘来问话。 厨娘不假思索,把秋娘找金钗的事如实说了,常嬷嬷听了,瞬间勃然大怒,要知道,当初派去搜东西的人都是她的亲信,秋娘到处和人说丢了金钗,岂不是故意打她的脸,说她的人是贼人嘛。 因此气势汹汹带人去了秋娘住处,非要秋娘说个明白,到底谁偷了她的东西。 秋娘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唯唯诺诺改口说从来没丢过东西,看秋娘承认没丢过东西,常嬷嬷更气盛了,把这些年来肚子里积攒的骂人的话全都劈头盖脸骂向了秋娘,骂完秋娘没丢东西随意攀诬还不算,还把当年在宁远侯府的事儿都扯了出来,不仅骂秋娘骚货浪荡勾引男人,还把秋娘的技术和青楼里的女子做了充分比较,秋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愤欲死。 一直骂到日头渐西,常嬷嬷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秋娘身边的小丫鬟看不过眼,悄悄问秋娘,要不要找蓉姐出来说句话,蓉姐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太太,不会看亲生母亲受委屈不管的。 秋娘却摇摇头,小丫鬟怎么知道这些皇亲贵胄家里的阴私,自己根本就不是蓉姐的生母啊,何况蓉姐正因丧子和体弱躺在床上养病,秋娘受再大委屈,也不想打扰她。再者,秋娘自己从没感受过夫妻之爱,便把全部心思放在了蓉姐上,蓉姐和常年青梅竹马,夫妻恩爱,虽没有孩子,但夫妻感情依然不减当年,秋娘不想因为自己而坏了蓉姐和常年的夫妻情分。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秋娘虽然想着就这么算了,可是内心真正的感受却骗不了人,这天晚上,秋娘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这些年来受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原以为等蓉姐嫁人,母女俩可以好好过日子,却不想,到了当外婆的年纪,还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常嬷嬷这样羞辱。 秋娘越想越难过,越想越难受,竟然一时之间想不开,用一根裤腰带,悄悄的上吊了。 等丫鬟起夜的时候,发现秋娘上吊,人已经没气了。 丫鬟吓得大声喊人,常家一干人等很快聚集到了秋娘的房间,蓉姐听说养母没气了,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但硬撑着去养母房里见最后一面。可见到的,却是黄氏在给秋娘做心肺复苏。 原来这几日为了方便“查案”,医女黄氏一直住在常家,刚才黄氏接过秋娘的“尸体”,发现秋娘虽已断气,但身体还有余温,看来是刚断气不久,还有希望救回来。于是把秋娘放平,用“前生”学到的知识,给秋娘做心肺复苏。 周围人紧张地看着二人,希望黄氏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黄氏的努力下,秋娘终于恢复了呼吸,捡回了一条命。 -------------------- 从今天开始每周更两次,每次三千字以上 第7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7 蓉姐的婚后生活 ============================================================ 在黄氏的抢救下,秋娘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但黄氏仍然不敢怠慢,和蓉姐一起守了秋娘一夜,又灌了几碗参汤,第二天,秋娘能正常进食一些燕窝粥了,黄氏才放下心来,二话不说,就要出门报官。 其实从验出婴儿尸体中的水银开始,黄氏就建议常家报官,但却遭到了常年和常嬷嬷的一致阻拦,常年和常嬷嬷一心认为是内贼作祟,若是闹上官府,即使查出真凶,常年也要背上私德不修,内闱不端的罪名,影响常年文官清流的好名声,但常年劝黄氏的话却十分在理:“依本官浅见,下毒之人多半是内宅中的女眷,若是闹到公堂之上,虽能及时找出凶手,却也坏了那真凶全家的名声,只怕犯人全家的女人都要自杀谢罪,虽然我也恨极了那毒害我妻儿之人,但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也不忍心见一人之过逼死全家。不如常家关起门来悄悄地查找犯人,再押送去官府,让官府低调解决,一来可保全无辜之人,而来,也可为日日繁忙的包大人减轻些负担。” 黄氏倒也真被这番话劝动了,便答应让常家先自行查找犯人,没想到,常嬷嬷只会用宅斗那一套查犯人,查了好几天,不仅没有找到真凶,连一丝线索也没有发现,反而闹得鸡飞狗跳,下人多有不满。 而到了今晚,差点连秋娘的命也搭上了,黄氏觉得不能在这样纵容常家了,于是不顾常家人如何劝说,苦苦哀求,依然带着状纸告上了开封府。 案子到了开封府,就好办了,包大人秉公执法,又有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专业团队辅助,运用高超熟练的刑侦技术,很快把常家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 包大人先是严厉斥责了差点逼死人命的常嬷嬷,命常嬷嬷当着常家所有人的面,给秋娘赔礼道歉。 又经过筛查,在常嬷嬷身边的一个干粗活的下人那里搜出来许多秋娘丢的东西,包括那支蓉姐赠送给秋娘的金钗,把偷盗之人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甚至那只搜检东西时,被粗暴的下人吓跑的狗儿旺儿,也被展昭找回来了。秋娘抱着失而复得的旺儿泪流满面,旺儿已经养在她这里七八年了。她没有其他亲人,这些年来,身边除了蓉姐,只有旺儿作伴,旺儿与半个亲人无异。 第54章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查出任何蓉姐中毒案的线索。 当初黄氏和常家人都信誓旦旦说很可能是内贼下毒,但也未必见得,包拯略一思索,便召来黄氏问话:“黄医女,你验婴儿尸体验出水银之毒,但你可曾验过常家少夫人身上有无水银之毒?” 黄氏点点头:“回禀包大人,已经验过了,少夫人身上水银之毒量比较少,寻常医生把脉,很难发现,因此我在征得少夫人同意以后,活取了她身上一部分尿液和血液,才确认,水银毒确实是少夫人怀胎时传给孩子的。” 看来,常家婴儿夭折,的确是因为有人给少夫人下毒。包大人又继续问道:“除了让人吃下毒药意外,可还有其他下毒的途径。” 黄氏回答:“如果是大量水银,也可能通过吸入或者皮肤接触中毒,但我问过少夫人,她从未接触过大量水银。”黄氏又想了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母亲在怀胎时就中过水银之毒,毒素在体内排不出去,怀孕时传到了胎儿身上。我当年行走江湖时,曾经接生过一个没有鼻子和眼睛的男婴,那可怜的孩子不但天生残疾,而且生下来不到半日就夭折了。后来我才得知,那家的男主人沉迷于炼丹修仙,连老婆孩子都不放过,非逼着老婆怀孕的时候吃那朱砂炼的丹药,生生害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黄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包大人是否怀疑,少夫人的水银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包大人点点头,“你经常出入常家,给少夫人诊脉,可有什么线索。” 黄氏想了想:“人人皆知,少夫人是侯府庶女,以前京中大户人家,为避免妾室在主母生下嫡子前生下庶子,常有给妾室通房喝避子药的习俗,少夫人又是这一辈中侯府最大的孩子,兴许她生母以前就喝过避子汤药。但这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我经常给少夫人诊脉,也曾经发现少夫人身上有些先天不足之症,幸好少夫人后天又调养得当,如今基本看不出先天不足。少夫人或许体内的毒素一直没有排出来,才会生不下健康的孩子。”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要想生下健康的孩子,健康的父母也缺一不可,我听人闲话家常时说过,常嬷嬷年轻时命苦,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一家三代男丁短命,就连常大人的亲生母亲也年纪轻轻走了,一串家人都不长寿,我早就怀疑,常大人的身子可能也有问题。” 包大人似乎有所顿悟,“哦?这件事,你可曾和常家人说过?” “怎么不想说,可是,总没机会说。每次我旁敲侧击,暗示常大人身体可能有问题时,那常嬷嬷便面露不悦,我也听说过她的刻薄脾气,也不想给自己多招惹麻烦。所以一直没机会给常大人诊脉。” 包大人听完黄氏的回答,点点头,然后召来方大夫,命方大夫等会儿在公堂之上,给常年诊脉,以调查清楚,常家婴儿夭折,是否与常年身体有关。 一边又命人召秋娘单独前来。 秋娘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幸亏有黄氏悉心医治,如今已经大安,听说包大人要找她单独问话,以她胆小怕事的性格,自然是十分不安,但听说黄氏会一直陪伴她,她悬着的一颗心又放了下来。 没想到来到府衙,包大人却二话不说,而是让黄氏先提取秋娘的血液和尿液,提取完以后,秋娘捂着伤口,晕晕乎乎不明就里,包大人则耐心十足地等待黄氏的结果。 这也是包大人的策略,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包大人得知,秋娘此人胆小怕事,却又对侯府忠心耿耿,若是直接审问,只怕她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敢承认当年在侯府喝过避子汤药。倒不如直接让黄氏验身,更容易得出真相。 黄氏一验,果然有了发现,秋娘体内的确有微量的水银毒素。既有了确凿的证据,包大人马上找来了案件所有当事人,直言不讳告诉她们,或许并没有人给蓉姐下毒,是秋娘当年在侯府喝的避孕汤药里的毒,通过娘胎传给了蓉姐,又通过蓉姐传给了那几个孩子。 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但常家众人心中考虑的并不是蓉姐和秋娘的安危,而是绝对不能暴露侯府给妾侍喝避子汤药喝蓉姐换过母亲的秘密。 首先提出反驳的是常嬷嬷,常嬷嬷矢口否认当年侯府曾经给妾侍服用过避子汤药,让秋娘想想清楚,年轻时是否在其他地方中过毒。 秋娘眼睛里泪水打着转,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明白,常嬷嬷的意思是让她寻个由头,撒谎承认那体内的汤药是别处喝的,莫要害了侯府。但秋娘一贯憨厚老实,如何会撒谎,脸都憋红了也没憋出半句话来。包大人看着常嬷嬷和秋娘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而常年,那边,也对包大人提出了质疑,如果是秋娘体内的通过娘胎传给了蓉姐,为何蓉姐能平安降生长大,而蓉姐的孩子却或不下来呢。 包大人也做出了解释,孩子是否能平安降生,要靠父母双方,蓉姐亲生父亲是武功盖世的将军,父亲身体强健,女儿自然也身体好,是以蓉姐能平安降生,加上后天在侯府调养得当,所以能平安长大,而且丝毫看不出中过毒。 而蓉姐的孩子的父亲,却是文官常年。 包大人先是对常年致歉,让常年多多包涵谅解,随后表达了对常年身体状况的怀疑,毕竟常年的曾外祖父、祖父、父亲和母亲都早亡,因此,包大人怀疑,孩子夭折,或许也与常年的身体有关。但真相究竟如何,还需要开封府的方大夫把脉以后,才能知晓。 第55章 把问题推给常年的身体,常年和常嬷嬷自然是十分不悦,但对方不是脾气好胆小怕事的黄医女,而是开封府的大夫,方大夫奉包大人之命诊脉,常年即使有官身,也不能推辞。 方大夫诊脉之后,向众人告知了结果:常年确有先天的不足之争。常家夫妻皆有先天不足之症,而常家少奶奶体内又一直有余毒未清,因此一直生不出健康的孩子。而并非是其他人给少奶奶下毒。 案件真相终于大白,昔日被怀疑的丫鬟们和其他下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常嬷嬷却傻了眼了。当年给蓉姐生母喝避孕的汤药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年一心为了烨哥着想,生怕曼娘有了庶子以后影响烨哥日后娶妻,没想到临了,却害到了自己的亲骨肉头上。 常年也正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如今只得做出一副心疼死去的孩子的模样,把蓉姐拥在怀里。但此时最让常年心痛的不是那些夭折的孩子,也不是从娘胎里就受毒药侵害的妻子,而是自己身子不好,影响到孩子的真相被当众揭穿。公然揭穿这种事,相当于把一个男人的面子按在地上踩。 蓉姐则靠在相公的怀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流出,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分明。蓉姐的泪水不止为自己和孩子而流,也为远远流放的亲生母亲和早逝的弟弟而流。 早在当年羊毫案中,蓉姐就有所耳闻,那避子汤喝久了,女人的心智有可能会出问题,即使侥幸生下孩子,孩子也很容易夭折。所以,从那时起,蓉姐就怀疑过,生母疯癫,做出世间不能容忍之事,是否因为喝避子汤药坏了神智,而弟弟从小体弱多病,乃至早夭,是否也与避子汤药有关。 后来,蓉姐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很多了解内幕的侯府老人,当年曼娘是否服用过避子汤药,而所有人,包括秋娘的回答都是一致的:如果曼娘真的喝过汤药,蓉姐你又怎能平安出生呢。于是蓉姐也就不再怀疑。 可事到如今,蓉姐终于知道了真相。 -------------------- 第7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8 当年的谣言 ======================================================== 夜深人静了,蓉姐还没有睡下,她很想念远在天边的生母和早已往生极乐的弟弟,生父不爱自己,自己又注定生不出儿女,生母和弟弟,或许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有过真情的血亲了。 她想起了遥远的童年时代,那时候,父亲和生母还十分恩爱,父亲也给足了自己和弟弟父爱,那时候……已经是那么久以前了,现在,父亲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爱自己了,弟弟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在异乡的生母,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侯府的老人曾经劝慰过蓉姐,日后嫁进常家,夫妻恩爱,生儿育女,把心思都放到孩子上,就不会那么怀念过去了。 她谨记这这番教诲,听从安排嫁人、怀孕,历经五次丧子之痛以后,得来的却是这个结果,亲手害她没有孩子的,竟然是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太婆婆,当朝以孝治天下,即使她想恨,也不能恨到自己的太婆婆头上。 常家肯定是要传宗接代的,以前,常家怕被人说“高娶了侯府的独女还要纳妾,忘恩负义”,终究没有敢公然纳妾打侯府的脸,蓉姐也早已表态过,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要给常年生个儿子,这些年一碗一碗坐胎药没少喝。 可事到如今,常年是非纳妾生儿子不可了。明明夫妻双方身体都有问题,常年可以纳一个身体健壮的小妾生儿子,而身为女人,却绝不可能离开常年,去另嫁一个健康的男人生孩子,只能“大度”地接受小妾和庶子,甚至要“视如己出”,眼睁睁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继承常家的家业。可是,即使是女人,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啊。 这些心事,蓉姐没有和任何人说,连对秋娘也没有说。虽然即使她想找秋娘也不行了,因为蓉姐、常年、秋娘和常嬷嬷一起,被扣留在开封府里分别关押。等候明天彻查侯府当年给秋娘下毒一案。 秋娘躺在厢房的床上,内心惴惴不安,尽管她白天再三表示,她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也已经不想追究当年是谁给她下毒,求包大人放她回家。但包大人表示,侯府的妾室中毒,绝非秋娘一人之事,当年侯府姬妾众多,不论凶手是谁,很有可能其他人也中过毒,查清此案,也是为了帮助其他中毒之人。 而且包大人这次不仅不放常家人回家,甚至把常家的四个人也分开关押,丝毫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关在另一处的常嬷嬷此时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去给顾廷烨通风报信,可开封府严丝合缝如铁桶一般,如何能出的去呢?甚至包大人专门让展昭亲自在门外看守常嬷嬷,连方大夫都觉得,让展昭看着一个老太太,有点杀鸡用宰牛刀了。 眼看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近,常嬷嬷几乎要急得掉下眼泪来。当年的案子,已经让烨哥受到重大打击,如今,烨哥不能再吃官司了。 时间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京中发生了一场大案,有强人深夜探入太医贺弘文家杀人劫财,却不想中了贺家设置的防范贼人的机关,三个贼人一死一逃一活捉,贺家人把活捉的贼人和另一个贼人的尸体一块儿送到开封府,看到两个贼人的脸,堂上众人皆惊,原来这两个贼人竟然是宁远侯顾廷烨的亲信,屠龙和屠虎。 第56章 顾廷烨向来出手阔绰,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对身边亲信更是大方,屠龙屠虎在京城置的宅院美婢,连不少朝廷命官都心生羡慕,如此豪富的二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太医家的仨瓜俩枣,去半夜抢劫呢? 何况屠龙屠虎常年跟随顾廷烨外放四川,四川远在千里之外,屠龙屠虎是疯了吗?千里奔波只为抢劫一个太医。而且这个太医的祖母贺老夫人,一直与顾候夫人的祖母盛老夫人相交甚好,就算为了顾候夫人的面子,也不该抢劫贺家呀。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其中流传最广的是:顾候夫人,也就是当年的盛家六小姐,当年云英未嫁时,盛老夫人有意与贺家结两姓之好,将当时还在做姑娘的盛六小姐嫁给贺大夫,盛六小姐与贺大夫也互有情义,只等国丧之后就完婚过门。 可是没想到顾候看上了年轻时貌若天仙的盛六小姐,不惜巧取豪夺,横刀夺爱,非要强娶盛家六小姐。盛家只是普通文官,贺家也只是小门小户,如何能拒绝的了当朝新贵顾廷烨,于是,贺家的未婚妻盛六小姐,变成了顾家的新夫人。 那顾候年龄足足比盛六小姐大了十几岁,又是个满脸大胡子的粗鲁武夫,而那贺弘文虽然银钱权势不及宁远侯府,但胜在年轻又相貌俊秀,盛六小姐如何能没有怨言。可木已成舟,盛六小姐只能认命,当起了尽职尽责的顾候夫人,为夫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十几年后,那小贺大夫变成了宫中的贺太医,与顾侯夫人也再也没有见过面,偏生一场贺家小妾曹锦绣遭人杀害的人命官司,让当年的小贺大夫和盛六小姐,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那日二人公堂见面,仿佛天雷勾动地火,当年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又无奈分开的二人彻底抛开了一切礼义廉耻,干柴烈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段日子,顾候夫人趁着顾候忙于官司,借口回娘家照顾祖母,让贺弘文在贺老太太的掩护下频繁出入盛家,其实是与顾候夫人在盛老太太的寿安堂私会,那张大床,晚上睡盛老太太,白天就让贺弘文和顾候夫人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云雨,有诗云: 寂静兰房簟枕凉,佳人才子意何长。 方才枕上浇红烛,忽又偷来火隔墙。 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往来狂。 情浓乐极犹余兴,珍重檀郎莫相忘。 以下省略若干少儿不宜情节。 总之呢,总之奸夫□□日日风流,白日宣淫,居然珠胎暗结,有了喜讯。顾候夫人为了保住秘密,竟想把这孩子安到顾候头上。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顾候终于发现了自己头上绿油油的真相,可又不敢闹大影响儿子婚事,只好硬逼着夫人喝红花打掉了孩子,可顾候又极其爱重妻子,权衡之下,既没舍得把老婆沉潭,也没一纸休书把老婆休回家,只是逼着妻子发誓,以后不得再见外男,待长子完婚后,就匆匆带着妻子回了四川。 可到了四川,顾候夫人对贺弘文仍是念念不忘,半夜做梦都在喊贺弘文的名字。顾候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为了守住老婆的心,索性派亲信偷偷回京,刺杀贺弘文…… 这套离谱至极的说辞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毕竟,谁不爱听高门大户香艳的八卦呢。 盛老太太因为这些谣言,气得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生闷气,盛家的男人们、包括盛纮、长柏、长枫、长栋,全都一夜之间成了官场的笑柄,所有人都带着玩味的眼光看着这个以前名声最好的清流文官之家。 盛家的几个媳妇更是连出门都不敢了,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指指点点。 最惨的还属明兰的三个姐姐华兰墨兰和如兰,丢人倒是次要的,因为明兰的谣言,夫家也开始怀疑她们的清白。 先是华兰那不省心的婆婆来闹了几场,袁文绍因为开始怀疑华兰的清白,这次没偏心华兰,反而偏向亲妈。华兰有苦说不出。 墨兰那边,婆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春舸却是个不省心的,在梁晗耳边进了不少谗言,墨兰哭哭啼啼装委屈,寻死腻活哭闹了一场,激发起梁晗的无限怜爱,总算平安过关。 如兰的婆家最会恶心人,婆婆小妾一起发难,如兰倒也不客气,扔出一份合离书让文言敬签字,反正盛家又不是没出过合离的姑娘,反正盛家现在的名声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但是嫁妆,如兰都要带走。文炎敬顿时傻了眼,劝退了母亲和小妾。如兰后来又和文炎敬吵了几次,终究是没有合离。 盛家闹成这样,谣言的当事人盛明兰和顾廷烨更是不好过,开封府那边以这条谣言为突破口,开始调查明兰和贺家当年是否真的定过亲,据说已经派人去曹家找人证去了,不日就会带着证人回来。 但受到打击最大的,还是夫妻二人的名声,风暴中心的明兰自不必说,名声臭到了地心,脸上整日阴云密布,下人在明兰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不小心哪句话得罪了夫人,变成了夫人的出气筒。 顾廷烨则成了“绿帽”“王八”的代名词,第一位夫人余嫣红红杏出墙,已经让他当了一次全京城的笑柄,第二次虽然全是谣言,但架不住别人信呀。 那段时候民间夫妻吵架,吵红了眼,都能听到妻子骂老公“我要让你做第二个顾廷烨!”还有人私下里谣传,宁远侯那方面不太行,两个老婆都红杏出墙,恐怕那四个孩子都不一定是他亲生的。更有甚者,自作聪明,不惜花重金购入东北上等的虎鞭、鹿鞭等行贿,被顾廷烨连人带“礼品”一起扔了出去。 第57章 而故事的另一主角贺弘文,也因为沸沸扬扬的谣言,在家闭门思过。 宫廷里多得是寂寞的美人贵人,流言一出,再无宫中妇人敢让贺弘文行医,贺弘文的上司也就趁机寻了个由头,让贺弘文回家思过几日,也算避避风头。 但整体来说,贺家受到的冲击,远远低于盛家,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女人出墙是十恶不赦,但男的偷别人老婆,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就是这么双标。 贺老太太看着在家愁眉苦脸的贺弘文,心中后悔不迭。因为从一开始,贺弘文和盛明兰有私情的传闻,就是贺老太太传出去的。 贺老太太又为何要这样“害”自己孙儿呢? 原来,屠龙和屠虎送去开封府以后,本以为可以一举扳倒顾廷烨,但实际上却困难重重。屠龙已经不能说话,屠虎忠心耿耿,什么也问不出来,案子一时间走进了死胡同。 皇帝虽然因为这些年的一桩桩案子对顾廷烨越发不满,索性下旨召回顾廷烨,另派遣了一位王丞相推举的武官去蜀地,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还是在京城给顾廷烨准备了一个不小的官位。 而且皇帝亲自嘱咐包拯,一定要查明真相,不得冤枉了一个好人,言下之意就是想办法还顾廷烨一个清白。 而顾廷烨那边,在公堂之上一口咬定,顾家和贺家无冤无仇,甚至多年以来交情甚笃,他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一定是屠龙屠虎不知为何与贺家结仇,才做出了残忍之事,害人害己。 说来也“巧”,顾廷烨在公堂上的自辩,恰巧被公堂上一个衙役听去了,这个衙役又与一个狱卒是多年好友,二人经常一起喝酒,酒酣之际,把顾廷烨的陈词当闲话家常告诉了狱卒。喝的醉醺醺的狱卒,又在狱中随随便便讲给了其他狱卒,就是这么“巧合”,屠户正好在隔壁一间单间的监狱里,把狱卒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二天,屠虎招供了:他们兄弟俩贪花好色。当初因曹锦绣案,得以窥见贺弘文妻子贺奶奶的容貌,因此动了淫心,当夜去贺家,是想去劫了贺奶奶,行不轨之事。 -------------------- 不能再水了,走主线,走主线…… 第7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49 又来了一个穿 ========================================================== 屠虎的这番供词,是整整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顾廷烨千方百计把消息传到监狱里,目的就是让屠虎赶紧想一个行凶理由,撇清这桩案子和侯府的关系,可是借口哪里是那么容易想的,屠龙屠虎几乎没见过贺家几面,只在审案子期间,远远看了贺家人几眼。怎么可能和贺家有过节。 但办法总是有的,屠虎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贺家有一位年轻的夫人贺楚氏,顿时想出了这么个损招。反正贺楚氏死不死不关他屠虎的事,只要侯爷不受牵连就行。 这套供词出来以后,很多人一开始并不相信,那屠龙屠虎平日里是风流好色不假,不仅家里置了好几房美妾,而且还是京城里秦楼楚馆的常客,但屠龙屠虎平日所钟爱的,都是纤细窈窕的柔弱美人,那贺楚氏,不仅长得男生女相,姿容远远比不上屠龙屠虎家里的小妾,连风风火火的气质也与她们相去甚远。 屠虎倒是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富贵人家要是大鱼大肉吃腻了,也会想念清粥小菜,他们两兄弟早就玩腻了纤细美人,偶然瞥见贺楚氏这样英气勃勃的良家妇女,不由得想尝尝鲜。事到如今,既然行事败露,落到包大人手里,要啥要挂悉听尊便。 这套供词,把侯府撇了个一干二净,却让贺楚氏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按理来说,贺楚氏并无半分过错,她行事从不招摇,也并非故意勾引,连被外男看一眼都是因为卷入了人命官司。那天晚上,贺楚氏也并未被玷污,甚至那几个男人现在都不知道她的房间。 可谁让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呢,屠虎此话一出,贺楚氏的名节也彻底完了,只消几日,流言蜚语就传的越来越难听,有说贺奶奶在公堂之上和屠氏兄弟眉目传情的,有说贺奶奶故意丢下帕子的,还有人说那三人已经得手,贺家怕丢人才不敢外传。 贺楚氏刚刚从曹锦绣的人命官司阴影里走出来,又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而且贺楚氏是有女儿的,亲女儿日后要被指指点点不说,娘家那边也传来消息,楚家今年待嫁的小女儿,贺楚氏的亲侄女,被人退婚了。 娘家的意思很明白,让贺楚氏赶紧想办法解决那些不干不净的传言,可怎么解决?只有一个办法:以死明志。 贺楚氏或是上吊,或是吃药,只要留一份自白的遗书,再一死了之,大家看贺楚氏都以死自证清白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还有一种比上吊和吃药更残忍,但也更能取信于人的的死法:活活饿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只要女人跪到祠堂,不吃不饮,直到断气。所有人都会相信,贺楚氏的清白。 可贺楚氏不是海朝云,她不想死,即使娘家和夫家以家里所有女孩的前途命运相威胁,贺楚氏也不想死,或许武官的女儿比文官的女儿更加惜命罢。 贺楚氏明白,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必须证明屠虎是一派胡言,要证明屠虎说谎,根结还在自己的太婆母贺老夫人。 第58章 可是贺楚氏再清楚自己的婆母不过,贺老夫人不肯能出面帮她。 贺楚氏不是傻子,她早就听说过从贺家上一代开始,就没有一个庶子女能活到成年,当年贺老太爷那些受宠的妾室通房,也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但这都与贺楚氏无关,反正不会害到她和她的孩子头上来。所以,贺楚氏也从不过问。 后来,开封府办理曹锦绣的人命官司时,查出来曹锦绣是顾廷烨设计送到贺家的,当时贺楚氏就察觉出了不对,凭这些年贺老太太对贺弘文亲妈和曹家那些人的态度,打死她也不信,贺老太太能为了救曹家人,去求盛老太太把曹锦绣从凉州送回来。 而曹家人当年为了挑拨离间贺楚氏和贺弘文的关系,还曾经多次明示过,贺家曾经有过一门极好的亲事,虽然最后有缘无分,但贺弘文一直对那家差点定亲的姑娘念念不忘,当年差点嫁进贺家的,就是顾候夫人盛明兰。 但贺楚氏并不在意这些离间之语,反正她也不是真心爱慕贺弘文,不过为了搭伙过日子,贺弘文忘不了盛明兰,自己也有忘不了的心上人,正好相抵,谁也不亏欠谁。 但顾廷烨护送曹锦绣的内幕被揭开以后,贺楚氏也有些琢磨过味儿来,八成是顾廷烨为了横刀夺爱,故意把曹锦绣弄回来,好搅黄贺弘文和盛明兰的婚事。 而自己都能猜出来的真相,贺老太太不可能猜不出来,所以,贺老太太公然在公堂上揽下罪责,袒护顾廷烨的时候,贺楚氏当时就隐隐觉得要出事,这位锱铢必较的太婆母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这一年,蜀地也传来了宁远侯的小儿子不幸风寒过世的消息。 从那时起,贺楚氏内心越发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明兰小儿子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再后来,就是贺老夫人突然在家里开始做毒粉的机关,并加强警备,而且严禁家里人泄露出去,贺老夫人的说法是为了防备夜闯民宅的江洋大盗,但贺楚氏几乎已经猜出来,贺老夫人要防备的,到底是谁。 果不其然,陷阱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顾廷烨的亲信夜闯贺家,屠龙中毒当场身亡,屠虎被活捉。 把那一死一活的屠氏兄弟送到官府以后,贺楚氏着实松了一口气,甚至暗暗赞叹婆婆料事如神,手段了得,顾廷烨的两个亲信私闯民宅打死人命,顾廷烨不罢官也要剥层皮。 而顾廷烨那边,贺楚氏相信,不论太婆母用什么手段搞死顾廷烨的小儿子,她一定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那顾廷烨就算上了公堂指控太婆母下毒,也没有任何证据。 顾廷烨的确如她所料,不敢承认派人暗杀贺家人,甚至不敢承认,自己一家人都被贺老太太下了毒,一是怕再翻出来当初顾廷烨护送曹家人回京的案子,被治一个欺君之罪,更是怕让外人知道,顾廷烨一介武将中毒以后,身体可能日渐虚弱,再没法上战场。 可千算万算没算计到,屠虎为了帮顾廷烨撇清关系,竟然诬陷到贺楚氏头上,把贺楚氏逼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贺楚氏被逼到极点,情急之下,终于想出了一个反将一军的法子,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你不给我活路,你别怪我不给你活路。 被关在房里不许出门的贺楚氏,找出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梯几钱,数出八百两银子交给心腹丫鬟,嘱托丫鬟想办法,把盛明兰和贺弘文当年差点定亲的消息抖出去,来一个祸水东引。 丫鬟果然办事利落,三百两换成铜钱,散给在京城接头流窜的丐帮,让他们传递闲言碎语,五百两找了一个专做小说出版的书商,让书商写一个侯爷强夺大夫未婚妻,未婚妻夜夜垂泪,思念未婚夫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在京城贩卖。 书商收了五百两银子,先揣了一百两在自己腰包里,余下四百两,找了手底下一个经常写小说的莫姓书生,嘱咐他限期之内写出来。 莫生虽收了银子,却一眼瞧出来,这个故事是有问题的,可能让自己得罪一个万万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可是他又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遂想到了自己的好友杨姓书生 于是,莫生给了杨姓书生三百两银子,把小说转包给杨生。 杨生收了银子,虽然未能察觉书中角色在映射谁,却苦于写书水平有限,苦思冥想数日,也没憋出来几个字。 情急之下,杨生突然想到,邻居有一林姓书生,平日颇爱创作小说,不如交给他写。于是,杨生又揣着一百两银子找到了林生。 林生本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对京城这些大官家的事几乎毫无了解,倒也不假思索,撸起袖子就开写,终于在限期内完成了这本香艳的小说。 没想到,小说一经出版,马上脱销,连续加印了好几本都供不应求,成了空前绝后的畅销书,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小说文笔香艳旖旎,故事婉转凄凉,加上丐帮乞丐们口耳相传的本事,和顾候夫妇在京城的影响力,不消几日,香艳传闻的主角就从贺楚氏变成了侯夫人顾盛氏。 你道为何?原来那林生也是从别的时代穿越过去的,林生穿越前,颇爱读明清的□□,这《金瓶梅》更是百读不厌,熟读到了几乎会背诵的程度。 杨生当时让林生在期限之内写出小说,日子着实是太紧了,林生如何能写得出?眼看交稿的日子越来越近,交不出稿子,一百两银子就得还回去,这可怎么办呢? 第59章 林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金瓶梅》抄抄改改,交过去了。 那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可是史书盖章的明代四大奇书之一,成书质量对那些市井上粗制滥造的小说来说,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不火才怪。 就这样,书大火以后,顾廷烨、盛明兰和贺弘文三人,几乎彻彻底底变成了绿帽龟男,红杏出墙女,和偷香窃玉的代名词。 -------------------- 第7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0 有的人回来了, ============================================================ 一开始《窃玉记》这本书火起来的时候,盛明兰也得到了一本,当时随手扫了几页的明兰并不在意,因为这本书虽然主角是侯爷、文官之女和太医,但是并没有用盛明兰、顾廷烨、贺弘文三个人的真名。 更重要的是,以明兰穿越前的知识,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本书是抄袭自《金瓶梅》,她当时就反应过来,这本书作者一定也是个穿越者,可惜这个穿越者二次投胎的运气不太好,肯定没投身成个富贵之家,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当文抄公换银两的地步,抄的还是《金瓶梅》。 说实话,明兰并不想和穿越过来的同乡有交集,最好永远不要。于是,这本书就被明兰束之高阁了。 没想到,这本书还就是冲着她来的,小说大火,加上丐帮四处传播流言,煽风点火,不久以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侯爷夫妇和《窃玉记》对号入座了。 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的顾廷烨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书局,把写书的和书商通通大卸八块。 可现在已经不比从前,开封府有包大人坐镇,要是公然去书局找茬,保管书商的家人一纸诉状告到开封府,后天就有御史参顾廷烨欺压良民。 何况就算要找茬,也没有理由,《窃玉记》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纯属虚构,主角叫路圭、姚红杏和张仕同,书商和作者完全可以狡辩,这本书和侯府贺家的案子毫无关系,是不明真相的路人牵强附会。 而那些到处散播谣言的乞丐,在京中多如牛毛,要是把他们全抓了,十个大牢也装不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孙白石认为,还是要想办法找到谣言的源头。 顾廷烨也深以为然,这本书和市井流传的谣言,分明是冲着他们夫妻来的,只要找到造谣的始作俑者,谣言必然不攻自破。 至于怎么查?公孙白石也有想法,丐帮和书商分明是拿钱办事,只要给足银子,他们也不会跟白花花的银两过不去。 公孙白石说的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一把把银子使下去,那书商便乖乖承认了,有个姑娘来出银子定制写书,丐帮帮主也承认,有人给了他们银两,故意让他们散播谣言。 于是,顾廷烨花重金专门请来画师,让画师根据书商和丐帮帮主的描述,绘制那女子的画像。绘制完成后,按图索骥。果然查到,这是贺家的丫鬟。 原来谣言的源头竟是出自贺家。顾廷烨和盛明兰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既然是贺家的人,如今到底还要不要报到开封府去呢? 夫妇俩开始犹豫不定了,要洗清明兰的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开封府公堂上闹大,但真正闹大了,又怕开封府再查出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夫妇俩正犹豫间,下人突然急急忙忙来报,小张氏上吊自尽了! 小张氏就是团哥的新婚妻子,英国公的嫡亲孙女。当年谈婚论嫁时,谁不夸小张氏和团哥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团哥是宁远侯府的世子,父亲宁远侯位高权重,跺跺脚朝堂都要抖三抖,母亲宁远侯夫人性子温柔,通情达理,与京中所有贵妇人都交好,尤其是与小张氏的亲姑姑张桂芬,感情好得像亲姐妹一样,那小世子本人,更是前途似锦,不仅将来能袭爵,而且自小养在宫内,当太子伴读。这样的婚事,不知道羡煞多少同龄的姑娘。 可没想到,刚过门不到一年,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不仅侯府的下人卷入人命案子,连公婆也卷入了这等不堪的绯闻,小张氏即使教养再好,也只有十几岁,且张家家风又清正,从没出过这种谣言。 眼下宁远侯府名声成了这般模样,也连累了小张氏的名声,更要命的是,小张氏是有女儿的,小张氏的女儿,将来也要嫁人啊。 所以,目前最急着澄清谣言的就是小张氏。 明兰夫妇又如何看不出小张氏的心事呢,明兰一再安抚小张氏,向她保证,那传谣的罪魁祸首,已经快要查到了,让小张氏稍安勿躁。 而小张氏表面上虽然十分孝顺尊敬公婆,但她骨子里也并非坐以待毙之人,这将近一年来,凭她在家学到的宅斗本事,早就把侯府里里外外把持地如同铁桶一般,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亲信,明兰夫妇查案的情况,也尽在小张氏掌握之中。 起初听到下人来报信,说查到真凶时,小张氏还很高兴,终于可以洗清侯府的清白了。但很快她就从亲信丫鬟那里得知,公婆投鼠忌器,并不敢直接上衙门告贺家。 公婆没有亲生女儿,只有一个早早出嫁的庶女,可小张氏是有女儿的呀。 明兰夫妇可以徐徐图之,但小张氏等不了了,谣言多传一天,女儿就多一天风险。 小张氏本想到娘家求助,可又一想,新婚不久,娘家就来为了女儿和夫家争执,恐怕要坏了父亲和祖父的名声。 第60章 被逼到极点的小张氏索性把心一横,找根绳子吊上了房梁,让丫鬟赶紧去通报顾廷烨夫妇。 明兰夫妇也没想到会闹到小张氏上吊的地步,小张氏的娘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万一出个好歹,明兰夫妇如何向英国公夫妇交代? 被救下来的小张氏苦苦啼啼,闹着一定要把传谣之人绳之以法,否则她没有活路了。明兰夫妇再也不敢拖延,一边偷偷请太医给小张氏诊治,一边派人去了开封府,把得到的线索都上交给了包大人。 至于以后怎么办,见机行事吧。 等开封府的人来到贺家,让贺楚氏去开封府问话时,贺楚氏已经饿了整整两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包大人看到奄奄一息的贺楚氏,也是大吃一惊,命贺楚氏先在开封府将养几日,等能够说话了,再上堂问话。 其实贺楚氏想尽办法祸水东引到明兰头上,也是死到临头之际的殊死一搏,她早已看出,贺家不想留一个坏了名声的媳妇,娘家楚家也没有帮她的意思,逼自己“殉节以证清白”,是迟早的事。 可眼下,贺家已经不让她出门了,贺楚氏只好让丫鬟出门帮忙,临行之前,除了给丫鬟办事需要用的银子,还给足了丫鬟日后生活所需的银子,最后,还当着丫鬟的面烧了她的卖身契,让丫鬟办完事以后赶紧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丫鬟感激涕零,事情办的漂亮,也间接救了贺楚氏一命。 三日后,贺楚氏终于能上公堂说话,逃走的丫鬟、丐帮帮主、收了银子的书商、写书的林生,以及中间商莫生、杨生、全部拘捕到案。 书商这边案情倒是并不复杂,不到半日便一清二楚了。 贺楚氏为洗清自身私通嫌疑,故意炮制丈夫贺弘文与宁远侯夫人盛明兰的谣言,贺楚氏的婢女奉命办事。丐帮诸人,却系故意传谣无疑。 而书商这边,却有些争议,书商和众书生们一口咬定,并不知贺楚氏写书是为了传谣,只当是妇道人家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解闷,《窃玉记》也绝非影射侯爷夫妇,有书为证。 包大人翻开第一页,上面果然写着“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且书中主角三人的名字也分别叫路圭、姚红杏和张仕同,若非那些乞丐牵强附会,单看此书,确实联系不到顾廷烨夫妇和贺弘文身上。 最后,贺楚氏、丫鬟和乞丐们都收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书商和书生们,全都无罪释放。 两天以后,林生被人发现溺死在家附近的河里,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浑身酒气,衙门多方查找证据,也无结果,只得以意外结案。 这林生早已家道中落,也无父母兄弟,平日只靠祖产里的田租房租度日,虽有几个书生好友,但交情不深。林生的死,犹如石沉大海。而市面上流传的《窃玉记》,也随着林生的死亡,很快销声匿迹了。 “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深夜安静的病房,突然传来赵兴涛的叫喊声,赵兴涛的母亲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她激动地扑上去,保住了儿子,“儿子!你终于醒了!”说完,喜极而泣的母亲不顾一切,埋到儿子的怀里大哭起来。 赵兴涛刚从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直到母亲的哭声把他拉回现实,他才明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现在的赵兴涛,不是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而是躺在一家现代化医院的病床上,听母亲絮絮叨叨,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 赵兴涛是一家法院的工作人员,为了工作报名支边一年,可就在回程的路途中,不幸遇上了泥石流。被乡亲们抢救出来的赵兴涛,已经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五天了,这五天里,赵兴涛的母亲没日没夜不吃不喝的照顾儿子,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母亲的祈祷,第五天,赵兴涛终于醒了过来,经过医生诊断,赵兴涛幕前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出院的那一天,早已把那场穿越的噩梦忘得一干二净的赵兴涛得知了一个噩耗,那天同坐在一辆面包车上的同事姚依依,伤重不治,已经于今天早上抢救无效,宣告死亡了。 -------------------- 第7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1 贺韩氏杀人案被 ============================================================ 处理完了贺楚氏造谣案,这事儿还没完,屠虎还在大牢里关着,贺楚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也央求包大人给她一个公道。 经历了这么多挫折,现在贺楚氏对贺家已经毫无感情,她已经认清楚了,自己对贺家来说就是一个生孩子和管家的工具,好用的时候就用来对付曹锦绣,不好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贺家合谋让她“殉节”,未尝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如果包大人继续查下去,很难保证不把贺老太太这些年的阴私查出来。牺牲贺楚氏一人,保全贺家和顾家两家的秘密,也能周全楚家的面子。 但贺楚氏可不是甘愿送死的海氏,既然别人让她死,她自可让别人死,大不了一起死,拉一个回本,拉两个血赚。 所以,在包大人问话时,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她这些年知道的线索,和对案件真相的猜测,全部告诉了包大人。 包大人知道真相以后,也很震惊,没想到贺家表面清正,背后却隐藏着这么多人命。 第61章 按照贺楚氏的供词,贺老太太有一种秘制毒药,可以悄无声息置人于死地,贺老太太就是用这种毒药,让贺老太爷的所有通房姬妾、庶子庶女全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因行事隐秘,线索难寻,所以多年以来一直真相蒙尘。 而贺家与顾家的恩怨,还要从当年贺家与盛家谈婚论嫁说起,当年盛明兰已经开始与贺家议亲,可不知怎么,顾廷烨看上了盛明兰,为了拆散盛明兰和贺弘文,顾廷烨想方设法把曹家从凉州弄回来,为的就是让曹锦绣搅黄贺家和盛家的婚事。 此事本极为隐秘,连贺家人也不知道,但不曾想,多年以后曹锦绣被婢女杀害,又牵扯出了当年曹锦绣回京的始末。 贺老太太知晓以后,表面上帮顾家脱罪,其实早就对顾家怀恨在心,因为这些年来,曹锦绣就是个搅家精,带着那群不肖的曹家子弟,把贺家闹得鸡犬不宁。如今终于知道了罪魁祸首,贺老太太怎能不恨? 于是贺老太太又拿出了当年的阴损手段,不知用什么办法,悄悄毒死了顾廷烨最小的嫡子。那顾廷烨也不知怎的,知道了贺老太太才是真凶,因此命手下到贺家行凶杀人,给儿子报仇。 没想到屠龙屠虎报仇失败,反而暴露了身份,为了不牵连侯府,才撒谎说那晚是为了到贺楚氏房里采花。 以上虽然全都是贺楚氏的猜测,但只要顺藤摸瓜调查,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包大人先派了一路人马去白石潭贺家老宅,调查当年那些小妾和庶子女的死亡真相。又派了另一路人马去了蜀地,调查顾廷烨小儿子死亡的真相。 此时,先前派去调查曹家人的官差也带回了重要线索:曹家人证实,当年盛明兰与贺弘文确实曾经议过亲。 当奄奄一息的贺楚氏被带到开封府以后,贺老太太就意识到大势已去,但是即使垂死,她也要做最后的挣扎。她随即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到盛老太太那里,并叮嘱送信人告诉盛家人,如果盛老太太不肯收这封信,那么第二天,这封信就会出现在开封府的大堂之上。 送信人在盛家门口软硬兼施,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可盛家的下人就是没有一个肯送贺家的信,如今盛家谁人不知贺家和盛家的恩怨,谁也不肯触这个霉头。 送信人懊恼的回贺家复命,得到的只是贺老太太的一声叹息。这封信,终究没敢送到开封府大堂上。 开封府派去蜀地的人,经过打听,很快查到了黄氏头上,毕竟,当初侯府为了给二位嫡子治病,不仅找遍了全城的名医,还高价悬赏能人神医,很多人都知道,是一位女医黄氏治好了侯府三公子的怪病。 而顾廷烨夫妇,一开始不断暗示,让黄氏作伪证,可黄氏却谨慎地提醒:作伪证容易,但这种毒药,不仅验尸能验出来,而且会天长日久留在活人体内,天下之大,世上有这么多的名医,难保还有精通这种毒药的医者,万一开封府找来其他医者,验出那孩童尸体上,和明兰夫妇体内的毒素,可就成了罪上加罪了。 听完黄氏这番说辞,明兰谨慎地盯着黄氏的眼睛,黄氏不卑不亢,毫无异色,相视一会儿,明兰终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黄氏的说法。 既然不能隐瞒,只能坦诚公布。黄氏坦然地向开封府诸人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顾候夫妇,两个幼子和盛老太太的确曾经中毒,而侯府四公子也是因中毒而死,但是毒药来源,黄氏并没有查到。 而白石潭那边也终于有了新消息,经过开封府人调查,贺家当年的确有过很多小妾和通房,也曾生下过不少庶子庶女,但正如贺楚氏所说,他们全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据说,大多数人是受了凉,感染风寒而死。 包拯当即命方仵作去白石潭开棺验尸,查看是否有中毒迹象。黄医女随行,协助方大夫。 随着那一具具陈腐的小小棺材被挖出来,这些年来一直被隐藏的真相终于揭开,方仵作和黄氏都证实,这些孩子都是中毒而亡,而所中之毒,和宁远侯府四公子所中之毒一模一样,贺老太太有重大作案嫌疑。 贺老太爷虽然年龄大了,但还算眼明手快,在衙役上门之前就写好了休书,贺家不能出一个犯人,但犯人可以不是贺家的人,韩家的女儿犯了杀人之罪,关贺家什么事? 贺老太太此时对着那张休书,早已心如死灰,马上要死的人了,谁会顾及那一张薄薄的休书,左右不过是死后无人供奉香火,可贺老太太从来不信死后香火那一套,因此才能肆无忌惮一次次犯下杀人案。若是早点信鬼神报应,会不会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在被衙役押走时,贺老太太突然这样想到。 公堂之上,在铁的事实面前,贺老太太很快画押认罪,但贺老太太认罪之外,又供出了三个惊人的陈年旧案:一个是,当年盛老太太的嫡子被盛老太爷的一个小妾害死,盛老太太盛怒之下,将那小妾活活打死;第二个是,当年盛家老太爷,并非风寒而死,而是中毒而死,贺老太太亲自下毒,而背后指使贺老太太下毒的,正是盛家老太爷的结发妻子盛老太太;第三个是,盛大人的亲生母亲春小娘,当年也并非病逝,也是中了贺老太太的毒而身亡,背后策划者,也是盛老太太。 这番惊世骇俗的供词一出,连包大人也十分震惊。 据京城中人所知,当年盛家老太爷,因家中一个小妾不知因为什么暴毙身亡,忧伤过度,感染风寒,一病不起而死,而另一个小妾春小娘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此后,盛家只余下一个寡妇盛徐氏和年幼的庶子盛纮,当时勇毅侯老侯爷夫妇心疼女儿年轻守寡,便寻了一门好亲事,让盛徐氏再嫁,可盛徐氏却说“好女不侍二夫”,拒绝了再嫁。 第62章 从此一心留在盛家,抚养庶子盛纮,虽与盛纮不是亲生骨肉,但这些年来竭尽心力,抚养盛纮成才,盛纮也投桃报李,对嫡母十分孝顺,一时传为佳话。 但贺老太太这番供词一出,盛家母子的性质可就变了,那盛家嫡母打死个把小妾,倒算不得砍头的大罪,可谋杀亲夫,可是要凌迟处死的。 而盛徐氏现在那极出息的庶子盛纮,也要背上认贼作母的罪名,盛徐氏既对盛纮有养育之恩,却也杀害了他的生身母亲,若是他继续孝顺盛徐氏,便是对生母大不孝,若是从此不孝盛徐氏,也有违孝道,无论他怎么做,都是犯了“不孝”这条大罪,以后的官,是别想做了。 当然,也不能听贺韩氏一面之词,很多人都认为,以盛老太太的人品,决计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也有另一种说法:盛老太爷宠妾灭妻,当年很多人都有所耳闻,盛家家宅不宁,小妾害死嫡子,嫡母打死小妾,这夫妻缘分也就走到头了。 要知道女子出嫁从夫,就算是勇毅侯的独女也不例外,得罪了男人,她在盛家还有好日子过吗?可死了相公的寡妇就不一样了,没了盛老太爷,盛徐氏就是盛家唯一的主人,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何苦她财帛丰厚,那盛纮黄口小儿又听话,何苦再去寻个男人低人一头呢? 最诡异的是,怎么这盛纮的亲生母亲春小娘,怎么不偏不倚,正好在这个时候死了,说不是杀母夺子,谁信啊? 各种不同的言论甚嚣尘上,但开封府查案必须要讲究证据,最好的证据,自然是开棺验尸,虽然当年三个死者都早已化为一滩白骨,但黄氏自有办法,从白骨中验出毒性,黄氏这身本事,方仵作早在白石潭就见识过了。 挖坟,开馆,验尸,又是过了好几日,黄氏和方仵作联手做出了结论:当年在盛家暴毙而亡的小妾,身上多处骨折,的确是被人生生打死,而在盛家老太爷和春小娘身上,却没有验出任何毒性。 -------------------- 第7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2 盛家老一辈的故 ============================================================ 除了安排仵作验尸,包大人还找到了数名当年盛家和徐家的老下人,经过审问,老下人们逐渐揭开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盛家老太爷高中探花,游街时,被勇毅侯府独女徐氏一见钟情,放言非他不嫁,老勇毅侯拗女儿不过,同意了这门亲事,徐氏就这样欢天喜地许给了了盛家。 而盛老太爷,却并不似徐氏一般欢喜,只因徐氏小姐并不是他所钟爱的类型,可对方是极盛时期的侯府,盛家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探花,如何敢拒绝侯府。 当时盛家其他人也劝盛老太爷,不妨答应了侯府这门亲事,一来,将来官场行走,可得侯府庇佑,二来,女子出嫁从夫,她既嫁了,就要低人三分,到时候再纳几个喜欢的小妾,也是一样的。 可徐氏却全然不这么想,徐氏高门侯府出身,见惯了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又自幼受静安皇后影响,绝不想过三妻四妾的生活,因此相中探花郎,不止是因为爱他才貌,更是觉得,侯府独女低嫁小门小户出身的探花,他必感恩戴德,绝不会拈花惹草,日后夫妻俩一生一世一双人,定能和和美美。 二者的不同想法,自此埋下了矛盾的种子。 婚后不久,盛老太爷就领回来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声称是上司所赠,不能推辞,盛徐氏因此和盛老太爷大吵一架,但一个“妒”字压在头顶上,盛徐氏终究落了下风,接受了那个女子,那天起,盛家多了一位高小娘。 而这位高小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不久以后,盛老太爷又抬了一个赵小娘,这个赵小娘出身与高小娘大相径庭,她是盛老太爷从小到大侍奉在身旁的陪读丫鬟,这些年来朝夕相处,情分深厚,盛老太爷青春期的第一次,就是和这个丫鬟在书房行的事。虽然盛老太爷从小就笃定了,一定要在高中以后娶一房高门贵女,这丫鬟肯定是当不上正妻的,但把她抬为小妾,一辈子侍奉在身旁,也是极好的,也算是全了这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 再后来,又抬进了一个春小娘。这春小娘和赵小娘一样是丫鬟出身,盛老太爷一次酒后兴起,临幸了一个丫鬟,老爷们儿偷腥,本只是寻常之事,即使破了身的丫鬟,日后配个小厮也就是了。 小厮们娶个老婆本就困难,哪里还敢奢求处女呢。 可偏偏就是这风流一度,那丫鬟居然怀孕了,徐大娘子本来想逼着丫鬟堕胎,可丫鬟又哭又闹,她以前是见识过有女人为了堕胎生生堕死的,所以说什么也不想冒这个风险,丫鬟日日哭泣,不断拿肚子里的孩子求情,求主子发慈悲给她和孩子一条活路。 连赵小娘也帮丫鬟求情,并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地暗示徐大娘子好妒不容人,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盛老太爷终于心软,拍板做主,抬丫鬟做了春小娘,并严令不许徐大娘子堕春小娘的胎。 婚后不到一年,就抬了三个小娘,徐大娘子如何肯善罢甘休,夫妻俩整日争吵不停,连侯府都听到了风声,不时来敲打提点探花郎,莫要宠妾灭妻,乱了嫡庶尊卑的规矩。 更不幸的是,高小娘和赵小娘都不是省油的灯,高小娘是舞伎出身,从小被送来送去,学了一身伺候男人的手段,她成长中见多了大娘子如何欺压小妾,因此从来不信妻妾和睦这套,只信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表面上虽然笑语盈盈,但藏了一肚子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偏她又极会讨好男人,十分得宠,盛徐氏恨她入骨,却毫无办法。 第63章 赵小娘则是另一幅画风,她和盛老太爷青梅竹马,两人刚满十几岁就吃了禁果,那时候她还会偷偷幻想,如果日后少爷屡试不第,将来或许能娶她当正头娘子。但盛老太爷高中探花,又娶了侯府独女,让她的大娘子之梦彻底破碎,因此她从徐大娘子进门的第一天起,就恨透了徐大娘子。 那年帮春小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求情,既是同情同为丫鬟出身的春小娘,也是存了恶心徐大娘子的心思,成亲没几天就多了一个庶子,看盛徐氏这张脸在贵妇圈里怎么搁。 再后来,春小娘生下一个健康的男胎,取名盛纮,徐大娘子很不高兴,但她在脸上表现出来了,高小娘也很不高兴,但她隐藏真实的想法,故意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赵小娘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是因为庶子先于嫡子出生,可以狠恨打徐大娘子的脸,不高兴是因为她嫉妒春小娘,赶在她之前生出儿子。 盛老太爷却是发自内心地高兴,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当父亲。 随着盛纮的降生,徐大娘子与盛老太爷的关系也越来越坏。 有一次,高小娘撒娇,想要和大娘子一样的名贵衣料做新衣裳,盛老太爷二话不说,竟然让下人直接砸锁,拿走了大娘子好几十匹上好的衣料,徐大娘子知道以后,盛怒之下,竟然把好几十箱子的上好衣料,全都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熊熊大火烧得整个院子通红通亮,徐大娘子一边烧一边扬言:我这些陪嫁的料子,就是一把火烧干净了也不给贱人穿。 第二天,高小娘穿着从大娘子那里得来的衣料在大娘子面前招摇,那件衣服衣料虽好,可一看就是连夜赶工的,裁剪和针脚都惨不忍睹,一看就是故意给徐大娘子添堵。 而赵小娘,则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过心疼的不是心碎的徐大娘子,而是那些好好的衣料,故意在书房里对盛老太爷念叨“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帮盛老太爷怀念当年穿暖衣服都困难的日子,深刻批判徐大娘子糟蹋东西的行为。 春小娘抱着孩子,冷眼瞧着后宅发生的一切。 老勇毅侯夫妇知道这件事以后,十分心疼女儿,他们早就知道独生女儿的脾气,在这些妻妾斗争中肯定要吃亏。可没想到短短一年不到,女儿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尤其是勇毅侯夫人,更是十分后悔当年把女儿送到宫里去交给静安皇后抚养,让女儿跟着静安皇后只学了一身“一生一世一双人”等不切实际的理想,没学到一点如何在后宅妻妾争斗中安身立命之道。事到如今,徐大娘子既不会做小伏低抓住男人的心,又不会纵横筹谋对付那些小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日失了丈夫的心。 勇毅侯夫人可不想看着亲生女儿像静安皇后一样在妻妾之斗中凋谢枯萎。情急之下,勇毅侯夫人索性把几个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最得力的嬷嬷送去了盛家,让嬷嬷们慢慢教女儿徐徐图之,用些手段对付那些庶子小妾。 本来这些嬷嬷都应该跟着嫁妆,一起陪送到盛家的,但当时还天真无邪的徐大娘子十分厌恶这些后宅之争的腌臜伎俩,因此严词拒绝了这些嬷嬷。事到如今,既已吃了一肚子亏,徐大娘子方才明白,母亲当年都是为了自己好。因此欣然笑纳了这些嬷嬷。 这次,嬷嬷们教导,徐大娘子听进去了。 徐大娘子开始收敛脾气,学会温柔小意对待相公,对那三房小妾和一个庶子,也不再喊打喊杀。并且,开始花银子笼络盛老太爷身边的下人。 盛老太爷也察觉到了徐大娘子的变化,盛老太爷身边的贴身小厮趁势在盛老太爷耳边说了许多徐大娘子的好话,夸徐大娘子改了性情,宽和稳重了许多,劝盛老太爷和徐大娘子重修旧好。 骄傲的侯府独女终于为自己低头,这一点让出身低微的盛老太爷十分受用,因此开始在晚上频繁留宿徐大娘子房间。 为了能让徐大娘子早日诞下嫡子,徐大娘子的好友韩大娘子,也就是如今的贺老太太,也受侯府所托,时常来拜访徐大娘子,名义上是做客,实则是帮徐大娘子调养身体,早日生下嫡子。 几年后,盛家嫡子出生,庶长子盛纮地位也越发尴尬,这几年来,生母春小娘本就不怎么得宠,能在这后宅生存,全仰赖生了唯一的儿子,如今盛家已有嫡子,盛老太爷只会更加不重视庶子,这庶长子盛纮,怕是前途渺茫了。 而奇怪的是,高小娘和赵小娘这几年,也从未诞下任何孩子,高小娘多多少少猜到了几分原因,她幼年就给人做妾,太早破了身子,怕是那时候就伤了身子,不能生了。赵小娘多半也是一样的原因,她年龄比盛老太爷还小了三岁,俩人初试云雨情的时候,她实在太小了。 没孩子的时候,可以依靠男人的宠爱,但年岁见长,女人的依赖就只有孩子,孩子,尤其是男孩,才是女人在后宅中平安顺遂的唯一保证。 在疯狂的嫉妒和不安之下,两个幼小的孩子,自然成了高小娘和赵小娘的眼中钉。 -------------------- 又水了一章 第7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3 盛家被牵连 ======================================================== 嫡子终归是嫡子,终日养在大娘子房里,周围一群丫鬟嬷嬷贴身看护着,两个小娘近身都困难。 第64章 而盛纮,本就因为嫡子的降生而备受冷落,两个小娘的仇视,更令他们母子难上加难。 在两个小娘的因势利导下,盛老太爷越发冷待春小娘母子,下人们也看人下菜碟,逐渐连吃穿用度也不好好供应了,送来的汤汤水水都是些不堪之物,到了后来,盛纮母子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了。 春小娘为了生存,抱着盛纮跪在盛老太爷门口求情,等来的却是盛怒的盛老太爷软禁他们母子的命令。 软禁之后,两个小娘更加变本加厉,为了出气,竟然打着“管教孩子”的名义,频频出入春小娘的院子,殴打春小娘母子,盛纮小小年纪,常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伤痕累累的盛纮躲在母亲怀里,问母亲,“为什么那两个小娘那么坏?”春小娘却说:“她们不是坏,她们是可怜人,真正坏的,是害她们当了小娘的人,是害她们不能生孩子的人。” 盛纮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不解地问道:“害了她们的坏人又是谁?爹爹为什么不把真正的坏人抓起来?” 春小娘摇摇头,一声叹息后说道:“因为这世上的坏人不止一个。” 盛纮命运的转机出现在一个秋天的傍晚,那天,烧得迷迷糊糊的盛纮不知不觉从睡梦中醒来,伴着沙沙作响的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吹来了母亲和高小娘的争执声。 “你们真的以为,纮儿死了,你们两个就会好过吗?你们真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大娘子不知道,她就是故意要纵着你们,捧杀你们,让你们替她除掉纮儿,等纮儿没了,再打着替纮儿报仇的旗号料理了你们!” “纮儿再不受重视,也是老爷的庶长子,杀相公的庶子,乃是十恶中的‘不道’之罪,是要凌迟的!要是纮儿这次没挺过去,你们就等着大娘子把你们送官吧!” 盛纮只听到了这些,然后,他就因为高烧再次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以后,还是浑身酸疼得厉害,嗓子也说不出话来,嘴里全是药渣的苦味,但从母亲宽慰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来,自己活下来了。 在这个吃人的后宅中,盛纮学会了用过早成熟来保护自己。 盛纮醒来以后,高小娘和赵小娘再也没来找过麻烦,赵小娘甚至痛改前非,严惩了几个怠慢盛纮母子的下人,下人们又一次见风使舵,让春小娘母子暂时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三个月后,徐氏住的院子起了一场大火,幸好徐大娘子身边的奶娘得力,顺利把襁褓中的孩子抢救了出来,徐大娘子把孩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除了身上沾染一些烟灰以外,孩子没有受一点伤。 见孩子无事,徐大娘子、奶娘和身边的丫鬟都松了一口气,就在她们最松懈,给孩子换上崭新襁褓的时候,一根隐藏在襁褓里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婴儿的体内,婴儿吃痛,想要大哭,但银针上见血封喉的毒药已经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那刚刚死里逃生的婴儿,就这样死在了温暖的襁褓里,死在了亲生母亲的怀里。 后来的一个月里,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盛家的后宅,失去孩子的徐大娘子彻底疯狂,怒火燃烧到了后宅的每一个人头上,贴身伺候孩子的仆人们受了极为严厉的惩罚不说,所有嫌疑人都被从头到脚查了个底朝天,而嫌疑最大者,自然是三个小娘。 在徐大娘子狂风暴雨一般的调查下,终于发现了高小娘私自差人出门购买毒药的证据,怒急攻心的徐大娘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她已经听不到高小娘的申辩,也听不到任何人的求情声,她迫不及待地命人将高小娘活活打死,尸首也被剥光以后丢去喂狗,当下朝的盛老太爷听到消息赶到时,看到的的血腥场面,让他永生难忘。 盛老太爷当场吐了一地,让人搀扶着才走回房间。打那天以后,一向好色贪花的盛老太爷不再召小娘侍寝了,也不再去徐大娘子房里。旁人都道,盛老太爷这是看到血肉模糊的高小娘尸首以后,被吓到了,从此对女人的身体有了心理阴影。 此话不假,亲眼看到素日里宠爱的女人变成那般模样,给盛老太爷的精神造成了重大打击。但打击归打击,依然要给徐氏收拾烂摊子,盛老太爷可不希望自家虐待下人,打死人命的事传出去,坏了盛家的名声,影响到盛家的前途。 于是,在勇毅侯府的庇护,和盛老太爷的运作下,这场发生在后宅里的血雨腥风,竟然无只言片语传出去,那些亲身经历者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沉默。外人只道盛家意外走水,嫡子和高小娘都不幸殒命在这场意外中。 外界虽被瞒得密不透风,但经此一事,盛老太爷和徐大娘子的情分也彻底断了,一个恨妻子心狠手辣不顾后果,一个恨丈夫宠妾灭妻连累嫡子。 不久以后,盛老太爷身体也越发不好,夜夜失眠多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有从高小娘死状的阴影里走出来。 从前,盛老太爷的衣食住行都是高小娘和赵小娘照顾,如今,盛老太爷再不让小娘近身,新添的丫鬟和小厮疏于照顾,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之后,盛老太爷不慎感染了风寒。 盛老太爷坚称这是小病,除了日常服药意外,依然拖着病体坚持每日处理公务,这一拖,普通小病就拖成了无力回天的大病。前途无限的探花郎,去世时,还不满三十岁。 祸不单行,一年以后,盛纮生母春小娘也不幸病逝,从此,盛家只有徐大娘子和盛纮,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第65章 这些事,基本都是从盛家的一些老奴,和当年的赵小娘口中审出来的。 当年赵小娘在盛老太爷死后,就用自己的梯几赎了身,回到了娘家,以纺织和务农度日,倒也能挣得一口饭吃。 但根据这些证人的描述,盛老太爷和春小娘都是病逝,并不像贺韩氏所说的,中毒而亡。更关键的是,证人们都能证明,盛老太爷和春小娘相继病逝的那段时间,贺韩氏与盛家并无往来。 贺家也证实,那段时间,贺韩氏为了照顾自己年幼的儿女,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娘家都很少有时间走一趟,更遑论去盛家帮盛徐氏作案。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只能疑罪从无。 但盛徐氏当年虐待下人,和打死高小娘的案子,却不能轻而易举放过,当年被盛徐氏重罚的下人,有数人早已不再人世,还有些人拖着残废的身体苟延残喘至今,他们都还没等到一个公道。 而当年盛家嫡子遭毒杀一案,即使调查出高小娘有作案嫌疑,也不应该不经过公堂审问就私刑处死。 包大人不仅要追究盛徐氏虐待下人,致死致残一案,还要追究当年的勇毅侯府包庇纵容盛徐氏。 包大人深挖之下,又查出盛徐氏当年处置偷卖主家财务的仆人,当场发落过人命。 虽然主仆尊卑有别,但按照当朝律法,主人也不可草菅人命。一桩桩案子审下来,数罪并罚,盛徐氏的罪过可不小啊。 关键时刻,还是勇毅侯独女的嫁妆救了盛徐氏一命,盛徐氏当堂悔过,并愿意赔偿受害人的所有损失,在银子的作用下,受害人和受害人家属纷纷“大度”地谅解了盛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另又查出证据证明,当年毒杀徐氏独子的,却系高小娘无疑。 包大人在查阅了所有法条以后,当堂宣判,勒令盛徐氏出家为尼,在佛前静思己过,为已逝之人祈福。余生不得出寺庙。其余参与者或知情不报者,也各自受到了惩罚。 盛纮也受嫡母影响,被贬了官。 随着盛纮被贬,朝堂上那些看不惯盛家、或者眼红盛家的人,也纷纷迫不及待出来踩一脚,先是有御史参长柏不孝母亲,把王大娘子送到宥阳老家,近十年未在眼前尽孝,后又有人参长枫一本,参他不仅不孝嫡母,而且不孝生母,其嫡母在宥阳老家,其生母则被关在农庄里,多年不得见人。 当今皇上以孝治天下,自然是不能放过盛家的不孝子孙,因此,长枫和长柏也纷纷被贬了官。 事到如今,当初没帮贺老太太送信的盛家下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贺老太太的杀招在这里。盛老太太当年毒害盛老太爷和春小娘未必是真,但谋杀亲夫,事关重大,官府一定会全力调查,只要一查,盛家这些年的腌臜事就遮不住了。 只要盛纮一出事,别人一定会痛打落水狗,毕竟,这个世上太顺遂的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会招来无穷无尽的妒恨。 而贺老太太,不过是在砍头的罪状里多一条无关紧要的污蔑之罪而已,别人让她死,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这一串案件引发的连锁效应,最后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林小娘。 长枫既被参了不孝,自然不敢再放任生母被关在庄子里,还不等他发话,柳氏就亲自去庄子把林小娘接了回来。 -------------------- 第7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4 盛老太太的终末 ============================================================ 盛家父子三人皆因不孝被贬官,原本满门清流的盛家一时间成了整个朝堂的笑话,尤其是春风得意的盛长柏,木秀于林本就招人恨,上次羊毫的案子,长柏靠老婆以命抵命逃过一劫,这次背上了不孝的名声,可没那么容易逃过了。 而在这时,盛纮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向朝廷请求辞官,以在家侍奉嫡母。 盛老太太原本应遵照开封府的判令出家祈福,永世不得出寺庙。但盛纮表示盛家愿意出资修缮京郊的一处破庙,供盛徐氏出家居住,盛纮辞官以后,进庙亲侍嫡母,与嫡母一道吃斋祈福,以尽孝道。 要知道,被开封府判罚出家的女眷,按照惯例,多半要送到京郊的铜杵庵去,里面的尼姑动辄打骂,劳作又极辛苦,吃不饱睡不好的,盛老太太自小养尊处优,年纪又这么大了,送到铜杵庵去,她如何受得了。 何况铜杵庵门禁极严,从不让任何男眷进去看望,即使女眷探望,一月也不得超过三次。这也就意味着,盛老太太一旦进了铜杵庵,就一辈子不得与盛纮、长柏等几个儿孙见面了。 而单独修庙居住可就不一样了,除了日常吃斋念佛以外,吃穿用度、丫鬟仆妇,一应可比照家里,盛纮又愿意侍奉嫡母身前,与铜杵庵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盛纮的要求,本不合朝廷规矩,尤其是遭到了开封府包大人的强烈反对。判罚出家,是为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若是把监狱变成家庙,让刑罚形同虚设,那与枉法何异。若是人人都用把犯了事的家人接到家庙,那律法还有什么意义? 而盛纮在奏折里却说:嫡母犯了过错,自己身为子女,也有不察之过,愿接受朝廷一切责罚。但身为人子,却也不忍心看嫡母在寺庙受苦,孤独终老一生。嫡母纵有千般不是,也是自己的嫡母,于自己有多年的养育之恩,因此愿以官身,换取奉养嫡母终老。若受害人不准许,盛家愿再拿出一笔银子赔偿给受害人,求受害人谅解,允许盛老太太在盛家修缮的庙里度过余生,求朝廷成全。 第66章 此言一出,大大帮盛家扭转了舆论局势,毕竟当朝以孝治天下,盛纮愿意以一辈子的前途和大笔家产,换取嫡母颐养天年,乃是大孝之举。 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准许了盛纮辞官的请求,毕竟这个官场上,愿意以一身前途换取一个非亲生母亲颐养天年的官员,并不多见。 而那些受害人家属,虽有不忿,但最终还是看在钱的份上,同意了。 于是,盛家在京郊选了一处年久失修的破庙甘泉庙,择了个良辰吉日,修缮起来。 这座甘泉庙,已庙里的甘泉闻名,也曾香火鼎盛一时,但由于泉水逐渐枯竭,僧人一一搬走,天长日久,便成了一座破庙,平日里,只有野兔、野狐栖息罢了。 盛家派去的工匠,补好了漏雨的屋顶,修缮好了破败的门窗,又把破庙里里外外粉刷一新,才让这破庙堪可居住。盛纮又亲自挑选了一间坐北朝南的禅房,命人备上绸缎被褥、红木家具等一应家当,又提前备好了过冬用的足量银丝炭和精致的炭炉,甚至连老太太爱喝的茶叶和惯用的海棠冻石蕉叶茶具都备好了。 盛纮自己,则是另择了隔壁一间禅房供自己居住,禅房虽比不得老太太那间屋子采光好、面积大,但胜在离老太太的屋子近,老太太有什么吩咐,盛纮可以随叫随到。 外,盛纮又细心体贴地修缮了小厨房,雇佣了一个做得一手好斋饭的厨娘损失,另又新给院子里新移栽了许多名贵花木以供老太太赏玩。 而庙中供侍奉的下人,依盛老太太的意思,本想多带些盛宅中的老人,尤其是房嬷嬷,她伺候自己多年,如今更是万万离不开。 但这个想法却遭到了盛纮的反对,盛纮劝道:“母亲,您是戴罪修行的罪人,不是暂住寺庙的香客,如今能额外住在这甘泉寺,由儿子颐养天年,已是皇上额外开恩,若是再带一屋子的仆人伺候,那开封府包拯、和那些多嘴多舌的御史,怕又是要生事了。儿子虽然已经辞官,但柏哥儿、枫哥儿还在朝中为官,您可要多为他们着想啊。” 说实话,光一个厨娘、一个盛纮,伺候的人手确实是少了一些,但盛纮所说句句在理,为了孙儿们的前途着想,盛老太太也不好辩驳什么。 唯一还让盛老太太忧虑的是,她并不太相信,盛纮是真心为了她辞官,以她对盛纮的了解,对盛纮来说,政治前途比他的命还重要,盛纮可以为了前途撵走一直宠爱的林小娘,也可以下决心处理了墨兰如兰两个亲生女儿,如今盛纮愿意为了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嫡母放弃一切前途,盛老太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如果盛纮不辞官,凭着他在官场上这些年的积累和圆滑的手腕,官复原职是迟早的事。盛纮辞官,或许还有别的念头。 但是,盛老太太即使有所怀疑,却没有别的选择,她自幼养尊处优,在铁杵庵那几日受的委屈,比这一辈子受的委屈还多,尼姑们虽念她年老不敢打骂,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做功课,日日诵经念佛,晚上还要手抄经文到深夜,那斋菜也净是些棒子面贴饼子、棒子面粥等,实在难以下咽。 仅仅住了几日,老太太的脸便成了菜瓜模样,天长日久在这样的环境住下去,非要了她性命不可。 所以,虽然有所怀疑,但盛纮来接盛老太太去甘泉寺居住时,盛老太太仍是毫不犹豫收拾东西搬离了铁杵庵,住进了这座比铁杵庵舒适百倍的甘泉寺。 盛老太太住进甘泉寺以后,倒也舒心,虽然比不上在盛家一堆人前呼后拥伺候着,但比起铁杵庵要强多了,每日,已经辞官的盛纮晨昏定省,侍奉左右,厨娘孙氏也做得一手好素斋,平日里盛纮不方便近身伺候之处,孙厨娘便搭把手照顾老人,倒也便宜。 更兼有长柏夫妻、明兰夫妻等人时来探望,盛老太太的脸色也日益红润白胖了。 两个月以后,天气晴好,园子里鲜花盛开,鱼儿畅游,盛老太太喜爱春景,遂命厨娘在院子里石桌上摆了饭菜,与盛纮在院子里吃午餐。 美景佳肴作伴,这春日头茬的鲜蔬也格外鲜美,盛老太太不由得多添了一碗饭。 然而乐极生悲,许是在春日的风地里吃了东西,这天晚上,盛老太太连跑了三趟茅房,后来只能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直唉哟。 盛纮发现老太太生病了,忙请来太医为老太太看诊,太医诊脉后说:“不妨事,老太太年纪大了,在风地里吃了东西,吃坏了肠胃,只需喝几副汤药,再注意日常饮食,不日即可大安。” 盛纮谢过了太医,又忙让孙厨娘出门抓药。 孙厨娘抓药回来以后,就用小厨房的炉子熬药,盛纮则亲尝汤药,又一口一口亲自喂到老太太嘴里,侍奉完汤药,又亲自给老太太捧蜜饯清口,端得是做足了大孝子的做派。 可一连喝了几日汤药,都不见好,老太太的病反而越来越重。 这天晚上,盛老太太觉得呼吸不畅,浑身无力发寒,想让盛纮再去京城找一次太医,盛纮却一改之前的孝子模样,冷冷地对盛老太太说:“徐大娘子,你现在这番模样,倒让我想起了我的亲生母亲,当年我的亲生母亲,也是因为病重无人医治,在病痛折磨中过世。” 盛老太太心头猛地一颤,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担忧居然成了现实,盛纮辞官侍母,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忙辩解道:“你生母春小娘的死与我无关,都是贺韩氏故意污蔑,开封府早已查明,当年春小娘的确是病逝,并无任何人下毒。你可千万莫要相信了奸人之言” 第67章 “哼……”盛纮轻蔑一声,“我当然知道无人下毒。因为你根本不需要下毒,你只需要把我们母子丢给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自生自灭,我们娘俩自然活不下去。” 盛老太太被戳中心事,楞了一下,但继续用嘶哑的声音继续辩解道,“绝无此事,当年你父亲骤然去世,盛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不知道有多少宗族亲戚等着吞下盛家这偌大的家产,我为了保住盛家,疲于应付官司,才忽视了你们母子……” “那当年的卫小娘呢?她难产那日,王氏故意带我出门,林氏故意不让她顺利生产,整个盛家能出手救卫小娘的只有你,然而你,却袖手旁观,足足听着她惨叫了几个时辰,都不肯请个稳婆过来!” “……你说我故意袖手旁观让卫小娘死,她死了,我的明儿也差点跟着去,放任卫小娘难产而死,对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卫小娘不死,明儿会那么容易跟你一条心吗?‘杀母夺子’这招,我是孩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你……你血口喷人!”听到盛纮诬陷自己杀母夺子,盛老太太气得一口气几乎没上来。 “是啊,你什么也没做,只要你故意放纵捧杀,冷眼旁观,就能达成目的,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呢?在你的刻意纵容下,当年我母子二人被下人欺凌,几乎活不下去,只要熬死了我的生母,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夺走盛家唯一的男丁。” “后来我长大成人,娶妻纳妾,因为妻妾争斗,你在盛家几乎成了具木偶摆设,所以你又故伎重施,故意眼睁睁看着卫小娘死在面前,林氏失宠,王氏担责,而唯一的受益者只有你,卫小娘死了,你才能得到一个自幼丧母和你一条心的孩子,才能借着隐瞒善后,在盛家重获地位!” “你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第8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5 濒死的真相 ======================================================== “你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盛老太太艰难地发出声音,随后嗓子里传来重重的喘气声,混合着喘气声,盛老太太继续骂道:“虐待你们母子的是那些仆人,害死卫小娘的是林氏和王氏,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我这一辈子,两手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盛纮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是啊,我也什么也没做,可你却快死了。” 盛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些药里……你让厨娘放了什么东西!” 盛纮冷笑:“什么也没放,都是按照药方上抓的,对症下药的好药。可那孙氏到底年轻经验少,以前在大户人家只做厨娘,专研饭菜,从来不做熬药煎药的活计。” “这几日,她既要准备一日三餐,又要抓药熬药,又要与我一道照顾你,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药熬过了火候也是有的,而熬糊了的药,可是有毒的……” “你好狠毒的心肠,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儿子为了孝顺母亲,情愿放弃前途,辞官侍母,母亲病后,儿子日夜侍奉在床前,这是大家都看到的。至于那厨娘孙氏缺乏经验,不慎熬糊了药,损伤了母亲的身体,那与我何干呢?即使开封府来查,最多治孙氏一个过失之罪。儿子两手可是清清白白。” 被盛纮以牙还牙将了一军,盛老太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捧杀放纵之法,在后宅中本是兵家常事,但老太太向来觉得问心无愧,反正动手的不是自己。 对最疼爱的明儿,她也是一样的教育,当年明兰用同样的手段,赶走了银杏、可儿等几个不称心的丫鬟,但小明兰终究是心软,一直内疚自责,搞得自己面黄肌瘦,盛老太太知道以后,非但没有怪罪小明兰,反而鼓励安慰了小明兰几句。 却不知同样被她养大的盛纮,耳濡目染之下,也把这层手段也学了个十成十,如今又用在了她的身上。 “明儿……”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明兰,盛老太太不禁喃喃出声,没想到生命最后,连最日思夜想的孩子都不能见上一面。 “别惦记你那明儿了。”盛纮听到盛老太太的呢喃声,讽刺道,“我告诉你,就算今天你的明儿在这里,就算她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你以为,她真的还会为了你,去告发亲生父亲。” “你可别忘了,当初明儿,是怎么变成盛家嫡女的。一个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的人,怎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祖母,去告发自己的亲生父亲?” 说完,盛纮又不知道是在嘲笑盛老太太还是嘲笑自己,“你养大了三个孩子,每个孩子都像你一样,表面上一本正经,骨子里全是冷血自私。” “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漠视我们母子,故意看着卫小娘难产而死。林氏,在你眼皮子底下当了我的小妾。明兰,为了嫡女身份,改换亲生母亲。我们三人虽然和你并非血脉至亲,却学了一身你的行事做派,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别说明儿了,就算今天长柏、长枫在这里,他们也绝不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生母,放弃官场上的大好前途。” 盛老太太觉得胸口有一股闷气堵着,梗在胸腔里,让她难受得紧。盛纮这话,虽然刻薄,却是实情,耕耘后宅多年的盛老太太比盛纮更加了解那几个孙子孙女,他们和盛纮一样,把地位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上次康王氏撺掇王氏下毒,但盛家到底隐瞒死紧,全身而退了。 第68章 而盛纮作案,却大不相同,一旦坐实盛纮故意杀害嫡母,盛家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轻则盛家仕途全无,重则满门抄斩,无论长柏还是明兰,他们会拼上身家性命,为自己讨公道吗? 康王氏对于盛家,只是一个外人,而盛纮,却是盛家这个大树的根,根若断了,大树何存? 而这样的盛家,正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 盛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迟迟不肯闭眼,她不想死,更不想这样不明不白断送在盛纮手里,即使她已经喘不动气,但依然强忍痛苦努力呼吸。 如今,如果能劝说盛纮回心转意,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盛老太太盘算着,开始帮盛纮回忆非亲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纮儿,当年盛家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勇毅侯府派人来,要带我回去再嫁,徐家早已找好了人家,是时任闽浙巡抚的唐安年大人,可是我不忍心看你孤苦无依……”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盛纮看出盛老太太的心思,出言打断道,“你是为了我才不再嫁吗?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当初就不该坐视我亲生母亲活活病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在想什么吗?那唐安年虽是两榜进士,但那时已年近四十,前头已有了两个嫡女一个庶子,你进门就要做三个孩子的后妈,上有婆母夫婿压制,下有小妾相斗,非亲生的子女也未必贴心,唯一的好处就是还能自己生个孩子,但生孩子也要承受难产风险。就算你在唐家过得如意美满,别人也会一直拿你的再嫁之身说嘴。” “可留在盛家就不一样了,盛家财帛丰厚,地位犹在,上无婆母威压,下无小妾宅斗,你只需要养大一个没有了亲生母亲的孩子,就可以在这盛家一辈子高枕无忧。这些年来,你因为守寡多年,抚育庶子,得了不少好名声吧。” “若是没有我这个庶子,你也没法留在盛家,一生不再嫁。不是我这个庶子要感激你的养育之恩,是你要感谢我这个庶子,让你有理由一辈子不嫁,风风光光当盛老太太!” “你……你……厚颜无耻!” 盛纮却继续字字诛心,“我盛纮,不是生来就没有亲娘的孩子,若是我亲娘犹在,我作为盛家二房唯一的子嗣,一样可以用着盛家的家产,长大成材。” “我倒想问问,如果我的亲生母亲一直活着,你还能不能一直善待我这个庶子!”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盛老太太也没什么顾忌了,“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孝子吗?别连自己也骗了。若是春小娘还活着,恐怕你这个丧尽天良的逆子,比我还盼着她早死!” “贱人!毒妇!” 被戳中心事的盛纮忍不住骂道。 盛老太太却犹在诛心,“这些年来,你行走官场,拿了用了我多少嫁妆,有多少次,是我顶着勇毅侯府独女的身份替你善后,没有一个勇毅侯府出身的嫡母,光凭着一个洗脚婢出身的小娘,你能走到今天?” “你若真是个大孝子,当初就不会同意记在我名下,更不会这么多年,对春小娘不闻不问。”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你真的盼着我早死,好给你小娘报仇,只需把我留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铁杵庵,只怕我早就断送在铁杵庵了。” “你如此大张旗鼓,辞官孝母,为的就是博一个孝子名头,好在日后起复,重新风风光光做官!” “你心里,既没有生母,也没有养母,只有一肚子的功名利禄。” “我告诉你,天理昭昭,你瞒得住官府,瞒不住天理报应!” 盛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把藏在被子下的手偷偷动作着,拼命想在床板上留下什么痕迹。 只要留下证据……可是,留下证据又能怎么样呢?谁又会来给自己主持公道?盛家的人?还是累了一天,如今倒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孙厨娘? 唯一能不计后果给自己讨公道的,或许只有勇毅侯府的徐家人了,可是当年为了盛纮,盛老太太狠心拒绝了徐家的庶女,也因此和侯府情分尽断,只怕死后,徐家人都不会来灵堂看盛老太太一眼,又谈何讨个公道? 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盛老太太就不会放弃。 “天理昭昭,天理报应!你也配说这几个字?要是上天真的有眼,当年卫小娘死的时候,官府就该治你一个包庇之罪!” 卫小娘之死,是盛纮和盛老太太多年以来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年卫小娘胎大难产,一尸两命,盛家上下都知道内情,是林小娘故意把胎儿喂大,又故意给卫小娘吃寒凉之物,而生产那日,王大娘子又故意带盛纮出门,又故意让她管辖的盛家下人消极怠工。几项因素相加,害死了两条人命。 下人都知道的事,作为主子的盛纮和盛老太太更是心知肚明,可这母子二人,为了保盛纮的仕途,一个故意对林小娘和王大娘子的错误轻拿轻放,一个帮盛纮安抚了上门讨公道的卫家人,又指点盛纮,发卖了全部知道内情的下人,就连那一心想替卫小娘伸冤的忠仆蝶儿,也被盛老太太狠心处理了。 一晃多年,无论是不思悔改的林小娘,还是年年给卫小娘供奉香火的王大娘子,都早已遭了报应,可盛纮和盛老太太的这桩报应,又在哪里呢? -------------------- 第8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6 葬礼 第69章 ================================================== “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还记得,你那短命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你……”早逝的儿子,是盛老太太最大的软肋,至今想起,盛老太太还会遗憾不已,要是亲生孩子还在,哪里轮得到盛纮当家做主,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听盛纮的意思,当年自己亲生儿子的死,还另有文章,“你还知道什么?我儿子到底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即使要死,盛老太太也想死个明白。 盛纮轻蔑地看了濒死的盛老太太一眼,“当年你那儿子,我那短命的弟弟,的确是死在高小娘手上。但是她动手前三天,曾经来找我亲生母亲吃酒,她吃醉了以后,对我娘说,过几天,要送我们娘俩一份大礼!你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吗?” “啊!”盛老太太先是心头一震,紧接着迅速反应了过来,“春小娘她,早就知道高小娘会动手!这个贱人!”想到自己中了高小娘的招,竟把仇人的孩子养大成人,盛老太太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怒急攻心,化作心头血,刹那间喷涌而出,随即便躺在哪里,再也不能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盛纮才敢上前翻动盛老太太的尸体,只见盛老太太仍然怒目圆瞪,表情扭曲,一脸的愤怒和不甘,可再不甘,这辈子也过去了。 “真没意思。还没听完就死了”盛纮说着,不知道是在嘲笑盛老太太,还是在嘲笑自己。他还有很多当年隐秘的内情想告诉盛老太太,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这么容易就气死了。 窗外飘起了点点雪花,很快,变成了漫天飞雪,把大地染成雪白一片。 今天天气真是异常,明明已经春暖花开,却又来了一场倒春寒,绽放的新芽和鲜花很快堆积起一层雪,明天,肯定有很多文人雅士出门欣赏这罕见的春花堆雪。 盛纮却无暇欣赏这美景,纷纷扬扬的大雪把他的思绪带回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亲生母亲春小娘还在人世。 小盛纮抬起头:“娘,你是怎么知道,大娘子故意放纵高小娘和赵小娘来害我?” 春小娘压低声音:“娘跟你说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那天半夜,你烧得滚烫,娘实在没办法了,偷偷钻狗洞跑出去,求大娘子开恩给找个大夫。在门外无意中听到,徐家送来的嬷嬷对大娘子说‘后面院子那个,快不行了,等他一断气,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发落了那俩贱人,一石二鸟,除掉两个眼中钉。’” “大娘子却对嬷嬷说,‘我看那孩子着实可怜,我们如此行事,会不会遭报应啊’?” “那婆子又说道,‘大娘子,菩萨就算降下报应,也是降到那俩贱人头上,大娘子您两只手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等那小孩死了,你发落了那两个贱人,就算给那小孩报仇了,您非但没做错,反而惩治恶人,做了积德行善的好事。’” “后来,娘就偷偷回来了,回来以后,就把高小娘和赵小娘叫来,把大娘子和嬷嬷的话全部都告诉了她们俩,她们俩才愿意放下恩怨,帮你找大夫。” 盛纮点点头,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小小的身体又瑟缩了一下,“娘,我冷。” 春小娘转过头去,努力掩饰即将流出的泪水,不知道该如何向孩子解释。如今,老爷没了,高小娘也没了,赵小娘自请离去,这个盛家,只剩下徐大娘子一人独大。 从前,徐大娘子便十分不待见春小娘母子,如今,连唯一的依靠盛老爷也没了,春小娘母子的日子竟比之前最艰难的时候还要困难。 “纮儿,娘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盛纮好奇地问道。 “你还记得,小少爷被害死的前三天,高小娘来找我们吗?” 盛纮点点头,“记得,当时你让我出门等着,不让我在旁偷听。” “那一天,高小娘告诉我,她得了绝症,已经病入脑髓,没有几天好活了。临死之前,她想做些好事,积德,好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再不给人当瘦马了。” “我问她,她想做什么好事,她说,会送我们娘俩一份大礼,让你成为盛家唯一的孩子。” 盛纮惊讶,“娘,你和高小娘对弟弟做了什么?” 春小娘摇摇头,“放心,娘不会动手杀人,娘什么也没有做。但当时,我就有预感,高小娘要对小少爷下手。如果当时,我早些提醒徐大娘子,让她早作防备,小少爷就不会死。” “可是,那时我动了贪念,我知道,盛家嫡庶分明,有嫡子在,你永远不可能出头,而且我也恨故意放任你受苦的徐大娘子。如果高氏杀了小少爷,徐大娘子会受到沉重的打击,你也会成为盛家唯一的儿子,到时,我们娘俩儿兵不血刃,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外面寒风“呼呼”地刮过,穿透春小娘母子单薄的衣服,母子俩即使依偎在一起,也温暖不了多少。 春小娘继续说,“可是老天爷把人间看得明明白白的,做了亏心事的人,迟早遭报应。如今的境遇,就是我的报应。” “如果高小娘没有害死小少爷,高小娘和老爷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沦落倒如今的地步。孩子,娘自己犯下的事,娘自己担,没得让你跟着受苦。放心,娘会想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读书,做个正直的好人,不要像我一样,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如今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第70章 盛纮懵懂地点点头,虽然还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但是盛纮从母亲坚毅的眼神里能看出,母亲一定会说到做到。 而他也会,遵照母亲的话,好好读书,做个正直的好人。 这天晚上,盛纮起夜,从窗缝里看到,母亲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雪地里,冷风吹过,好像即将羽化升仙的仙女,盛纮从来没看过这么美的母亲。 第二天,春小娘就感染了风寒。春小娘央人求了徐大娘子,暂时带走盛纮抚养几日,免得过了病气。 盛纮在徐大娘子那里过了几天好日子,不仅吃得饱穿的暖,还有点心和时令果子吃。 “等过几天,母亲好了,就可以回去了,这偷偷藏下来的桃酥和蜜桔,也该给母亲尝尝。”盛纮天真地想着。 可是,春小娘到底也没有吃上盛纮送来的点心。几日后,传来了春小娘不治身亡的消息。 春小娘过世以后,徐大娘子正式收养了盛纮,并把盛纮记在了自己名下,还请了先生,教盛纮开蒙读书。 随着年岁渐长,盛纮学问越发好起来,也更加通晓人情世故,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他才得知,自他被带离春小娘那日起,春小娘便开始不饮不食,生生拖死了自己。 直到这时,盛纮才明白,母亲最后一个眼神的含义,那是诀别的眼神,春小娘很清楚,只要盛纮还有亲娘在,徐大娘子就绝不可能抚养盛纮,只有自己一死,才能给盛纮换一个前程。 盛纮更明白,春小娘一心求死,并非只为了盛纮,也是为了那早逝的弟弟,自从弟弟死后,春小娘一直承受着良心的折磨,为一己之私,对一个孩子的危险视而不见,间接导致了一个婴儿的死亡,这样的罪恶感,对一向心软善良的春小娘来说,太难以承受了。 “母亲,”盛纮对着茫茫大雪喊了一声母亲,喊的不是盛老太太,而是亲生母亲春小娘,“孩儿不孝,违逆了母亲,孩儿这辈子,终究是没有做一个正直的好人。” 寒风凌冽,犹如当年,带走春小娘的那场大雪,大学一如当年,而旧人已不在,那年发誓要做正直好人的小小盛纮,也不在了。唯余茫茫大地。 老太太一死,盛纮的魂也仿佛被抽走了一样。这些年来,盛纮虽然年近半百,但是注重调理身体,保养得当,头发仍如年轻时一般乌黑柔亮,可盛老太太死后,他却一夜白头,仿佛整整老了十岁,昔日红光满面的脸庞也变成了死人一般的青灰,短短几日便布满了核桃一样的皱纹,乌青的眼底也整日挂着一层荫翳。 守灵之时,盛纮更是披麻戴孝、日夜不眠,时常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不止,自责不已,遗憾没能在老太太身前好好尽孝,长柏、长枫、华兰、明兰等人强忍悲痛多次劝阻盛纮节哀,可收效甚微 老太太的后事,更是办得无比奢华铺张,能用金的就不用银的,能用好的就不用差的,十里大殡,半城缟素,流水席直铺出几里远,更有上百名高僧、道士做法事祈福。 虽然盛老太太出身高贵,乃勇毅侯府独女,但毕竟是戴罪之身,如此大半丧礼,也引来不少人的非议,但盛纮力排众议,坚持一定要风光大办,给老太太尽孝,顶着一个“孝”字,众人也无法再反驳。 丧礼之后,盛纮更是表态,要在老太太坟前结草庐,守孝三年,枕石漱流,吃斋茹素,手抄经书,不近女色,为老太太祈福。 此举一出,更是成为了整个京城的话题,即使皇帝之前对盛家的不孝之举多有不满,也不得不表彰了盛纮的孝举。 -------------------- 第8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7 一波未平一波 ========================================================== 盛老太太已逝,但留下的不少物件还需要处理,盛纮提议,把在庙里用的一应家当,全部付之一炬,以防睹物思人。孙辈们皆无意见。但前来帮忙处理后事的勇毅侯府人却提出了反对,勇毅侯府人认为,这些家当,多是当年老太太从徐家带来的嫁妆,或者用从徐家带来的嫁妆购置,老太太没有亲生儿女,如今她没了,这些东西理应让徐家人带回去才对。 其实徐家人上门的时候,盛家众人就猜到了徐家此行的目的,当年最疼爱老太太的老侯爷和侯夫人早已故去,多少有些交情的平辈兄弟姐妹这些年也纷纷离世,如今勇毅侯府是几个小辈当家,因为当年侯府想把庶女嫁给盛纮,盛老太太一气之下和侯府断了关系,如今眼前这些小辈,之前和老太太从未有过任何来往,却如此热心来帮忙老太太的后事,恐怕,关心长辈后事是假,看中了老太太这点身后物是真。 但盛家经过这些年的积累,财帛丰厚,倒也不在意老太太这点身后物,十分大方地表示,老太太留下的东西,随便侯府人取走,只是这庙里的家当,老太太生前一直用得习惯,怕老太太到了下面,没有合适的家当,又唯恐侯府带走这些已逝之人之物不吉利,盛家愿意把这些用什折算成现银,赔给徐家,东西则留在盛家,仍是一并烧给地下的老太太。 徐家人听了,仍是反对,他们声称,盛老太太到底是徐家嫁出去的女儿,于现在的徐家人来说,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老太太生前,两家因为一些龃龉,情分淡了,来往少了,如今老太太去了,徐家小辈悔不当初,十分遗憾未能在生前多和老太太来往,事到如今,只好睹物思人,借着老太太生前的遗物,怀念这位可敬可爱的长辈。徐老太太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在死后和娘家修复关系,以告慰当年疼爱她的老侯爷和老侯府人。也希望盛纮这个大孝子,成全徐家人对老太太的一番孝心。 第71章 徐家人的这番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可看惯了人情冷暖的盛纮,早已猜到了徐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当年勇毅侯府盛极一时,风光无两,可惜,烈火烹油的日子只持续了老侯爷一代,传到盛老太太的兄弟那里,侯府就开始走下坡路,到了如今这一代,说句难听的,都穷得快要讨饭了。难怪连出嫁多年的老太太剩下的这点嫁妆都不放过。 刚才徐家人断言拒绝盛家折现的建议,恐怕不是为了睹物思人,而是为了调查那些家当里有没有暗格,看看老太太是否私藏了银票珠宝。 盛纮不禁暗叹,堂堂勇毅侯府,后人也就这点出息了,也罢,不论那些家当有没有暗格,有没有藏着银两,都送给徐家人吧,就当是盛家积德行善。 于是,徐家雇了几辆车,几个精壮汉子,搬了整整一天,把老太太那间屋的所有东西,一并拉走了。 许久以后,盛纮对自己的轻率后悔不迭,那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被徐家搬走那张床,竟然会成为证明他犯下杀人之罪的关键证据。 因为盛老太太的死而大受打击的,还有盛明兰,老太太殁了的消息传来,盛明兰几乎晕厥过去,整日不吃不喝,始终无法接受现实,直到亲眼看到祖母的棺材,明兰才恍恍惚惚从梦中醒来,狠狠大哭了一场,哭尽了泪水,竟然流出了血泪。 顾廷烨唯恐妻子伤心过度再有什么闪失,忙把妻子接回家,请来大夫诊治。但再好的大夫,再好的药材,也治不了明兰的心病。 之前贺家的案子,到底是被包大人查了个水落石出,连那夜逃走的公孙猛,也被展昭缉拿归案。人证物证俱全,顾廷烨不得不认下了这雇凶杀人之罪。朝廷命官雇凶杀人,性质恶劣,闻所未闻。 更雪上加霜的是,贺老太太临死前还摆了顾家一道,贺老太太在供词中承认了给顾廷烨一家下毒的事实,并“贴心”地加了一句话:这种毒,即使解了,也有严重的后遗症,中毒者不能劳累、不能习武。而一个不能劳累不能习武的武将,对皇帝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皇帝痛快地下旨,罢免了顾廷烨的官职,本来还要夺爵下狱,但顾廷烨却请出了顾家祖传的铁券丹书,既有了那开国辅运的铁券丹书,又有英国公、沈国舅等人多番求情,皇帝又念及当年在藩地时共度时艰的情谊,终究还是放了顾家一码,既没有夺爵,也没有下狱,只是从此以后,顾廷烨只能当一个闲散侯爷了。 彼时侯府已经焦头烂额,却不想贺老太太又攀诬盛家,引得开封府又去调查盛家当年的真相,因此牵出许多阴私。若是以前,当年在侯府伺候的那些下人顾忌侯府势大,也并不敢在公堂上说什么,但侯府一倒,仿佛是一个信号,让当年的证人和苦主看到了伸冤的希望,因此再无顾忌,痛痛快快地道出了盛家的往事。因此开封府查案才能那么顺利。 最后,盛家老底被掀,老太太也被迫出家修行。明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如今自身难保,也无可奈何。唯一的办法,就是等风头过去以后,去铁杵庵多送些银两,让祖母出家修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佛门净地的铁杵庵,也一定有通融的余地。 但是,明兰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盛纮就抢先一步,把祖母接走了。 以明兰对盛纮的了解,盛纮接走盛老太太,绝非是为了尽孝那么简单,是以她曾多次去探望祖母,顺便调查可疑之处,一旦查到疑点,便立马把老太太接回侯府。可去了几次,竟然查不到一点线索,无论房屋瓦舍还是家当用什,无论柴米油盐还是花卉蔬果,都无甚疑点,连那厨娘孙氏,也是身家清白,经历简单,干活勤快,手艺精湛,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明兰,也对孙氏的素斋赞不绝口。 因此,明兰便渐渐降低了警惕。直到传来盛老太太殁了的消息。 其实,每逢开春,尤其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常有体弱的老人挺不过去,老太太毕竟年龄大了,又中毒两次,又吃了官司,大受打击,加上庙里环境清苦,突然殁了,倒也没多少人怀疑老太太是被人所害,加上盛纮表演孝子极为卖力,更没有人会怀疑到这位大孝子头上。 而盛老太太的死,的确让在风口浪尖上的盛家缓过来了一口气。而盛纮越是“尽孝”,明兰就越发不安害怕,她有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测,她十分不愿意相信自己猜测的那个真相,因为一旦猜测成真,对盛家,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姑且,就相信盛纮是真心尽孝……但是万一有什么差池,又太对不起一直疼爱自己的祖母。 最终,盛明兰还是决定,亲自再去甘泉寺调查一次祖母的遗物,再审问一遍那孙氏,也算是求个心安。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明兰身体逐渐好转,有力气再去甘泉寺调查时,甘泉寺已经被勇毅侯府人搬了个精光。听说勇毅侯府人拿走了遗物,明兰的内心,不知为何,更加不安起来,但她还未来得及采取下一步动作,却又听说,盛家出事了。有人状告林小娘当年图谋不轨,害死卫小娘。 原来林小娘自被接回盛家以后,倒也过了一段时间呼风唤雨的好日子,长枫和柳氏生怕再被御史参一本“不孝”,对林氏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林氏趁此机会好好出了一口这些年的恶气,而且盛家生活养尊处优,不过数月,竟然把一脸沧桑凄苦的林氏,养成了一个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贵妇老太太。 第72章 林氏过得舒服,自然有人心里不舒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卫小娘情同姐妹的丫鬟蝶儿。 当年卫小娘难产一尸两命,蝶儿全程参与,因此得以把前因后果看得清清楚楚,先是林氏故意给卫小娘吃寒凉之物,喂大胎儿,导致胎儿难产,生产时,王氏又故意命令盛家的下人消极怠工,导致卫小娘既没有稳婆,也没有大夫,最终难产而亡。这笔血债,蝶儿早就想讨回来了。 那时,蝶儿唯一的希望就是盛老爷和盛老太太,蝶儿认为,死的是盛老爷的爱妾和亲生骨肉,盛老爷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而盛老太太,独立抚养孤儿成才,素有贤名,一定会为可怜的卫小娘母子伸张正义。 虽然在卫小娘生产时,盛老太太没有出手救卫小娘,但蝶儿理解盛老太太的苦衷。那些年,因为林姨娘得宠,大娘子也不待见老太太,盛纮终归是庶子,隔了一层肚皮,盛老太太受到冷遇,心寒不问世事,蝶儿一直看在眼里,并真情实感地认为盛老太太和卫小娘一样,也是这个家的可怜人。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林氏一定会失宠,王氏也犯了大错,盛老太太作为一家主母,一定可以处置了林氏,严惩王氏,那时的蝶儿,这样天真地想着。 -------------------- 第8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8 蝶儿 ================================================== 一开始,事情如蝶儿所预料的一样,前脚林小娘刚把蝶儿撵到庄子上,后脚盛老爷身边的来福就把蝶儿接走了,然后放到西院,盛老爷细细盘问了蝶儿足足半个时辰,蝶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前因后果都细细说给了盛老爷,最后,甚至跪在盛老爷面前,求盛老爷一定要给卫小娘和那没能出生的孩子讨个公道。 盛纮却没有正面回应蝶儿的请求,反而把蝶儿送到了盛老太太那里。 蝶儿不安地跪在盛老太太面前,心中忐忑,不知道盛纮和盛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想开口向盛老太太请求给卫姨娘母子讨公道时,盛老太太却先发话了,“蝶儿,六丫头几日前病了一场,你想不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啊!我们六姑娘病了!她现在怎么样了?”蝶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一尸两命的卫小娘,竟然忘了一直养在卫小娘身边的六姑娘,眼下老太太突然说起六姑娘生病,莫不是六姑娘也出事了! 看蝶儿惊慌失措的样子,盛老太太忙安抚道:“她几日前因着亲娘没了,大病了一场,盛家给她请了大夫,眼下已经大安了,如今养在大娘子那里,衣食无忧。你可要去看看她?” 蝶儿连忙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什么,慌忙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去看,还是不想去看?”盛老太太问道。 蝶儿答道:“奴婢亲眼看着养大的孩子,她大病了一场,我自然是挂念。可如今她已经失了卫小娘,现在养在大娘子那里,日后多半还要劳烦大娘子照料,我如今再去看她,恐大娘子看到了我,又想起卫小娘,也怕那孩子闹着要找卫小娘,影响她们日后的‘母女’情分,想来,还是不去为好。” 盛老太太微微点头,决定蝶儿虽然单纯鲁莽,却也通人情世故,也知道怎样才是为了明兰好,看来,这件事比想象的要好办。赞叹道:“你这样为明儿着想,可见当初卫小娘没有白疼你一场。唉!现如今,卫小娘只有明儿这么一个骨肉了……” 盛老太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卫小娘只有明儿这一个至亲了,盛家也要为她将来打算,你是想要她有个好前程呢?还是想让她变成罪臣之女呢?” 蝶儿连忙摆手:“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亲眼看着六姑娘长大,视她如自己亲人一般,自然是希望她有个好前程。” 盛老太太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你对明儿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你可知道,如果你执意要告倒林栖阁的,这明儿,可能就要因为你,变成罪臣之女啊!” 蝶儿更加疑惑不解了,她想替卫小娘讨公道,怎么会连累六姑娘变成罪臣之女呢? 看蝶儿疑惑的模样,盛老太太继续解释道,“你是平头百姓出身,自是不懂官场上的门道。这些年来,老爷仕途一帆风顺,升迁在即,官场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等着挑老爷错处。这次林氏害卫小娘一尸两命,要是有心人拿此事作伐,撺掇着她娘家闹事,参老爷治家不力枉顾人命,害老爷罢官去职,这明儿,就只能当罪臣之女了!” “啊!竟会如此严重!”蝶儿心头一震,“可是,我们卫小娘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啊!”蝶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盛老太太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什么‘你们’卫小娘!卫小娘是盛家的卫小娘,六姑娘也是盛家的六姑娘,不是‘你们’六姑娘,主仆有别,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蝶儿被盛老太太的威严吓得瑟缩了一下,却又挺起胸膛,直直地看着盛老太太:“我是下人不假,可是下人也知道正义公道,下人也知道杀人偿命,我盼着六姑娘有个好前程,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小娘蒙冤而死,让害她的人逍遥法外!” 盛老太太放低了声音:“林氏,自然是要处理的,但不是现在。” “你虽然是五年前刚买进来的,但应该也听说过我和林氏的恩怨,我好心养他长大,她却恩将仇报,我对她的恨不比你少,但你也看到了,她这些年是如何缠着老爷,把持盛家,连我这寿安堂都清冷地像个庵堂一样。” 第73章 “表面上,我才是盛家的长辈,可老爷到底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很多事,我也是有心无力。” 听到盛老太太这番话,蝶儿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几分,“老夫人,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报仇呢?” 盛老太太颔首,“只有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眼下如果贸然动她,一则,老爷不会同意,二则,万一被有心之人参盛家一本,会害了明儿。卫小娘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着女儿因自己坏了前程。死者已矣,人还是要多为活着的人打算。” 盛老太太看着蝶儿的眼睛,“我向你保证,林氏迟早有一日要血债血偿,那些跟随林氏的狗腿子,我也会一个一个都收拾了。卫小娘到底是为我们盛家绵延子嗣才会死。过段时间以后,我会把明儿养在身边,我会把她当做我的亲生孙女一般好好养大,待她及笄以后,我还会再给她出一笔厚厚的嫁妆,让她风光大嫁,以告慰卫小娘的在天之灵。” “而你,”盛老太太从衣袖里拿出来几张纸,放在桌上。 蝶儿看了几眼,“奴婢不识字。” 盛老太太指着纸说道,“这一张,是你的卖身契,这几张是银票,总共五百两。你收着卖身契和银票,过几天,我会找人把你送回老家,你在老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你留在盛家,反而坏事。” 蝶儿思考片刻,终于点头同意了。 从那天起,盛家的人再也没有见到过蝶儿。 而蝶儿,拿了银票和卖身契,回老家寻了父母,听父母之命,嫁了一个殷实的庄户人家。踏踏实实过起了小日子,生了很多孩子。 但是,蝶儿从来没有一天忘记卫小娘的仇怨,那日盛老太太赏她银票,她本想推辞,因为她并不是贪财的人,但转而一想,万一盛老太太不守承诺,不肯帮卫小娘报仇,也不肯抚养六姑娘,自己就亲自去盛家找林氏报仇,再把这些银票转赠给六姑娘,给她傍身。 所以,蝶儿把这些银票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蝶儿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这笔银子的存在。 除了藏银子,蝶儿每年都在农闲时节雇车去盛家所在的地方偷偷打听,林氏伏法了没有,盛家六姑娘过得好不好,盛家搬了几次家,距离蝶儿老家的位置也越来越远,有时路上要花费半个月,但蝶儿风雨兼程,年年不落,就为了等卫小娘昭雪的那一天。 蝶儿等呀等呀,终于等来了林氏被发落到庄子上的好消息,蝶儿也曾乔装打扮偷偷去庄子上看过林氏几次,林氏虽然没有偿命,但在庄子上吃不好穿不好,每天从早到晚干粗活,很快被磋磨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看到林氏过得不好,蝶儿也就放心了。 让她痛痛快快死了,反而便宜她,或许对她来说,活着受罪比死了更难受。 而卫小娘唯一的女儿六姑娘,蝶儿也偷偷远远看过几次,一年年看着她从肉乎乎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模样身段都像极了当年倾国倾城的卫小娘。 蝶儿虽然不能亲眼看看六姑娘在盛家的生活,但大家都说,六姑娘由勇毅侯府独女盛老太太亲自教养,疼爱非常。蝶儿看六姑娘的气色风度、衣着穿戴,想来传言不差。 盛老太太果然品性高洁,当年答应的事,全都做到了。 明兰出嫁那日,在远处偷看的蝶儿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仿佛是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哭得泣不成声。回去以后,在卫小娘的牌位面前继续哭,“小娘,六姑娘有出息了,如今是侯爷夫人了!您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明兰出嫁以后,蝶儿心中的石头也彻底放下了,她其实很想再见一见明兰,和她说说话,和她说说她的亲生小娘,问问她这些年的生活,她也很想看看明兰的孩子们,想知道,他们长得和卫小娘像不像,想和明兰的孩子们说说亲生外祖母卫小娘的故事。 但是蝶儿非常清楚,六姑娘是以嫡女身份出嫁的,卫小娘身边的人上门,只会让她徒增尴尬,如果真的为了六姑娘好,就应该从她的生活中,彻彻底底消失。 蝶儿也确实做到了消失,直到林氏被长枫接回家,重新作威作福。 林氏重新得势,全被蝶儿看在眼里。 而盛老太太的死,成为了压倒蝶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离开盛家那日,蝶儿听盛老太太分析利弊,但蝶儿十分清楚,盛老太太暂时包庇林氏,是为了明兰好不假,但更是为了盛家的前途,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些年来,盛老太太对明兰恩重如山,对明兰有恩就是对卫小娘有恩,蝶儿记挂着盛老太太的恩情,所以即使明知林氏得势,也没有行动。 但盛老太太一死,蝶儿再无顾忌,一纸诉状把林氏告上了开封府。 反正,六姑娘早已出嫁,生育四子,地位稳固,即使盛纮被参,应该也影响不到六姑娘吧。蝶儿这样想着。 -------------------- 第8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59 主母变外室 ======================================================== 状纸很快递到了包大人手上。 这些年来,蝶儿除了偷偷关心明兰的生活,最重视的就是给卫小娘报仇,但是苦等数年,盛老太太也没有动手,蝶儿觉得不能再这样白白等下去了,于是这些年来跑遍了南北各省,去寻找当年被发卖的盛家下人,也就是当年亲历此事的见证人。 第74章 虽然路途遥远艰辛,但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让蝶儿找到了许多关键证人。但蝶儿并未与这些证人接头,而是隐忍不发,默默把他们的地址、现状一一地记下来,若是盛老太太真的给卫小娘报了仇,那蝶儿就就此作罢,权作从来没有寻找过证人。若是直到盛老太太驾鹤西去之时,林小娘依然没有受到惩罚,就把证人名单和状纸一起递到开封府。 因为蝶儿这些年的辛苦奔波,开封府按图索骥,轻易便找到了很多当年的证人。案子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毕竟牵扯人命,许多证人还对当年的事记忆犹新。而证人们早就听说过包大人的威严,更是不敢怠慢,纷纷事无巨细地说出了当年在盛家的所见所闻。当盛家和侯府反应过来的时候,证人的口供已经放在开封府大堂上了。 除了当年在盛家的丫鬟和婆子们,开封府还找到了卫小娘的亲人,卫家的人亲口证实,他们当年曾经想要带回卫小娘的尸首好好安葬,但是被盛老太太阻止了,想要再见一眼卫小娘的遗容,也被盛老太太拒绝了。 虽然卫家人已经对卫小娘的死因产生了怀疑,但卫家毕竟人微言轻,加上还顾忌亲生的外孙女留在盛家,因此只能作罢。若是真的能证明当年卫小娘是为人所害,那卫家也一定要给女儿讨个公道不可。 除了寻找认证,开封府还特意命仵作开棺验尸,棺材中,卫小娘母子的尸首早已化为白骨,但从白骨的情况来看,胎儿骨骼异常巨大,方仵作根据经验判断,胎儿在娘胎里养得过于肥大,致使难以生产,很有可能是孕妇死亡的直接原因。 人证物证俱全,剩下的,就是犯人的口供。根据蝶儿的状纸,真正的凶手其实有两人,林小娘故意喂大胎儿,并给孕妇吃寒凉之物,王大娘子故意让下人消极怠工,拖延稳婆和大夫到来的时间。 因此,包大人缉拿了林小娘和王氏,并分开审问。 那林小娘是个心机的,面对包大人的质问,她矢口否认自己曾经行凶,坚称当时自己年轻无知,一心只觉得孕妇应该多进补,才会给卫小娘吃那么多大鱼大肉,而她又对医术一无所知,并不知晓哪些是孕妇不能吃的寒凉之物。 而王大娘子虽然心理素质却远远不如林小娘,一开始还满口谎言想要撇清自己,但是在三口铡刀的寒光之下,面对着包大人有理有据的审问,终于心理防线崩溃了,颤抖着说出了当年她所知道的全部真相。 王大娘子承认,她买来卫小娘就是为了分林小娘的宠,林小娘故意喂大胎儿和给孕妇吃寒凉之物,她全看在眼里,但她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故意在卫小娘即将生产的前几日带着盛纮回娘家,并且嘱咐家里的管事婆子们消极怠工,且看林小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王大娘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指天发誓她从没想害死人命,无非是觉得卫小娘从小务农,身强体健,又平安生过一胎,即使有林小娘使坏,想来也不会出人命。 但真的出人命以后,她也十分后悔,因此不仅给卫小娘风光大葬,而且年年去庙里出银子给卫小娘捐长明灯,就连卫小娘留下的女儿明兰,她也如同抚养亲生女儿一样把她养大。 王氏一口气说完,包大人命她在口供上按手印画押,红红的指印像极了鲜血,王氏看着鲜血一样的指印,愣神了一会儿,当年以为破一笔财就能消灾,没想到报应终究有来的那一天。 当年林氏因为卫氏之死而失宠,王大娘子偷偷乐了好几天,但看着眼前的口供和鲜红的指印,王氏心里只余后悔,后悔不该因一己之私,害死了两条人命。 而林小娘那边,虽然她巧言善辩,试图逃脱罪责,但包大人还是找到了更关键的证据——当年林小娘身边的贴身女使——雪娘。 当年林小娘身边许多下人被发卖,但最得力最贴身的雪娘还是被林小娘保了下来,继续留在盛家。再后来,因林小娘被撵到庄子上,雪娘也从体面的贴身女使沦落成了做粗活的下人,年龄大了以后,被配给了庄子上一个做活的汉子。 包大人又把她找了出来,细细盘问当年发生的事。 刚从庄子上赶来的雪娘,蓬头垢面,脸上写满了风霜,显然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雪娘纵是惧怕盛家的权势,但更怕开封府的铡刀,便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林氏给卫小娘送吃食,全都由雪娘经手,那时雪娘年幼,十分不忿,偷偷问林氏,为什么好好的吃食,要白白送了人。 因雪娘和林氏有点亲戚关系,林氏便觉得雪娘是自己人,于是把计划一一说给了雪娘。雪娘这才尽心办事,每日殷勤往卫小娘那边送吃食。 但雪娘也坚称,林氏从未有过害死人命的心思,只希望把胎儿弄没,或者把卫小娘身子搞垮,让她再也不能生。 但生产那日却出了意外,盛家怎么也请不来稳婆和大夫,这才导致卫小娘一尸两命。 雪娘最后辩解道:“出了人命以后,林小娘也很后悔。卫小娘死前,老爷对林氏有求必应,但是卫小娘死后,林氏就在老爷那里失了宠爱,不仅被夺了管家权,连身边的人也几乎被发落干净了。林氏总是说,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知道‘人命关天’的道理,但害了人命的不止我和林氏,求大人明鉴!” 第75章 包大人听完,心中有了成算。 在一系列证据的面前,林小娘再无可抵赖,承认了罪行。 最后,主谋林氏流放,次责王氏徒一年,其他参与了的相干人等杖刑。 盘踞在蝶儿心头多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而这件事还没完,根据证人证词,盛家六姑娘,也就是当今的宁远侯夫人盛明兰并非嫡女,而是卫小娘所生的庶女,也就是说,盛明兰和顾廷烨的这段婚姻,乃以庶冒嫡,按大宋律例,以庶冒嫡,婚姻无效,女子徒一年,男子罪加一等。 其实这条律法,是用来防备两家结亲时有人以庶冒嫡,帮助成婚以后才发现被骗当了冤大头的苦主伸冤所用,像明兰和顾廷烨这样两家子门清儿不计较的,往往是民不告官不究,所以盛家才敢大胆地给明兰换了亲妈,让明兰以嫡女身份出嫁。 但案子落到最公正无私的包大人手上,包大人可不管这些私情,依据律法,判了明兰和顾廷烨婚姻无效,而且当面申斥了盛明兰改换生母这种大不孝行为。 幸好宁远侯府还有一方祖传的铁券丹书,帮顾廷烨免了这场牢狱之灾。但明兰能不能用上这方铁券丹书免牢狱之灾,却有些争议。 包大人认为,既然婚姻无效,那盛明兰就不是顾家的人,不配用这铁券丹书,应按律徒一年。 盛明兰这些年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了牢狱之灾。为了救妻子于水火,顾廷烨高价请来一名状师,状师声称,顾盛的婚姻虽然无效,但盛明兰多年与顾廷烨同居,且生有四个孩子,应算得上“外室”,虽是外室,但也算顾家的人。 包大人查阅相关案例,最终认可了状师的说法,免去了盛明兰的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虽免,但明兰也一夜之间从高贵的侯府人沦为了低贱的外室,四个儿子也变成了外室子,更要命的是,当初顾廷烨给团哥上报世子的条陈上,写的是嫡长子,如今团哥变成了外室子,这世子的身份就有问题,搞不好,等顾廷烨百年之后,团哥非但不能袭爵,宁远侯府甚至可能除爵。 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按照惯例,假如小妾或者外室在扶正之前生了孩子,等扶正以后,之前生的孩子也算做嫡子。只要顾廷烨再娶盛明兰一回——当然是让盛明兰以庶女身份再嫁一回,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是,要等盛明兰再嫁,还要等三年,盛老太太的孝期还没过呢,这三年里,团哥圆哥他们都要以尴尬的外室子身份生活。 两桩案子了结以后,除了盛顾两家,当初鼓起勇气告状的蝶儿也倍受打击,她没什么文化,也不懂法律,并不知道以庶冒嫡是违法的,更没想到一场官司会把明兰的婚姻打没了。 她曾经跪在宁远侯府门前磕头谢罪,但是没人理她,她也曾经在明兰的必经之处等明兰,想拦轿当面谢罪,但是靠近不了分毫,就被下人拖走了。 蝶儿知道,明兰是故意的,她不想见自己更不可能原谅自己。甚至蝶儿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内疚之下,竟然冲动做了傻事,幸好被家人及时发现救下,蝶儿的孩子们纷纷跪在她面前,求她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亲人们好好活下去。 已经快要成年的长女更是劝慰蝶儿:“普天之下,孩子最亲近的就是母亲,若是为了给母亲报仇,丢命的都有,何况这点前程。盛明兰要是心里真的还有卫小娘,就不该迁怒帮她生身母亲报仇的人。若是她为了荣华富贵,连亲生母亲都不认了,生母的仇都不报了,也就不配为卫小娘的女儿。” “母亲,这些年来,您对卫小娘母女仁至义尽,再不欠她们什么了。顾盛氏不孝生母,改换族谱,今日之事,都是她应得的。” 蝶儿虽未回答什么,但自此以后,蝶儿再也没有轻生过,也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段往事,但每年祭日,仍然给卫小娘烧一炷清香。 -------------------- 第8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0 圆哥大婚 ====================================================== 卫小娘的案子了结不久,还未来得及等林小娘出发流放,开封府又有人前来报案,状告当年林小娘放印子钱,逼债害死了人命,经开封府调查属实,人命关天,林小娘数罪并罚,被判了斩立决。 而盛纮当年包庇林小娘的案子又重新翻了出来,盛纮一通装孝子的操作算是白白忙活,短短几月内,众人眼中的大孝子就成了包庇小妾害死人命的佞臣。连当年一起经办此案的官员们也纷纷被罚,革职的革职,降职的降职。 盛纮本想等三年孝期过后,顶着大孝子的名头,利用当年在官场上经营的人脉重新起复,如今可算是通通打了水漂,功亏一篑。如今只恨当年色令智昏,竟就这么彻底断送了辛苦经营多年的仕途。 长枫的嫡妻柳氏从前只盼着林小娘早死,可林小娘真的如她所愿早死了,柳氏却再也笑不起来了。朝廷律法,刑家之子,不得入朝为官。依照律法,长枫的官也没得做了,一夜之间从官身变成了白身。甚至柳氏的儿子们也受了影响,不能再入朝为官。 柳氏父母后悔不迭,悔恨当初吃了猪油蒙了心,把女儿嫁给一个生母不清白的庶子,如今不但害了女儿和外孙一辈子,连世代簪缨的柳家的名声也受了连累。 第76章 而嫡子长柏那里,倒是比长枫要好一些,王氏的罪名比林小娘小得多,加上又有许多同僚帮长柏求情,皇上爱惜长柏才干,格外开恩,只下令降了长柏的职,贬至偏远的惠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顾盛两家出事,一系列连锁反应也传到了宫里,影响到了在宫里做太子伴读的团哥和圆哥。 盛明兰自这两兄弟很小的时候起就十分重视对他们的教育,送进宫之前,更是让他们谨言慎行,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千万莫借着宁远侯府的势仗势欺人,对太子更要不卑不亢,恭敬友爱,既不能让太子觉得谄媚,又不能太过出色,扫了太子的兴致。 团哥和圆哥全部谨记在心,小心行事,兄弟联手,这些年在太子身边也算如鱼得水,和太子关系好得如同铁哥们一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顾家两兄弟既出色优秀,又得太子青睐,自然是招来了不少人的红眼。 如今团哥圆哥的父族母族一齐出事,其他早就看顾家兄弟不顺眼的伴读们自然是迫不及待都来踩上一脚,时常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地嘲弄顾家兄弟是外室子出身,团哥圆哥以前在伴读当中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捧着敬着,如何受过这般折辱。 但明兰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早就寄信进宫,千叮咛万嘱咐,如今顾家势头大不如前,顾家兄弟能留在宫中做伴读全仰赖这些年来和太子的情分,难免要受些折辱,越是受折辱越是要忍耐,尤其是一定要抱紧太子大腿,以求徐徐图之,千万莫要逞一时之快,坏了日后的前程。 顾家兄弟自是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但日日受同学折辱又是何等煎熬,尤其是团哥,相貌性子和少年时的顾廷烨一模一样,高傲又倔强,内里好似一把火。但当年的顾廷烨可以一不顺心就混迹市井胡作非为,把奴才踹吐血出气,或者拿家里的丫鬟通房泻火,但团哥住在宫中,决计不能意气行事,连打骂下人出气都不行,生怕被其他拿住了把柄生事,赶出宫去,嫡妻又是英国公家嫡女,因此不能随便用女人的身子撒气,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郁气凝结胸中,无处可发。 比起圆哥,团哥就稳重平和多了,不光外貌如母亲一般儒雅清俊,性子也像明兰一样世故圆滑,每每团哥快要按捺不住脾气的时候,圆哥总会从中周旋,防止团哥闹大。 但他如今也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眼下自己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当年和沈国舅嫡女宝珠定下的婚事,到底还做不作数。 这门亲事,当年顾沈两家定下的时候,自然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可如今宁远侯府风雨飘摇,沈国舅家却依旧位高权重,这门亲事,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烦恼这件婚事的不止顾家的人,连沈家的人也很是纠结,按照沈国舅的意思,既与顾家是多年来过命的交情,就不该落井下石,捧高踩低,公然撕毁婚约。既对不起老朋友,也有损威北侯的名声。再说嘛,如今宁远侯府失势不代表永远失势,沈国舅相信,以团哥圆哥的本事,迟早能立下大功,重振宁远侯府。 张桂芬虽有些担心亲生女儿嫁进宁远侯府受苦,但也认为沈国舅的话不无道理,她一直与明兰交好,深信明兰的本领和为人,相信她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重新把日子过好。对圆哥那孩子,张桂芬也十分喜爱,圆哥不仅长得如明兰一般俊俏标致,在明兰的教养下,文韬武略,待人处事都是一等一的,眼下宝珠嫁过去可能吃些苦头,但来日方长,待太子登基,必得新帝重用。 小沈氏听说了哥哥嫂嫂的想法,却撇了撇嘴,嘲讽道:“英国公家已经在顾家折进去一个女儿了,你们想把宝珠也折进去?” 听到小沈氏拿她娘家的侄孙女说事,张桂芬顿时十分不悦。张桂芬自由深得父母宠爱,因此十分爱重娘家,把娘家侄女看得跟亲骨肉一样。当年威北侯世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四处议亲不顺,便把心思打到了张家女头上,却被张桂芬骂了回去“你以为嫁来沈家是什么天大好事?!坑了我一个,还要我坑害亲友家的好姑娘不成?做梦!” 后来亲侄女许了团哥,张桂芬也发自内心替亲侄女高兴,认为这是绝好的亲事。宁远侯府出事时,张桂芬自然也是真心担忧侄女的未来,但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登基以后,看在多年伴读的情分上,重用团哥圆哥,重新振兴宁远侯府。 因此张氏同意宝珠嫁给圆哥,自然也是存了这点私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再不济,有多年经营的人脉在,团哥是太子亲近的伴读,是英国公世子的正经女婿,若是宁远侯府和威北侯府再结亲,更能再拉一把圆哥,俩兄弟携手,一定能重振宁远侯府昔日的辉煌,天长日久,张家沈家两个丫头何愁没有好前程。 和小沈氏却泼了一盆冷水,言下之意,已经嫁出去的侄女再无出头之日,何苦再送沈家的宝珠进火坑。 张桂芬素知小沈氏向来和她不对付,即使到了现在,二人之间也始终梗着一根刺,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欢而散。 几日后,张桂芬拜访了盛明兰,温言宽慰了盛明兰一番,并表示,两个孩子的亲事仍作数,威北侯府不是那背信弃义,捧高踩低之流,圆哥这个女婿,威北侯府要定了。并盛赞了盛明兰教养儿子的本事,表达了对团哥圆哥两个优秀孩子的殷切期望,和对日后宁远侯府东山再起的真诚祝福。把这些日子饱尝人情冷暖的明兰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77章 小沈氏听了,却又去张氏哪里嘲弄了一番,笑她堂堂一个英国公嫡女、威北侯夫人,竟和一个外室称姐道妹,亲生的嫡女送去给外室子当嫡妻。 圆哥即将成婚的消息传到宫里,与顾家兄弟一起长大的太子也十分高兴。高兴到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告诉了父皇和幕后,并直言不讳地敬佩舅舅一家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夸得皇后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帝倒也十分赞许沈国舅一家的义举。当初把宁远侯罢官,说实话,皇帝也很不好受,毕竟顾廷烨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这些年在蜀地又忠心耿耿,多有建树,劳苦功高。但宁远侯雇凶杀人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人证物证俱全,那冥顽不灵的包黑子又不知变通,御史们更是叫嚣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上下下都盯着这个案子,即使皇帝也不好公然徇私。 加上顾廷烨中毒之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既不能习武,也不能劳累,行军打仗是做不得了,文官他一个大老粗也做不来,总不能让他霸着实权位置不干活吧。于情于理,皇帝都不得不罢了顾廷烨的官。 但顾廷烨还有两个年富力强、精明强干,在宫中做太子伴读的儿子,待团哥圆哥日后入仕,立了功劳,皇帝再趁着机会给他们加官进爵,重新振兴宁远侯府,也算全了这些年来和顾廷烨之间的情义。 沈皇后把龙颜大悦的消息传达给了沈国舅,沈国舅边听边捋着胡须,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来嫁沈宝珠真的嫁对了,既全了和顾廷烨之间的情义,又全了在皇上面前的忠义。 半年以后,沈国舅和张桂芬的嫡女沈宝珠与宁远侯府二公子大婚,排场气势丝毫不亚于当年长子和英国公嫡孙女大婚。 很多人猜测,这是宁远侯府即将起复的标志,那些拜高踩低的墙头草纷纷又重新倒向了宁远侯府。 -------------------- 第8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1 康姨妈之死 ======================================================== 一年后,王大娘子终于服刑期满,走出监狱大门时,俨然是一个只能拄着拐杖勉强佝偻行走的老太太了,满头白发,一脸憔悴,全不复当年养尊处优的贵妇模样。 虽是出狱的日子,却没有家人来迎接,只有刘妈妈并几个贴身下人坐着马车来了,刘妈妈把王大娘子搀扶上马车时,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好奇地看着这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低垂着头默默上了马车的老太太,小声猜测着她的身份。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门口,盛宅还是那个熟悉的宅子,却全不复当年的光鲜亮丽,一砖一瓦仿佛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仔细一看,原来真的是下人疏于打扫和修缮,才致盛家显得如此破落陈旧。 回到了葳蕤轩,王大娘子命下人们为自己梳洗打扮,洗去了脸上身上的污垢,重新换上绫罗绸缎,又命人把炭炉烧得旺旺的,王大娘子方觉得这一年来压在胸口的乌云散去了一些。 虽然炉火正盛,但家中的冷清还是像如外面的冷风一般,悄悄地从窗缝里、门缝里钻进来,钻进人的心里。 昔年王大娘子总嫌碍眼的人太多,嫌盛纮好色,嫌老太太总压自己一头,对那几个小妾和庶子女,更是恨到了骨子里,可如今,他们都去了,王大娘子却觉得分外冷清,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啊,现在的盛家,是太冷清了。盛纮在老太太墓前搭了草棚,要守孝三年才能回来。一年前,长柏被贬去了偏远的惠州,家中无人可照看孩子,彭氏只能带着孩子们一同赴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归京。长枫和长栋早已分家出去单过,丝毫没有留恋这个家的意思,昔日住处里的东西也被搬得一干二净,徒留满地的灰尘和满墙的蜘蛛网。 寒风吹着空宅破旧的门窗,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在寒夜里格外叫人心惊,但也不过是风罢了,没有半丝活人的气息。 老太太的寿安堂、林小娘的林栖阁,还有陶然馆、暮苍宅、山月居……都是这样空空荡荡,甚至有老鼠爬过的痕迹。听刘妈妈讲,这些屋子空了以后,老爷把旧日的下人也全都遣散了,说是节俭用度。 在王氏蹲大狱的这一年里,宥阳老家那边也出事了,原本,盛家大房和二房官商勾结,二房仗着官场上的关系给大房保驾护航,大房年年一车车地给二房送银子送年货,方维持盛家二房这些年的体面尊贵。 可若是二房无官可做了,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官场上,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房出了两个不孝被贬官的儿子,一个手上好几条人命的小妾和一个进了大狱的主母,不仅一家之主盛纮再无前途可言,大房那边的亲戚长梧、李郁等人,这辈子也算是做官做到头了,能不被牵连贬官已是万幸。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事到如今,官场上人人都躲避着盛家的亲戚,生怕被传染了盛家的霉运。 昔日与大房关系匪浅的宥阳官吏们也纷纷变了嘴脸,大房手上的生意瞬间一落千丈。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从前盛家大房的几个竞争对手迅速崛起,而盛家大房,接连亏损大笔银子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以后,银子没那么好赚了。 大房少了银子进项,二房这边更加捉衿见肘。再想过以前那般奢侈的日子,是不能了。幸好如今家里需要伺候的人少了,盛纮便打发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主屋和葳蕤轩的几个老人,并一些干粗活的三等下人罢了。 第78章 但日子再艰难也要过下去。王氏拿来账册,盘点盛家余下的财产。账面上可支取的银子不多,老太太办丧事花了不少;分家的时候,长枫和长栋又分去不少;家中出事,找门路跑关系,赔偿受害者银子,又花出去不少。盛家流水一样往外花着银子,却几乎没有进账,难怪如今家里节衣缩食到如此地步。 幸好,当年王家陪嫁来的嫁妆都好好放着没动,以前购置的金银首饰、古董玩器也不少,盛家祖上留下的田契房契也都在,以后只要自己这个一家之母好好打理田产,经营铺子,尚可维持这个家,还不至于像其他失势的官宦之家一样,沦落到典当度日的地步。 至少,现在长柏还在做官,以长柏的才干,只要再惠州做出成绩,定能再得朝廷重用,回京重振盛家。王氏这样想着,终于带着一身的疲惫进入了梦乡。 但是盛家还没等到长柏回京,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王舅母和康晋的媳妇。 对于二人的到来,王大娘子大喜过望,在饱尝人情冷暖后,两位亲戚的到来仿佛在王大娘子的寒夜里射进一束阳光。 王大娘子盛情地命下人准备酒席,要好好款待二位雪中送炭的亲戚。 酒过三巡,寒暄一番过后,王大娘子仍是酒兴正浓,拉着二位不停地话家常。二位妇人却左顾右盼,似乎另有心事。 但尽管不好开口,这件事不说却是不行的。康晋的夫人终于结结巴巴开口说出了今日来此的真实目的:康家出事了。当年康王氏盛怒之下,寻衅打死了一个小妾,当年明明已经软硬兼施压下来了,可她的家人如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纸诉状告到了开封府,要让康王氏杀人偿命。 听完康家媳妇的话,王大娘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吃得醉醺醺的酒气全醒了。 原以为当年和康王氏的恩怨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如今又要被翻出来。要知道,当年康王氏打死人命怕压不下去,来盛家找亲妹妹帮忙,自己可是出手帮过姐姐的,要是这件事再被清算,自己少不了要再被治一个包庇之罪,连远在惠州的长柏也要受到连累。 更骇人的是,康王氏这些年来在慎戒司受了这么多折磨,心性早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若是她上了公堂,口无遮拦,把当年给老太太下毒的事翻出来,那盛家、康家、王家,三家就彻底完了。 不行,绝不能让康王氏上公堂。 王氏急忙问道:“开封府可是去慎戒司提审姐姐了? ” 康家儿媳摇摇头,“还没有,慎戒司不是普通的地界,藏了不少达官贵人见不得人的隐私,是以开封府也不能随便提审里面的人,需得层层上报,经皇帝同意,才能把人弄出来审案子。但包拯申请提审康王氏的条陈已经递上去了,不日就要送到皇上面前。即使刑部有意拖延时间,也拖不了几日。” “那……那可怎么办啊!”王大娘子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如果她在提审之前就死在慎戒司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舅母悠悠地说了一声。 王大娘子骤然听到王舅母的惊人之语,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嫂嫂说得什么胡话,杀人是要偿命的!” 两日后,王大娘子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慎戒司,虽然一路上收到了不少阻挠,但银子开路好办事,终于让她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姐姐。 王大娘子入狱一年,已经被磋磨得不成样子,更不用说在慎戒司受了十几年苦的康王氏,早已不成人样,甫一见面,王大娘子竟然差点认不出一起长大的亲生姐妹。 有亲人来探望,康王氏自是高兴的,自从王老太太去世,已经很久没有亲人来探望她了。康晋被妻子管得死脱,允儿元儿两个女儿被婆家管着,也不能来。每夜,康王氏只能对着月亮思念骨肉至亲。 与外界隔绝多年,对外面的变化一无所知的康王氏甚至天真地想着,这次妹妹前来看她,或许是盛家已经放下了旧年恩怨,同意接她出去。 王大娘子抹着眼泪,劝慰了姐姐几句,又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干净衣裳,给姐姐换上,用干净的帕子亲自为康王氏擦净脸庞,上了些脂粉,桌上小妆奁里的镜子模模糊糊映出来一个干净清爽的妇人,眉眼间竟有几分当年清秀佳人的模样。 姐姐从小就爱美,王大娘子是知道的。 为姐姐梳妆完毕,王大娘子又打开食盒,几盘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映入眼帘,全是康王氏从小喜欢的菜色。康王氏胃口大开,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王大娘子又亲自替康王氏斟酒,劝康王氏吃慢一点。 看着康王氏不断挥动筷子的模样,王大娘子觉得二人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那时候,尚在闺中的二人也是这样,不顾吃相地在饭桌上大快朵颐,被母亲王老妇人训斥姑娘家家不要吃太多,小心发胖。 可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看着姐姐一杯一杯不停喝酒,王大娘子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姐姐,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开封府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一旦上了公堂,就什么也兜不住了。 一旦当年的事揭出来,盛家、康家、王家都要完蛋。长柏四岁就启蒙了,早也用功晚也用功,不曾辍下一日!大暑天热出了痱子也不肯多动一下,数九寒天手上长了冻疮不肯少写一个字,十几年寒窗终于博得功名,眼下长柏前程还在,不能让长柏这些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啊! 第79章 第二日,开封府的衙役来报:京中出了大案子,有人在盛家自酿的酒里下毒,毒死了关在慎戒司里的康王氏。昨天送酒菜的盛王氏也喝了那酒,如今大夫正在抢救,听大夫说,盛王氏的眼睛可能保不住了,其他喝了酒的下人也出现了中毒症状,但好在都不严重。 -------------------- 第8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2 酿酒的意外 ======================================================== 即将提审康王氏的关键时刻,康王氏却被人毒死了,这欲盖弥彰之意也太明显了。包拯更加加深了对康家和盛家的怀疑,这两家之中,一定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但疑罪从无,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证据。 所以,包拯一边继续加紧调查当年康王氏害死人命一案,一边派出另一队人马带了方仵作和黄医女一起去了盛家,一为救治人命,而为了调查毒药来源。 但调查结果却是:酒里有毒,纯属意外。 原来,盛家向来有自酿酒的习惯,前日刚好开了一坛自酿的新酒,王大娘子便带了新酒和菜肴去探望慎戒司的康王氏,然而因为酿造不当,酒里产生了毒素。王大娘子和康王氏不知其中厉害,饮下此酒,康王氏当晚就毒发身亡了,王大娘子虽然经过黄氏全力诊治,勉强捡回来一条命,但一双眼睛,却是永永远远地瞎了。 而盛家其他下人,在开坛那日每人分得了少许新酒,但所幸喝的都不多,经过黄氏和方仵作的诊治,如今都已无大碍。 黄氏声称,他们都是中了一种名叫“甲醇”的毒。这种毒,并非外人所下,而是酿酒不当时,由酒中自然而然产生,民间酿酒时,如果选用了不新鲜的酿酒原料,或者泡粮、蒸粮的时间不足,或者接酒的时候没有去掉头尾酒,都有可能在酒里留下“甲醇”。 据王大娘子供述,盛家为了节省开销,裁撤了大半伺候的人,连以前专司酿酒的仆人也遣散了,酿这坛酒时,只有她和几个缺少经验的厨娘经手。酿制时为了节俭,用了便宜的陈粮,而且为了节约炭火,连泡粮蒸粮的时间都减去不少。 接酒的时候,王大娘子并不知头尾酒喝不得,只当头酒是最好的,于是拿了头酒去探望姐姐,没想到,竟会害了一条人命,连自己也成了瞎眼的残废。 王大娘子的供述,天衣无缝,毫无漏洞。黄医女和方仵作见多识广,以前也曾经在别处见过这种饮自酿酒中毒的病患,认为这桩案子,很有可能又是一起意外,劝包大人一定要慎重调查,以免酿成冤假错案。 而据开封府人调查,这段时日以来,盛家一直在节俭开销,遣散下人,与王大娘子的供述相吻合。而王大娘子其人,素日以来行事确实有些马虎大意,粗枝大叶的毛病。更何况,若是想要害人,岂有把自己也害了的道理? 那日,王大娘子也饮了不少毒酒,幸得多名大夫全力抢救,才勉强保住性命。虽然命是捡回来了,但王大娘子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双眼也彻底瞎了。 如此看来,或许此案真是意外? 包大人却仍对王大娘子充满了怀疑,不惜亲自去盛家问案。 “你去慎戒司前一日,见到过谁?” 王大娘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大嫂和外甥媳妇?” “来做什么?” “许久不见,来看看我,聊些家常。” “只聊了家常?” 王大娘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悠悠开口,“他们告诉我,我姐姐被人告了人命官司,不日就要到开封府问案。” 没想到她会如此实诚,包大人又问道,“所以你才去慎戒司看望康王氏。” 王大娘子点点头,“是,虽然姐姐到底有没有犯人命案子,我也不好说,但杀人偿命的道理我是知道的,如果姐姐真的犯了罪,我好歹送她一程,要是姐姐是冤枉的,我就当探望多年不见的姐姐,好歹我们是亲生姐妹,没成想……”王氏掩面哭泣起来,苦咸的眼泪从她那已经瞎了的双眼中流出。 “你曾对仵作说,误以为新酿的头酒是好久,所以才带去给了康王氏。但前一日,两位女眷前来探望,你为何不给她们饮这新酿的好酒?” “因为我忘了。”王氏不假思索地回答。 包大人无言以对。只得换个问题,“当年,康王氏为何被康、王两家一同送进慎戒司?” 这个问题刚好触动王大娘子心事,惊得王大娘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依然强作镇定回答:“不知道,我是王家的出嫁女,并不知娘家和姐姐的恩怨,更不知康家的事。姐姐当年不知道犯了何错,致使康王两家执意要把姐姐关进去,我也无可奈何。” 这时,方仵作来报,方才又开了盛家剩下的几坛自酿酒,黄医女亲自验毒,果然验出,每一坛酒里都含有大量“甲醇”。 包拯皱眉,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意外,而且人证物证滴水不漏,看来突破口不在盛家,而在其他地方。因此拱手告别,带人离开了盛家,顺便带走了那几坛子毒酒。 康王氏为何被关进慎戒司,这个问题,包大人也曾经问过王家人和康家人,王家人声称,康王氏不知怎么得罪了王老太太,王老太太才铁了心把亲女儿送进慎戒司,因王老太太是家中主母,一个孝字压在头顶,因此谁也不敢过问,更无人敢违逆王老太太。 第80章 而康家人那边,也把一切都推到了过世的王老太太头上,坚称当年是王老太太一定要把女儿送进慎戒司,康王氏与其相公夫妻关系本就不睦,因而康海丰也就顺手推舟同意了王老太太,出文书把妻子送进了慎戒司。 看来三家早就通好气,以为把一切推倒死人头上就万事大吉,但越是遮掩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包大人相信,康王氏这桩案子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隐情。既然盛家这边滴水不漏,那就从王家和康家查起。 包大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投入到调查康家的案子中去。根据受害人家属的供词,多年以来,康家表面光鲜,内里却一直藏污纳垢,康海丰年轻时贪花好色,不仅淫遍家中妇人,而且年年都要往家里添些姬妾,而康王氏心胸狭隘,自私善妒,容不下小妾,经常找茬寻衅,羞辱折磨家中姬妾和庶子庶女。而这些受害的姬妾和庶子庶女们,或许就是关键的人证。 但找他们出来作证,又谈何容易,他们纵使从前在康家受再多委屈,也始终是康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很可能为了自身现在的利益,拒绝替那枉死的小妾作证。 即使明知困难重重,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包大人命手下根据康家的家谱和受害人的状纸,一一寻找了能证明当年案件真相的证人,果不其然,不是碰钉子就是吃闭门羹。 康家活下来的庶子庶女们基本都已成家立业,靠分得的一点产业或者嫁妆过着小日子,有孝心者,甚至把生母接过来同住,这些小妾们年轻时吃足了苦头,老了老了,却过上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日子,生活虽不富裕却有盼头,倒也和乐。 而一旦康家获罪,罪累五代,便会牵连儿孙不得入仕,因此为了儿孙,康家那些当初备受欺凌的姬妾和庶子庶女们必然不会替一个不太熟悉的庶母作证——这也是康家人早就预料到的。 但凡是总有例外,只有一个庶女,至今没有子嗣,她就是康家第十五个女儿。 康十五娘乃是康家的当家小妾金小娘所出,自小便是个美人坯子,十几岁时更是生的妖娆多姿,眉目含情,康海丰便动了让女儿攀龙附凤的心思,做主将十五娘送给了安阳王,康家小姐一夕之间变成了康小娘。 彼时安阳王已年逾七十,康小娘的土地再好,老王爷的种子也不可能发出芽来,所以康小娘迄今仍是孓然一身。既无子女牵绊,或许她愿意出来作证。包大人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安阳王府拜访康小娘。 但却遭到了安阳王府的拒绝,安阳王府以王府小妾不得见外男为由,拒绝了包拯。包拯又辗转找到了八贤王,看在八贤王的面子上,安阳王府终于肯让包拯见康小娘一面。 没想到,康小娘当场答应作证,但是提出一个条件:要包大人救她一命,免了她日后为安阳王老王爷殉葬。 原来康小娘入安阳王府为妾以后,凭着绰约的姿貌和出色的才情,甚得安阳王欢心,风头无两,多年以来,地位无人可撼动,安阳王甚至想着,等自己百年之后,也把康小娘带到地下,在地府继续伺候自己。 那年华正盛的康小娘自是不肯,可她如今身份尴尬,只是王爷的小妾,又无亲生子女,连自由行动的权利都没有,等王爷一殡天,安阳王府的人把她往棺材里一塞,再给她报一个自愿殉葬追随旧主,到时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以作证的机会请求包大人救自己一命,或许是自己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了。 听完康小娘自述身世,包大人和八贤王都十分震怒,没想到安阳王竟为了满足私欲,让活人殉葬,真是岂有此理。 八贤王立即表示,愿意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帮康小娘说情,让安阳王府放康小娘一条生路。 包拯也表示,若是八贤王说情不成,安阳王仍旧冥顽不灵,开封府会立即捉拿安阳王,治他个罔顾人命之罪。 康小娘垂泪下跪,拜谢包大人和八贤王救命之恩。 -------------------- 第8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3 康家倒台 ====================================================== 包拯把康小娘带回开封府衙后,又得知一个意外之喜:当年远嫁宥阳的康家庶女康兆儿和随康兆儿去宥阳养老的生母周小娘,也愿意上公堂作证。她们母女二人早前得到消息,便立即从宥阳出发,可惜山高路远,母女俩又走不快,所以直到今日才抵达开封。 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越来越多的人证物证浮出水面,当年在康姨妈手底下助纣为虐的下人们也意识到纸终究包不住火,纷纷反水,对当年的事供认不讳。 最后开封府查实,当年折在王若与手里的人命,竟多达十几条,有些甚至是还未能出生的胎儿。虽然主犯王若与已死,但其他帮凶,以及其他知情不报者也难辞其咎。 最后,包大人宣判:康海丰、王夆(王舅父),身为朝廷官员,知情不报,包庇杀人犯,判革去功名,贬为庶人,永不起复。其余帮凶共犯,也各自判了不等的流刑、徒刑和仗刑。其他牵涉此案的官员,上报吏部,听候朝廷发落。 这场官司,康王两家被一撸到底,彻底没了指望。当年参与过包庇王若与的,或者知情不报、装聋作哑的,战战兢兢听候发落,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贬官还是罢免、抑或是像康王两家一样被革去功名。 第81章 昔日里帮康王氏行凶的狗腿子们,虽为奴为婢身不由己,但也都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而当年曾经帮康家遮掩应急的王若弗夫妇,也没有逃脱法律公正的审判,分别被判处了徒刑。 盛纮汲汲营营一辈子,最怕沾染这种官司,但又不敢得罪岳丈王家和连襟康家,于是怀着侥幸心理,通过王大娘子,给康姨妈送了几次应急银子。但根据本朝律法,身为御史,知情不报,反而给凶手送财物,主观上帮助凶手逍遥法外,亦属包庇之举,盛纮到底还是被送进了监狱。 而王大娘子更是推脱不了责任,当年康姨母常到盛家求妹妹帮忙遮掩,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连素来和葳蕤轩不算亲近的盛明兰都听说过一些细节,何况其他下人。这次王若弗盛纮夫妇纷纷落马,据说就是因为包大人找到了当年从葳蕤轩遣散走的下人,证据确凿,万万抵赖不得。 可惜了远在惠州的长柏,这一年来宵衣旰食、焚膏继晷,兴水利、垦荒田、办积案、硬是在偏远之地做出了一番事业,造福了不少当地百姓,可又被父母之罪连累,面临罢官。幸好惠州百姓知恩图报,听说了长柏的事以后,及时送上万民伞,为父母官求情,这才保住了长柏头上的乌纱帽。 半个月后,盛宅。 小厨房的银铫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绿枝觉得火候应该差不多了,便把银铫子从小火炉上端下来,用一个漆器茶盘托着,一路送到了王大娘子房间里。“大娘子,王大娘子的燕窝粥好了。” 明兰小心翼翼地把燕窝粥盛到白玉碗里,舀了一勺,递到嘴边轻轻吹凉,待觉得不烫口了,才送到躺在病榻上的王大娘子嘴边,“母亲,好歹吃点燕窝粥吧。”上等的粳米、上好的极品官燕,佐以晶莹剔透的白糖,既开胃健脾、又强身健体。连在一旁伺候的绿枝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兰留在盛宅照顾王大娘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十日前,王大娘子和盛纮都因为包庇罪被判了徒刑,对于已经眼瞎,而且刚刚从中毒中死里逃生的王大娘子来说,再进一回监狱,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幸好明兰力挽狂澜,发动身边的一切关系向皇帝求情,愿以己之身代替嫡母王氏入狱。明兰至今仍然记得那天在皇帝面前说的话:“嫡母虽有过错,但她年事已高、又中过剧毒,如今已经瞎了眼睛,她一个瞎眼妇人,要如何在那天牢中度日啊!求皇上怜悯我一片孝心,准许我代替嫡母入狱赎罪,我愿坐牢两年抵嫡母一年,只求圣上放我嫡母一条生路。” 亲子愿意替生母坐牢抵罪,本朝所见不少,但是非亲生的庶女愿意顶替嫡母坐牢,闻所未闻,在本朝又是一宗开天辟地的孝举,且不少朝臣纷纷替盛明兰求情,赞誉其孝心可堪比当年缇萦救父,皇帝便也顺水推舟,不仅表彰了盛明兰的孝道,而且亲自下令,准许王若弗免于入狱。但五年之内,王若弗不得离开盛宅。 而盛明兰也孝女当到底,在王若弗回家以后,也搬去了盛家,亲自照顾王大娘子。 其实明兰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那年卫小娘的案子彻底了解以后,盛明兰虽然还住在侯府,但身份却从明媒正娶的侯府人变成了无名无分的外室,连四个孩子也变成了外室子。要恢复明兰和孩子们的身份,就得让顾廷烨再娶明兰一回。 盛明兰和顾廷烨每天熬着日子数老太太的孝期,好不容易熬过了两年,眼看只剩下一年了,要是王大娘子这个时候驾鹤西去了,盛明兰就得再守三年的孝,再当三年的外室。 王大娘子中毒以后,身体本就越发不好,一场官司,更是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若真让她进了监狱无人照顾,肯定命不久矣。 所以盛明兰这次真的急了,不惜豁出一切人脉,把大娘子从牢房里捞了出来。光捞出来还不算,眼看大娘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身边又没有亲人贴身侍疾(华兰如兰都有婆家牵绊),明兰索性自己搬了进来,打算照顾王大娘子直到痊愈为止。 为了避免再当三年外室,明兰这回对王大娘子不可谓不尽心尽力,每一副方子都要亲自推敲,每一碗药都要亲尝,短短几日内,明兰圆鼓鼓的小脸就瘦了一圈,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各色名贵药材补品更是流水一样从侯府送到了盛家,二十两银子一两的燕窝不要钱似的给王大娘子当饭吃,在明兰的精心照料下,王大娘子的气色总算是红润了不少,人也白胖了,最近甚至能下床行走。明兰这幅孝女模样也得了京城达官贵人竞相夸赞。 明兰尽管疲惫不堪,也心疼那些侯府珍藏多年的燕窝人参灵芝鹿茸,却也觉得值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经过盛明兰数月的悉心照料,王大娘子内心也感动不已,她自觉从未苛待过明兰,却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对明兰有多好,对明兰远比不上对自己的几个亲生孩子,但如今,长柏外放惠州,如兰华兰都被婆家牵绊着,唯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竟是一直被忽视的明兰。便越发把明兰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经常和明兰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明儿……” 明兰一听就知,王大娘子又想找她说话了,忙搬了一个杌子坐到王大娘子身边。“母亲,我在这儿。”大夫说,常听王大娘子说说话,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不知道你爹在监狱里怎么样了……” 第82章 “母亲放心,我已经上下打点过了,爹在监狱里不会受苦的,等过几年爹出来了,咱家就能团圆了。”这话倒不是诓骗王大娘子,明兰确实花了不少银子帮盛纮打点,好让盛纮在监狱里少吃些苦头,好歹报答盛纮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再者,明兰也不想这么快给盛纮守孝三年,她比谁都希望盛纮在监狱里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不知道柏哥儿好不好……” “长柏哥哥呀……听说长柏哥哥在惠州政绩卓著,吏部考绩又定了‘上’,长柏哥哥的能力,母亲还不放心吗?” 王大娘子听了,露出欣慰的表情,点了点头,却忽然神色又暗淡起来,无神的瞎了的双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终究是我拖累了柏哥儿,若不是我,凭柏哥儿通身的才学,何苦在那穷乡僻壤当个芝麻小官……我对不起柏哥儿啊……” 见王大娘子又要沉浸在伤心中,明兰忙安慰道:“母亲,不怨你,都是康姨妈不好……都是……” 说道这里,明兰再也说不下去了,汹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中流出,明兰拼命捂住嘴,才不让呜咽声从口中流泻出来。受委屈而痛苦难过的,并不只有王大娘子一个。王大娘子尚可向周围的人倾诉,可她盛明兰的痛苦又该向谁说呢? 自从穿越以来,她一直谨小慎微努力地或者,她只想在这个充满压抑和不公的世界里好好活着,但人生怎么就那么难,把她送到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里来,却连她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肯满足。 自从包大人回京以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和她作对,先是那方家父女,后来又是羊毫、鸡毫,再后来又是贺老太太,害死了她最小的儿子,连昔日交好的小沈氏也开始对她落井下石,甚至连一个毫不相干的落第书生都可以传她的谣言……接着就是老太太去世,蝶儿一纸诉状把她从正房夫人变成外室……这一桩桩一件件接连不断地打击着她,明兰真的觉得好累,又累又心痛。为何这个世界要这么对她。 -------------------- 第8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4 小桃回来了 ========================================================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者,理智告诉盛明兰,她没有立场去恨那些告状的受害人,方家父女、羊毫家人、蝶儿、康家姨娘的家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不过是想替含冤而死的亲人讨回公道而已,但情感上,明兰却几乎快要抑制不住阴暗的心理,明兰终于意识到,她其实是恨他们的,明兰不止恨着罪魁祸首曼娘、恨着贺老太太,恨着康姨妈,恨吃里扒外的葳蕤轩下人,恨恩将仇报的康兆儿,也恨着这些毁了她幸福安乐生活的告状人,恨他们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为什么非要告状,为什么要给她和她的家族惹来这么多麻烦。 恨完了,她又被自己的心态吓一跳,明兰一直自持如清风明月般干净,但这番阴暗的,怨恨受害人的心思,与戏文里那些恶毒反派有什么区别?矛盾的心理就这样折磨着盛明兰,让明兰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豁达地生活下去。最终,盛明兰只好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的错,也不是受害人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这个时代就是黑暗且不公平的,要想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下去,只能适应时代。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许久,直到大娘子哭累入睡了,明兰才轻轻问道绿枝,“小桃到了吗?她前几天刚写信过来说要来京城看我,估计今天就能到京城了。” 高高的城墙屹立在面前,来自各地的行路人在城墙门内来来往往,穿梭不停,夹杂在人流中的有一对风尘仆仆的夫妻,夫妻二人衣着打扮与其他客商并无二致,因此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便是舟车兼程数日,从漕帮远道而来的石锵和小桃了。 其实这几年来,石锵和小桃夫妻也不好过,石铿和另外两位过命的兄弟因为当年牵扯进了方小荷的案子,手上沾了人命,被判了斩立决,车三娘也被判了流放,石锵的两个女儿,和一家子的重担就落到了石锵和小桃头上。 偏偏祸不单行,那年贺家又出了人命官司,石锵去凉州帮顾廷烨找那当年收买过曹锦绣的武官夫妇,却棋差一招,被展昭截了胡,事情没办成不说,反而暴露了当年顾廷烨帮助曹锦绣一家进京的真相,贺家的老太太因此记恨上了顾廷烨,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给顾廷烨一家下了毒,生生害死了顾廷烨的幼子,连顾廷烨的官位也被削了。 因这番前事,顾廷烨便与石锵起了龃龉,再也不安排石锵办事。石锵也自知理亏,一直自责当年没办好凉州的事,才害了顾廷烨一家。是以再也没脸见顾廷烨,只与小桃在乡间安稳度日。 但小桃与明兰是什么交情?不是亲骨肉胜似亲骨肉,待家里的小子们陆陆续续成家,丫头们纷纷出嫁以后,小桃便整日吵着闹着要回京城看望侯爷和夫人,石锵也甚是想念顾大哥。当年曹家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想来侯爷夫妇肯定也消气了,因此石锵小桃便给京城去了信,说要来探望明兰和顾廷烨。 明兰收到信以后大喜过望,如今盛家顾家风雨飘摇,还愿意来亲近他们夫妇的都是雪中送炭的情谊。而当年对石锵的那一丝迁怒,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退。因此,明兰立即给小桃夫妇写了回信,欢迎小桃夫妇来京城,两家好好聚一聚。 第83章 可俗话说得好,冤家路窄,小桃夫妇刚进了城门,就遇到了两个仇人——康兆儿和康小娘——康兆儿即将带着母亲回宥阳,而康小娘特地赶来相送——虽已多年未见,但小桃还是在人群中一下子认出了她们。 一别数年,康兆儿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年瑟瑟缩缩低眉顺眼的小小庶女,如今却挺直了脊背,气质落落大方,很有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模样,只是她也老了,疏于打理的干枯头发夹杂着几根白发,随随便便挽了一个妇人发髻,斜插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但脸还是红扑扑的,泛着油润的光。一双胳膊粗壮结实,手上也布满了老茧。但衣服上并没有补丁,浆洗得也十分干净。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富贵,但也不算潦倒,像个本本分分庄稼人的模样。 而一旁的康小娘,虽然年岁和康兆儿相差无几,却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做派,乌油油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精致的发髻上点缀着数朵金银打造的珠花,面颊涂着一层细细的脂粉,掩藏了她真实的年龄,唇上也红艳艳地抹着胭脂。虽年纪不轻,但身段仍是纤细窈窕,行走坐立、袅袅婷婷,别有一番柔美。 难怪老头子快入土了还惦记着把她一起带走,这要是留在王府,肯定耐不住寂寞,守不了寡,不知道有多少登徒子盯着这块上好的羊羔肉。小桃心里偷偷吐槽道。 石锵虽不认识康兆儿和康小娘,但是见小桃面露不快,生怕妻子惹是生非,便拉着小桃衣服,立时就要走人,那直肠子没心眼的小桃却一把甩开石锵,径直走向二人,厉声叉腰质问道,“康兆儿!当年康王氏差点逼死你,幸有我们老太太和大娘子出面,把你带去宥阳,由盛家大房为你说了一门好亲事,盛老爷又亲自找你父亲说情,劝你父亲对你生母好些。你们母女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但你们母女居然恩将仇报对付盛家,老天爷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你们!” 康兆儿一时诧异,整个人愣在那里,细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你是盛明兰的丫鬟……叫小桃那个……” 小桃骂完康兆儿,犹不解气,又转头骂向康小娘,“你也是个忘恩负义没良心的!当年多亏我们小姐把康王氏送进慎戒司,你小娘和你弟弟才能在康家有好日子过!我们小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却要害她母家……你就不怕天理报应!” 康小娘听到她骂人,一开始也是一怔,在脑海里细细捋了一遍她的话,才捋明白她的神逻辑。 随即反驳道,“老头就算要降报应也是给你们盛家降报应,要劈死人也是先劈死你们盛家人!” “你!”小桃自觉占理,嗓音更提高了八度:“明明是你们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康兆儿直视着小桃的眼睛,以平缓的口气说道:“小桃姑娘,我敬你当年对我们母女有几分怜悯之心,今天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是谁该遭报应!” 小桃是个实心人,只坚信自己的一番道理:”当年要不是我们盛家救你,你和你小娘早就死在康王氏手上了。当年要不是我们小姐出手把康王氏送进慎戒司,金小娘也不能把持康家这么多年,我们盛家对你们有再造之恩,可你们……你们怎么能……” 小桃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没法再继续说下去。是啊,康家两个庶女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们不过是去开封府说了当年真实发生过的事而已。 “你们怎么能一点都不顾及盛家呢!”小桃终于在脑海里酝酿好了措辞,说完这句话后,长出了一口气。 康兆儿却对小桃的说辞不以为然,“小桃姑娘,如果今天有人打断你的腿,再给你一根拐杖,那个人算是对你有恩吗?” “不算!那是仇人!”头脑简单的小桃脱口而出。 康兆儿摊手,解释道,“盛家与我们有恩,恰恰相当于打断了我们的腿,再给我们一根拐杖。” “?”小桃听不明白了。 “当年康王氏在康家一手遮天,残害了多少小妾和庶子女,每每找你们盛家帮忙,盛老爷身为朝廷命官,不但不秉公执法,反而帮忙遮掩应急,又是送银子,又是说好话。” “敢问小桃姑娘,如果康王氏害死第一条人命时,盛老爷就能公正严明,严惩康王氏,她又怎敢再害死第二条,第三条人命呢?” “我……”小桃被问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康兆儿继续说道,“我当年被康王氏逼迫在侯府自戕,皆因我亲生小娘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康王氏手中,而十五妹妹甘愿委身于那个七十岁的老王爷,也只是为了保住金小娘和弟弟的两条姓名。所以当年戕害我们这些庶子女的不止康王氏,你们盛家,也有份!”康兆儿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地说出真相。 康小娘也忍不住刻薄几句:“当年康王氏残害人命,你们大娘子装聋作哑,如今她倒好,真的永远看不到了。何尝不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呢!当年你们盛家撞瞎的,都该尝尝这瞎了眼的报应才对!”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大娘子。”小桃听到康小娘连明兰也咒骂上了,立时急了,“我们盛家,当年只不过是出点银子,说点好话罢了,真正背后包庇康王氏的是王家和康家,你们怎么不去管王家和康家,非盯着我们大娘子骂!” “因为王家和康家已经完蛋了。” “因为王家和康家没有你这样的忠心丫鬟上门找骂!” 第84章 康兆儿和康小娘同时脱口而出,说出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话,二人相视,待反应过来,竟又同时“噗嗤”一笑。 -------------------- 第9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5 华兰的往事 ======================================================== 康兆儿和康小娘相视一笑,小桃却委屈得红了眼,不是委屈自己嘴笨舌拙说不过她俩,而是替“无端”挨骂的盛明兰委屈,“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大娘子只是个小小庶女,自小在盛家谨小慎微活着,老爷和夫人做事,她一个晚辈又怎么能干涉?要是把你们放到她的位置,你们难道就会为别人家的事出头吗?你们难道这辈子,就从来没做过一点亏心事!” 康兆儿眼睛转了几圈,“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只要不是死了自家人,也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真到了自己头上,是宽宥也没有了,慈悲也没有了,是不是很好笑。” 小桃的脑袋又转不过来了,“我们大娘子明明又宽宥又慈悲,做了不少好事,对我们做下人的一等一的好。当年我们大娘子也很看不惯康王氏的做派,从来不给康家的人好脸色,要不然也不会把她送进慎戒司……” 康小娘却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追问道,“你先说清楚,把康王氏关进慎戒司,是为了我们这些庶子庶女,还是因为别的事?” 康兆儿却嘲笑道,“那还用说吗?盛明兰明知道康家被害死了好几条人命,明知道我们的小娘在康家有性命之忧,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管过,那日却突然开窍了,非要把康王氏送进慎戒司,想是那康王氏胆大包天,把毒手伸进盛家去,踢到铁板了吧。”其实康兆儿并不知道当年康王氏在盛家发生了什么,但她笃定,康王氏突然被关进慎戒司,一定和盛家有关,而且,她发现这个小桃头脑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或许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 “绝对没有!”小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小桃又思索片刻,撒了一个十分不高明的谎,“我们大娘子,就是因为看不惯康王氏一直害人,才铁了心把她送进慎戒司。” “那这么说,她确实对我们有恩,我们确实恩将仇报了?”康兆儿露出审视的眼光,把小桃从头看到脚,继续慢悠悠地套话。 小桃用力地点点头。 石锵在一旁老老实实听了半天,他并不清楚当年盛家康家之间发生了什么,对这些事也并不关心,但他到底比小桃聪明些,觉得小桃继续在这里,非但讨不了好,还可能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因此拉着小桃,硬是把小桃拖走了。 小桃被拖走时,犹自觉得不痛快,又咒骂了两句“康兆儿,盛家大房不会放过你的!康十五,安阳王家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们等着遭报应吧……” 等她叫骂声渐渐远了,康兆儿和康小娘才重新拾起心情告别,毕竟今日一别,不止日后多久才能再相见。 康小娘让康兆儿放心,包大人和八贤王已经允诺,一定会阻止她殉葬,并答应日后给她找个好归宿。 康兆儿也让康小娘放心,如今宥阳的盛家大房势力已大不如前,她夫婿家也已经摆脱了盛家的控制,否则她也不敢带着母亲上京来当人证。 说到此,康兆儿忽然掉下两滴眼泪,她想起了刚才小桃说的话“要是把你们放到她的位置,你们难道就会为别人家的事出头吗?你们难道这辈子,就从来没做过一点亏心事!”虽是小桃替盛明兰强词夺理,却也是说到了康兆儿的心坎里。 若是从前,她全家都被盛家大房控制,她说什么也没胆子当这个证人去告倒盛家,直到盛家垮台,她才能鼓起勇气上公堂作证。但是,迟来了这么多年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如果盛家大房一直得势,那我和那明哲保身的盛明兰又有什么不同呢?康兆儿在心里默默自责道。 看姐姐红了眼眶,康小娘虽不明就里,但也忙劝慰了一番。康兆儿情绪慢慢平复,突然问道,“康王氏害死那么多人命,多年以来,无人敢告状,为何突然有苦主告到开封府?妹妹,你知道原因吗?” 康小娘心下释然,“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姐姐。姐姐猜的不错,是我暗中找人指点,让枉死的小娘家人去开封府告状。” “康王氏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迟早要有个了断。但康家到底根深叶茂,身后牵连着王家和盛家,王家和盛家身后又牵扯甚广,姻亲势力遍布朝廷,若是贸然告状,必然官官相护,到时苦主不仅讨不到公道,反而可能身受其害。所以,我们只能等待时机。” “我苦等数年,终于等到顾家和盛家接连出事,此时趁他们应接不暇之际,我们猛然出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方能扒了这康家、王家、盛家三家的恶根。” 康兆儿点点头,“虽然死者含冤数年,但总算是讨回了一个公道。” 姐妹二人依依惜别后,康兆儿和母亲终于踏上了规程。 但还有一件事,康小娘还没有告诉康兆儿,她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小桃骂她忘恩负义时,也戳中了康小娘几分,因为康王氏进慎戒司那几年,母亲金小娘和一母同胞的弟弟,的确在康家过了几年好日子。 生母金小娘颇有手腕,有儿有女,且宠爱数十年不衰。康王氏被关进慎戒司以后,康海丰又不能另娶填房,金小娘就成了康家的当家小娘,执掌中馈,管理下人,几乎与正头大娘子无异。那时,康家内有金小娘充当管家娘子,外有康小娘当了安阳王的宠妾,同母弟弟的位置也水涨船高,金小娘亲自延请了数位名师授课,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第85章 那时候的康小娘同明兰一样,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过好小日子,从来没想过替其他枉死的小妾和孩子们复仇,倘若别人要复仇要告倒康家,康小娘恐怕还会嫌那人多事,无端毁了自己幸福安稳的小生活。 直到那一天,康小娘偷听到自己要给老王爷殉葬的消息。 安阳王根基深厚,家大业大,即使父亲亲自出面也难以保全女儿,何况以康海丰的秉性,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庶女得罪安阳王。 康小娘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不管了,无论生母还是弟弟,无论康家还是父亲,她都不管了,为了活命,她暗中找人授意当年的苦主去开封府告状,又故意在开封府取证时提出条件,让开封府保全自己。 最后的结果,康海丰完了,康家垮了,康小娘这个隐形大娘子也没得做了,弟弟的前途更是化作了泡影,但是康小娘活下来了。康小娘觉得很值。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只要不是死了自家人,也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真到了自己头上,是宽宥也没有了,慈悲也没有了,是不是很好笑。”康兆儿走后,康小娘还在反复琢磨这句话,她忍不住想到,假如没有殉葬这档子事,她还会设计苦主去告状吗?答案是否定的,康小娘自嘲地摇摇头,“我终究做不了高尚的人……我终究……只是为了自己活命啊……” 最终,两个女孩各怀着心事依依惜别,重新踏上了各自的人生。 因为路上和康家两个女孩吵架耽误了时间,等小桃石锵夫妇抵达盛家时,已是华灯初上了。明兰倒没有介意他们姗姗来迟,仍是热情款待了夫妇俩,并且安排了舒适的厢房供夫妇俩居住——如今小桃不是仆人了,而是客人,自然要以客人的礼仪相待。 第二日,刚过了午时,忽听得绿枝急急来报:忠勤伯府出事了。当年袁文绍大姐夫有两个宠妾,不止怎么死在袁家了。现下她们的家人不知受了什么人指使,去开封府告袁家草菅人命呢。 开封府的人昨天就去了忠勤伯府,把大姐姐和大姐夫,并所有相关的下人全都押走了。足足分开审问了一天,听说基本都审问完了,今日就要宣判了。 明兰跌坐在床上,心头如一团乱麻,随即吩咐下去:“派得力的下人好好守着葳蕤轩,绝对不能让大娘子知道这件事!” 嘱咐完留在盛家的下人,便立时让人备了马车,赶往开封府公堂。 一路马车颠簸,明兰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前因后果。几年前那两个死在袁家的外室,明兰也是知道的,那年实哥还小,华兰的婆婆为了拿捏儿媳妇,非要把实哥养在身边,抢走了实哥却又不好好照顾,把实哥独自留在房里,实哥乱爬乱摸,竟然打翻了熏炉,被滚烫的火灰烫伤了好几处。 袁姐夫看了实哥的烫疤,心疼的不行,又碍于孝道不能责问亲妈,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朝着亲妈送过来的几个小妾出气,屋里两个最出头的小妾,各打五十大板,打得半死后丢出忠勤伯府大门,又把另两个小妾剥光了衣裳,叫他们赤身跪在院里一整夜。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多少高门大户对付下人的手段比这还不堪。 但忠勤伯府运气很不好,那天夜深露重,被打得半死的一个,身子本来就弱,当晚就发起了高烧,重伤加上重病,等送到医馆的时候,人早就断气了。 跪在院子里的两个,那晚被周围下人看了一夜的身子(据说那晚不止内院的所有男性下人都来看“西洋景”,连外院的粗使下人们也爬墙钻狗洞偷看了一夜),第二天,内院的女人都讥笑她们“骚狐狸”“不要脸”,男人们也来围着她们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这当中有个年龄小的,才满十四岁,受不得屈辱,一时想不开,竟悬梁自尽了。 -------------------- 第9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6 华兰与袜子 ======================================================== 短时间内出了两条人命,放到旁人家,早就心急如焚了,但华兰到底是盛家的女儿,又在老太太那里受过教养,学了不少老太太的手段。 她迅速封锁消息,震慑下人,把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又亲自出面,恩威并施,稳住了两个小娘的家人。那两个枉死的小娘都是奴籍,既无背景,也无银钱,家人即使心中不平也只能忍气吞声,把一腔怨气都咽在肚子里。 此事以后,袁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华兰因为处理“得当”,还被公公夸赞处事得力,有大家风范。 可谁也没有预料到,十几年以后,这桩案子还能被翻出来。 马车疾驰,一路颠簸,绿枝屁股被颠得生疼,却不敢说出来,明兰也被颠得够呛,但她内心焦急,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眼下她只盼着马车快一些,再快一些,盼着在她赶到公堂之前,华兰姐姐千万不要出事。 以明兰对袁文绍的了解,袁文绍爱重华兰不假,但他爱华兰是有条件的。华兰刚嫁那几年,袁文绍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拿走华兰的嫁妆,对母亲送来的七八个妾侍通房来者不拒,也默许了母亲提出的“纳妾生子”的建议,并和华兰的陪嫁丫鬟彩簪生下了庶长子。那些年来,华兰受的委屈,袁文绍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到了后来,华兰吃了贺老太太的药,接连生下嫡子,盛纮也官运亨通、一路高升,华兰的妹妹甚至嫁给了袁文绍的顶头上司,袁文绍才仿佛突然开了窍一样,和华兰感情越来越好,华兰也终于苦尽甘来,在夫家扬眉吐气了一把。 第86章 袁文绍真的越来越爱华兰吗?其实明兰对此嗤之以鼻,恐怕相敬如宾,敬的是高升的岳家和强大的姻亲,白头相守,守的是持家有道,能生儿子的贤惠管家婆。 这样靠着利益绑定的夫妻,若是无灾无难还好,一旦有事,利字当头,怕不是马上“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何况有海氏这个前车之鉴在,袁家很有可能会为了家族的利益,生生把华兰推出去背黑锅,要是华兰也和当年的海氏一样,带着必死的决心上了公堂…… “让车夫再快点儿!”明兰吩咐绿枝的声音竟然隐隐约约有些颤抖 华兰不能死,华兰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姚依依能有今日,华兰功不可没,这样好的大姐姐,不应该为了袁家而死。何况,华兰是王大娘子最疼爱的女儿,如果她死了,王大娘子会活不下去的…… 等马车赶到开封府门口时,明兰已经浑身冷汗,透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衣裙也因为颠簸磨破了一些。来不及顾念这些细枝末节,明兰几乎一路跑进了公堂 而公堂上,刚才也上演了诡异的一幕。 经过昨天一天的审理,袁文绍草菅人命,害死两个小娘,证据确凿,无可分辩。而今日华兰等人上堂时,华兰竟然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声称当年是自己以生身性命相要挟,威逼袁文绍苛待小娘,才致使二人殒命。 华兰在公堂上振振有词,“大人明鉴,那两个小妾生前颇受夫君宠爱,阖府皆知,试问哪个做郎君的会苛待自己的宠妾呢?是妾身好妒,不能容人,那天晚上,是妾身捏着簪子指着喉咙,硬逼着二郎虐打那四个最得宠的小妾。但妾身只想出口恶气,并无伤人性命之心。” “出了人命以后,妾身心中惧怕,便对她们的家人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他们不得上衙门告状。此事皆是妾身一人所为,夫君公婆,一概不知。” “今日妾身上堂受审,乃自作自受,应有此报。妾身愿以命抵命,偿还了这两笔人命债。” 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摸衣服里的药瓶。 眼看海氏的悲剧又要重演,展昭不等包大人下令,一个跟斗飞身跳到了华兰身旁,将华兰两只手往后一掰,制住了华兰。 距离华兰较近的张龙赵虎又恐华兰咬舌自尽,跑上前去,一个捏着华兰的下巴,逼华兰张开嘴,一个随手套出一块布,塞进了华兰嘴里。 事后,赵虎才反应过来,塞进华兰嘴里的那块布,好像是自己的袜子。昨天审问袁家的下人审问了一天,开封府一干人等皆十分疲累,站了一天的赵虎更是腰酸背痛,困乏得紧,因此随便脱了衣服鞋袜就上床了。 今天一早又要早起审案,赵虎急着穿衣,忙乱中,不慎把没洗的袜子塞进了衣服里。公堂之上,这只袜子又很不凑巧地塞进了华兰嘴里。 赵虎尴尬至极,冒了一身冷汗,可袜子已经塞到人的嘴里去了,只能将错就错,大不了日后再给袁夫人赔礼道歉。 公堂上有人闹自尽,这案子自然是不能再审下去了。包拯先下令退堂,袁家案子相关人员全都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而华兰则被单独关押了起来。 明兰赶到公堂的时候,恰好看到包拯退堂,以及华兰被五花大绑、押送下去的场面。明兰本应心疼华兰受辱,但看到这一幕,明兰竟隐隐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觉来,既然包大人阻止了华兰自尽,那么华兰就一定能平平安安保住性命。 明兰的预感果然不错,头天晚上,包大人单独找到华兰,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华兰就全盘翻供,把当年的真相清清楚楚说了个明白,已经出嫁的庄姐儿也从夫家赶来,替母亲作证。证实那晚华兰并非虐待下人的主谋,而是袁文绍心疼嫡子,为了出气而虐待死了两个小妾。 至此,袁文绍草菅人命,并祸水东引,试图让妻子抵命帮自己脱罪,证据确凿。包大人判袁文绍罢官免职,其余参与包庇者,也判了不等的徒刑和仗刑。其中华兰被判了笞刑。华兰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开封府的行刑之人总不会对一个妇人下狠手,华兰身上的伤,只需回家好好将养几日,就可慢慢痊愈了。 但华兰从开封府出来以后,并没有回袁家,而是由明兰亲自护送,送到了女婿薄小将军家,薄小将军生性豪迈,不拘小节,与庄姐又夫妻恩爱和美,因此并不介意岳母搬到自己家养病,反而为了宽慰妻子,拿出珍藏的人参鹿茸,孝敬岳母。 这天晚上,明兰和华兰同住一屋,方便照顾姐姐,也方便姐妹俩说些贴心话。 “大姐姐,如果那日在公堂之上,展昭他们没有及时阻止你,你真的会喝下那瓶毒药吗?”明兰躺在华兰身边,突然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华兰垂下眼眸,眼角似乎有泪光闪过,“本来是下定了决心的,牺牲我一人,成全袁家所有人。我又有什么办法?眼下袁家二房的前程全系在你姐夫一人身上,我就算不为了你姐夫,也要为了两个儿子着想。但是,真到了临死的时候……”华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在衣兜里摸索药瓶的时候,我犹豫了……” “等展昭他们冲上来阻止我,并搜走我身上的毒药和药瓶的时候,我竟然松了一口气,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不想去死……可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到底是我贪生怕死,害了两个儿子的前程。”说完这句话,华兰竟真觉得对两个儿子充满了愧疚。 第87章 明兰沉默了一会儿,对华兰说:“像大姐姐这样好的人,本就不该死。袁姐夫做出来的事,不该由大姐姐一人承担。” “你刚才说的话,怎么和包大人说得一模一样。”华兰说道。 “咦?”明兰有些好奇,“那包大人还对大姐姐说什么了?” “包大人问我,还记不记得弟妹海氏。”华兰答道。 “二嫂嫂!”明兰脱口而出。虽然海氏已去世多年,长柏也续弦多年,提到二嫂嫂,明兰和华兰都忍不住心中怅然。 华兰继续说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对海朝云心中有愧。她到底是为了我们盛家的前程而死的。” “可惜我当年糊涂,虽然心疼她为了盛家英年早逝,但也赞许她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直到……直到同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上天既生我一回,哪能轻易就愿意去死呢?谁不想好好活着,谁不想长命百岁,为什么袁家人都能好好活着,只有我必须为了袁家而死……” 又是一阵沉默,明兰突然说,“我还记得,海家人来见二嫂嫂最后一面时的场景,白发人送黑发人,海家伯父哭成了泪人,伯母趴在棺材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最后……” “最后,伯母晕厥在了弟妹的灵堂,是让人抬回海家的。”华兰也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因为两位老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冲击性太强,至今仍历历在目。 “包大人对我说,不要做第二个海朝云,不要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记住了。” 明兰亦点点头表示赞同,“大姐姐若是没了,母亲会活不下去的。” “明儿,你知道,包大人还对我说了什么吗?”华兰又说道。 明兰摇摇头。 华兰继续说,“包大人唯恐我下不了决心,还特意对我提起了弟妹彭氏。他对我说,即使我今日为了袁家死在公堂上了,那袁二郎如此年轻,必定是要续弦的。到时续弦进门,再生几个儿女,我可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就是听了这句话,我才能彻底下决心,好好活下去。” 不愧是包大人!明兰在心里忍不住赞叹。没想到包拯不仅懂断案,还如此懂妇人的心思,一针见血点明要害,一下子就绝了华兰寻死的念头。 -------------------- 第9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7 姐妹夜谈 ====================================================== 明兰翻个身,又说道:“当年二嫂嫂为保住盛家在公堂自尽,盛家也对她一直怀着愧疚之心,承诺日后必会善待她的孩子。二哥哥续弦时,生怕新来的继母苛待海朝云的孩子,听说新妇彭氏温柔和顺,贤良大度,才同意让她进门。” 明兰继续说道,“新二嫂嫂彭氏进门这些年,的确尽职尽责,从未苛待二嫂嫂留下来的孩子,对我们这些大姑子小姑子也好得不得了,可是……” 明兰叹了口气:“可是亲娘和继母,终究是不一样。彭家二嫂嫂,到底是有了亲生孩子,天底下哪个女人也做不到把别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一碗水端平。” 华兰也点点头,“是啊,我听下人说过,在盛家,朝云的孩儿想吃点心了,彭氏让下人去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去买,彭氏的孩儿想吃点心了,彭氏就亲自下厨,每一道食材都要亲自过问。按说吃点点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到底是委屈了朝云的孩儿,要是他们的亲妈还在,看孩子受这种委屈,不知道该难受成什么样。” 明兰也替海氏不值,“唉,海家二嫂嫂受的委屈何止这些。彭家二嫂嫂带来的陪嫁丫鬟,当年就开了脸,送给二哥哥当了小妾,可那丫鬟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白云’,这不是公然打海家二嫂嫂的脸面吗,二哥哥竟能同意了。”明兰摇了摇头,越发替海朝云感到委屈。 华兰看着如豆的油灯,轻声说道,“人死灯灭,人走茶凉,就算夫妻再怎么情深义重,终是抵不过新人和幼子。” 说道这儿,华兰想到了京城有名的大邹氏,当年沈国舅对大邹氏是何等的情深义重,但现在呢,连华兰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沈国舅有多喜欢张桂芬和张桂芬生的孩子们,据小道消息,沈国舅还动过更换世子的念头,被小邹氏哭着闹着拦下了。大邹氏对当今皇后有救命之恩,以性命保住了沈家的荣华富贵,她的儿女家人尚落到如此地步,何况自己呢? 当然,这些话,华兰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并未曾宣之于口,她知道明兰和张桂芬关系匪浅,她可不想触明兰霉头。 华兰又轻叹一口气:“我那天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信了袁家人的花言巧语,要是我真的没了,袁家再续弦一个,恐怕袁家的续弦还不如彭氏性子好。到时我那两个孩儿若是被继母虐待,想找人哭都没去处。” 明兰也十分同意:“可不是嘛。再说了,那生了庶长子的彩簪还留在袁家呢,要是袁家娶不到合适的新人,直接把彩簪扶正,两个外甥日后在袁家还有好日子过吗?大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早日养好伤,你好好活着,两个外甥才能好。” 但华兰面露愁容:“既然想通了,我自是不会再寻死,只是,等我养好伤,到底是要回袁家过日子的,只怕现在袁家上下都记恨我。” 明兰一拍脑袋,“大姐姐,不如你提出合离吧!” “合离!”一向最守规矩最懂事的六妹妹嘴里说出“合离”两个字,华兰还觉得自己听错了。 第88章 明兰点点头,“对,合离。我们盛家又不是没出过合离的女儿。” 华兰知道,明兰说的是宥阳老家的淑兰,但她和淑兰的情况怎么能一样呢,再说,淑兰和孙秀才又没有孩子,她可是给袁家生了三个孩子。 见华兰眉头紧皱的模样,明兰只好慢慢向华兰解释:“大姐姐可是怕坏了盛家的名声?还是对袁家二郎余情未了?” 华兰颔首,“毕竟多年夫妻情分,怎么可能说短就断,可我也知道,人命和情分哪个更重要。如今他为了前程,连我的命都可以不要,我怎可能还对他余情未了。可我都这把年纪了,连孩子都成亲了,突然和夫君替合离,我们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若是合离了,以后谁还会娶我这个弃妇之身?” 明兰觉得华兰还是太迂腐了,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弃妇不弃妇,“既然大姐姐对袁家二郎没有情分了,那事情就好办了。若是大姐姐和淑兰姐姐一样,有合离的正当原因,那丢脸面的就不是盛家,而是袁家。此时正是合离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华兰听出了明兰的意思,“如今,袁家的人命案子正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那袁二郎草菅人命,却做了缩头乌龟,想让我这个结发原配背黑锅。你的意思是,把责任都推给袁家?” 明兰一拍大腿,“什么叫把责任都推给袁家呀?那责任本来就都在袁家,害死人命的是袁家人,逼大姐姐出来顶罪的是袁家人,差点害死大姐姐的也是袁家人。大姐姐你又有什么过错呢,袁家人逼你出来顶罪,大姐姐出嫁从夫,恪守妇德,为了夫家,差点死在公堂上!大姐姐为了袁家,连命都差点搭上了,做媳妇的做到这个地步,也够鞠躬尽瘁了。” 华兰摇摇头,“你这番说辞虽然有道理,可是我又没有真的死在公堂上,反而在第二天翻供指认了袁家呀” 明兰狡黠一笑,“那是因为包大人铁面无私,断案如神,当场揭穿袁家人的阴谋,展护卫一身好武艺,当堂救人性命。大姐姐被包大人救下以后,包大人晓之以朝廷法度,动之以天理公道,大姐姐深受包大人教诲,反思己过,忏悔不应因私情包庇夫家,因此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大姐姐被包大人感召,为了人间正义,大义灭亲,又何来过错呢?” 明兰开始文邹邹地咬文嚼字,“大姐姐为夫顶罪,是守妇德,大姐姐大义灭亲,是守正义。大姐姐即便有错,开封府也已行了笞刑,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华兰想了想,觉得明兰说得有道理,只要肯花银子,把明兰刚才的这番说辞传扬出去,要控制舆论,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在民间威望极高的包大人,若是添油加醋,多宣传宣传包大人如何巧断悬案,如何能言善辩说服犯人亲人大义灭亲,恐怕不用使多少银子,那些老百姓就主动帮华兰传播了。 到时,袁家成了众矢之的,而盛家女儿的名声却不受影响。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但华兰仍犹犹豫豫,“可是,我那两个孩儿还在袁家呢,万一合离以后,袁文绍再娶新妇或者扶正彩簪怎么办?” 明兰道:“这点我也想到了,袁二郎如今被革职罢官,又恶名在外,有哪个好人家肯把女儿嫁到袁家做三个孩子的后妈?忠勤伯虽大不如前,但排场讲究还在,断不肯娶个品貌皆不如意的媳妇。若是扶正彩簪,你就更不用怕了,彩簪到底是奴婢出身,一日为奴,众生为奴,你是她的旧主子,还怕拿捏不了她?” 华兰苦笑,“那照你这么说,既然袁家难娶新妇,恐怕袁家不会轻易同意合离。” 明兰笑得更灿烂了,“袁家不同意合离也无妨,大姐姐正好趁此机会拿捏袁家,让袁家再不敢小瞧了大姐姐。无论合不合离,最重要的是大姐姐以后要好好过日子。若不合离,大姐姐在袁家也不能再受委屈,等过了几年,外甥们成家立业了,再分家出去和儿子儿媳过,大姐姐亲生的儿子,还能不孝顺大姐姐?若是合离,大姐姐可回盛家住,也方便照顾大娘子,当朝以孝治天下,大娘子老迈眼盲,无人照料,旁人见了只会夸赞大姐姐有孝心。等大姐姐晚年,一样可以再搬去和儿子儿媳同住,享天伦之乐。” 华兰点头同意,“言之有理。” 说完,华兰又另起一话题,“明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两个小妾的家人这么多年都按兵不动,现在却突然闹到了开封府呢?” 案件的其他细节,明兰并不了解,但明兰却基本猜到了袁文绍被告的原因,“我虽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没有这场官司,袁家二郎很快就要高升了。” 华兰点点头,“是的,有那起了坏心的阴险小人,非要和袁文绍争权夺势,凭本事光明正大争不过,就用这种腌臜龌龊的手段,把这么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了。”华兰恶狠狠咬牙说道。在华兰心里,正是这撺掇小妾家人告状的阴险小人毁了她的幸福生活和多年的夫妻情分。 明兰帮华兰分析道,“开封府能那么快搜罗到所有关键证人,连庄姐都被找来作证。想是那腌臜小人不仅买通了那两个小妾的家人,连忠勤伯府的内鬼也买通了。” 华兰点头表示同意“若是我早点查出内鬼,清理门户,也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第89章 看华兰懊悔的样子,明兰也很难受,明兰知道,华兰骨子里终究是那个恪守规矩的深宅妇人,对她来说,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如今夫妻离心到了要谈合离的地步,无论是否合离,和袁二郎的夫妻情分都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幸福生活毁于一旦,华兰怎么可能不恨?如果能找出这个内鬼,恐怕华兰会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以解心头之恨。 -------------------- 第9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8 明兰回侯府 ======================================================== 两姐妹相谈甚欢,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华兰和明兰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人影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里,慢慢靠近床边,给华兰和明兰掖了掖被角,见四下无事,便又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把门关上,慢慢走远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了,明兰才睁开眼,对华兰欣然一笑,“我早就说过,庄姐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孩子,大半夜了,还惦记着给咱们掖被角。” 华兰也非常感动:“庄姐小的时候,我也总给她这样掖被角,可自从有了两个儿子,我就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到儿子身上,冷落了庄姐不少,可到头来,靠得住的还是女儿啊。” 华兰又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褥,赞叹道:“庄姐真是有心了,给咱们准备的被褥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这料子,一模就知道是从来没用过的新被子。” 明兰也笑道,“这算什么,你看庄姐今晚给咱们准备的寝衣,全是用辑里湖丝做的,这辑里湖丝多半是上进的贡品,旁人想做件衣服尚且不能,庄姐竟拿来给咱们做寝衣。孩子养的这样孝顺,大姐姐必是晚年有福之人。” 这番话说得华兰心花怒放,但想起将来,华兰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别总说我家的事儿了,跟你说件正经的。这一次,我算是栽了,我也认命了,就算日后有法子查出留在袁家的内鬼,我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可是明儿你不一样。” 华兰在心里酝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再不敢开口,这些事也必须早点提醒明兰,“明儿,如今这高门大户,哪家没有几件底下的阴私,若是想法子把盖子捂住了,全家平安,若是捂不住,让人拿住了把柄,就会跟我一样,以后怕是再没安生日子过了。不怕你脑,姐姐这番话都是为了你好,你们顾家那些事儿,可是都捂住了?” 明兰怔然,明白华兰说的是什么意思,京中繁华,各种玩乐花样极多,权贵子弟或多或少有些陋习,不过待成年娶妻后,或能好些,或学会了怎么遮掩,收拾自己的烂摊子。顾廷炳贪财,觊觎富贵显赫,顾廷炀好色,小媳妇窑姐从来荤腥不忌,二人何尝不曾在外惹过祸事,及至人命官司,这些种种,都叫太夫人帮着摆平瞒住了,故而四五两房对她感激不尽。 但“摆平”只是一时的,谁也不能保证受害人没有亲朋好友,谁也不敢说证据全都抹平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弹。 这些倒也罢了,总归四房五房早已分家,万一他们出了事,也能想法子撇清关系,或者推到死了的小秦氏头上。 可顾廷烨这边……明兰觉得头痛了,想当初,他十岁敢骑着烈马在市井里横冲直撞,一路上伤了十几个百姓,老侯爷赔钱赔礼无数;十四岁就敢把令国公的世孙拴在马后,拖着在校场跑了三圈,令国公差点没把官司打到御前去;到了十六岁,更是见天儿的跟老子叫板,敢回嘴,敢动手,一脚下去,把多少个不长眼的奴才踹得吐血。 这些年少轻狂闹出来的荒唐事,府上老人都门清儿。 还有那年送过来的凤仙,当年和凤仙一起送过来的本来有四个丫头,不是为着什么事,一个当场打死了,一个打了半死,没熬过几天,也咽气了…… 还有那年顾廷炜带人攻打侯府,碧丝出卖了团哥的位置,顾廷烨叫把碧丝拖到跟前,众目睽睽下打了她四十板子嘴巴,直打得碧丝唇破脸裂,一张俏脸肿胀如猪头般,牙齿脱落六七粒。 还有那投靠了小秦氏的任姨娘,虽然任姨娘交到刘正杰大人手上,官府判了谋反之罪,最后被砍了头,但任姨娘的几个丫鬟可都是侯府处理的,任姨娘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各断食指一双,割去双耳,而后卖往北边苦寒之地为奴;四个三等丫鬟每人二十大板,是家生子的,连同其家人一齐撵至庄上做粗活,永不许踏入侯府一步。 还有那出卖了团哥位置的邵氏,虽然顾廷烨不好对长嫂发作,但是伴其多年的妈妈和管事媳妇四人都被拖出来,当着邵氏的面重打三十大棍,一个媳妇子当场被打断了腿,一个婆子被打至吐了血,另两个也是半死昏厥。 这还是明兰嫁过来以后知道呢,那些明兰不知道的呢? 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当时刘正杰大人帮忙,故意诱供,诬陷邵氏串通小秦氏意图谋害侯府嫡子,方盖过这些事,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又有那不开眼的撺掇那些下人的家人去开封府告状?万一开封府查到刘正杰那里?万一刘正杰出卖了顾廷烨? “明儿,你在听吗?”华兰的话把明兰从思绪中唤了回来,见明兰回神了,华兰又继续劝道,“侯府的事,明儿你也该早作打算,未雨绸缪才好。” 第90章 明兰点头,却又不放心的问道:“侯府的那些……事,大姐姐你知道多少。”华兰虽是亲戚,但到底不是宁远侯府中人,若是有些事可以传到华兰耳朵里,那自然会传到其他人耳朵里,甚至传到开封府那里。 华兰想了想,“无非是些下人多嘴多舌,乱传什么侯府打死丫鬟,剁人手指,割人耳朵之类的,我看多半是刁奴欺主,空穴来风。”说完,华兰又认真地看着明兰,殷切叮嘱道:“不管是不是空穴来风,你都得想办法让它变成空穴来风,如今,可不比从前了。” 明兰听懂了华兰的意思。 说完这些,华兰又嘱咐了几句,“这些日子,我留在薄家,女儿女婿定会好好照顾我,明儿你就不必留在这里为我操心了。母亲那边,若是无事,也交给下人即可。现在要紧的是,你得回侯府一趟,和你男人好好商量商量,怎么把以前的事紧紧捂住了。” 明兰点点头,“大姐姐言之有理,等忙完了手头的急事,我就回侯府,与侯爷商议。” 第二日一早,庄姐给母亲和姨母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莲藕蜜糖糕,奶油松酿卷酥,炸糕,肉松香蒜花卷,蜜汁麻球,枣熬粳米粥,红稻米粥,腊肉蒸蛋,燕窝炖蛋,干丝清炒牛肉脯,麻油凉拌熏肉丝,十六样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锦酱菜八宝盒…… 都是华兰爱吃的菜色,也是华兰出阁前,王大娘子常给华兰准备的。庄姐本意是想哄母亲高兴,可华兰见了一桌子的菜,触景生情,又想起当年在盛家做姑娘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反而忍不住忧伤起来,胃口全无,又怕惹得庄姐伤心,因此尽量多吃了几口。 明兰也是食不知味,匆匆吃完早餐,便向薄家告别了。 明兰离开薄家,随即让马车驶去了盛家,一进盛家大门,小桃就像一只活泼的小鸟一样,小跑上前向明兰报告:盛家一切安好,大娘子也对忠勤伯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明兰听完后夸赞了小桃一番,小桃心里美得像吃了半斤蜜糖。之后,明兰又去王大娘子房间里温言安抚了好一会儿,但终究没敢告诉王大娘子华兰的事。 从大娘子屋里出来,明兰又把盛家所有下人叫到前厅训诫了一番,然后把王大娘子和盛家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小桃,让小桃暂代自己留在盛家。 等忙完盛家的一切,明兰的马车来到顾家大门前的时候,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分,落日的余晖照在宁远侯府的牌匾上,发出耀眼的光彩,来往行人纷纷忍不住驻足欣赏这黄昏时灿烂的华光,可惜美景易逝,不久,太阳就完全落下了西山岗,宁远侯府门口亮起了两个白惨惨的灯笼,如同黑色怪物的两只眼睛,冷眼看着这茫茫人间。 明兰刚坐到了前厅,屁股还没坐热,收到消息的两个儿媳就纷纷上来请安行礼,一个呈上账本,一个向明兰汇报这些日子以来顾家发生的事。 明兰点头示意二位媳妇坐下,一边翻账本听汇报,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个儿媳见婆母面露笑容,亦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婆母对她们的管家成果很是满意。 明兰自然是满意的,账本一笔一笔记得十分清楚明白,且一看就没有被奸邪仆婢糊弄,儿媳处事也十分得体,无论大事小情都能圆满解决。虽是两个媳妇一起管家,却分外友爱和谐,并无像其他家族一样发生妯娌阋墙的丑事。 不愧是英国公嫡孙女和威北侯嫡女,明兰十分得意,这两个儿媳妇真是娶对了。 但翻到其中一页的支出时,明兰却露出微妙的不虞之色——不是她对儿媳妇的管家成果不满意,是因为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广云台。 明兰正沉思间,忽听下人来报——侯爷回来了。 明兰抬头一看,多日不见的丈夫,正风尘仆仆地从门外快步走进来,一进门,就把明兰抱在了怀里。 明兰躺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刚才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少女一般的羞涩——都老夫老妻了,还当着儿媳妇的面,这是干什么呢! 幸好儿媳妇们都很识趣,不动声色地走出了房门,下人们也跟着走出了房门,把空间都留给了分别多日的侯爷夫妻。 自古小别胜新婚,没想到侯爷夫妇都是有孙辈的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蜜里调油。 顾廷烨搂着明兰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两人都觉得身上热的厉害,索性手挽着手进了屋,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明兰才想起来:我回来是来办正事的。 -------------------- 第9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9 明兰累病了 ======================================================== 接下来的数日里,明兰和顾廷烨整日待在书房里忙碌,明兰执笔记录,把当年侯府犯下的事情一一登记在册,顾廷烨则帮明兰回忆,是否有遗漏。因许多人和事已时隔多年,顾廷烨也记不清楚了,不得不找些心腹老人一起回忆。待回忆完后,明兰把所有名单登记成册。 顾廷烨与盛明兰再三确认名单,确认再无遗漏了,才派了心腹绿枝等人,按照名册,一一调查当事人现在的情况,以及他们的人物关系。因此事不好张扬,又不敢派给心腹以外的人,手下们费了好一番功夫,花了不少银两,才终于把名册上的人都调查明白了。 明兰拿到下人送过来的名册,再将名册上的人分门别类:当事人还活着的,当事人已经死了的;还有家人的,已经没有家人的;家里有些产业的,家里没有产业的;签过卖身契的,没签过卖身契的…… 第91章 但是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呢?牵扯人数众多,光严加看管是看不过来的,若是逼得急了,反而更容易出事。 比起威逼,利诱更加容易吧。明兰这样想着。 于是,明兰又花了好几天,把侯府并庄子上所有油水大,容易捞银子的差事都整理了一遍,接下来,就是把这些油水大的差事都换成名单上的人。 明兰这么做,是经过了充分的考虑的。如果直接给名单上的人银子好处,许以利益,他们不但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觉得拿捏了主子的把柄,变本加厉要挟主子。但若是悄悄把他们放到油水大的位置,可就不一样了,明兰就不信,他们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过手,会不动心。 一则,可以绑定他们和侯府的利益,让他们明白,一旦侯府倒了,他们的日子也受影响;二则,默许他们贪墨银钱,相当于侯府也拿捏了他们的把柄,即使有人撺掇他们告状闹事,也能以他们贪污银钱之事相要挟。 但还有一件事比较麻烦:之前担任这些油水大的差事的,不是忠心耿耿的心腹,就是府里体面的老人,要把他们换下来,空出肥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闹不好,反而引起怨怼,怨怼的人多了,心腹也能变成心腹大患。得想些好借口,慢慢撤换掉人手才行。而且,有些人可以换,有些人不能换。 不过,管家管人向来是明兰的强项,只要给明兰足够的时间和银子,明兰就一定能把事情办漂亮。 与此同时,住在薄家的华兰,除了养伤以外,也悄悄把明兰那晚教给自己的说辞散播了出去。 明兰的计策果然有用,京中民间舆论本就完全偏向包大人,明兰的说辞相当于把华兰划分到了包大人的阵营,一举扭转了华兰的声誉,华兰从包庇袁二郎草菅人命的帮凶,摇身变成了包大人从凶狠的婆家手中救下来的可怜妇人和感恩戴德帮助包大人断案的有情有义之人,而袁家的名声也更烂了,老百姓纷纷唾骂袁家不是人,不仅草菅小妾性命,连明媒正娶来的大娘子都不放过。 此次舆论战,华兰大获全胜,华兰趁热打铁,向袁家提出合离。而一向在华兰面前十分硬气的袁家,此时却怂了——袁家也知道,一旦华兰合离走了,袁二郎以后再也不可能娶到华兰这么贤惠的媳妇了。 据说袁文绍亲自去了薄家几次,既是看望女儿庄姐,更是和华兰叙旧情,想把华兰接回袁家养伤,但华兰到底是没有再回袁家。 民间的这些舆论,自然也传到了开封府中,方仵作听后,十分不齿华兰的做法,大骂盛华兰厚颜无耻,“先前在公堂之上,那贼妇人为了包庇袁家欲自尽,差点陷包大人于不义,如今却又利用包大人的声望,保自己的名誉,我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此话却刚好被走过来的包大人听到。 包大人喝令方仵作住口,“不要再与那盛华兰计较了,此案业已查明,盛华兰并未对死者动手,她也不过是一个被婆家把持的可怜人罢了,由她去吧。” 方仵作犹是不忿,“即使盛华兰没动手,那俩人的死,也一定和盛华兰有脱不开的关系,她男人打死了人,她能不知道吗?公堂之上公然撒谎,是包庇杀人犯,她能不知道吗?” 方仵作的话义正言辞,包大人却看出,方仵作记恨华兰,并非只是义愤这么简单,因此又劝道,“方仵作,我知道你因为痛失女儿,一直对宁远侯和盛明兰心怀怨恨,恨屋及乌,自然也十分厌恶盛明兰的亲姐姐盛华兰。可身为官府中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公道之心,秉公执法,切勿把个人恩怨带到刑案中去。一旦掌管刑案的人有了私心,就会大大增加冤假错案的可能。” “你今日骂了盛华兰事小,但日后办案,切勿带着私心怨怼,一定要秉持公道正义,方对得起开封府这块‘明镜高悬’的牌匾。” 方仵作恰被包大人说中心事,心中难免羞愧,因此低头答道,“是,包大人,方某知错了。” 包大人拍拍方仵作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听方仵作又开口说道,“死去的那两个小妾,和小莲差不多大。” 听方仵作提起早逝方小莲,包大人也不免悲从中来,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丧女之痛,是多少言语也无法抚平的。 却又听方仵作继续说道,“那夜在袁家被殴打和羞辱的,还有两个小妾。一个身体好,挺了过来,后来被袁家嫁给了庄子上一个种地的。一个性子坚韧,被人羞辱了一辈子也没寻死,现在她老了,也没多少人拿当年的事羞辱她了。旁人都说她们命好,熬过来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羡慕她们命好,要是我的小荷当年能熬过来,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方仵作鼻头一酸,抹了一把眼泪,“可那两个小妾,当年被袁家欺负成那样,到现在都没法找袁家讨个公道。袁家害死人命,付出了代价,可袁家也欺负了另外两个小妾,只要没出人命,就不用付出代价了吗?凭什么我们穷人就要白白挨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的欺负!” “包大人你心善,连那助纣为虐的盛华兰也不忍心多苛责。可这些有权势的人背后,还背了多少孽债,他们数得清吗?还有多少人比那盛华兰可怜百倍,还有多少人含冤莫白,还有多少人求告无门……他们有权势的人,有的是办法让穷人不敢踏进开封府的大门……” 第92章 听完方仵作这番话,包大人也愈发跟着难过起来,但仍安慰道:“所以你我就不要在此悲伤了,更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帮更多含冤莫白的人伸张正义,还他们一个公道。” 方仵作含着泪,点了点头。 方仵作决心好好保重身体,日后更加尽心尽力帮包大人办案,而盛明兰却因为连日操劳而病倒了,顾廷烨心疼妻子,便特意请了黄医女前来医治。 此时的黄医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乡野游医,黄医女来京后,凭借精湛的医术和丰富的经验,帮不少达官贵人治好了疑难杂症,入了皇帝的青眼,被破格拔擢为太医院御医。人人都私下里说,若非黄氏是个女流之辈,又性格梗直,不知变通,常得罪人,凭她的本事和功劳,早就应该升为太医院院判了。 顾廷烨专门找黄医女,一是信任黄医女的医术,二是他好吃醋,不想看别的男人摸明兰的手,即使诊脉也不行。 黄医女细细地为明兰把了一下脉,又看了看明兰的面色,突然说道:“请大娘子屏退众人,容我单独为大娘子诊治。”虽然外人都说黄医女太过梗直,不懂变通,但黄医女并非真的无眼色之人,即使现在明兰的身份是尴尬的外室,她也恭恭敬敬称一声“大娘子”,以示尊重。 待众人退下,黄医女又对明兰说:“请大娘子脱去衣裤,让我好仔细检查病因。”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明兰心头,但明兰是个尊重医生,遵循医嘱的好孩子,乖乖按照黄医女的吩咐,脱去了衣裤。室内点着炭炉,温暖宜人,不至于冻着明兰,明兰甚至因为紧张羞涩,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黄医女盯着明兰的身体,一丝不苟,神色越来越凝重。明兰虽然有些尴尬,但见黄氏如此认真,即知她是在尽职尽责为自己看病。 “好了,请大娘子穿上衣服吧,莫受凉染了风寒。”黄氏终于看诊完毕,明兰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黄氏顺手拿起案几上的纸笔,仔细斟酌后,写了两个药方,一个是给明兰服用的汤药,另一个是给明兰外用熏蒸的药。写完,便将药方递给明兰,“请大娘子过目。” 明兰看了看,净是些滋补、消炎的药材。 黄医女说,“大娘子除了按时吃药、熏蒸以外,平日里一定要多休息,饮食均衡,早睡早起,不要操心劳累。只需慢慢调养,定可痊愈” 明兰点点头,“多谢黄医女。” 黄医女这个称呼,也是有讲究的。按理说,黄医女已经进了太医院,大家应该称她为黄太医,但她偏偏不喜欢黄太医这个称呼,还让大家称她为黄医女,说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子也可成为一代名医,众人听了啧啧称奇,都说黄医女是个怪人,好不容易当了官,不让别人称呼她的官位,却让人称呼她的女人身份。 -------------------- 第9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0 黄氏受伤 ====================================================== 明兰这一辈子难得敬重什么人,当年的法官老太太算一个,已逝的祖母算一个,但多年相处下来,明兰也忍不住对这位黄医女产生了几分敬重之心。 她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竟然能学一身的好医术,游历四方,救死扶伤,进入宫廷,获得官职,可见其能耐。 而且相处久了,明兰观其言行,越来越察觉到,黄医女很有可能跟自己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但明兰并没有和黄医女认亲的意思。 因为以明兰对黄医女的了解,黄医女并不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死板教条,不知变通,相反,她在病人面前十分圆滑,非常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在宫中给贵人们治病,难免沾染是非,卷入宫斗乃至夺嫡争斗中,黄医女既不肯投靠谁,又不肯做违心之事,天长日久,难免得罪某些个贵人。这也是明兰的顾虑,若是和她认了亲,她哪天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求到自己头上,那侯府是帮还是不帮。 明兰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君子之交,点到为止。 明兰一边盯着收拾医箱黄医女一边这样想着,黄医女也察觉到了明兰并没有恶意的视线,转头冲明兰一笑,笑容灿烂温柔,连病中的明兰也忍不住被黄医女的笑容感染,心中的烦闷消解了不少。 黄医女收拾完医箱,却又向明兰说道,“既然难得来了,我也顺便替侯爷把个平安脉吧。”黄医女这几年入了太医院,名头越发响亮,宫中很多贵人只让黄医女一人治病,黄医女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便很少有机会出宫给宫外的人瞧病,这次黄医女能来侯府,也是通过团哥和园哥,找了太子那边的关系,宫里才肯放人。黄医女不仅帮明兰看病,还顺便给顾廷烨诊脉,这岂不是让侯府占了天大的便宜。 明兰自是同意,旁的女人有可能借着看病的机会勾引顾廷烨,但黄医女绝对不会,“多谢黄医女挂心了,我这就让下人叫侯爷过来。” “不!”黄医女阻止道,还是我去侯爷那边吧,大娘子你留在此好好休养即可。 明兰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微笑道,“好!我让绿枝带你去侯爷的书房。” 绿枝领命,带着黄医女去了,明兰躺在床上假寐,过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起来穿上衣服,一路溜到了书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绿枝看到明兰来了,差点惊呼出声,幸而她手快捂住了自己的嘴。明兰示意绿枝不要出声,随即便趴在门口,耳朵凑到了门板上,偷听里面的动静。绿枝也学着明兰的样子,趴在门口偷听起来。 第93章 只听门里黄医女说道:“请侯爷脱去衣裤,好让我仔细检查。” 绿枝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明兰说:“真不要脸,未出阁的老姑娘,大白天和男人关在房里,脱男人裤子。” 明兰用手示意她噤声,继续听下去。 顾廷烨却不耐烦道:“不过是诊平安脉,脱衣裤干嘛。” 黄医女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我既是行医之人,自是有我的道理,请侯爷相信我。” 接着,屋里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绿枝的脸更红了,“大娘子,咱不进去吗?这眼看就要滚床上去了。” 明兰继续抬手示意,让绿枝沉住气。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顾廷烨的怒吼,“你在看哪里!”紧接着,屋里又传来家具倒地和茶盏碎裂的声音,只听顾廷烨继续吼道,“黄医女,请你自重!顾某虽年少时做过一些荒唐事,但我早已洗心革面,断不能在家中做出对不起大娘子之事。黄医女若是想嫁人成家,顾某在军中也识得几位英武不凡的兄弟,勘与黄医女相配。” 听到这里绿枝几乎要忍不住拍手称快了,幸好她强大的职业素养阻止了她,但她仍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之情,低声对明兰说道,“我早就知道,那些存了心思勾引侯爷的贱人都没有好下场。大娘子,你看侯爷多爱重你啊!贱人连侯爷的裤子都脱了,侯爷还能坐怀不乱。” 明兰却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示意绿枝不要吱声,继续听下去。 绿枝闭了嘴,心里却把黄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心想,侯爷和大娘子对你有知遇之恩,把你从蜀地带到京城,你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可你倒好,一把年纪不嫁人,原来是早盯上侯爷了。如今趁着大娘子生病,竟然光天化日脱侯爷裤子。 其实顾廷烨刚才心里想的是,这女人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段没身段,老得快比上小秦氏了,也配爬我的床,一把年纪不嫁人的老货,想男人想疯了吧。但是他没敢骂出口,往后侯府中人还需要黄医女治病呢,不少疑难杂症,只有黄医女认识,也只有黄医女能治。不如赶紧把她打发了,日后给她介绍个军营里出来的好男人,帮她消消火。 黄医女正在认真检查,突然无端被顾廷烨推倒在地,碰倒了桌椅,桌上的茶具掉落碎了一地,黄医女的手磕到碎瓷片上,鲜血直流,黄医女正疼痛时,又听到顾廷烨的话,心中也很无语,心里吐槽道:你要是真的爱惜你家大娘子,你还能得这个病? 黄医女把话在肚子里转了三圈,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就不开口,从地上爬起来转过头去,背对着身体,对顾廷烨说,“我已经检查完了,请侯爷穿好衣服吧。” 说完,又径直走到书桌前,写了三个药方,估摸着顾廷烨已经穿好衣服了,才转身把药方拿给顾廷烨,说道:“这第一个药方,是口服的汤药,第二个药方,是外用的熏蒸之药,这第三个药方,请侯爷自己看吧。” 顾廷烨看向手上的第三个药方,只见药方上只有两个大字:“独睡”。 顾廷烨年轻时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也见识过身边的狐朋狗友患病,见到“独睡”二字,又回想起刚才黄医女给自己诊病的经过,顿时完全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竟是误会了黄医女。 顾廷烨又尴尬又羞愧又后悔,连连向黄医女道歉赔不是:“黄医女,刚才都是顾某的不是,顾某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让那爬床的丫头害苦了,因此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您千万不要生气,顾某给您赔罪了。”能救命的医生得罪不得,这一点顾廷烨还是明白的。 黄医女虽然刚才委屈不已,但医者父母心,自然不会真的与顾廷烨计较,于是欣然接受了顾廷烨的道歉,“侯爷说的哪里话,刚才不过是一场误会,侯爷也是太……太爱重大娘子了,夫妻感情好是好事。但要长长久久地做夫妻,一辈子白头偕老,这夫妻双方都要保重身体。请侯爷务必遵循医嘱,好好养病,不要劳累伤身,早睡早起,清淡饮食,侯爷和大娘子的病定能早日痊愈。” 门外的绿枝偷听到这里,心里开始犯迷糊了,好像刚才自己确实误会了什么,但到底什么病,还要脱男人裤子呢。 明兰心里却非常清楚,刚才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明兰也偷偷调查过顾廷烨那些日子做过的事,调查的结论很简单:老婆不在家,顾廷烨武将出身,耐不住寂寞,逛了几次广云台,但都是玩玩而已,并没有认识什么奇女子,更没有赎人或者置外室纳妾的打算。 男人嘛,逛逛旅馆也是有的,只要知道回家就行,她们是旅馆,我才是家。而且顾廷烨从来不把外面的人带回家里,在下人面前算是给足了大娘子面子,明兰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华兰的相公纳了七八个小妾,还生了一个庶子,如兰的相公也收了三五房小妾,墨兰那边乌烟瘴气更不用说,跟她们比起来,盛明兰已经是一个足够幸运的大娘子了。 既然黄氏已经给足了夫妻俩面子,看破不说破,被打了骂了也没戳破这层窗户纸,明兰也没有声张或者找顾廷烨闹一场的心思,好好养病,日后尽量留在家里,伺候好侯爷,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黄氏收拾药箱时,才意识到手上被碎瓷片划破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又拿出药箱里的金疮药和绷带,简单处理了一下。看得顾廷烨又是一阵愧疚。 第94章 而此时门外的盛明兰,生怕黄氏突然出门撞见自己,也悄悄拉着绿枝走了。绿枝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做奴才的,听主子的话不就行了,主子不说的事不要打听,既然侯爷说是误会,大娘子也说是误会,那就肯定是个误会吧。 待黄氏即将离开侯府时,顾廷烨和明兰说什么也要留黄氏吃饭,黄氏推说还有病人等着,坚决推辞了,临走时,明兰让绿枝包了沉甸甸的一包东西交给黄氏,这包东西,黄氏没有推辞。 -------------------- 第9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1 大赦天下 ====================================================== 晚上,黄氏和女徒弟一起打开明兰给的钱袋,却惊喜地发现,这不是一袋银子,而是整整一袋金子。 “竟然给了那么多,都说宁远侯府富贵无边,果然名不虚传。”女徒弟惊讶道。 “是呀,这次虽然手受了点小伤,但去一趟侯府能换来这么多金子,也值了。”黄氏笑道。 女徒弟却撇撇嘴,“幸好这次师傅手上只受了皮外伤,要是影响到师傅以后诊脉救人,侯府赔得起吗?” 黄氏眨眨眼睛,“小伤而已,不碍事,这些金子,我还有大用处。” 而与此同时,侯府的绿枝在得知给黄氏的诊金是整整一袋金子以后,脸色骤然难看得像西瓜皮一般,忍不住抱怨道:“虽然黄氏是万中无一的神医,虽然这次侯爷因为误会冒犯了她,虽然侯爷害她手受伤了,但至于给她那么多钱吗?” 明兰无奈地笑一笑,向绿枝解释到,“你听说过没有,黄医女这些年来一直在研制一种神药,受伤的将士用了能起死回生,我和侯爷的病,只要用了她的神药,保管药到病除。她这些年所赚医药费数额不菲,但全用到研制神药上去了,自己根本没剩下几个银钱。我多给她诊费,就当帮她了。” 绿枝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听说黄医女研制的这种神药,不用人参灵芝,偏偏要用发霉的食材、大米汁、山芋汁、芥菜和木炭,这些东西能做出神药吗?我不信,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做出什么神药来。” 明兰摇摇头,不再解释,因为再向绿枝解释,这个年代的人也理解不了黄氏在做的事业。如果明兰没有猜错的话,黄氏在研制的,正是鼎鼎大名的青霉素,在姚依依那个年代,青霉素并不稀奇,但在这个年代,青霉素就是电,就是光,就是唯一的神话。一旦黄氏研制成功,连当今皇帝都要把她当下凡的神仙娘娘供起来。 这回自己身上得的病,若是用这个年代的中药方子,只能慢慢将养,提高免疫力,通过自身免疫打败病毒,但如果黄氏研究青霉素成功,只需一点青霉素,就能让自己恢复健康。希望黄氏能像琉璃夫人一样,早日取得跨时代的成功吧,那一袋金子就当支持古代医疗事业发展了。 与此同时,黄氏也刚向小徒弟讲解了“青霉素”的原理,说实话,黄氏认为,凭自己的能力和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并没有多少把握能在这个时代研究出青霉素,所以这些年来,黄氏收了不少有资质的徒弟,把自己的知识尽数传授,即使自己有生之年都研究不出青霉素,徒弟们也可以继承她的衣钵,完成她未完成的事业。 一个调皮的小徒弟听完黄氏对“青霉素”的解释,突然好奇地问,“既然这‘青霉素’能治好侯爷和大娘子身上的病,师父是为了报侯爷夫妇的知遇之恩才研制‘青霉素’吗?” 黄氏顿时觉得满头黑线,“谁为了他们了?我制药才不是为了那些衣禄食禄的达官贵人,是为了那些治不起病的可怜士兵,买不起药的平头百姓和身不由己的烟花女子。” 听完黄氏的话,徒弟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要是天底下只得一瓶‘青霉素’,师父是给侯爷,还是送去‘广云台’?” “当然是‘广云台’!”黄氏不假思索地回答。 “咦?”那下九流的伎子,如何配与侯府相比。 看着徒弟们诧异的表情,黄医女解释道:“富贵人家,有的是时间休养,有的是银钱吃喝,即使没有神药,也能慢慢养好。可穷人不一样,终年劳作无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得了病也没钱医治,所以理应多帮助穷人。” 黄氏话音刚落,突然外头一个太监急急来报:“皇上突发急病,召集所有太医前去会诊!” 数日后,收到宫中消息的宁远侯府忙作一团,小厮们纷纷爬上屋顶,把鲜艳的红灯笼摘下来,换成办丧事用的白灯笼,仆妇们也把鲜艳的衣服暂时收起来,换成清一色的白色丧服。伙房的厨子们暂停了所有鸡鸭鱼肉和酒水的采办,即日起,侯府只吃素食。 还躺在病床上休养身体的盛明兰郁闷极了,及其特别以及非常地郁闷,眼看盛老太太的三年孝期即将过去,可皇帝偏偏又在这个时候驾崩了,国丧三年,民间禁止嫁娶,也就意味着,明兰又要再做三年外室了。 唯一安慰的是,太子登基十分顺利,而团哥圆哥和太子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新帝登基,日后团哥圆哥必得重用。 新帝登基,照例要大赦天下,释放一批犯人,那多年前因为侵占良田、害死人命,而被流放西南三千里的邹家大舅爷,也借着大赦天下的东风,回来了。 第95章 其实当年说是流放,但官差们都知道,这位邹家大舅爷和当朝国舅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谁也不敢怠慢,邹家大舅爷这些年来也并未真的吃什么苦头。 此番能平平安安从西南回来,邹家大舅爷的鼻子更是翘到了天上去,怎么着?当今新帝是沈国舅的亲生侄子,当今太后是沈国舅的亲生姐姐,大邹氏当年对当今太后和皇帝有大恩,有皇帝和太后撑腰,那些刁民和御史还能怎么样? 于是邹家大舅爷刚平安到家,家里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就带了一帮凶恶的家丁,浩浩荡荡杀过去,找当年的苦主报仇去了。 华老头家住京郊,靠家里祖传的百亩良田,世世代代耕作为生。可偏偏这百亩良田,被贪得无厌的邹家大舅爷看上了,非要低嫁买下华家的田地,华家自是不肯,被邹家家丁毒打一顿,强行在卖地的契书上按了手印。 华老头的两个儿子不服,央人写了状纸告到官府,邹家知道了,竟一怒之下,把华老头的两个儿子生生打死了。 此时华老头才知道,那侵占民田的邹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乃是跟当今国舅爷结了亲的,背景深厚,寻常百姓如何能告倒他们。可惜再后悔也为时已晚,华老头含泪操办了两个儿子的丧事。 数月以后,华老头还没有从连丧两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家里又突然来了许多官差,说是要重新调查邹家侵占民田,害死人命一案。 华老头起先还不敢对官差据实以告,生怕官官相护,告状不成反又被邹家报复。官差再三解释,华老头才知道,原来邹家在京城惹了大祸,差点害死英国公的亲女儿,邹家这回要倒大霉了。 时任开封府尹的刘正杰亲自审理了此案,最后邹家人数罪并罚,邹家大舅爷流徙西南三千里,二舅爷三十大板,另罚没泰半家产以作赔偿,沈国舅受圣旨申斥,罚俸一年,并闭门思过三个月。 虽然官府惩治了邹家人,那百亩田地也还给了华家,但华老头心里仍是不忿,认为邹家人受的处罚太轻了,自己可是生生折进去两个儿子。邹家却只是流放和打板子。而那包庇邹家人的沈国舅,竟只是罚俸一年和闭门思过三个月。 可是无权无势的华老头又有什么办法呢,华老头在京城协助办案的时候也打听到,虽然那小邹氏差点害死英国公家女儿,张沈两家差点结仇,但如今两家已经和好如初,邹家作为沈家的姻亲,官府也不可能真的让邹家人偿命。 到头来,华老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事实,回乡与老伴相依为命。或许上天垂帘,一年以后,老伴竟然老蚌生珠,有喜了,还是一胎双生,华老头喜得一对大胖小子,华老头当场激动地对着从庙里请来的那尊送子观音磕了好几个响头,感激菩萨又把两个儿子还给华家了。 如今两个小儿子也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华老头日日在地里埋头苦干,生怕在婚事上委屈了两个儿子,可偏偏这个时候,大赦回家的邹家大舅爷,带着一帮家丁找上了华老头的家门…… 包拯紧紧捏着手中的状纸,气得几乎要发抖,没想到,新帝刚登基,就有如此目无王法之徒,犯下这般丧尽天良的罪行,若不严惩,如何对得起大宋的黎民百姓! “来人那!速速将人犯邹广押上堂来!” 说完,张龙赵虎就把五花大绑的邹广押上了开封府公堂。 邹广自恃是“皇亲国戚”,即使上了公堂,见到了包拯,也毫无悔改之意,冲着周围人吼道,“你们知道本大爷是谁吗?本大爷的亲姐姐大邹氏当年对当今太后娘娘有救命之恩!威北侯世子是本大爷的亲外甥!跟本大爷过不去就是跟朝廷过不去!还不快给本大爷松绑!” “放肆!”包拯猛地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 话音刚落,张龙赵虎各伸一条腿,往邹广膝弯处狠狠踹了一脚,邹广吃痛,不得不跪了下去。王朝马汉掀开公堂之上的红布,红布下赫然露出三口闪着寒光的铡刀。 “包拯得先帝赏赐三口铡刀,上斩皇亲,下斩平民。凭你是什么皇亲国戚,开封府的铡刀只看王法二字!”包拯声音洪亮,响彻公堂,刚才趾高气扬的邹广一下子没了气势。 -------------------- 感谢在2023-12-20 17:55:30~2023-12-21 18: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微凉、星垂晓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2 壁虎断尾 ====================================================== 邹大舅被开封府抓走的消息传到威北侯府,沈国舅几乎当场气得背过气去,“我还以为把他流放西南这么多年,让他吃足苦头,多受些教训,他总能能洗心革面,约束好自己言行了,没想到,他还变本加厉了。” “刚刚回京,竟敢带着家丁灭了华老头一家四口满门,还在公堂之上口口声声说邹家是皇亲国戚,大邹氏对当今太后娘娘有大恩……简直把新帝和太后的脸都丢尽了!”沈国舅气得捶足顿胸,恨不得立时去牢房里狠狠踹邹大舅几脚。 张氏贴心地为沈国舅端上参茶,又怜惜又关切地说,“侯爷,先喝杯茶吧,您都忙了一天了,邹家的事不妨从长再议。” 第96章 突然门外小厮来报:”邹家二舅爷前来求见。”沈国舅气得当场摔了茶碗,嘲小厮吼道:“不见!”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邹家还想着让威北侯来收拾烂摊子,这又是往沈国舅焦灼的心头添了一把柴。 瓷器的碎裂声吓了张氏一跳,害张氏差点被滚烫的参茶烫到,沈国舅急忙拉过张氏的手,仔细端详着,“烫着了没有!我立马让下人去寻伤药。” 张氏轻轻抽回削葱一般的纤纤玉手,摇了摇头,安慰道,“我的手没事,侯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冲着我撒气。”多年老夫老妻,张氏和沈国舅已经能像寻常夫妻一样彼此关切。 沈国舅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邹家那几个亲戚上门来闹都是小事,随便打发了就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新帝刚刚登基,正是应当立威之时,偏偏邹家这在这个时候闹出影响这么坏的案子,还口口声声说他背后是太后,要是再像当年那样,轻轻放下,流放了事,必然难以服众,恐怕新帝和太后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张氏也皱着眉头,“可若是严办,让那邹大舅以命偿命——邹家到底是对皇后有过救命之恩,若是一国之后连救命恩人的亲弟弟都保不住,朝臣们恐怕都会认定了新帝是软弱可欺之人,日后新帝推行政令,任免官员,都会困难重重。” 沈国舅无奈地叹气,“是轻罚也不成,重罚也不成,一个搞不好,两头不讨好。” 张氏点头表示同意,“何况现在这桩案子落到了开封府包拯手里,当年邹家犯的事,咱们替他家遮掩了多少,封了多少人的口,万一那包拯彻查到底,把那些陈年往事都翻出来,把咱们也拉下水,那该如何是好。” 听张氏分析到这里,沈国舅更头疼了,“哎,那个沈大舅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他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要是开封府想查当年的阴私,他肯定熬不住审问,什么都敢说出来。”沈国舅摊手,“桂芬,要不然你去岳父大人家问问吧。英国公好歹是众国公之首,朝中地位超然,人皆敬重。他肯定能说得上话。” 张氏摇摇头,无奈道:“侯爷,不是我不想找娘家帮忙,实在是……那包拯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当年的驸马陈世美、八贤王的亲舅舅、王丞相的女婿、仁宗先帝最宠爱的庞妃娘娘、还有那权倾朝野的庞太师……多少皇亲国戚,高官重臣死在他的铡刀之下,即使国公府想说情,只怕也有心无力啊。” 沈国舅又叹了一口气,“唉,我竟也老糊涂了,那包拯连先太后和八贤王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岳父大人。” 张氏听出了沈国舅话中的怨怼之意,转而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侯爷,听说以前刑部办案,也有犯人在牢里自戕的,若是犯人反思己过,愧悔难当,一时想不开,在牢里自尽了,那这桩案子,又会如何?” 沈国舅听出了张桂芬的弦外之音,“你太不了解我那个邹大舅了?你还想让他在牢里自尽?你当他是海朝云啊,他就是把整个邹家、整个沈家乃至整个皇室都拉下水,也不可能自尽。” 张氏微妙地看了沈国舅一眼,“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尽,反正落到包拯手里,他都活不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开封府拿到咱们的把柄。要是新帝刚登基,他的心腹重臣,亲生舅舅就让人查出阴私,以后谁还会给新帝面子?” 沈国舅点点头,“此事容我再想办法。” 几日后,包拯书房内,公孙先生正与包拯议事,只听公孙先生道,“邹广的案子并不复杂,如今人证物证俱全,首犯按律当斩,可我担心……他毕竟是大邹氏的弟弟,恐怕新帝和太后顾念旧情,不会袖手旁观,包大人可有对策?” 包拯答道,“我本也有此担心,可今天我收到了这个,公孙先生,你看。” 包拯把一个已经启封的,上面写着邹氏宗族的信封交给公孙策,公孙策抽出里面写满字的纸张,“这是?” “这是邹家出具的一份文书,上面有邹家多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的签字,文书上写的是:邹广并非邹家亲生骨肉,而是邹家多年前抱养的一个弃婴,如今他闯下滔天大祸,因此邹家宗族一致决定,将邹广逐出族谱,从此邹广不得以邹氏子孙自居。”包拯答道。 公孙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叹道,“好一招‘壁虎断尾’,原是咱们小瞧邹家了。如此一来,邹广便不再是大邹氏的弟弟,也不是皇亲国戚,如此一来,倒省去了我们开封府许多麻烦。” “是啊!”包拯点点头,“也让当今圣上和太后免于尴尬境地,既不包庇犯人,也不至于被人说忘恩负义。” “可是,”公孙策话锋一转,“包大人真的打算,就这样了结此案?” 包拯摇摇头,走到书架前,从书架上取出几本卷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邹广胆大包天,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杀害华老汉全家,又胆敢咆哮公堂,此等无法无天之人,必不是第一次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我特意去刑部抽调了当年的几本卷宗。” 公孙策点点头,“当年我和包大人一同外放,是时任开封府尹的刘正杰刘大人审理此案,我与包大人回京时,邹广早已流放西南,因此我们对当年的案情一无所知,邹广在公堂之上也支支吾吾,不肯据实以告,若要查清邹广背后还有多少阴私,必须从当年的卷宗入手。” 第97章 包拯翻开卷宗其中一页,指给了公孙策,“卷宗上言明,当年邹广兄弟二人,仗势欺人,强占民田,华家兄弟为要回自家的百亩良田,上开封府击鼓鸣冤,可回去不久,就被邹家蓄意报复,生生打死在了街头。” 公孙策道,“后来,刘正杰大人判邹广流徙西南三千里,其弟邹平重责三十大板,另罚没泰半家产以作赔偿。与两条人命相比,这判得实属太轻了。想必那刘正杰也是不想得罪沈国舅和当时的皇后,才判得如此不合情理。” 包大人摇摇头,“并非这么简单,你再看卷宗上写的时间,华家兄弟击鼓告状是在一月,而刘大人缉拿邹广邹平是在六月,这整整五个月里,刘正杰为何迟迟不肯缉拿凶手?” “这……”公孙先生也觉得奇怪了,“整整五个月按兵不动,若说是惧怕邹家背后的势力,可为何又突然在六月处置了邹家呢?” 突然,书房门打开,展昭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包大人,查到了,那年五六月份,邹家确实发生了大事。邹家除了邹琴、邹广、邹平以外,还有一个小妹邹丹。邹丹曾经嫁给沈国舅为妾,人皆唤她小邹氏,与正妻张桂芬闹得水火不容。那年张桂芬怀有身孕即将生产,小邹氏与张桂芬起了争执,竟把张桂芬推倒在地,张氏受惊早产,差点难产而亡,因此邹家便与张家结下了梁子。” 包拯似乎恍然大悟,“那张桂芬父亲乃是当朝英国公,诸国公之首,地位尊贵超然,想必是他授意御史,去寻邹家的不是,好给女儿报仇。刘正杰得了英国公授意,才敢将那邹家兄弟缉拿归案,可又不敢真的重判,因此只判流放了事。” “想必就是如此了,可怜那华老汉两个儿子含冤而亡,若不是正好遇上小邹氏与张桂芬内宅争斗,那邹广恐怕连流放之罪都不会判。那刘正杰为攀权附贵,如此藐视王法,实在可恨!”展昭越说越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说道,“就因为这些狗官包庇纵容,邹广才会如此无法无天,他自以为新帝登基便有了天大的靠山,所以一回来,就为了报复当年上堂作证害他流放的华老汉,残忍杀害了他们一家!”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包大人仿佛从刚才展昭的话里捕捉到一丝重要的信息。 展昭重复了一遍,“属下刚才说,‘就因为这些狗官包庇纵容,邹广才会如此无法无天,他自以为新帝登基便有了天大的靠山,所以一回来,就为了报复当年上堂作证害他流放的华老汉,残忍杀害了他们一家!’” -------------------- 第9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3 小沈氏的反击 ========================================================== 宁远侯府外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一位满头花白的老夫人正在马车中焦急等候,过了一会儿,丫鬟才上马车回话,“启禀夫人,侯爷夫妇说近日抱恙在身,怕过了夫人病气,因此不便见客,待改日方便时,定亲自去刘府拜访。” 刘夫人面露不虞,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那就不叨扰了,请代我向侯爷和夫人问安。” 走在回程的马车上,刘夫人心乱如麻,身边的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已经是第三家了,接下来,我们去哪位大人家?” 刘夫人拭了拭眼角的眼泪,坚定道:“再去威北侯家,这邹家的事,本来就是因他们而起,我就不信威北侯也会如此绝情,对老爷坐视不理。”虽然刘夫人强作镇定,但声音里还是带了哭腔。 丫鬟也十分为自家老爷夫人感到不忿,“就是,当年邹家惹出这么多祸事,每每有人前来告状,威北侯府就派人来给邹家说情,如果不是因为邹家和沈家,老爷怎么会因为邹家的案子被开封府查……” “别说了!”刘夫人厉声打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的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威北侯拉老爷一把。等会去了威北侯府,你不要多话,看我的眼色行事。” 忽然,车夫“驭”的一声,马车突然停在了半路中,刘夫人奇怪地问道:“马车怎么停了?” 只听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请刘夫人安。”马夫掀开帘子,拦在前面的竟然是笑眼盈盈的小沈氏,“刘夫人今日好兴致,一日内拜访了三位大人,可惜他们今日都有事不能见客。可巧妾身近日得了些云南送来的好茶,可惜无人一同品鉴,不知夫人可有兴致,随我回将军府,一起品鉴好茶?” “我们夫人要去威北……”不等那小丫鬟说完,刘夫人就抢先说道:“多谢小郑夫人,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家的马车与刘家的马车一路同行,那小丫鬟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我们不是要去威北侯府嘛?您怎么还有心思去小郑夫人府上品茶?我们还要想法子疏通关系救老爷……” 刘夫人眼中却一改刚才的悲伤慌乱,沉着地说,“你以为小沈氏真的是当街偶遇才请我去郑将军府上品茶吗?刚才一见面,她脱口就说出我已经拜访了三家大人,可见她早就知道我正急着想办法救老爷,就在这里等着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今天就是来与我商议救老爷的事。她毕竟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也许能说得上话,” “那太好了!老爷有救了!”丫鬟顿时喜笑颜开,但看到刘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又疑惑地问道:“夫人,既然老爷有救了,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第98章 刘夫人摇摇头,苦笑道:“她提前派人监视,直到我吃了三次闭门羹才现身,足见她是想等我走投无路以后,只能求助于她。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愿意出手,一定会让老爷付出很大的代价。可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辆马车抵达郑家,小沈氏热情地把刘夫人迎进了大门,却不把人带到正厅,而是把刘夫人引进了一间厢房。两人一进厢房,小沈氏就命人把门关上了。房里只留小沈氏和刘夫人二人,二人在房间里不知密谈什么,一直谈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刘夫人才红着眼眶走出来,脸上还有许多泪痕,显然刚才大哭了一场。 小沈氏知道她急着回家和刘正杰商量要紧事,因此也不虚留她吃饭,只亲自把刘夫人送上了来世的马车。 郑家晚饭席间,小沈氏今天的胃口特别的好,口蘑鸡脚燕窝汤足足喝了三大碗,喝得肚皮溜圆,打了好几个饱嗝,正想去花园里走走消食,却突然听得郑大夫人的丫鬟来报:“大夫人有要事要与二夫人相商。” “嗝!”小沈氏又打了一个饱嗝,伸手拍拍肚皮,暗自叹道“今晚是没时间逛花园消食了。”紧接着便乖乖跟随者郑大夫人的丫鬟,去了嫂子的房间。 到了郑大夫人的房间以后,丫鬟走出门去,随手把门关上了,只留妯娌俩单独谈话。 郑大夫人用严厉的眼神一直盯着小沈氏,小沈氏被盯得很不自在,乖乖垂着头,但偏偏小沈氏的肚子很不给郑大夫人的面子,“嗝”地一声,又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郑大夫人顿时觉得满头黑线,但房里压抑的气氛也因为这一声,瞬间轻松了不少。郑大夫人终于开口说道,“听说,今天你把刘夫人带回家里来了。” 小沈氏乖觉地点点头。 郑大夫人厉声斥责道:“你可知,如今开封府正在调查当年包庇邹家一案,那刘正杰首当其冲,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他落到了包拯手里,那开封府的案子,是旁人能插手的吗?如今京城其他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反而把那刘夫人带回家了呢?说吧,你答应了刘夫人什么?” 小沈氏摆摆手,神秘地笑了笑,“大嫂,你放心,弟妹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傻到以为自己能左右开封府办案。我今日寻刘夫人过来,就是想劝刘夫人放弃抵抗,早日劝刘正杰大人投案自首,换取开封府宽大处理。” 郑大夫人皱眉道:“此事哪有这么简单?刘正杰从一介小吏爬到现在的位置,步步为营,如何能轻易放弃现在的位置?再说,此事又与你有何关系?” 小沈氏却反问了郑大夫人一个问题,“大嫂,以你的了解,当今圣上,最在意的是什么?” “这……是名声!”郑大夫人思索了片刻,很快回答出了正确答案。这些年来,郑大夫人虽然很少进宫觐见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但以她的政治敏感度,也道听途说了不少新帝的性情和喜好,若说当今圣上最在意的,恐怕就是“名声”二字。 小沈氏点点头,“不错。我们沈家的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最清楚。别看我那大邹嫂嫂和哥哥情深义重,大邹嫂嫂又对当今太后娘娘有救命之恩,可这些情谊,这么多年过去,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小沈氏眼往窗外,似在回忆往事,“光是时间流逝,并不会消磨沈家对大邹嫂嫂的深情厚谊,可恨的是这些年来,邹家不断招惹是非,每次铸下大错,都要沈家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连在宫里皇姐他们也经常受连累吃瓜落儿。我那爱名声如生命的侄儿也明白,邹家在民间给他们母子招惹了多少骂名,因此一日日地越发不待见邹家人。”因房内只有郑大夫人与小沈氏妯娌二人,因此小沈氏也不再避讳,大胆地称当今圣上为“侄儿”。 小沈氏叹了口气,“大邹嫂嫂终究是为了我们沈家,误了他们邹家,当年大邹嫂嫂在世时,尚能严加管束娘家人,让她们不至于太过荒唐。邹家是可恨,杀人偿命,罪有应得,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这些年来,故意纵着邹家惹事,想消磨沈家对邹家的人,同样可恨!”小沈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郑大夫人似乎听出了小沈氏话里的弦外之音,动动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小沈氏突然话锋一转,“现在开封府要彻查邹家杀人案,必定要查到当年包庇邹家的刘正杰。刘正杰认罪伏法是迟早的事,但沈家、太后和当今圣上的名声也必会受邹广和刘正杰的牵连、” 听到这里,郑大夫人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牵扯,“即使刘正杰在公堂上坚称包庇邹广是其一人所为,没有任何人指使,天下百姓也会坚持认为是邹家、太后乃至当今圣上曾经出面施压包庇邹广。若不妥善处理,定会影响新帝在民间的声望,而当今圣上又是个及其爱重名声的人。” 郑大夫人又问道,“那你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才能保全新帝和沈家的名声呢?”,小沈氏今天胃口大开,想必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小沈氏嫣然一笑,又反问道,“大嫂,邹家与沈家以前是情深义重不假,沈家也的确出面帮邹家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但真正存了心思让邹家不停惹事的,真的是沈家吗?怎么在大邹嫂嫂在的时候,邹家子弟尚能守成,张家嫂嫂来了以后,邹家子弟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 第99章 郑大夫人已经明白了小沈氏的意思,倒吸一口凉气,道:“怕是你想多了吧,张家是张家,邹家是邹家,张家的女儿,如何能管束得了邹家的子弟。” 小沈氏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大嫂莫要以为我还是禹州来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毕竟混迹京城这么多年,我有眼睛会看,我有耳朵会听,有脑子会想。” “其实这些年来,我哥哥早就想过,邹家子弟如此胆大妄为,多半是仗着小邹嫂嫂的势,因此提了不少次出妾的事。可张家嫂嫂总是不肯。” “邹家子弟每每闯祸,我哥哥早就想坐视不理,让他们多吃些苦头,好改了性子,但张家嫂嫂总是力劝我哥哥相助,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 第9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4 小沈氏醉酒 ======================================================== “够了!”听出小沈氏弦外之音字字句句都指向张桂芬,郑大夫人终于忍不住出言喝止,“弟妹,不是我多心疑你,你一直针对你张家嫂嫂,是真的得了她故意包庇纵容的证据,还是存了私心?” 听郑大夫人出言维护张桂芬,小沈氏倒也不跟郑大夫人客气,笑盈盈地回击,“嫂子,你口口声声维护张家嫂嫂,是不是也存了私心?” 小沈氏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是来自禹州,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家碧玉,张家嫂嫂是世代勋贵,公门王府出身的大家闺秀,郑家真正中意的二夫人,从来不是我。在先帝进京平乱之前,郑家早就有意与张家结亲,而从中说合的媒人,正是你——我的好嫂子,若不是我命好,恐怕几辈子也攀不上郑家这棵高枝!” “一派胡言!”郑大夫人连忙否认,“原来你现在还对她有心结。我承认,当年我的确十分喜欢桂芬,如果能选,我宁可选她当妯娌。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早已嫁入郑家多年,她也当了你的新嫂嫂,生育不少儿女,木已成舟,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们都已放下往事,为什么你还不能放下?现在我们才是一家人,这些年来郑家对你如何,我这个做嫂嫂的对你如何,你都看不到吗?” 小沈氏听完郑大夫人的质问,却冷冷答道:“我和她的恩怨,早已和郑家无关,嫂子不必把郑家也攀扯进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新帝登基不久,正是立威之时,不能让邹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烂事坏了新帝和太后名声。可如果把包庇邹家的责任都推到张家头上,那所有的骂声都会指向张家,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新帝和太后的清名。” 小沈氏盯着郑大夫人,目光灼灼,“我终究是郑家的媳妇,和大嫂是一家人,倘若新帝承了我这个情,日后对郑家、对大嫂也有好处。大嫂可要想清楚了。” 郑大夫人听完小沈氏的话,也不得不暗自赞叹小沈氏这步棋下得漂亮,一下子就把太后和国舅包庇邹家违法犯罪的恶性案件变成了妻妾之间的内宅争斗,而普天之下,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都对高门内宅□□子里那点儿事儿最感兴趣,而且无论产生任何伤害,只要扯上后宅的女人,大部分人都会把责任推给后宅的妻妾,而把藏在背后的男人摘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把张氏推出去承受骂名,而新帝、太后和沈家都可以从这场舆论风暴中解脱出来。小沈氏也可以顺势卖新帝一个人情,让新帝记得这个姨妈的好。 郑大夫人抬眼正视小沈氏,她的头上长出了几丝白发,她的眼角也生出了细纹,原来自己一向视作孩子的小沈氏也逐渐在老去,但她也一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成长,不知何时,她也变得工于心计,她变得精于算计,竟然能筹谋至此。恍惚间,郑大夫人几乎觉得,快要不认识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弟妹了。 但郑大夫人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对桂芬,继续劝道:“弟妹,我懂你的意思,可郑家以军功立家,家风世代清正,断不可为一己之私,行损人利己之事,你说包庇邹家是张家的意思,目的是消磨沈家对邹家的感情,可你有证据吗?你和张家有再大的恩怨,也不能让张家为没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她不肯让你哥哥出妾小邹氏,兴许是她心软良善,她一直力劝你哥哥相助邹家,兴许是怕沾了嫉妒原配夫人的恶名。” 小沈氏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幽幽地说道,“她是不是故意,又有什么重要,朝堂之上,哪次不是出事以后,推一个最没权没势的出去背锅,好保全后面真正位高权重的人。嫂子在京城数十年,历经了多少官员起落沉浮,这样的事,看过的还少吗?此事涉及皇家、沈家、张家三家,不把张家推出去,难道要把皇家和沈家推出去?” 郑大夫人沉默不语,小沈氏又继续说道:“何止朝堂是这样,后宅内外,朝上朝下,皆是如此,盛家害死羊毫,最后推出来一个海朝云,袁家害了两条人命,最后差点背锅的是盛华兰,邹家舅爷害张氏难产,但被褫夺诰命又被掌嘴的却是小邹嫂嫂。世道就是如此,从来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 说完,又似乎自嘲似的说道“弟妹听闻,活在野外的禽兽,若是生了雏儿,为了活命,做母亲的,也会吃掉最弱小的雏儿。朝堂之争,后宅之斗,人间的斗法,与野外的禽兽又有何异呢?嫂子与其担心张家,不如多操心操心我们郑家,永远不要沦为最弱的那只雏儿。” 第100章 “休得胡言乱语!”听小沈氏说的话越来越大逆不道,郑大夫人连忙喝止小沈氏,并及时换了一个话题,“听弟妹的意思,想是已经有了十成十办成这件事的把握。” 小沈氏把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觉得畅快无比,“本来是没有的,可是现在有了,我已经叮嘱刘夫人应该怎么做了。一边是张家,一边是新帝和太后,刘正杰知道应该怎么选。” 从大邹氏房里出来,已是月上柳梢之时,圆月如盘,月色如水,花月相伴,小邹氏也不免沉迷于月下美景,于是命人去小厨房烫了一壶热酒,对月自斟自饮起来,今晚小沈氏着实痛快,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痛快淋漓地与郑大夫人针锋相对,因此不免多饮了几杯。 小沈氏的丫鬟唯恐小沈氏多饮伤身,忍不住规劝小沈氏不要再喝了。 小沈氏却借着酒劲,对丫鬟絮絮叨叨说起话来,“这么多年来,我生育艰难,如今膝下只有一女,而那张桂芬呢,分明认识妇科圣手,却从未出手相帮,她既对我无情,我又何必对她有义!” 身边的丫鬟闻言,终于明白了小沈氏这些年对张氏的恶意从何而来,原来小沈氏并不是还在对当年张家和郑家议亲而耿耿于怀,而是嫉妒张氏有儿子,孩子生的还比自己多!于是又劝道,“大娘子,您虽然膝下只有一女,但郑家从不曾因为小郑将军无子而薄待您,也从不让小郑将军纳妾生庶子,郑大夫人主动把嫡幼子过继到您名下。您在郑家的日子,未必就比威北侯夫人差。” “人人都说威北侯夫人多子多孙,乃有福之人,可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明白,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张大娘子是难产过一次的人,却接连生了六个孩子,这其中经历的的生育之苦又哪里会对外人说呢。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大娘子,您又何必再和她过不去呢!” 小沈氏脸颊绯红,吃酒吃得醉醺醺的,言语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是啊,二房无子,只能过继嫂嫂的孩子,然后二房偌大的家产就归了大房的血脉了,大嫂真是好算计啊!” 此话一出,惊得丫鬟连忙伸手去捂小沈氏的嘴,又转身向四处看了又看,确认四下无人听到,才放下心来,又劝道,“大娘子慎言啊,其实,郑大夫人对您挺好的。过继哥儿过来,也是为了让大娘子晚年有靠。” 小沈氏把头趴在桌子上,似是在对丫鬟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郑家到底对我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吗?夫君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介怀没有亲生儿子,每每张桂芬生了孩子,夫君都要送好大一份贺礼,还夸她是旺夫益子的贤妻。如果不是碍于我皇后妹妹的身份,恐怕夫君早就纳一堆小妾生庶子了。” 抱怨完小郑将军,小沈氏又开始抱怨起郑大夫人,“你真以为我那大嫂是什么好人?当初我也上了她的当,以为她待我极好,才被她拿捏了那么多年,可是她竟然连我女儿的嫁妆就要插手,我和夫君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就算把二房的家产全给女儿添妆也不为过,她不让我给女儿多添妆,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让她的儿子多继承二房的家产……” 小沈氏越骂越来劲,声音里也似乎带了哭腔,幸好四下无人听到“……我不就是想和夫君出去玩嘛,不就是找姐姐撑腰嘛,她至于跑到新帝面前寻死腻活闹一场嘛,害我在京中妇人里丢尽了脸面……她倒会做好人,害我丢尽了脸面,又出来维护我,唬得我和姐姐这些年对她感恩戴德的……要不是那日康小娘提醒,我到现在还不能想明白……她这么做,和打断别人的腿,再送别人一根拐杖以恩人自居有什么区别。” 眼看小沈氏发酒疯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丫鬟觉得不能再让小沈氏留在亭子里了,又劝道:“大娘子,您喝醉了,奴婢带您回去休息吧。” 小沈氏却犹在骂道,“告诉你们郑家人,我现在不怕了,新帝是我的亲生外甥,太后是我的亲姐姐,国舅爷是我的亲哥哥,我又帮新帝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等刘正杰的案子审完了,我就进宫求皇上,让他下旨把二房的财产大头都留给女儿当嫁妆,我看他们郑家能奈我何……” -------------------- 第10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5 进宫 ================================================== 小沈氏发了一夜的酒疯,第二天头痛欲裂,直嚷着要喝醒酒茶。 而远在宁远侯府的盛明兰,这一晚上也睡得不安慰,她做了好几个长长的噩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回到了闺中少女时代,少女明兰把卫小娘视作亲生母亲,发誓要给卫小娘报仇,并设计杀死了林小娘,正在她高兴大仇得报之际,蝶儿突然出现,质问她为什么只针对林小娘,而不对同样有责任的王大娘子和盛紘出手…… 一会儿,明兰又梦到了“小梁山矿案”,虽然牵涉官员众多,但大部分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有少数几个地位最低的炮灰受到了惩罚,曹锦绣的父亲就是这少数几个炮灰之一,曹锦绣受父亲连累,脸上被刺了字,踏上了茫茫流放之路…… 其余的梦,光怪陆离,明兰也记不清了,等明兰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虽然日头正好,但明兰昨晚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湿的睡衣贴在身上,冰凉黏腻,让人十分不舒服。 明兰诧异,林小娘和曹锦绣,都早已是不相干的人了,为什么会突然梦到他们呢? 第101章 而郑将军府这边,宿醉头痛的小沈氏,在灌了好几碗醒酒汤以后,终于清醒了大半,她在发誓再也不贪酒贪杯之后,强忍着头痛不适,让丫鬟给自己批挂上全幅诰命穿戴,乘着马车,递了帖子,来到皇宫,进入太后宫内,把计划如实告知了姐姐——也就是当今的太后。 太后一直认为,自家妹子虽年岁已长,但一直是个天真烂漫,善良敦厚的孩子,因此从来不会把自家妹子和耍心机使手段联系起来,但直到今日,太后才真正认清小沈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使用阴险的手段了。 虽然小沈氏把计划说得天花乱坠,天衣无缝,但一向偏疼小沈氏的沈太后听完以后,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斥责道:“你此举属实不妥,更不该先斩后奏、肆意妄为,张氏到底是你的嫂嫂,她多年来照顾你哥哥,为沈家操持家务,又生育诸多儿女,立下大功,是我们沈家的亲人,你怎能对她落井下石呢?你让张氏生的那六个孩儿日后在沈家如何自处?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不堪模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和邹家多往来。” “邹家犯下的案子,我在宫里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扪心自问,是我们沈家对不起那些无辜百姓,如今邹广即将伏法,邹家也再掀不起风浪。百姓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沈家和邹家的过错,不该让张氏一个身不由己的女子承担。” 小沈氏却冷哼一声,“太后娘娘如此偏袒张家嫂嫂,可是因为迄今还对她难产之事感到愧疚?” 太后反问,“难道不该愧疚吗?大邹氏为了我们母子而死,是我们欠了邹家的人情,张氏嫁入沈家,差点难产而亡,也是我们欠了张家的人情。青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无义了?” 太后正了正身子,又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皇上的名誉要紧,可名誉二字,全靠为人者行得正,坐得端,而不是靠这些鬼蜮伎俩。我就不信,凭我儿子的才能,难道就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当一个贤君,非要牺牲张家的女儿不可。” 小沈氏被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她转念一想,又激将道,“太后如此器重张家,难道是因为怕了英国公的权势?英国公累世公卿,地位超然,太后怕他也是正常的?” “荒唐!”太后被小沈氏气得直拍桌子,“本宫是堂堂太后,当今圣上都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儿是君,张家是臣,哪有君王怕臣子的道理?张家要是不想做这公卿王侯了,有的是人等着给圣上尽忠!” 小沈氏就等着姐姐这句话,“如果张家不忠呢?” 说完,便从衣袍中拿出一份供词,呈给了太后。 太后接过供词,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到最后,竟气得嘴唇发抖,“张家……张家竟敢这般诓骗我们。” 小沈氏心中得意,收藏了许久的证据,终于派上用场了。 原来那年张氏差点难产身亡,小沈氏亦对张氏十分愧疚,但张氏接二连三生孩子,小沈氏就开始觉察到不对了,因为小沈氏也是经历过难产的人,经历过一番生死的人,绝不可能再对生产之事泰然处之,而张氏每每怀孕产子,却只见欣喜,不见担忧生死,这就让小沈氏产生了怀疑——或许张氏难产不过是逢场作戏呢? 既然当年小邹氏能做一场救人流产的大戏诓骗沈家,那张氏也未尝不会出此下策。 于是小沈氏偷偷扣押了当年给张氏接生的太医,一通威逼利诱,太医终于说了实话,原来当年张氏真的是为了博取沈家的同情,演了一场假难产。 小沈氏甫知真相,又气又恨,恨不得马上带了太医去找姐姐告状。但多年京中的贵族生活已经磨炼出了她的耐心和理智,理智告诉她,张家根深叶茂,权势滔天,如今又深得皇心,想要动张家的人,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定要按兵不动,保留好证据,留到紧要关头,方能一击即中。 而如今先皇已驾鹤西去,新帝与善于守成的先皇不同,新帝最爱重名声,一心想留名青史,成就一番比肩秦皇汉武的大事业,故而正想提拔变法的新臣,而以英国公为首的这些守旧老臣就成了变法的最大阻碍。 小沈氏大胆猜测,或许新帝也正想找借口清理旧臣,此番算计张家,也许正中新帝下怀也说不定,小沈氏决定赌一把。 给自己出口恶气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让新帝对自己这个姨母留下绝好的印象,日后才会更多地照拂自己唯一的女儿。 这个世界上,什么得力的娘家,什么极好的婆家,都远远比不上“皇权”二字,小沈氏记得,当年因为先帝一个计谋,郑家二老双双身死,三日之内失去两位至亲,可郑大将军竟能带着重孝,领兵出城伏击……经此一役,郑大将军便从皇帝心腹的姻亲,一跃成为皇帝的顶级心腹,踩着亲生父母的血肉走仕途,不知郑家人午夜梦回,是否会良心不安。 小沈氏还记得,当年仁宗皇帝最疼爱的福康公主,恃宠生娇,夜扣宫门,朝廷上下,无人敢管。可仁宗皇帝驾崩以后,福康公主再无依靠,竟生生被夫家虐待而死,死时年仅31岁,据说临死时,公主身上还爬满了虱子和活蛆。 想到福康公主的死状,小沈氏就头皮发麻,立誓一定要保护好唯一的女儿,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而要成为一个女儿可以依靠终生的母亲,不能靠郑家,不能靠沈家,只能靠自己,自从拿到张家把柄的那天起,小沈氏就暗下决心,不只要做皇室的姻亲,更要做皇室的顶级心腹。 第102章 看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沈氏又趁机添油加醋,帮太后回忆了一下当年被张家设计后的境遇,“当年先帝登基,虽然纳了几个后妃,可始终念着和太后是患难夫妻,自从张家演了这场戏以后,我听说先帝冷落了太后许久……” “……沈家虽出身禹州,但太后既得天命入主东宫,就是金尊玉贵的一国之母,可气竟受了那张家的算计,被逼得素服跪在乾清宫门口请罪,更可气的是,先帝一辈子都不知道,曾受张家如此欺瞒……” “张家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既然他们对先帝都能算计到如此地步,又怎会对新帝尽忠呢?” “好了!”太后听得越来越不耐烦,终于开口打断了小沈氏,“此事我已有成算,会与皇上商议,你无需再多言。” “是。”小沈氏乖乖领命,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太后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这次先斩后奏,看来是赌对了。 -------------------- 第10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6 大树倒了 ====================================================== 小沈氏心满意足回到了郑家,可没过几日,宫里来人传太后口谕,太后的心腹嬷嬷告知小沈氏:“莫要再自作聪明,朝堂上的水很深,不是你能够插足的,这几日好生留在家中,不要见任何外人,更不要插手任何事。” 小沈氏十分诧异,难道事情有变?还是不小心得罪了新帝?小沈氏虽然又惊又怕,心虚不已,巴不得马上进宫打探消息,但太后的命令,小沈氏也不得不从,因此只好乖乖按太后所说,闭门称病,既不外出,也不见人,外面的任何风风雨雨都与她无关。 与此同时,外面也确实在暗流涌动。先是刘正杰的夫人拜访了英国公府,称有要事与英国公夫人相商。 不久,张桂芬收到娘家的消息,让她赶紧回娘家一趟。张氏在娘家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离开英国公府的时候,是哭着出门的。 又过了数日,开封府已将当年包庇邹家案的相干人等调查得差不多了,正要将包庇首犯刘正杰缉拿归案时,却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刘正杰来开封府投案自首了。 三日后,邹广被明正典刑,押赴法场,斩首示众,斩首时,群情激奋,围观的百姓不停地往邹广身上扔粪土和石块,砸得邹广头破血流。待刽子手手起刀落,邹广人头落地时,百姓中爆发出雷鸣一样的欢呼声。 邹平等其他涉案的邹家人也受到了相应的严惩。百姓们得知以后,无不额手称庆,夸赞包大人果然执法如山,庆幸邹家这棵大毒草,终于被彻底拔除了。 而包庇首犯刘正杰,被革去功名,罢去官职,暂时关押,听候发落,据说,刘正杰身上可能还牵扯其他的案子,包大人还要慢慢审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这场案子里,德高望重,一向在京城风评极好的英国公夫人也被包大人判了包庇之罪,被勒令出家为尼,即日起去铜杵庵服刑,永不得出。 不明真相的大宋百姓都十分疑惑不解,为什么英国公夫人会和邹家扯上联系呢?英国公夫人怎么会包庇邹家人呢? 消息灵通的丐帮弟子给了好奇的围观群众答案:“你们有所不知啊,这英国公夫人的女儿张大娘子和邹家的小女儿小邹氏一起嫁给了沈国舅,张氏为妻,小邹氏为妾,妻妾相争,那是不死不休啊。” 一围观群众忍不住插话道:“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当年小邹氏为了扶正谋害张大娘子,差点害张大娘子一尸两命,当时京城议论了好久,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快说重点!”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乞丐继续说道,“其实啊,当时张大娘子是假难产,买通太医,合谋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博取国舅爷的同情。” 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当即反驳道,“休得胡言乱语,女子难产的事,哪能假装?你假装一个给我看看,再说,你可有凭证?” 乞丐自信道:“怎么没有,那太医认罪画押的供词都送到开封府了,包大人念他罪行较轻,只判了笞刑,又估计他的颜面,因此没公开审理,不信,你问衙门的人去?” 一个农夫打扮的人说道:“别扯什么太医了,越扯越远,快说说,英国公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乞丐答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国舅爷对先妻大邹氏,那真是情深义重啊,爱屋及乌,也更偏宠她妹妹小邹氏,这张家的正头娘子能忍得了吗?所以这张家,为了在后宅争宠,一是买通太医,演了一出假难产,陷害小邹氏,二是买通这刘正杰,让刘正杰一再包庇邹家不停惹事,为的就是消磨国舅爷对先妻的感情。” 围观的人恍然大悟,纷纷说道:“原来如此,以前还当是国舅爷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包庇恶贯满盈的邹家,原来是张家干的呀。亏咱们还一直觉得张大娘子和英国公夫人都是好人,我看应该把她们都送去南曲班子唱戏去。” 可刚才那女子犹不服气,继续质疑道,“英国公夫人不可能做这种事,她年年布施,素有贤名,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安危呢?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冤情!” 乞丐摊手道:“到底是不是冤假错案,你去开封府问问不就知道了。开封府包大人判的案子,那刘正杰和英国公夫人都当场画押认罪了,那还有假?” 第103章 见那乞丐搬出包大人,那女子无话可说了。是啊,包大人手上,怎么会有冤假错案呢? 那女子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听了以后,愤愤不平道:“当年那张氏难产,闹得满城风雨,就算我们平头百姓都看不过眼,没少帮张家骂邹家,咱们普通人心疼张氏,可张氏有把我们普通人当人看吗?” “就是!”乞丐马上附和道,“那张氏和小邹氏,在后宅里怎么斗都无所谓,凭什么拿咱们无辜百姓当筏子,要我说,邹家害死那好几条人命,张家也有份。” 一书生打扮的男子闻言,摇了摇头,随口吟了两句:“众生皆蝼蚁,践踏无人知。” 一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好奇地问道:“你们说,英国公夫人干的事,英国公知道吗?张大娘子知道吗?他们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劝一劝英国公夫人?” “那还用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英国公肯定知道……” “就算张大娘子不知道,她也是得益的人,逃不掉……”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讨伐张家,几乎把尊贵无比的张家踩进了地心里,直到日头渐晚,众人才慢慢散去…… 幸运的是,民间的这些不堪的舆论,并没有传到张桂芬耳朵里,不幸的是,英国公夫人被勒令出家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张桂芬耳朵里。而她现在想去见母亲一面都不行。 张桂芬难过不已,把自己关在房里,两眼几乎哭成了桃仁。一边哭一边回想上次见到母亲时发生的事。 上次母亲突然派人来让她回娘家一趟,张桂芬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不出所料,一见到父母,父母就把所有事和盘托出了:包拯要严查包庇邹家之人,刘正杰建议张家背锅,替新帝和太后担了这个骂名。 英国公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别无他法,新帝最爱重名声,如果这次张家能牺牲自己,帮先帝保全名声,或许能因祸得福,攀上先帝这艘大船也说不定,毕竟新帝登基,想烧热灶的人有的是,张家不烧也有别人来烧。 英国公却眉头紧锁,觉得此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但刘正杰话已经说到这里,肯定是收到了皇宫那边的暗示,总不好真的拒绝。毕竟张家的名声和新帝的名声孰轻孰重,英国公还是懂的。 因此英国公夫妇商量一番,还是决定让内宅妇人担了此罪名,以保全家里男儿的前途。 英国公妇人首当其冲,决心一己揽下所有罪名。让张桂芬前来相商,是要提醒张桂芬,莫要一时冲动,做出因小失大之事。 张桂芬明白父母的意思,若是直接告诉她母亲顶罪的消息,以她的性格,一定会不顾一切,跑到公堂上把罪揽到自己头上,替母亲顶罪,毕竟张桂芬极孝,又与母亲感情深厚,刘正杰和邹家的事,本就是母亲为了帮助张桂芬而起,张桂芬断断不可能看着母亲因自己受苦,而对母亲坐视不理。 而以英国公夫妇的意思,英国公夫人到底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即使定了罪,官府也不敢真的为难英国公夫人。此时暂且认罪,日后或许还有转圜的希望。当年陈执中大人的小妾,因为打死奴婢被判了出家,后来不也好好地出来了吗? 而张桂芬作为新帝的舅母,当朝的国舅夫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以沈家主母的身份,帮张家多与太后和新帝联络感情——这也是当年张家把张桂芬嫁给沈国舅做填房的真正目的。毕竟,这世上最亲密不过的就是血缘亲情,桂芬的六个孩子,六个同时拥有张家血脉和沈家血脉,当今圣上的亲生表弟表妹,就是张家在新朝继续延续荣华富贵的最有利筹码。 所以此时的张桂芳绝对不能有事,如今的她,必须承担好张家和皇家血缘纽带的责任,以求徐徐图之。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大计。 张桂芬记住了父母的告诫,含泪拜别了父母,一路哭着回去了。 而此时的张桂芬,虽还能在威北侯府内行走自如,却被沈国舅勒令不许出府,形同软禁,连去为即将入庵修行的母亲送行都不行,因此只能把自己独自关在房内,黯然垂泪。 沈国舅何尝不心疼妻子,多年相处,生儿育女,相濡以沫,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如今形势之下,软禁妻子,才是为了她好。 屋里张桂芬哭得梨花带雨,仿佛老天也感受到了张桂芬的悲伤,忽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满院奇花异草都被风雨摧残得东倒西歪,忽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一声巨响,竟然劈中了威北侯府一棵有数百年历史的老树,老树应声倒下,骤然结束了这一生。 沈国舅从窗口呆呆地望着雨中到下的大树,口中喃喃,似在自言自语,“变天了,再大的树,也要倒了。” -------------------- 第10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7 任露娘 ==================================================== 张家出事以后,明兰夫妇虽没有去看望,但毕竟两个儿媳都有张家的血脉,一个是张家老夫人的嫡亲孙女,一个是她的嫡外孙女,明兰心想她们心情一定十分不好,因此大发慈悲,准许她们今日可以不必伺候公婆吃饭。故而今日午膳时,只有明兰和顾廷烨二人一同用膳。 往日里明兰胃口一向很好,今日却病恹恹的,只动了几筷子就说吃饱了,往日里最爱的大肘子更是一口没动,顾廷烨诧异,问道:“今日怎么心事这么重?连饭也不好好吃了。”明兰苦笑一下,“张家出事了,自然是食不下咽。按说该让儿媳妇们去看看她们的亲祖母和亲外祖母,可英国公老夫人毕竟是带罪之身,我怕影响了团哥和圆哥的名声。只能让儿媳妇们受委屈了。” 第104章 顾廷烨也点点头,“虽说是儿女亲家,但如今风口浪尖的时刻,我们家的人实属不该出面。但英国公毕竟是世代勋贵,想必铜杵庵也不会太为难老夫人,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家再去探望,也不算失礼。” 明兰点点头,夫妻间又是一阵沉默。 顾廷烨突然开口,“你可是还在想英国公夫人的事?” 明兰默默地点点头,又把头垂下,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影子,挡住了眼底的忧伤。 明兰不止是在想英国公夫人,还想到了华兰大姐姐,和已故多年的海家二嫂嫂。为什么每次最后被推出来顶罪的,都是女人呢?无论是生儿育女的功劳,还是操持家务的苦劳,不管多少年的恩爱夫妻,最终都抵不过“利益”两个字,为了男人的利益,永远要让女人吃苦受罪,承担最大的责任,从前是海家二嫂嫂、华兰大姐姐,现在是英国公夫人,那么下一个,会轮到谁呢?一想到这里,明兰就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如果顾家真的出事,如果那本册子上的所有事都被掀出来……可明明,真正做下的都是顾廷烨,自己两只手清清白白,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呢……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可这些话,明兰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对顾廷烨宣之于口。“我回去休息了,侯爷也回书房歇歇吧。”说完,明兰就要起身离开饭桌。既然不敢说也无话可说,不如早早回去睡一觉。 “等等!”顾廷烨好似看出了她的心事一样,起身拦在了明兰前面,“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变成下一个海氏、下一个大姐姐、下一个英国公夫人,对不对?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自私自利、不顾妻子的不堪之人吗?” 听顾廷烨乍然把话挑明,明兰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萦绕在心头的惊惧伤怀,被小心翼翼隐藏了许久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滚烫的眼泪滴滴垂落,打湿了衣襟,明兰只好慌忙找出丝帕来擦。 顾廷烨看到明兰这番模样,亦是心疼不已,体贴地把哭作一团的明兰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明兰的脊背,安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也明白你的恐惧,但既是多年夫妻,你我之间又怎会有什么秘密?即使你不愿意说,你身上又有什么是瞒得住我的?我发誓,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我绝不会让你落到海氏和英国公夫人的境地,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即使豁出性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明兰眼中含着热泪,哭花了的小脸“噗嗤”一笑,看着顾廷烨真诚的眼神,回应道:“我也发誓,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帮侯爷妥善周全。咱们夫妻俩都要好好的,白头偕老!” 听她发自内心的表白,顾廷烨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惊喜,“我知道,凭你的远见和未雨绸缪的本领,侯府什么事也不会有,咱们夫妻一定会好好的,再不济,咱家还有铁券丹书呢。” 明兰望着顾廷烨深情的双眼,回以他一个信任的目光,红着脸点了点头。 但是,真的能如夫妻俩所愿,一世周全,白头偕老吗?那块铁券丹书,真的能完完全全护住顾家吗?顾廷烨和明兰两个人心里都没底。 但夫妻俩唯一笃定的是,无论再经历多少风雨,无论再遇到什么波折,夫妻俩都会携手共同面对,相濡以沫,相伴此生。 但越怕什么偏偏就越来什么,随着刘正杰入狱的消息越传越广,一任姓老汉拖着老迈的身躯,敲响了开封府的鸣冤鼓,要状告刘正杰胡乱判案,屈打成招,草菅人命,害死了他的女儿任露娘。原来这任老汉,正是当年被判谋反斩首的任露娘的亲生父亲。 任露娘是谁?宁远侯府有这个人吗?听说了此案的侯府小辈们纷纷发出了疑问,明兰心想,这也不怪他们,任露娘被斩首的时候,团哥还是个奶团子,圆哥还在明兰肚子里。 原来,任露娘就是任姨娘,当年顾廷煜身子眼看越来越不好,可膝下只有娴姐一个女儿,顾廷煜的正妻邵氏为了日后有靠,便将自己的陪房丫头任露娘抬成了任姨娘,可惜顾廷煜气数已尽,任姨娘没给顾廷煜留下一儿半女就过上了寡妇生活,她心中自是不甘,便被小秦氏趁虚而入。任露娘拿了小秦氏的银两,把还是婴儿的团哥的位置告诉了小秦氏派来的人,致使团哥差点死在贼人手中。 此后,任姨娘就被明兰送到了刘正杰手里,刘正杰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判了任姨娘谋反之罪,斩首示众。任姨娘一条年纪轻轻的性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没了。 任老汉替女儿收尸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女儿虽然有些贪财短视的小毛病,但她本性胆小淳朴,打死她也不可能参与谋反啊。可案子是刘正杰亲自审的,那时刘正杰位高权重,任老汉即使心有不甘,也没胆子替女儿翻案。直到刘正杰下狱,任老汉才重新把女儿的案子翻出来,好给九泉之下的女儿讨个公道。 明兰得知此事以后后悔不迭,其实写那本册子时,她和顾廷烨不是没想到过任姨娘,但一来,明兰觉得她是被刘正杰明正典刑的,死在朝廷的刽子手的手里,此案官府早已审结,按说不可能再翻出什么风浪,二来,明兰心里也有私心,毕竟任姨娘差点害死了团哥,明兰恨屋及乌,自然也不希望她的家人得什么好。因此,那本册子上,没有记下任姨娘。 没想到百密一疏,刘正杰居然也能阴沟里翻船,又牵扯出任姨娘这桩旧案来。 第105章 一个任姨娘不算什么,可任姨娘这桩案子背后,还牵扯了两个被断去食指一双,割去双耳的丫鬟,还牵扯了小秦氏和顾廷炜,若是有心人拿此作筏子,攻击侯府,那团哥和圆哥日后的名声和前程怎么办? 明兰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不该省任家那笔钱。 可明兰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明兰以为,开封府寻找证据还需要时间,此事必有转圜的余地。反正经历过此案的证人多半都是侯府中人,只要管好这些证人的嘴,那任家人就翻不出天去。 明兰仔细回忆了一下经历过此事的所有人,那些侯府下人不足为惧,左右他们卖身契都在侯府,谅他们也不敢胡言乱语。发卖出去的,也好办,怎么卖出去的,就怎么买回来。 可任姨娘的主子邵氏这边,就有点麻烦了。 邵氏自娴姐儿嫁入梁家以后,仿佛完成了人生任务一般,越发疏远二房的明兰夫妇,有时去梁家探亲,一住就是几个月,和明兰夫妇连句问候也没有。明兰夫妇知她以无意再演戏装什么好大嫂好妯娌,因此也随她去,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有求于他,手上却没有了娴姐这个软肋,该如何是好呢? 而此时此刻,任老汉状告刘正杰的消息,也传到了在梁家小住的邵氏耳朵里,邵氏此刻十分纠结,要是开封府来人要她上堂作证,她该说出真相还是继续隐瞒呢? -------------------- 第10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8 公堂上的较量 ========================================================== 邵氏向来是个胆小怕事又没主心骨的,心下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好找女儿商议,娴姐虽是女流之辈,却继承了顾廷煜的好头脑,她理智地帮邵氏分析道:“母亲,倘若你在开封府大堂上公然撒谎,你觉得包大人会看不出来吗?” “这……”邵氏暗叹,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女儿,当年在侯府的时候,她在明兰面前撒谎,尚且瞒不过她,这包大人比明兰强了十倍百倍不止,自己这点撒谎的伎俩,如何能瞒得过包大人呢? 可邵氏毕竟过于软弱,仍是犹豫不决,对娴姐道:“可这桩案子牵扯太深,我真怕得罪了你叔叔婶婶……你叔叔虽然现在赋闲在家,可你两个堂弟还有前程,又和张家沈家结了亲,万一他们日后得重用……再怎么说,你也是顾家的女儿,日后姑爷在官场上混,还需要和顾家的兄弟相互提携帮忙……我觉得还是现在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邵氏吞吞吐吐说出了内心的担忧。 娴姐却撇撇嘴,有些不屑地说:“母亲认为,若是把顾家犯下的案子全部水落石出,团哥圆哥又怎么会有前程?到时相公恐怕巴不得没有顾家这门亲戚。”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咱们可一清二楚,当年凤仙的两个贴身丫鬟,是怎么死的?当年我们身边的丫鬟仆妇,是怎么被活活打残的?还有任姨娘的两个贴身丫鬟,是怎么被断去食指割去双耳的?侯府私库里那些奇珍异宝是怎么来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母亲以为能瞒得过开封府包大人吗?” 邵氏反驳:“……可这些年来,你叔叔婶婶对我们孤儿寡母挺好的,连你去薛大家那里念书,也是你走了你婶婶的门路,再说了,你和蓉姐情同亲姐妹,就当看在蓉姐的情分上……” 娴姐忍不住出声打断道:“这些年来,叔叔婶婶到底待我们母女如何,有几分真心,别人不清楚,我们母女难道还不清楚吗?母亲您最是心软不过,当初苦苦哀求叔叔放那些下人一马,叔叔不但不听,反而故意当着您的面行凶。吓得您当场晕死过去。” “有御史风闻此案,想参叔叔苛待寡嫂,草菅下人人命,外面立马谣言四起,说是您想要给父亲立嗣,故意勾结反贼攻打侯府,害我们母女被泼了一身脏水,多年以来在京中一直被人指指点点,这些事,难道您都忘了吗?蓉姐与我虽交好,但这个世上想好好活着的人,可不止蓉姐一个!蓉姐或许以后日子会更不好过,但有些人可是连命都丢了!” 邵氏诧异,知道娴姐想说的是谁,只听娴姐继续说道:“我知道母亲您这些年来,一直对任姨娘和她的丫鬟心存愧疚,良心不安,觉得她们是受您连累,所以您每年都偷偷去庙里给任姨娘点长明灯,不时接济任姨娘的家人,而且总是托人给那两个被卖去苦寒之地的残废丫鬟送钱送东西,如果不是您,那两个丫鬟恐怕早就没命了。” “就算不是为了我们娘俩,难道母亲您就不想给她们讨回公道吗?倘若是女儿也年纪轻轻被人害死,母亲难道就会轻易善罢甘休?” 邵氏忍不住想起任老爷当年为女儿收尸时悲痛欲绝的神情,仍觉得心有戚戚焉,虽然邵氏心怀愧疚,一味地多给任老汉银子,但任老汉却只跪着哭求邵氏,想问清楚,任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可当时的邵氏,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真相。这份愧疚,一直压在邵氏心头多年。 邵氏眉头紧皱,叹气不已,娴姐每提到过去一件事,邵氏就叹气一声,听到最后,只惴惴地答道:“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可你到底是顾家的女儿,我怕的是,如果侯府出事,会影响你的名声,毕竟你的孩儿将来也是要读书做官的。” 娴姐冷笑:“我们若是故意在公堂上包庇顾家,才会影响名声。母亲可别忘了,包大人也有一个贪赃枉法的侄儿包勉,和一个贪官所出的义女暴香玲,包大人秉公执法,从不偏私,故而即使有些不堪的亲戚,也从来影响不到包大人的名声。” 第106章 邵氏沉默半晌,幽幽开口道:“可我还是觉得,不能对不起你父亲。你父亲临终前,最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除了我们娘俩,就是偌大的顾家,若是顾家真的倒了,九泉之下,咱们娘俩该如何面对你父亲啊!” 娴姐声音突然变高:“九泉之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的,不该是我们,是叔叔婶婶,父亲掌家的时候,侯府没有出过一条人命,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把侯府弄得乌烟瘴气的,从来不是我们大房的人!” 邵氏沉吟良久,试探地对女儿说道:“宁远侯府到底是有丹书铁券的,你两个堂弟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伴读。万一这次侯府没事,咱们娘俩,以后没法做人啊!要不然我对外称病,不上公堂作证,既不至在公堂上撒谎得罪包大人,也不吃罪于你叔叔婶婶,我们两不相帮?” 娴姐看了看母亲,又想出一个主意,说道:“母亲既然笃信鬼神之事,害怕日后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父亲,难道就不怕包庇了叔叔婶婶,被厉鬼在阎罗王面前告一状吗?” 见邵氏露出惧怕的深情,娴姐又添了一把火,“我听说包大人有通神之能,日审阳,夜审阴,若是在包大人审理的案子中知情不报,故意包庇,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即使侥幸能投胎,下辈子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哑巴。”其实这些鬼神之说,都是娴姐当场胡编胡诌的,虽然吓唬母亲让娴姐心里很过意不去,但若是轻易放过了恶贯满盈的叔叔婶婶,娴姐会更过意不去。 此话果然戳中邵氏内心最隐秘的担忧,邵氏思量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日,明兰突然上门拜访邵氏,幸好娴姐早有准备,以邵氏生病,而自己需要照顾病母,唯恐过了旁人病气为由,差人把明兰打发走了。明兰不死心,又派人送去许多名贵礼物并一封书信,可礼物和书信全被娴姐原样退回。 明兰知道,邵氏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寄希望于家里的仆人不要掉链子,反正当年经历过此案的不止邵氏一人,即使包大人也不能偏听偏信邵氏一人的证词。 包拯缜密调查数日,找来许多人证后,任露娘案终于正式开审,根据刘正杰的证供,当年这桩案子并无不妥,侯府的小秦氏和顾廷伟,勾结反贼,半夜攻打侯府,欲谋害侯府大娘子盛明兰和小世子团哥,任露娘明知小秦氏参与谋反,却收了小秦氏的好处,把团哥的位置透露给了小秦氏的人,因此任露娘也算参与了谋反,被判斩首,无可厚非。 侯府当年经历过此事的下人们,侯府幕僚公孙白石、公孙白石的小妾若眉和顾廷烨独女蓉姐等人,皆可证实刘正杰所说的话。 而邵氏和女儿娴姐却提供了另一种证词:小秦氏和顾廷伟虽然合谋攻打侯府,其实并未真正勾结反贼,而是想趁火打劫,趁虚而入而已,任露娘更是对谋反之事毫不知情,充其量不过是个勾结外贼的贼婆子,判处斩首,实在是判得过重了。 娴姐在公堂上陈述完毕,抬头剪猛然看到了蓉姐怨怼的目光,四目相对,眼中皆是复杂。昔日里无话不谈胜似嫡亲姐妹的小姐俩,因为这桩案子,终究是分道扬镳,情分荡然无存了。 恍惚间,娴姐突然想起了还在闺中时,与蓉姐的一次谈话,那天在修整一新的蔻香苑,娴姐摩挲着蓉姐手上留下的伤疤,貌似不经意地问道:“蓉姐,这蔻香苑向来是你的居所,婶婶那日为什么独独把你挪出来,光让团哥藏身此处呢?把你和团哥一起藏在蔻香苑不行吗?” 蓉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我母亲自有道理,长辈的事,小辈岂可妄议。” 其实娴姐还想问:“你既然称她作母亲,如今亲近她又胜过亲近秋娘,为何不让她把你记做嫡女呢,日后也好找一门更好的婆家。”但看看蓉姐的脸色,娴姐还是决定不再自讨没趣了。或许,在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姐妹反目的种子。 和蓉姐情分断了,真是可惜。娴姐难过地想道,可是任姨娘一条人命活活没了,更是可惜。虽然娴姐与任姨娘不算亲厚,连熟稔也谈不上,但娴姐到底是把任姨娘当人看,而蓉姐则不然,更以侯府利益为重。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两人之间的姐妹情分,断了就断了吧。 包拯审完两方,又命王朝马汉带来两个新证人:当年任露娘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小芳和小卉,两人一上公堂,衙门外围观的人都露出了惊惧的表情,原来这二人,竟然没有耳朵,有细心者注意到了两个丫鬟的手,两个人的手,竟然都没有食指。有些胆子小的妇人当场骇得晕了过去。 看来刚才邵氏所言不虚,这顾廷烨竟然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出气,胆敢斩断下人食指,割掉下人耳朵,简直无法无天!能卖身为奴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辈子就靠出卖劳力生存,顾廷烨把人弄成残疾,相当于断了她们生存的可能,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 第10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79 八贤王和庆昌公 ============================================================ 看到两个残废的丫鬟上了公堂,刚才一直悬着心的邵氏才略微送了一口气。 好生生的两个年轻女孩子,就因为受任露娘连累,被顾廷烨迁怒,一夕之间变成了不能劳作不能听声音的残废,又被卖去了北方苦寒之地,邵氏知道,这些年她们在苦寒之地几乎活不下去,因此她们一定恨极了顾廷烨,想来她们一定不会在公堂之上包庇顾廷烨了。邵氏这样想着。 第107章 因两个丫鬟被割了耳朵,听不到声音,故在审理案件时,包大人特意找了一位会手语的助手帮忙。然而出乎邵氏意料的是,经过包大人一番审理,两个丫鬟一口咬定,当年任露娘的确参与了谋反案,至于她们身上的残疾,乃是当年攻入侯府的反贼伤的,与顾廷烨无关。 听完两个丫鬟的供述,邵氏感觉全身的鲜血都涌上了心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当场骂道:“你们撒谎!明明是顾廷烨把你们弄成残疾的!” 衙役们连忙按住了暴起的邵氏,包大人也拍惊堂木,命邵氏肃静,不得咆哮公堂。 邵氏不敢再冲动,待安静下来以后,娴姐悄悄拉了一下邵氏的衣服,小声说道:“母亲别急,那两个丫鬟没有耳朵,听不到你的声音。” 邵氏看着娴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忍不住悄悄问道:“怎么办?要是包大人信了他们的话,咱们母女俩,可就背上攀诬诬告之罪了!当年那些潜入侯府的贼人早就处斩了,他们把责任都推给死人,如今死无对证,这可如何是好呀。” 娴姐示意母亲噤声,“此事还有转机,还有一位重要证人没有上堂。” 虽然最后一位证人还没有上堂,但娴姐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帮任家打赢官司,因此后背也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娴姐一边紧张,一边暗骂盛明兰果然本事了得,连这两位证人她都有本事买通。可惜下一位证人,即使盛明兰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买通她。 两个丫鬟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邵氏着急的模样,也隐约猜出了邵氏刚才说的是什么,无非是骂她们在公堂之上公然撒谎,害了她们母女之类的,可她们又能怎么办呢?两个丫鬟远远看着邵氏,眼中充满了愧疚和忧伤。 她们二人何尝不恨顾廷烨,何尝不想说出真相,给当年的自己讨回公道。她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一直是邵氏在照顾她们,一旦包大人听信了侯府那边的话,邵氏母女就要背上诬告之罪。可是她们全家的卖身契都在侯府,家人的把柄也在侯府,她们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而顾廷烨和明兰看到这副场面,却是暗中欣喜,顾廷烨越发欣赏明兰未雨绸缪,治家有方,连这么难搞的证人都搞定了。明兰则是松了一口气,本来明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消弭她们的恨意,生怕她们上了公堂,出于恨意,突然翻供,幸好如今一切都按照预想的进行。 包大人听完两个丫鬟的供词,便命两个丫鬟当堂画押,当供词送到两个丫鬟的面前时,两个丫鬟无奈地伸出了手表示——没有食指,无法拿笔。 看得娴姐和邵氏又是一阵心酸,邵氏还记得,小芳残废之前,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做得一手好针线,绣的蝴蝶栩栩如生。小卉虽然针线不及小芳,但喜欢用园子里的草叶编蚂蚱、蟋蟀等小动物,娴姐小时候最喜欢这些小玩意了。那顾廷烨怎能如此狠毒,他的团哥是孩子,小芳和小卉就不是父母心爱的孩儿了吗? 而此时,包大人已命人将画押用的毛笔换成了印泥,在供词上用大拇指按一个红手印,也是一样的。 小芳右手大拇指蘸满印泥,将残手举到供词之上,却仿佛突然魇住了似的,颤抖着手,迟迟无法按下手印,直到衙役开始催促,她才仿佛下定决心一样,紧闭双眼,露出痛苦的神情,“咚”的一声,把指印重重按在了供词上。这就算画完押了。 小卉则把鲜红的印泥涂了一手,仿佛发泄一般,狠狠在供词上按下一个残手手印——只有四根手指头的手印。原本字迹工整的供词赫然印上了一个残缺了手指的红手印,仿佛鲜血一样。 “只需要按一个指头就行了,不用按掌印。”那善良的衙役好心向小卉解释道,小卉却茫然地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侧——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耳朵,衙役才反应过来,她听不到声音。老衙役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叹息。 包大人看着两个丫鬟画押时的反应,心中已有数。紧接着,便传唤下一位证人上堂——小秦氏的女儿——顾廷灿。 听到“顾廷灿”三个字,盛明兰和顾廷烨都不约而同震惊地抬起了头,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早就被韩家囚禁了吗? 娴姐偷偷观察着顾廷烨和盛明兰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侯府的下人们可以被你们威逼利诱,帮你们在公堂之上造假,但如果我放出顾廷灿,你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顾廷灿又为什么回出现在这里呢,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顾廷灿被囚禁时说起。虽然韩家囚禁顾廷灿时,对外隐瞒了真相,只对外声称顾大娘子生病,需在家静养,可敏锐的娴姐很快察觉出了不对。究竟是什么病,连自己这个做侄女的都不能探望。而自从顾廷灿“生病”以后,韩城那生育了许多孩子的小妾严氏俨然成了韩城这一房的当家主母,内外事务都交给了严氏打理。 并隐隐有风声从韩家传出:待韩城的正妻顾大娘子病逝,韩家会立马将严氏扶正。甚至韩家上上下下已经不再将严氏称为“严小娘”,而是喊她一声“严大娘子”。 这本是严氏为了立威,下人们为了讨好新主母的无心之举,公主和驸马等人也并未放在心上,反正以顾廷灿的心气,应该活不了太久,严氏扶正是迟早的事,提前喊她“大娘子”也无妨。但娴姐却意识到:亲姑姑顾廷灿一定在韩家出了什么事,她现在有生命危险,再不救她,她就活不成了。这是一条人命啊! 第108章 可要怎么救呢? 娴姐先是和邵氏以访亲探病的名义去了韩家几次,可每次提出想看一眼顾廷灿,都被韩家以各种理由拒绝了。甚至有时还会吃闭门羹,连韩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眼看这条路走不通,娴姐又另辟蹊径,想到了八贤王的门路——很久以前,顾廷灿曾经写过一首诗,据说颇受八贤王欣赏。 因此娴姐以永昌侯世子夫人的名义,送了拜帖,顺利见到了八贤王,说出了心中所求。八贤王得知此事,亦是惊诧不已。八贤王是爱才之人,几年前就经常听说这位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气,对她少女时的诗作也十分欣赏。当初得知顾廷灿即将嫁入公主家,成为自己的亲戚时,八贤王还为自己多了一门才女亲戚感到高兴。 可惜顾廷灿婚后,就基本再无什么惊艳的诗作问世了。八贤王也就渐渐忘了这个才女。直到娴姐求上门,八贤王才知道,顾廷灿在婆家可能出事了。 若单是因为欣赏顾廷灿的才华,八贤王未必会管此事,毕竟无论夫妻、婆媳、妻妾之争,都是家事,外人不好说什么。但顾廷灿既嫁入公主府,就是皇家的人,她的家事就是皇家的家事,也是自己的家事。 八贤王一生正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然不希望皇家闹出什么宠妾灭妻,害死正妻的丑闻。因此答应了娴姐,定会想办法查一查,韩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日,八贤王就以探亲的名义拜访了公主府。公主府忽然迎来了八贤王这位贵客,庆昌公主和韩驸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八贤王是自家亲戚不假,但随着庆昌公主出嫁和新帝登基,两家来往也就日渐少了,今日八贤王不送拜帖,突然上门,恐怕来者不善。 但八贤王既是朝中重臣,又是庆昌公主的长辈家人,即使庆昌公主夫妇心有疑虑,还是不得不热情招待了八贤王,当即吩咐厨房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准备了一场隆重的家宴,酒席之上,亲人们寒暄家常,八贤王同庆昌公主聊了不少当年在宫中的旧事,公主则不停敬酒,感谢八皇叔当年在宫中的照付,。 这倒也不全是庆昌公主的的客套话,当年庆昌公主一出生就没了亲生母亲,送去静安皇后那里抚养了几年以后,静安皇后又去了,庆昌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两个母亲,心中悲怆,可想而知。 最是惜老怜弱的八贤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因此作为长辈,不免给庆昌公主多了一份舐犊之情。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如今也做了祖母。 -------------------- 第10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0 顾廷灿得救 ======================================================== 酒过三巡,八贤王又提议与诸小辈们行酒令,吟诗作赋,端的是一幅慈爱长辈模样,庆昌公主及其他韩家人也慢慢卸下了防心,只当八贤王真的是一时兴起,来和公主叙叙旧请。 八贤王酒兴正浓,又以“花、鸟、风、月”为题,让韩诚等几位小辈们以此为题作诗,晚辈们便每人作了一首,诗的质量参差不齐,但韩诚的诗作明显略胜一筹,八贤王少不得又夸赞了一番,直夸庆昌公主教子有方,是有福之人,又夸韩家后继有望,说得韩诚脸红红的,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高兴的。 突然,八贤王话锋一转,问道“诚哥儿既有才华,又是个有老婆命的,听说诚哥儿的媳妇顾大娘子文采也极好,怎么今晚没出来与长辈同乐呀?” 此话一出,酒桌上不少人马上清醒了不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到这顾廷灿呢。 今天既是家宴,也是与长辈同乐,是以各房都带了自己的妻儿出来,韩诚却只带了几个庶子女,严氏虽然提出过想要一同赴宴,正式见一见八贤王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庆昌公主到底是拎得清的,不仅没有同意,反而训斥了严氏一番:“你是妾,又不是妻,哪有夫君带着小妾见长辈的道理?我看这府里下人也该整顿整顿了,别天天喊一个小妾‘大娘子’,喊得你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了。” 严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郁闷,但又不能向公主发作,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里独自生闷气。丫鬟只好安慰严氏:“关起来那位,咽气是迟早的事,大娘子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日后等大娘子扶正了,有的是机会出席家宴。” 而酒桌这边,公主听到八贤王谈及顾廷灿,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今日不巧,诚哥儿的媳妇刚好病了,正在房里休养,我们唯恐她过了别人病气,因此没让她出来。等她病好了,八皇叔下次再来,我一定让她出来,给长辈问安。” 瞎话编的是滴水不漏,可八贤王却显然没这么好糊弄,“可我怎么听外面有人在传,诚哥儿已厌弃了原配夫人顾大娘子,如今她命不久矣,等她一咽气,诚哥就要扶正一个小妾当大娘子?” 庆昌公主听到八贤王这么说,虽有些惊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答道:“没有的事,都是些外面的宵小,听风便是雨,胡乱传的。” 八贤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漏洞,“听风就是雨?那也就是说,这风,是从你韩家传出来的?” 庆昌公主连忙否认道:“绝无此事!” “那就好。”八贤王对庆昌公主谆谆教诲道:“你虽出嫁多年,可到底是皇室出来的人,皇室最重要的就是脸面,尤其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就是皇家的名声。如今你家里传出来宠妾灭妻,以妾代妻的风言风语,能传到本王耳朵里,就能传到别人耳朵里。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让皇上怎么想?” 第109章 公主连忙跪下辩解道:“确无此事,定是有府中的下人胡乱传谣言,臣妾日后一定严加管束府中下人,不让宵小再造谣府中家事。” 其余韩家的人看到公主跪下了,也连忙跟着跪下了,下人们看到主子都跪下了,自然也不敢站着,屋里屋外瞬间黑压压跪了一地人。 看着惊慌失措的韩家人,八贤王却又换了一幅和蔼面容,软语安慰道:“公主何须如此害怕,咱们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何须如此见外,本王毕竟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公主一家受流言所累,本王亦是心疼。如今既无事,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说完,八贤王又转身面向韩城:“咱们诚哥儿一表人才,文采品貌都是一流的,日后必得圣上重用,前途无量,必不会做下宠妾灭妻,以妾代妻的丑事。只是在朝中行走,难免有小人妒忌,诚哥儿要想防范小人作祟,还要自身行得正,坐得端,千万莫行差踏错,让对头拿住了把柄。”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庆昌公主夫妇和韩城如何能不明白八贤王的意思,何况八贤王虽然是来为顾廷灿求情,但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韩家的名声和韩诚的前途着想,且话里话外,已经给足了韩家面子,此时再不领情,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因此一同答道:“谨遵八贤王教诲。” 八贤王满意地点点头,捋了捋保养得当的胡须,却并未让韩家人站起来,而是又眯着眼,居高临下地说道:“听闻那顾大娘子写得一手好字,等她身子好了,就让她为太后抄经祈福吧,作为晚辈,理应为长辈尽孝心。下月开始,每月都会有宫人来取她手抄的经文,想必那顾大娘子不会推辞吧。” 公主脸上讪讪:“岂敢岂敢,为太后抄经祈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臣妾代儿媳谢过八皇叔,谢过太后。” 八贤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八贤王走后的第二天,顾廷灿就被从那间阴冷潮湿的后院静房里挪了出来,送回了她原来居住的卧房,一大群手脚麻利的丫鬟婆子围着,净身的净身,换衣服的换衣服,喂水的喂水,公主府还特意请了当世名医为已经奄奄一息的顾廷灿诊治,经过大夫半个月的医治,加上一群下人的精心调养照顾,顾廷灿竟真的慢慢恢复了健康,不出一月,已与之前无异了。 听闻顾廷灿救过来了,公主夫妇和韩诚都松了一口气,对八贤王那边总算可以有交代了。唯独把韩诚的小妾严氏气了个倒仰,本来眼看顾廷灿没几天活路了,自己扶正指日可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八贤王,让她的扶正之路功亏一篑。 更倒霉的是,庆昌公主认为,传到八贤王耳边的留言与严氏脱不开关系,因此忙完顾廷灿这边,就找了个由头,狠狠惩罚了严氏,连严氏身边的下人也没有放过。 且看如今情势,顾廷灿基本不会再有事了,而严氏扶正的希望也基本化为了泡影,日后严氏仍然是小妾,严氏的孩子依然是庶子。而最令严氏害怕的是,顾廷灿如今死灰复燃,一旦她和韩诚重修旧好,她作为大娘子,一定会对付自己。一旦她和韩诚生下嫡子,日后嫡子也一定会对付严氏所出的庶子女。因此严氏整日惶惶不可终日,人也瘦了一大圈。 但出乎严氏意料的是,顾廷灿虽然一切吃穿用度照旧,下人们也不敢再薄待顾廷灿,但庆昌公主对顾廷灿的看守却更加严密了,顾廷灿身边没留一个旧人,全都换成了只忠于公主的心腹下人,顾廷灿每日的一举一动,全都会被汇报到公主那里,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而顾廷灿屋内流出的一草一纸,包括要送到宫里去的佛经,全都要经过再三审查,才能送出去。顾廷灿本人的行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那个小院之内,院墙内外都有人日夜把守,顾廷灿缺了什么,只能遣了丫鬟仆妇来送。最让顾廷灿感到好笑的是,连顾廷灿换下来的旧衣服,下人们也要仔仔细细翻查,生怕里面夹了纸张或者内衬上写着字。而顾廷灿心里也十分清楚,公主对她严防死守到这种地步,是怕她再送信出去状告顾廷烨。 而严氏的地位,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公主没有把管家权交还给顾廷灿的意思,顾廷灿也从来没有争取过,严氏仍以小妾身份代行大娘子之责,执掌中馈。 天长日久,在外界人看来,不过是顾廷灿体弱多病,既不能生育,也难以掌家,故而公主让严氏代行了一些职责,而之前韩家宠妾灭妻,以妾代妻的传言,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消息传到远在蜀地的明兰耳边,明兰也并不在意,以明兰对后宅之事的敏感度,八成是顾廷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处,失了夫家的心,被长期软禁起来罢了。既然韩家并没有休妻影响顾家的名声,那明兰也无需多管这个远在天边的小姑子的闲事。 严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每日派人去顾廷灿那里打探消息,日日都盼着顾廷灿再犯什么大错,好被公主抓个正着,但顾廷灿经历生死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既不对下人娇气拿乔,也不再出言忤逆长辈,更不想着联络外界传递消息,只每日在小院里读书、写字、抚琴、作诗、侍弄花草罢了,从顾廷灿院子里流出来的所有东西,也从未被查出什么不妥。 严氏不信,命人誊写了顾廷灿的诗文来看,想拿住顾廷灿的把柄,但左看右看也不过几首酸诗,看来这扶正的日子,真的遥遥无期了。 第110章 那日,韩城偶然路过顾廷灿的小院门口,正好瞥见顾廷灿在园中侍弄花草,此时顾廷灿早已对男人死心,因此平日里并不重视打扮修饰,未戴钗环,也未涂脂粉,只穿着朴素的家常衣裳,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剪刀修剪枝条。顾廷灿本就天生丽质,这些年来浸淫诗书,更添了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加上常年不出门,肤色雪白清透,虽缺了些红润的血色,但更添了几分嫡仙气质。 韩诚顿觉心动,当晚就去了顾廷灿的庭院,毕竟,她还是他的大娘子,他还是她的夫君。 -------------------- 第10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1 断情绝爱 ====================================================== 已经换上寝衣的顾廷灿看到许多时日不见的韩诚突然登门,惊得瞪大了双眼,疑惑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而韩诚见顾廷灿只穿着空谷幽兰刺绣寝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流泻而下,肌肤在摇曳的烛光的映照下更显白皙柔嫩,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不已,可毕竟他冷落顾廷灿多时,为了缓解尴尬,只好顺手拿起桌上的诗文,说道:“听下人说你这些日子作了不少好诗,为夫特来拜读一二。” 韩诚原以为顾廷灿被软禁许久,写的应是些倾诉相思离别之情的闺怨诗,没想到顾廷灿所写诗文,并不见半分小女儿思郎情怀,反而字字句句流露出闲云野鹤的隐逸山水田园之情。不觉微微蹙了蹙眉。 但顾廷灿只当韩诚真的是来看诗文的,道:“三郎若是喜欢妾身拙作,可将这本诗集拿回去慢慢鉴赏,夜深露重,妾身身子不适,想早点上床歇息。” 可韩诚犹不死心,继续没话找话道,“为夫观夫人近日视作,发现夫人近日文采又精进了不少,不知夫人最近读了什么书?” 顾廷灿冷冷道:“不过是些以前淘来的古籍罢了。” 韩诚又道:“为夫近日也颇爱读汉赋,若论赋中第一人,当属司马相如。难怪汉武帝的陈皇后愿挥洒千金,只为买司马相如一首《长门赋》,那司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也是不世的才女,二人琴瑟和鸣,实令为夫艳羡。” 听完韩诚的话,顾廷灿忍不住心中冷笑,韩诚既把话头转到了陈阿娇和卓文君,明摆着是来递台阶给她下,若是以前的顾廷灿,肯定大为感动,和韩城破镜重圆,但如今她是生死门里走过一遭的人了,早已对韩诚死心,对重温旧梦更是毫无兴趣,故而不仅不韩诚的接茬,反而冷言冷语道:“可惜陈阿娇千金买赋,也没挽回汉武帝的心,最后孤孤单单死在长门宫。那抢了陈阿娇宠爱的卫子夫,得了皇后的位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废身死。依我之见,归根到底是汉武帝不好,既负了发妻陈阿娇,又对不起继后卫子夫。” 听出顾廷灿心中不快,韩诚又道:“汉武帝身为帝王,自然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故而为夫从不羡慕帝王家的富贵荣华,只希望能如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般,连枝共冢,长相厮守。正如你我夫妻之间,恩爱不移。” 顾廷灿听着韩诚的甜言蜜语,恶心得仿佛要吐出来,冷笑道:“昔年卓文君知司马相如有喜新厌旧之意,曾作《白头吟》赠与司马相如,诗中有云‘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司马相如闻此诗,得知卓文君心意,便绝了纳妾的心思,从此与卓文君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闺中读此歌时,是有心做卓文君,可惜我运气不好,没遇上个司马相如。” 见顾廷灿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韩诚刚刚动起的旖旎心思被浇灭了大半,本欲转身要走,可偏偏此时一阵清风吹来,院内浓郁的菊香随风浮动,顿时满屋菊香,又令韩诚想起了那年诗会对顾廷灿一见钟情时心醉神怡的感觉。 又见眼前的顾廷灿,虽不复青春年少,但气质风华却远胜当年。故而又伸手拉住顾廷灿的白嫩修长如削葱一般的手,说道:“廷灿,为夫今天来,不是为了诗文,是因为,我想你了。今日良辰美景,不如……” 顾廷灿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双手,冷冷地打断道:“可是我不想你。三郎还是请回吧,以免被公主知道了,又惹起什么是非。” 韩诚气急,没想到以前最爱对她撒娇的妻子如今竟会变得如此冷淡。既然顾廷灿如此下他面子,韩诚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廷灿身边新来的小丫鬟灵儿守在外间,原本还在为今天韩诚的到来窃喜不已,没想到自家的大娘子竟是如此不解风情,居然生生把男人赶走了。虽然灵儿听不懂什么卓文君,什么司马相如,但从三少爷的反应来看,大娘子绝对没说什么好话。 可看着韩诚阴沉着脸走出去的样子,灵儿也不敢说什么,直到韩诚走远了,灵儿才进里屋劝道:“大娘子,奴婢今日说句得罪您的话,从前姐姐们和嬷嬷们都说您心气高又任性娇气,原本我还不信,今日才知晓,她们为什么会这么说。可大娘子您心气再高,也得巴着夫君过日子不是。别的大娘子都是想法子拢住夫君的心,可您怎么把夫君往外赶呀?三少爷好不容易来咱们院子里一回,您更应该好好把握个机会,和三少爷重修旧好才是,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好日后有靠呀。” 顾廷灿却疲惫地摇摇头,对灵儿说:“如果我不愿意呢?”顾廷灿心道,不生孩子才好,此时如果生下孩子,反而平添许多麻烦,当然,这番话,顾廷灿绝不会对旁人说。 第111章 灵儿无语,没想到新主子竟然任性娇气到如此地步,便也不再多劝。又见房里门窗大开,生怕只着单薄寝衣的顾廷灿着凉生病,因此走到窗边,想要把窗户关上,却被顾廷灿喝止了,“灵儿,先别急着关窗,先通通风,好去一去屋里的脂粉味道。” 灵儿诧异:“大娘子屋里没有脂粉呀?”自从顾廷灿从那个静房出来以后,就不再抹粉施脂,故而卧室里从不放胭脂水粉等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脂粉味道。 顾廷灿抬头凝望窗外浓重的夜色,韩诚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只听她冷冷地对丫鬟道:“是三郎带来的,严氏身上脂粉的味道。”说完,顾廷灿不觉潸然泪下,点点泪光自眼中盈出,化作晶莹珍珠从苍白如雪的面颊上滚落。灵儿看着顾廷灿这副模样,摇着头叹息了一番,心道:大娘子您既然心中不舍,又何必拒绝呢,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 其实刚才外面清风骤起,屋内菊香浮动时,顾廷灿也并非对韩诚毫无心动,恍惚间,顾廷灿仿佛也回到了那年深秋,漫山遍野的菊花盛开,韩诚读了她的诗文,一见倾心,她也对欣赏自己的少年,怦然心动,沉浸在回忆中的二人,借着烛光朦胧,烛影微微摇晃,两个人影也越靠越近,然而此时,顾廷灿鼻端却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严氏平常惯用的脂粉的味道。 顾廷灿刚才荡起的旖旎情思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当机立断,赶走了韩诚。 顾廷灿躺在床上,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心中感慨万千,那些年的儿女情长,伉俪情深,终究是被她彻底掐断了,虽有遗憾,却无后悔。这样的男人,她不要了。 这天晚上,韩诚没有回到严氏那里,而是独自睡在了书房,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之后,韩诚仍未入睡。严氏虽好,既温柔小意,又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再好的女人,日子过久了也会腻,何况严氏自从接连生育以后,相貌身段都大不如前,可顾廷灿又不愿意搭理他,怎么办呢?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韩诚叫来心腹小厮,差他帮自己办一件重要的事。 过了不久,韩诚花重金买来的极品扬州瘦马就进了公主府的门,据说公主本不想让一个妖乔的瘦马进门,可人牙子把那瘦马夸得天花乱坠,说那女子不仅容貌身段是一绝,吟诗作画,弹琴吹箫,无所不精,而且性子和顺稳重,知进退,识大体,是人牙子精心挑选,又花了多年时间调教才调理出来的妙人。 韩诚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公主到底心软,不忍心拂了宝贝儿子的意,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韩诚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一个越老越老的严氏过吧,因此终于点头同意了。 新人进门,按规矩必须给大娘子奉茶,大娘子喝了妾室茶,小妾才算正式进门。顾廷灿第一次见到那新来的小妾婷儿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婷儿的气质容貌,竟无一不像顾廷灿,难怪韩诚非要给她改名“婷儿”,难怪公主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让一个瘦马进门。 顾廷灿愣愣地看了婷儿许久,盯得婷儿浑身不自在。婷儿早就听说,韩家的大娘子脾气骄纵怪癖,故而失宠多年,如今三房当家的是贵妾严氏,她既能把大娘子排挤得形同无物,想必也是个厉害人物。如今大娘子上来就给自己下马威,那严氏又牢牢把持三房,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因此托着茶盘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听到微微的瓷器碰撞声,顾廷灿方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婷儿,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终于伸手捧起茶碗,皱着眉头喝下了那碗妾室茶。 自那日后,顾廷灿再也没有见过婷儿。只是时不时从丫鬟口中得知,婷儿在三少爷那里十分得宠,二人整日腻在书房里吟诗唱和,弹琴奏曲,好不快活,竟彻底把贵妾严氏冷落在了一旁。不足三月,婷儿就被太医诊断出一个多月的身孕,往日里对严氏百般奉承的下人们,如今都见风使舵,转而巴结婷小娘。 灵儿把这些话当做笑话讲给顾廷灿听,希望能博主子一笑,顾廷灿却只淡然地点点头,依旧只是每日作诗写字,侍弄花草罢了,仿佛外界天塌下来都与这个小院无关。 -------------------- 第107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2 向嫂子 ==================================================== 明兰听到顾廷灿来作证,起初还稍微慌张了一下,但她马上冷静下来。顾廷灿既然是小秦氏的亲生女儿,自然是向着她的母亲说话,可信度自然要打个折扣,不必太过担忧。 只听包大人问道:“顾大娘子,当年你母亲和兄长是否参与谋逆,你可知情?” 顾廷灿却摇摇头:“妾身不知,妾身自出嫁后就很少参与娘家的事。母亲也从来不曾将这些事知会于我。” 此话一出,邵氏脸上立马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明兰心中得意,却并不表现出来,而娴姐却神色如常,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只听顾廷灿继续说道:“但我母亲身边有一心腹奶娘,素日里在我母亲面前十分的脸体面,我们都唤她向妈妈。如果我母亲真的想做什么事,一定会差她去办。” 包拯又问:“那向妈妈如今身在何处?” 顾廷灿轻叹一口气:“她早已不在人世,不过——”顾廷灿话锋一转,“她还有一儿媳,我唤她做向嫂子,自向妈妈缠绵病榻后,向嫂子就顶了向妈妈的缺,服侍我母亲左右,我想,向嫂子或许知道什么。” 第112章 包拯点点头:“那就传下一个证人——向嫂子” 此话一出,明兰心头一惊,难道包拯已经找到了向嫂子?为什么早已失踪的向嫂子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三房大厦将倾,小秦氏一命呜呼,除了留下一份庞大的家产外,还留下不少仆从下人,明兰自是不敢继续用小秦氏留下的人,因此亲自做主,把从前小秦氏身边的心腹下人全都发配到了庄子上,其中就包括向嫂子母子。 惹上这场官司以后,明兰自然也想到了小秦氏这边的下人,可小秦氏身边的人毕竟和自己身边的人不一样,他们和小秦氏有利害关系,绝对不能轻易上堂,因此明兰想了个法子,让他们都暂时不能说话。 可清点这些人的名单时,却发现除了已逝之人以外,竟独独缺了向嫂子和她的儿子。明兰经过调查才知道,原来早在好几年前,公主府的严小娘就出面把向嫂子母子赎出去了。庄头贪图严小娘给的丰厚银两,故自作主张卖了向嫂子母子。 严小娘买他们母子做什么? 明兰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马上就猜到了七八分,她联想到,严小娘买走向嫂子母子以后不足半年,公主府就传来了顾廷灿缠绵病榻的消息,从此以后公主府三房就只剩严小娘一家独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严小娘是利用向嫂子算计了一把顾廷灿。 明兰心想,或许严小娘能知道向嫂子的下落。因此明兰马上以探亲之名向公主府送了拜帖,名义上是探望小姑子顾廷灿,实则是为了找借口接近严小娘。 但此时的明兰还不知道,任老汉的状纸递到开封府不久,开封府的人就上门带走了重要证人顾廷灿,此刻的公主府诸人还在惴惴不安,生怕顾廷灿上了公堂,说出什么不利于公主府的话。 此时盛明兰递上拜帖,更是搅得庆昌公主心烦意乱,可开封府的差人临走之前再三告诫,禁止任何人把顾廷灿被官府带走的事传出去,故而庆昌公主也没敢说出真相,只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明兰的拜访,并表示等日后方便了,再亲自带儿媳去宁远侯府探亲。 看来去公主府找严小娘这条路走不通了,明兰又想了个办法,找人堵在严小娘经常路过的地方,只要能把人截住就好说话了,可明兰又一次失算了。因顾廷灿被开封府带走以后,庆昌公主怕再节外生枝,因此严格限制了严小娘和婷儿的外出。明兰的人堵了几日都不见严小娘出门,明兰只得作罢,另想主意。 明兰思量再三,终于下决心,以宁远侯府的名义邀请严小娘过府一叙。明兰担任侯府当家主母多年,自恃身份,从不屈尊纡贵与一些小娘之流交往,虽然因为一场官司莫名其妙变成了外室身份,但侯府内外的人都知道,待守孝期满,顾廷烨重娶明兰一回是迟早的事,故明兰从没失了大娘子的体面,那些小娘外室之流也自知明兰和她们不是一类人,即使偶尔得见也会很识趣地退避三舍。 如今明兰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一个小娘,可谓是做了极大的牺牲,顾廷烨知道后亦是感动不已。 可这份请帖,偏偏没送到严小娘的手里,而是落到了庆昌公主手中。庆昌公主向来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却是个厉害人物。当年严小娘买通向嫂子,和玲儿里应外合算计顾廷灿的事,其实庆昌公主早在背后看得真真儿的,而庆昌公主早就对顾廷灿这个儿媳妇十分不满,严氏这个计划,正中庆昌公主下怀。 若是成了,庆昌公主除掉一个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不成,那也是小娘和丫鬟背主,撵出去便是,左右庆昌公主本人没什么损失。 这次明兰愿意自降身价邀请严小娘,再联系之前顾廷灿被官府带走和任露娘一案,庆昌公主便把这其中曲折猜了个七七八八,八成是严氏当年赎出来的那个向嫂子,知道这场官司里的一些内幕,所以盛明兰急了,非要通过严小娘找到这个向嫂子不可。 可是,公主该帮谁呢?若是以前,庆昌公主肯定顾忌侯府势大,巴巴地把严小娘给盛明兰送过去,但是如今今非昔比了,庆昌公主凭借在深宫里锻炼出来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和高度的政治敏感度,敏锐地做出了判断——不要掺和这桩案子,更不要帮顾家。 但是应该怎么回绝盛明兰呢?庆昌公主当机立断,只一副药就让严小娘缠绵病榻,然后利落地以公主府的名义回绝了盛明兰的邀请。 严小娘病倒以后,整日里胡思乱想,给她下药的,到底是谁呢?总不会是那已经去了开封府的顾廷灿,那一定就是婷儿没错了,等她养好身子,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好好地修理修理那个婷儿。 而明兰那边,在得知见到严小娘无望后,果断派了江湖上的朋友去向嫂子的家乡寻人,可惜仍一无所获。 既然侯府都找不到向嫂子,那么想必官府也找不到吧,明兰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明兰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向嫂子,竟真的被开封府找到了。 原来顾廷灿被带到开封府当日,就向包大人告知了向嫂子的事,并直言向嫂子会是一个关键证人,但是要到哪里去找向嫂子呢?顾廷灿提供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向嫂子的家乡,一个是昔日婢女玲儿的家乡。 于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兵分两路,日夜兼程,一个向南,一个往北,终于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就是玲儿的家乡,找到了向嫂子一家人,此时的玲儿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 第113章 王朝马汉也不与他们多言,只说开封府有大案要查,让他们回京当人证。 向嫂子等人因心中有鬼,自是不愿再回京城那个是非地,可开封府包大人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因此不情不愿随王朝马汉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一路上,向嫂子一家旁敲侧击,想打听京城到底出了什么案子,可王朝马汉虽一直对向家人以礼相待,但嘴巴里却撬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到了京城以后,向家人又被单独关押,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到底牵扯上了什么案子,直到上了公堂,向嫂子还一头雾水,一无所知。 只听包大人问道:“向嫂子,你既是小秦氏的心腹,小秦氏当年是否参与谋逆,你可知情?” 向嫂子何尝不知,当年顾廷炜和小秦氏攻打侯府,只为谋害明兰母子,并未参与谋逆,可她早已恨极了小秦氏,又把小秦氏的女儿得罪得死死的,又如何会替小秦氏母子澄清呢?于是她答道:“回禀包大人,当年小秦氏确实参与了谋逆。”接着,向嫂子又把当年小秦氏母子如何勾结贼匪,如何计划攻打侯府,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 向嫂子作为小秦氏的心腹,又帮小秦氏做了不少事,自然对当年的细节十分了解。而这个世界上最不容易被戳破的谎言,就是在真话里面添几句假话,把山贼说成是逆贼,把杀人夺爵说成是参与谋反,真真假假混为一谈,谁又能说得清呢? 听完向嫂子的供词,邵氏脸上更着急了,娴姐低声让邵氏稍安勿躁,顾廷灿眼中却闪现一丝得意,而盛明兰此时脸上如锅底一般难看极了。 蠢货!明兰心里怒骂道。 只听包大人又问:“此话当真?公堂之上若是撒谎,你可要知晓后果。” 向嫂子用力地点点头:“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包大人突然用力一拍惊堂木:“堂下逆贼,参与谋逆,该当何罪!” 向嫂子被吓了一大跳,大呼冤枉:“大人,民妇来此不过是做个人证,大人突然说民妇参与谋逆,民妇实在是冤枉啊!” 包拯冷笑:“你刚才亲口承认,曾帮小秦氏和逆贼传递消息,往来信件。这就是你参与谋逆的铁证,大宋律例,谋逆当斩!” -------------------- 第108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3 公堂曲折 ====================================================== 明兰看着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的向嫂子,心里几乎把她骂了千八百遍。 当年小秦氏和顾廷炜的谋逆案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若较真起来,小秦氏和顾廷炜的确算不上附逆,但管他呢,刘正杰是特务头子,又不是青天大老爷。 当时刘正杰和大理寺揣摩上意,加上为了讨好顾廷烨,糊里糊涂把这桩案子办成了谋逆案,但如果真论谋逆,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 但明兰认为,这当中许多人不过是听小秦氏的命令行事罢了,真赶尽杀绝了,未免罚得过重,而且这些人多是几代服侍顾家的老人,在顾家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根深叶茂,亲朋好友众多,而且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真的死绝了,恐怕后患无穷。 因此,除了亲自出卖团哥位置的任姨娘被判了斩首以外,在顾廷烨的暗示下,刘正杰没有继续追查这些下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使顾廷烨放他们一马,他们也不可能继续留在顾家做事了。因此事后,由明兰做主,把他们全部发配到了庄子上干粗活。 可是穷苦人出身的向嫂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她既不懂法大宋律法,也不晓得当中厉害,只知道顾廷炜是被乱箭射死的,小秦氏是自己病死的,当初帮小秦氏办事的下人,除了一个任姨娘被斩首以外,其他人皆无事,于是便天真地认为自己也不会被牵连,便在公堂上说了假话,万万没想到却会把自己逼入死局。 听到自己要被斩首,向嫂子哪里肯坐以待毙,总不能为了一个小秦氏把自己也搭进去,因此她当机立断,马上改了口:“青天大老爷!刚才的证词都是民妇浑说的!民妇的男人因为受小秦氏牵连而死,民妇对小秦氏恨之入骨,所以刚才才故意污蔑小秦氏谋逆!求大老爷明鉴啊!” 此话一出,公堂之上又是一阵哗然,怎么又扯出一桩人命案子。 而顾廷烨和盛明兰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这蠢妇怎么连向彪的事都攀扯出来了,这不是往开封府枪口上撞嘛。 “肃静!”包大人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等众人安静下来,包大人才说:“你夫君向彪一案,本府暂且记下。若他真是含冤枉死,本府自会替你帮他讨一个公道。眼下你先把当年的真相,如实告知本府!本府或可念你作证有功,对你从轻发落。” 向嫂子吓得浑身颤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只好把当年的真相,原原本本明明白白地又说了一遍,说完以后,向嫂子指天发誓,刚才说的才是如假包换的事实,若有半句虚言,让他天打雷劈而死。 说完,便在口供上毫不迟疑地按了手印。 听完向嫂子的第二次口供,堂下围观之人也疑惑了,莫非小秦氏和顾廷炜,真的只是趁乱打家劫舍,而与谋逆案无关。 包大人又问道:“孤证不立,可还有其他人能证实你所说的话?” 向嫂子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有!有!当年小秦氏身边的下人不止我一人,小秦氏死后,他们都被盛大娘子做主,发配到了庄子上,只要把他们找来,就能证明刚才民妇所说,句句属实!” 第114章 “可有证人名单?”包大人又问。 向嫂子刚想回答,却突然感到如芒在背,她偷偷回头一看,竟是顾廷烨和盛明兰两道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向嫂子顿时觉得身上冷汗冒得更厉害了。 可是,向嫂子虽十分惧怕盛明兰和顾廷烨,但更怕卷入谋逆案被斩首,眼下孰轻孰重,她还分得清。于是向嫂子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几个重要的名字,并把他们所在的庄子的名称、位置,都清楚地告诉了包大人。 包大人命人一一记下,对向嫂子说:“你且暂时退下。”向嫂子如蒙大赦,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退下了公堂。 “请顾候夫人上堂!”听到包大人终于喊自己上堂,明兰的心顿时颤抖了一下,终于轮到她了。虽然开审前,明兰已经尽量未雨绸缪,做好了准备,但谁能想到出现了向嫂子这个变数,如今公堂上形势对她十分不利,该怎么办呢?不能慌!不能慌!明兰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定还有办法。 而顾廷烨此时心下也是大乱,觉得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其实在开审之前,顾廷烨就担心小秦氏的旧人会是个大麻烦,他们毕竟牵扯其中,若是承认谋逆,他们自己也活不下去,若是不承认谋逆,则对侯府不利。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们永远不能说话。 但这个想法却遭到了明兰的坚决反对,明兰到底不是滥杀之人,若真的让他们死绝了,明兰也多多少少过意不去。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个时候,如果他们突然死了,岂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昭告天下侯府故意杀人灭口嘛? 要是再被开封府找到杀人灭口的证据,牵扯进来的人命又这么多,一旦闹将开来,恐怕连丹书铁券都保不住侯府。 明兰慢慢走上前来,每一步都觉得好似有千斤重,一边走一边思考对策。 待终于跪在包大人面前时,明兰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包大人问明兰:“顾候夫人,此名单上的证人,可还在你的庄子上?” 明兰摇摇头:“启禀大人,他们现在不在庄子上,在开审之前,我为了防止包大人传唤他们上堂作证,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他们都藏起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盛明兰竟然当堂承认自己藏匿证人!盛明兰既然心虚到提前藏匿证人,想必邵氏和向嫂子所说的才是事情。 包大人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承认,继续问道:“你为何要藏匿证人?” 只听明兰沉稳地答道:“因为他们上堂作证,没有任何意义,参与谋逆是死罪,即使知情不报,也是重罪,人皆惜命,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会坚称我婆母并未谋逆,正如刚才在堂上那位向嫂子一样。” 听完明兰的话,众人也觉得在理。向嫂子一听到附逆之人要问斩,马上就翻供了,焉知不是为了保命而撒谎。而当年小秦氏的手下也一样,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连顾廷烨也暗自佩服自己的妻子,好厉害的一张巧嘴,三言两语就大大降低了那些证人证言的可信度。 明兰又继续说道:“他们虽曾经犯下重罪,但到底是顾家的老人,而且是受我婆母指使逼迫,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卖身契都在我婆母手上,婆母逼他们做事,他们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全部按照谋逆处死,实在惩罚过重,我与侯爷也于心不忍,是以当年刘正杰大人想要继续调查下去时,是我向刘大人求情,绕他们一命。” 说完,俯身向包大人磕头道:“包大人断案如神,相信无论旁人使出多少鬼蜮伎俩,此案都会水落石出。可一旦继续查下去,也会牵连更多的人身首异处,所以我提前将他们藏了起来,好留他们一命。包大人,包庇犯人是重罪,臣妾愿承担任何代价。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毕竟谋逆案已经过去多年,他们虽有错处,但这些年来也安分守己,再未作奸犯科,求包大人对他们从轻发落,饶他们一命。” 盛明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自己都想佩服自己的撒谎能力。 而此时,堂下的舆论也掉了个个,都觉得刚才明兰的话不无道理,纷纷感叹原来盛大娘子竟是个慈悲为怀,救人性命的大好人。而那任老汉是非不明,为一己之私,竟要害死更多的人。 包大人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疑点,继续问道:“你既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当年为何又要将任露娘送到开封府,致使她被问斩。” 明兰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因为她贪图钱财,投靠我婆母,致使贼人找上门,差点害死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幸亏我女儿蓉姐空手夺白刃,才救下了团哥,蓉姐至今手上还留有那贼人砍伤的伤疤,每每想起此事,我都心惊肉跳,因此我深恨任露娘。是问,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能容忍别人害了自己的孩儿呢?” “不瞒大人说,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不后悔当初把任露娘交给刘大人。但参与此事的其他人,他们与任露娘不同,他们的确是为人所迫,而不是真心想害我们母子。所以我便得饶人处且饶人,保他们一命,让他们后半生忏悔赎罪。” “况且,若是不处理了任露娘,杀鸡儆猴,恐怕他们还会再犯下大错,有任露娘这个例子在,他们才能吸取教训,再无作奸犯科之事。” 此话答得滴水不漏,法律不外乎人情,更不外乎舆论,明兰只让罪孽最深重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而保住旁人,分明是爱憎分明有情有义。明兰这番话,彻彻底底帮侯府占领了舆论高地。 第115章 包大人沉吟片刻,说道:“他们到底是否真的参与谋逆,还要看审案结果。他们既然是重要人证,就应提审上堂。今日暂且退堂,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随盛大娘子一同去寻那些证人,找到以后,直接带回开封府,改日继续开堂问案。退堂!” -------------------- 第109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4 蓉姐酒醉 ======================================================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公堂,外面已是夕阳西下。 娴姐怕人多拥挤,因此耐心地等到人群基本都散去了,才搀扶着母亲慢慢地从衙门走出来,出门一看,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蓉姐。她正独自一人站在金色的余晖中,朝着娴姐嫣然一笑,“娴姐儿,今日可有空与我去樊楼一聚,我记得娴姐儿你最爱吃樊楼的清蒸酒酿鸭子” 蓉姐包下了樊楼二楼的一间雅间,也不问娴姐和邵氏想吃什么,张口就对店小二报了几个菜名。小二一一记下,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娴姐一看,全都是她和邵氏昔日在侯府是最爱吃的菜色,不禁内心触动。年少相伴,两小无猜,那些年和蓉姐情同姐妹的感情不会骗人,蓉姐至今还记得她最爱吃什么。就连邵氏也大为感动,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吃饭时,蓉姐不住给娴姐和邵氏布菜,并谈论了不少两人小时候在侯府时的往事,蓉姐难得健谈,喋喋不休,生怕冷了场,但娴姐心里却越发不舒服,她能感受到蓉姐话语里的目的性。她看得出,蓉姐来和姐妹叙旧是假,来帮顾廷烨和盛明兰做求情的说客才是真。 “还记得当年分家时,本来祖母想按照侯府老规矩办,出嫁女只出一份嫁妆。多亏了我父亲母亲据理力争,帮娴姐儿分得了好大一份家产。”蓉姐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从姐妹俩的儿时趣事转到了自己的父母身上。说得邵氏脸上一阵红,说实话,这件事,确实是多亏了明兰夫妇,娴姐儿才能带着偌大的嫁妆出门。 娴姐儿也微微叹了口气:“二叔和二婶,那些年来,待我们母女,的确是极其厚道善良,不仅帮我争家产,送我去薛大家那里读书,而且为我们母女准备的衣裳穿用也全是最上等的,就连我娘日常礼佛、烧香、捐香油用的银子,也全是走公中的账。” “可是。”娴姐儿话锋一转,“堂姐可还记得当年包大人的亲生侄儿包勉贪赃枉法,害死人命的案子,那包勉的母亲是包大人的嫂嫂,一手将包大人抚养长大,对包大人有再造之恩,包大人可曾因为这养育之恩而对包勉手下留情?” 蓉姐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呛自己,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顾不得客套了,单刀直入问道:“娴姐,你此番在公堂上这番作为,当真是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还是为了公报私仇?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对当年的流言耿耿于怀。” 娴姐皱眉,反驳道:“耿耿于怀难道不应该吗?叔叔既要草菅奴仆姓名,又怕言官参奏,因此故意朝我母亲身上泼脏水,害我母亲多年以来一直被人指指点点,若是你的亲生母亲……”娴姐意识到说错了话,马上住了嘴。 而蓉姐听到“你的亲生母亲”几个字,也下意识地垂下了头。蓉姐的亲生母亲曼娘,一直是两姐妹之间的禁忌,也是蓉姐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消退的伤疤。 娴姐自知失言,伤了蓉姐的心,小心翼翼地岔开了话题:“我这些年来,的确对二叔二婶心生怨怼,但这些怨怼,并不足以让我真的去报复他们,他们对我们母女的不好,我记着,他们对我们母女的好,我也记着。真正让我们母女鼓起勇气上堂作证的,是那些可怜的被打杀的下人。堂姐,你看到那失去女儿的任老汉、看到那两个变成残废的丫鬟时,难道一点都不心痛吗?堂姐,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是个良善的女儿啊!” 蓉姐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眼角隐隐约约有泪光闪动,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羞愧。 蓉姐轻轻拭去眼角的眼泪,摇摇头,说:“我何尝不想做个良善之人,可是现在被告上公堂的,是我的父母啊,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了。娴姐,你就不能为我考虑吗?求你了!放过他们吧,侯府要是出了事,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看到一向被自己视作亲姐妹的蓉姐伤心至此,娴姐心头也难过不已。 回想二人当年的婚事,娴姐既觉得心酸,又有些庆幸。 当年蓉姐先被许给了常嬷嬷的孙子常年,当时娴姐和邵氏就觉得十分不妥,常家到底是底子薄了些,而且常嬷嬷从前是白家的奶妈,对顾廷烨可以说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蓉姐嫁到她家,往好了想,以后常家看在顾廷烨的面子上,肯定不会让蓉姐受什么委屈,可是往差了想,蓉姐往后一辈子都别想摆脱顾廷烨和盛明兰的控制。若不是承受着来自常家和顾家的双重压力,一向善良率真的蓉姐又怎会变成一个在公堂上公然撒谎而脸不红心不跳的骗子?又怎会厚着脸皮找昔日的好姐妹娴姐来当说客说情。 因而那年到了娴姐议亲的时候,邵氏生怕盛明兰也给娴姐找一个奶妈的孙子,便自作主张,瞒着盛明兰,悄悄让娴姐和永昌侯梁家的世子定了亲,为此,还和盛明兰闹了点不愉快。 娴姐嫁过入梁家以后,虽然遇到的麻烦不少,不仅兄弟不和,妯娌不睦,而且嫡庶相争得厉害,连内囊也空了大半,但好在娴姐嫁妆丰厚,又会经营,这些年在两家,反而过得越来越风生水起,即使后来她把亲生母亲邵氏接到梁家,一住就是三年五载,也无人敢置喙。 第116章 而最幸运的是,娴姐这场婚事,几乎帮她和邵氏彻底摆脱了和侯府的关系,因而她才能和邵氏在公堂上挺身而出,做出当年一直想做却不敢坐的事,说出当年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蓉姐本就不愿意帮父母当说客,如今又碰了一鼻子灰,心中越想越郁闷,只好借酒消愁,偏偏她平时又几乎滴酒不沾,几杯陈酿下去,她便醉得一塌糊涂,酒劲上来,便开始口无遮拦地骂起街来。 蓉姐吃酒吃得醺醺的,两颊绯红,故意问道:“娴姐,你是不是早就开始布这个局了,我知道,当年姑母传出一病不起的传闻,是你去拜访了八贤王,八贤王又去了一趟公主府,没多久,姑母就痊愈了。我知道,是你救了姑母的性命。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你就预料到了到了姑母上堂作证的这一天?” 娴姐不动声色拿走了蓉姐面前的酒壶,为蓉姐倒上一杯香茶,摇摇头,道:“我从未想过利用姑母去报复任何人,说实话,在侯府那些年,我与姑母的感情并不算深厚,她出嫁以后更是几乎与我们毫无往来。我救下姑母,只是为了‘人命关天’四个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同样,我与母亲今日上堂作证,是因为对我们来说,下人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不应该就这样一辈子蒙冤受屈。” 蓉姐听罢娴姐的话,惨然一笑,竟然耍起酒疯来:“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把我们这些只想着自己过得好的人都衬成了无耻小人。没错,我是在公堂上作伪证,我甚至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诓骗,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以为,我就过得开心吗?这世上,谁不想做个清高的好人,可是上天给过我机会吗?我生下来就是卑贱的侯府外室女,生母是背负着两条人命的杀人犯,生父是个草菅人命的狗官!嫡母是个满腹心机的伥鬼!要是能选,我也不想投胎到这种家里。我只想好好活着过日子有错吗!” “可是任露娘、小芳、小卉她们出身还不如你,境况也比你惨的多,她们何尝不想好好过日子,可谁给过她们好好过日子的机会!”娴姐很想这么对蓉姐说,但是看蓉姐越发可怜的醉态,知她已经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蓉姐,你喝醉了!”邵氏一脸担心地问道,“要不要今晚先去梁府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常家。” 娴姐看看母亲,心下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母亲是担心蓉姐今晚回了常家以后,还止不住胡言乱语,万一这些狂悖之语被她的相公和婆母听去,只怕她以后的日子要更加不好过了。 因此对母亲说道:“母亲说得在理,我们先找人帮忙把堂姐带回梁家,再派人去常家知会一声。” 邵氏点点头,起身便要去叫人。娴姐却一时陷入了沉默,反复咀嚼着蓉姐刚才说过的话。“我甚至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诓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蓉姐身上,还背负着什么秘密? -------------------- 第110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5 昭雪 ================================================== 蓉姐的求情计划虽然惨遭失败,但开封府那边的取证和审案却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盛明兰很配合地交出了向嫂子名单上的所有证人,但正如盛明兰所预言的一样,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承认小秦氏曾经参与过谋逆案,但毕竟附逆是砍头凌迟的死罪,所以那些人究竟是据实以告,还是为了活命故意帮小秦氏开脱,还不好说。 人证这边虽然陷入了僵局,但是物证这边却有了重大发现。包大人详细比对了当年案卷中任露娘的口供和现在侯府证人的口供,发现:任露娘虽然承认了小秦氏附逆,但是诸多细节和侯府下人的口供对不上。 原来当年刘正杰审理此案时,任露娘自是不肯承认参与了附逆,毕竟普通的打家劫舍和附逆之罪,所要受的刑罚,可谓是天壤之别,刘正杰为了早日结案,不免用了些非常手段,总算逼任露娘画押认了罪。事后,刘正杰也曾经把卷宗拿给顾廷烨看过,以备不时之需,但顾廷烨从来没把任露娘当回事,更没有预料到有朝一日刘正杰也可能翻船,故并未认真看那份卷宗。 等到任老汉把刘正杰告上公堂时,顾廷烨才又想起那份卷宗,无奈为时已晚,这份卷宗早已到了包大人手上。 包大人凭这份卷宗认为,侯府下人必然说了假话,做了伪证。 与此同时,奉命开棺验尸的方仵作也有了重大发现。任露娘的尸体虽然早已化作一堆白骨,但这具白骨十根手指全部被夹断,膝盖以下的腿骨也被打断,显然生前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刑罚。 包大人立即提审了当年共同审案的官差,在铁的物证面前和包大人三口铡刀的威慑下,官差终于承认了当年刑讯逼供的事实:任露娘一开始从未承认参与谋逆案,也从未承认小秦氏参与了谋逆案,是刘正杰下令用残忍的刑罚逼任露娘认罪画押。 此时,虽然包拯已经掌握了任露娘案的卷宗和官差的口供两项重要证据,但这些证据仍不足以给刘正杰和顾廷烨定罪,包大人认为,此案的关键还在于侯府的下人,侯府下人能冒着伪证罪的风险包庇顾廷烨,无非是因为“威逼利诱”四个字,因此指派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展昭公孙策等人,详细调查侯府下人们这些年来的经历过往。 经过调查,包拯惊讶地发现,两个残疾丫鬟竟然是不久之前才被买回侯府的。原来,当年京城叛乱以后,这两个丫鬟就被侯府卖到了北方苦寒之地,直到近期,侯府的绿枝突然去了一趟北方,出钱把她俩赎了回来,与她们一并被买入侯府的,还有她们留在京城的家人。 第117章 两个丫鬟的家人本是良籍,怎么也不肯卖身为奴,但绿枝出了高于市价几倍的价钱,并承诺他们入府以后,能领一个肥缺,他们才答应签了卖身契。他们入侯府以后,绿枝也如承诺的一般,给了他们一份好差事。如今他们虽为奴为婢,但吃穿用度,比侯府外头的良民还要强不少。 包拯了解此事后,内心逐渐有了成算,又一次提审了这两个丫鬟,包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铁的证据面前,两个丫鬟的心理防线终于逐渐被攻破。 眼看万事俱备,包拯又一次开堂提审了盛明兰。 “顾盛氏,本府业已查明,这两个丫鬟在残疾之后,侯府不但不多加照拂,反而将她们发卖到了北方苦寒之地,你作何解释?” 盛明兰没想到包拯已经调查到了这个地步,依然强作镇定辩解道:“包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她们身受重伤,我担心她们伤口腐烂,危及生命,才把她们送到苦寒之地慢慢养伤。待养好伤口再接回来,不信的话,包大人可以问堂上的仵作。” 方仵作虽然内心深恨盛明兰,但他谨记包大人上次的教诲,决不再把个人恩怨带到公堂上来,因此老老实实地答道:“受刀伤之人,若是天气炎热,极易伤口腐烂,浑身高热而亡。而把病人放到寒冷的地方,确实可以防止伤口腐烂。” 明兰又道:“我虽让她们暂时呆在苦寒之地,但并未对她们坐视不理,这些年来,我经常委托我嫂子邵氏以侯府的名义给她们送钱送物,以保她们衣食无忧,这些,北地的人都可以作证。” “你!”听到盛明兰如此颠倒黑白,邵氏几乎要破口大骂,“启禀大人,我这些年是给小芳小卉她们送过一些钱物,但都是我出于愧疚和同情自己出的,并不是盛明兰让我给的!我也没拿过她盛明兰一分钱?” 明兰马上反驳道:“我竟不知哪里得罪了嫂嫂,嫂嫂宁可在公堂上睁眼说瞎话也要诬陷于我。当年我给嫂嫂的银钱,侯府账本可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如果嫂嫂不认,我可以现在就命人去取来账本对质!” “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吵架!”包大人喝止了越吵越凶的二人,继续问道:“本府经过调查,还发现,前段时间,侯府买入了大量仆人,并对府中人事进行了大规模调动。其中就有这小芳和小卉以及她们的家人,你又作何解释呢?” “我堂堂侯府,买进卖出几个下人,调动一下人事,乃是常事,难不成,京城每一家买人卖人都要和官府报备不成?”明兰继续强词夺理。 包大人突然冷笑:“你侯府买进卖出,自是不需要向官府报备,但你侯府的人监守自盗,盗取侯府财物,本府可不能坐视不理。来人啊,带人犯上堂!” 王朝马汉用铁链拖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上了公堂,明兰定睛一看,竟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他不是小卉的哥哥吗?如今正在侯府的一个肥缺上当管事。 只听包大人道:“前些时日,京中当铺收到不少名贵绫罗绸缎,当铺老板怀疑是上进的贡品,因此悄悄报告了本府,本府经过调查,发现这些绸缎正是从宁远侯府流出。今日本府便派人守在当铺门口,来了一个人赃并获。顾盛氏,这些绸缎,是否是此人从你府中盗取?如果此人真是监守自盗,本府一定严惩不贷!” 小卉的哥哥却“扑通”一声跪下了:“冤枉啊包大人!我没有监守自盗!那些绸缎,都是大娘子命我去典当的!不信你问大娘子!” 明兰气急,她是明里暗里表示过允许这些证人的家人贪墨一些侯府财物,毕竟有了把柄才更好拿捏,若没把柄,反而坏事,没想到此人竟然蠢笨到拿着贡品去典当,还被开封府人赃并获。现在他公然向自己求救,若是现在承认他监守自盗,就相当于公开表示侯府不会保他,保不齐他怀恨在心,让小卉当堂翻供。而且不少人都看着这场审判,万一寒了下人们的心…… 明兰仔细考虑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决定还是稳妥起见,答道:“启禀包大人,此人并非监守自盗,的确是我命他典当这些绸缎。不怕包大人笑话,侯府现在的光景,虽然表面上花团锦簇的,但这些年出多入少,内囊早尽上来了,为了维持一大家子的开销,我才命手下典当些临时用不上的细软。此事到底不光彩,所以我只敢让下人低调行事,偷偷典当。” “哈哈哈!”包拯大笑道:“顾盛氏,你果然心中有鬼。若你问心无愧,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包庇监守自盗之人,此人早在今天早上就已认罪画押,承认自己监守自盗。而刚才的话,不过是他在你面前演的一出戏而已。” 明兰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还想再狡辩什么,短短几秒钟内,她已经又编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称自己一向心善,不忍见下人受罚,因此出言包庇云云,但这些诡辩之词已经没什么用了。 展昭和公孙策拿出更多证据证明,侯府很多证人的家里,都出现了不应该属于他们的大额财物。小芳和小卉则当堂翻供,声称侯府以卖身契威逼,又以银钱利诱,命他们在公堂之上作伪证,因很多证人的家人贪污偷盗了侯府的财物,被拿捏住了把柄,故而不得不任由盛明兰和顾廷烨差遣。 此时此刻,案件真相已铁证如山。 又经过整整两日的审理,任露娘案件重申终于有了结果:任露娘被判定为打家劫舍贼人的同党,罪不至死,但人死不能复生,因此朝廷会赔偿任老汉一笔赔偿费。小秦氏和顾廷炜附逆一案不实,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论处。刘正杰知法犯法,草菅人命,但因其身上还有其他案子,故暂且收押,等查明其他案件以后,再一并审判。其余作伪证者、刑讯逼供者、当年直接间接参与此案者,也一一按律判刑。而顾廷烨盛明兰,残害奴仆致人伤残,公堂之上串供作伪,本应重罚,但因有丹书铁券,故免去刑罚,酌情判顾廷烨和盛明兰无偿返还所有相关人等的卖身契,以防他们日后挟卖身契打击报复证人。 第118章 听完判决,堂下所有围观之人都觉得大快人心,可顾廷灿不由得紧皱眉头,顾家有丹书铁券在,只要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使开封府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顾廷灿本以为这场案子,可以查出顾廷烨故意污蔑继母之罪,可没想到的是,刘正杰死到临头都没有承认是受顾廷烨指使,只辩称自己当年急于结案,因而错判案件。该怎么办呢? 此事案件已了,包大人也已说了“退堂”,众人正欲起身离开时,忽听得人群中传来一个坚毅的女子声音:“妾身要状告兄长顾廷烨恶逆之罪!妾身的生身母亲小秦氏和两个侄儿都是被顾廷烨设计而死。” -------------------- 第111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6 凤仙和红绡 ======================================================== 大宋都城开封一如既往繁华热闹,大街上行人商贩络绎不绝,酒馆茶肆更是座无虚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今最为百姓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就是宁远侯府的案子了。 那宁远侯顾廷烨原是老宁远侯顾堰开的嫡次子,早年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从小就飞扬跋扈不说,还动辄纵马街市打架生事,稍大一些,渐通人事,就彻底放飞自我,眠花宿柳,包养外室,还没成亲就搞出来两个外室子。 因而到了成家的年龄,京城里体面些的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给他。还连累比他只大了四个月的庶姐顾廷烟坏了名声。眼看顾廷烟年龄越来越大,却无人问津,小秦氏只好做主,把顾廷烟远嫁到了福建的书香门第冯家。 顾廷烟出嫁以后,顾家又开始张罗顾廷烨的婚事,这次,顾家相中了余阁老的嫡亲孙女余嫣然,可余家声称嫣然早有婚约,便由二小姐嫣红代替姐姐嫁进了顾家。这位余大娘子一成亲便着力于改造京城著名的浪荡公子哥儿。进门第五天便把顾二的两个通房卖了,第十天便逼着顾二读书习武,不许出去胡混,第十五天,她把上门来找顾二看戏的友人赶跑了。 劝导夫婿上进本是为人妻子的本分,老宁远侯也乐得新妇帮自己管教不肖的儿子,故余嫣红和顾廷烨二人每每争执吵闹,老宁远侯都偏向余嫣红。顾廷烨被新婚妻子管得受不了,闹着要休妻,老宁远侯自然不肯,而顾廷烨竟一气之下,一走了之。 顾廷烨远走他乡后,正妻余大娘子和老顾候先后去世,顾廷烨流落江湖,反而结识了当时还备受冷落的八王爷,并在申辰之乱中立下从龙之功,由离家出走的破落户一跃成为当朝新贵,一时位高权重,风头无两。人人都道余大娘子和老顾候福薄,没等到顾廷烨衣锦还乡就撒手人寰了。 但直到那年方家父女携曼娘上京告状,众人才知当年余大娘子和老顾候之死另有隐情,顾候夫妇也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月朗风清。再然后,宁远侯府不断被卷入各种案子,随着越来越多的侯府秘辛被挖出来,人们逐渐认清了这对夫妇的真正面目,宁远侯府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然而宁远侯府有一块祖传的丹书铁券,故每次犯案,这块丹书铁券都帮助顾家人免了牢狱之灾。但丹书铁券也不是万能的,朝中不可能重用一个品质卑下,道德低劣之人为官,先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遂罢免了顾廷烨的所有职务,如今顾廷烨只是一个闲散侯爷,空有爵位却无实职。 而在任露娘案之后,众人更是惊讶于顾廷烨和盛明兰夫妻俩如此丧尽天良,且视国法于无物,不仅私自虐打虐杀下人,还为了掩盖真相,居然在公堂之上串供作伪,此案震惊朝野,连新帝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愤而罢免了顾廷烨两个儿子的官职。如今父子三人一同赋闲在家,门庭冷落。甚至盛大娘子身边的绿枝出门办事,都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 而眼下宁远侯府还有一道官司没有结清,那就是顾廷烨同父异母的妹妹状告顾廷烨犯有恶逆之罪,当年设计杀害了顾廷炜的两个孩子及其继母小秦氏。 其实顾廷炜两个孩子的案子,几年前就开封府就曾经重审过,当时的证据表明,谋害这两个孩子的的确是余方氏一人,顾廷烨从未参与。而如今又要重审此案,很多人都担心,会不会影响开封府包大人的名声——毕竟包大人曾经错审案子,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面对外界的这些流言蜚语。包大人只以八个字回应: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众人便明白,包大人是下定了决心重审此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而此案毕竟时隔多年,很多相关证人都散布在天南海北,要重新聚集这些证人,尚需时日。 而顾廷灿这边,也提出了新的证据:两个孩子的生身母亲朱氏、余嫣红的陪嫁巩红绡、向嫂子、玲儿,以及其他当年留在小秦氏身边伺候的下人等。 在其他证人到京城之前,包大人先提审了这些人。 根据顾廷灿的供词,那年小秦氏病入膏肓,她去见母亲最后一面,是母亲亲自告诉她,顾廷炜两个孩子的死和顾廷烨有直接关系。但当中细节,小秦氏还没有来得及对顾廷灿说清楚就撒手人寰了。但小秦氏临终时身边还有很多侍奉之人,他们一定知道什么。 包大人便逐一审问了向嫂子等小秦氏身边的旧人,根据他们的供词,包拯大概还原了当年的真相:小秦氏生前,顾廷烨最后一次拜访了小秦氏,亲口承认,是他设法以余嫣然的名义给余方氏送了几回东西,让小秦氏误以为余方氏在余家还有分量,故故频繁邀余方氏入府商议害人之事,给了余方氏动手害死两个孩子的机会。 第119章 也是顾廷烨,命余四太太带着余嫣红的陪嫁巩红绡去对余方氏说了一些话,让余方氏对小秦氏恨之入骨,动了杀人之心。 可即使这些事情是真,也未必能定了顾廷烨的罪,毕竟顾廷烨并没有亲自动手,余方氏也并没有和顾廷烨商量过,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定性呢? 公孙先生认为,不如查阅之前的卷宗,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例。故包拯和公孙策在办案之余,夜以继日查阅卷宗,终于找到了一例类似的案子。 数十年前,本朝曾经发生过一桩奇案:有一男子在家中莫名其妙包庇,经过仵作验尸,发现他是中毒身亡,此人中毒时,手里还拿着一个打开的盒子,经过官府鉴定,这是一个机关盒子,一旦打开,里面见血封喉的毒粉就会喷出,要人性命。而此机关盒子的主人正是死者的妻子,于是他的妻子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而经过官府调查又发现,妻子并非机关盒子的真正主人,而是十年前女子的表哥寄放在女子这里的。原来在十年前,这女子曾与表哥有过婚约,但因为一些缘故,二人最终没有结亲。表哥对此女子怀恨在心,心生歹意,便将机关盒子交给女子保管,假称这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美玉,让女子千万不要打开。而一旦女子真的心生贪念,打开这个盒子,便会中机关身亡。 没想到此女子十分信守承诺,整整十年也没有打开盒子,而且婚后也叮嘱自己的丈夫,千万不要打开这个盒子。而女子的丈夫在打扫家中旧物时,一时好奇,打开了这个盒子,不幸中毒身亡,酿成惨祸。 官府逮捕了那女子的表哥后,此人坚持辩称自己并未故意害人,因为他之前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子千万不要打开盒子,只要不贪心打开盒子,就不会中毒。 而当时审理此案的官府却认为,此人纯属诡辩,是他提供了致人中毒身亡的条件,又有让开盒之人身亡的动机,而且造成了一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因此以投毒杀人之罪判了其斩立决。 顾廷烨身上这桩案子,恰与此案有异曲同工之妙。 根据下人们的口供,顾廷烨亲口说过:“但从我得知余方氏装作跟你要好时,我就知道她一定存心报复。”这句话足以证明,顾廷烨为朱氏杀人提供了条件,甚至是背后的主谋之一。 更重要的是顾廷烨曾经对小秦氏说过一句话“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置旁人的骨肉于死地,旁人却不能还手?” “还手”二字即可对顾廷烨定性,顾廷烨的确是对两个孩子动了杀心。 但要真的定罪,还需要其他证据。 随着对向嫂子等人的取证告一段落,散布在天南海北的其他证人也一一被押解回京。 首先受审的是当年余嫣红的陪嫁媵妾巩红绡,巩红绡自那年被余四太太带回登州以后,被余四太太安排嫁给了一个老实的庄户人家,过起了平凡的小日子。虽天高路远,但京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还是会偶尔传到登州,不过这都与巩红绡无关了,是以巩红绡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被召回京城,为当年的案子作证。 但既是开封府查案,巩红绡对现在的余家和顾家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感情,因此痛痛快快说出了当年自己知道的所有真相:当年的确是顾廷烨安排余四太太带她去找余方氏,她对余方氏说明真相以后,余方氏才深恨小秦氏。 而令开封府意外的是,随着巩红绡的到案,另一个人证也自报家门跑到开封府作证,此人自称从前是顾廷烨的小妾凤仙,她声称当年她离开顾家时,盛明兰只肯给二十两银子,而巩红绡离开顾家时,盛明兰却给了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所以巩红绡一定是受了顾廷烨的指使,故意挑唆余方氏害死小秦氏的两个孩子,否则,顾家为什么平白无故多给她那么多银子。 面对凤仙的指认,红绡只得承认自己确实收过盛明兰给的五百两银子,但坚决否认曾经教唆过余方氏害人性命。 包大人暂且记下巩红绡和凤仙二人的口供,待日后查证留用。 退堂之后,巩红绡仍旧疑惑不已,凤仙怎么会知道明兰给过她五百两银子的事呢?莫非是明兰身边还有内鬼? -------------------- 第112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7 嫣然 ================================================== 紧接着被提审的是从云南远道而来的余嫣然,此时距离嫣然上次回京已过去多年,但余嫣然仍对上次到开封府作证的经历记忆犹新。那时她提前收到了盛明兰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希望嫣然“帮个小忙”,出于种种考虑,她在公堂之上帮盛明兰做了伪证,承认当年是她委托顾廷烨和盛明兰给继母余方氏送东西。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之前余嫣然愿意帮助明兰,并非出自闺中好友之情,而完全是出于利益考量。 余嫣然与盛明兰不同,她虽自幼丧母,却是一代首辅余阁老的嫡亲孙女,而且生的高挑纤细温雅可人,素有贤名在外,连盛老太太想都想过把她说与长柏,可惜被嫣然的父亲婉拒了。 以余嫣然这样优越的出身,这样出色的品性,本来可以随便高嫁一个不错的人家,却因为顾廷烨骗婚和曼娘闹事,最后只能远嫁到云南的商户之家,相公也只是一个永远不能出仕的瘸子。这样的落差,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的嫣然来说,不可能毫无怨言。 第120章 更让嫣然头疼的是,后来摘桃子的顾候夫人,竟然是她从小的好闺蜜盛明兰。余嫣然回忆闺中生活时,偶尔还会想起当年明兰对她说过的话:“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嫁了呀!女人这一辈子一般只能嫁一次,一次只能嫁一个,你这会儿要是不长个心眼,回头悔都悔不出来!叫你祖父去查,好好查,不好的千万不能嫁!”“嫣然姐姐以后莫要自怨自艾了,你虽没了亲娘,可到底是嫡出的,祖父母都健在,可我呢?庶女一个,只有一个祖母!可是,我虽样样不如你,若有人逼我嫁个烂人,我也非得挣个鱼死网破不可!” 小女孩稚嫩的安慰声音仿佛犹在耳畔,那时余嫣然还一直当明兰是个品性醇厚的贴心小妹妹,没想到她一转眼却像自打脸一般,竟然堂而皇之嫁给了顾廷烨,而盛明兰当年那些劝她不要嫁给顾廷烨的劝慰之词全都变成了打脸的巴掌,既扇到了盛明兰的脸上,也扇到了余嫣然的脸上。 有时嫣然甚至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在那个时候,盛明兰就动了顶替她嫁给顾廷烨的心思。以盛明兰五品小官家庶女的身份,原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高攀上侯府,但如果他们早就私相授受呢?如果明兰是故意设计让自己不要嫁给顾廷烨呢?如果当年她没有听盛明兰的话,而是听父母之言,嫁给了顾廷烨,现在坐在顾候夫人位置上的就是她了。 而贺老太太杀人案告破,顾廷烨为娶盛明兰而接回曹锦绣的真相也被揭开,这些消息陆陆续续被传到云南以后,更加重了余嫣然对盛明兰的猜测,如果不是盛明兰和顾廷烨之间早有首尾,顾廷烨何必千方百计也要拆散盛明兰和顾廷烨。 可惜盛明兰机关算尽,到头来以庶冒嫡的真相东窗事发,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顾候夫人变成了一个低贱的外室,一个和曼娘一样身份的外室。嫣然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讽刺无比。 但即使对盛明兰和顾廷烨心有怨怼和怀疑,嫣然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每年照例给盛明兰写信,寄特产,每年最好的茶都千里迢迢送到了万里之外的宁远侯府上,原因无他,顾廷烨到底在朝廷深耕多年,人脉广布,每年都能给余嫣然的婆家段家弄到茶引。 嫣然天性善良单纯,本不喜这些走后门的做派,刚开始得知顾廷烨弄茶引的时候,还特意给明兰写信,隐隐透露自己过得非常幸福美满,并不需要顾廷烨的额外帮助,况且嫣然相信,以段家在云南的地位能耐,本就有资格拿到茶引,却被顾廷烨横插一脚,岂不成了顾廷烨用朝廷和段家的利益卖自己的面子,让段家白白欠人情。若是段家没资格拿到茶引,顾廷烨如此徇私枉法,日后东窗事发,段家和她的脸上也无光。 因嫣然那几封信,顾廷烨便暂停了干预西南茶业市场经济。可令嫣然意想不到的是,自从顾廷烨不再帮段家以后,段家的婆母和相公都不再如往日一般亲切厚道,尤其是嫣然的相公,一下子就纳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并时不时明里暗里表示,希望借着嫣然的面子,再去求一求那位顾候。 嫣然这才如梦初醒,相敬如宾,敬的是顾候夫人的好闺蜜,恩爱不移,爱的是嫣然背后的利益关系。嫣然仿佛一夜长大,真正明白了自己对段家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本性清正高洁的嫣然也不得不开始为自己打算,此后,嫣然寄出的信件里对顾廷烨和盛明兰夫妇越发谄媚恭敬,寄去的特产也越来越名贵,甚至直接在信中表示希望顾候再多帮衬帮衬段家。 嫣然的这点小请求,对那时极盛的顾廷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顾廷烨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段家又能年年拿到茶引,嫣然的公婆又恢复了从前的慈爱有加,嫣然的相公也与嫣然恩爱一如从前,那两个年轻的美妾,也由婆婆做主,远远地发卖了。 故而那年盛明兰突然来信请求嫣然帮忙去开封府作证,嫣然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对于一个远嫁的柔弱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现实的利益更重要。 而这次嫣然重回开封府,情况却与上次大不相同了。如今的宁远侯府已经一落千丈,原本每年惯例的茶引,这几年也变得时有时无。嫣然的公婆和相公又开始对她甩脸色,嫣然的相公也更加频繁地出入青楼楚馆。而任露娘案之后,本就江河日下的宁远侯府更是雪上加霜,嫣然几乎笃定,宁远侯已经没有能力再给段家弄茶引了,也就是说,盛明兰已经没有巴结的价值了。 而这桩案子,也因为新证据的出现而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明兰寄信给自己作伪证,嫣然就对盛明兰有所怀疑,而明兰对红绡和凤仙的区别对待,更加深了嫣然对明兰和顾廷烨的怀疑。 如果明兰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会给自己寄那封信让自己作伪证呢?红绡是余嫣红的陪嫁,不可能和明兰有什么情分,明兰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银子呢? 经过一通分析,嫣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早在顾廷烨到余家来提亲之前,明兰就和顾廷烨有了首尾,但当时的顾老太爷不肯让一个五品官的庶女进门,而是抢先和余家定了亲。因此明兰才会千方百计阻拦她嫁去,等她真的如明兰所愿另嫁他人以后,嫣红就成了盛明兰的又一个眼中钉。 嫣红背夫偷汉,却无人阻拦,背后必定有红绡推波助澜,而红绡背后的真正主谋,或许就是盛明兰,那五百两银子,分明是给红绡的好处费。 第121章 想到这里,嫣然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况且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并没有实证。嫣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翻供,老老实实说出当年的真相,以保自身清白。免得到时候盛明兰作为外室谋害主母的计划被开封府查出来,牵连她一个参与谋害亲妹的恶名。 故而第二日她上开封府受审时,痛痛快快推翻了之前的供词,承认当年自己并没有委托明兰给继母余方氏送东西,是明兰提前写信,让她在公堂之上撒谎。并且嫣然还提供了当年明兰寄去的书信。信纸已陈旧发黄,墨色也有些淡了,一看就是有年代的物件,做不得伪。嫣然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还要靠开封府查证。 紧接着到京的是一位十分关键的证人——从流放之地被押解回京的朱曼娘。 当年蓉姐得了盛明兰的授意,去监狱利诱曼娘帮顾廷烨作伪证,事成之后,蓉姐本想按照约定,尽早把亲生母亲接回京城,但顾廷烨却认为,眼下这桩案子太惹眼,若是这时候就急着把曼娘接回来,恐怕会被朝廷上的对头拿来大做文章,所以让蓉姐稍安勿躁,等过几年,再考虑此事。 但那以后,顾家几乎一直官司缠身,侯府势力也日益衰弱,盛家和袁家接连出事,明兰疲于奔波焦头烂额,蓉姐接连不断地夭折孩子,又咬牙给常年纳妾生子。种种原因之下,蓉姐接曼娘回京的日子也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顾家所有人彻底没有了官身,这时,即使蓉姐想再利用侯府的人脉和势力接曼娘回京,也是不能了。蓉姐虽内疚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蓉姐尚且心里一直记挂着生母,但顾廷烨和盛明兰,却几乎早已忘记了曼娘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认为她早就死在流放路上了。偏偏曼娘这个女人顽强的狠,不似昌哥那般经受不住一点风雨,她拼着一口气,咬牙活了许多年,熬到满鬓白霜,皱纹密布,终于等到了回到京城的这一天。 -------------------- 第113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8 余家 ================================================== 得知曼娘即将回京重新作证,明兰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早在流放之地就意识到自己被侯府诓骗戏耍的曼娘,如今更不可能再以银钱买通,故明兰反其道而行之,设计了另一条对策。顾廷烨听完明兰的对策,原本还疑惑不解,但听完明兰的解释,才明白了明兰的良苦用心,大赞明兰乃女中诸葛。 曼娘在回京路上,抵达京城之前,明兰先是设法找了顾廷烨的几个旧手下,接着“叙旧”的名义,对曼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狠狠羞辱了一番曼娘,先是嘲讽曼娘又老又丑,又说了不少荤段子,嘲笑曼娘“老货败火”、“榻上本事再好也是个怂货”,曼娘听了倒也不客气,用这些年在流放之地学来的粗鄙之语狠狠骂了回去,从顾廷烨戴绿帽子羞辱到顾廷烨的手下戴绿帽子,还怒嘲了一把他们都是养野种的绿帽王八龟。几个回合下来,曼娘以一打数个男人,双方不分胜负。 让顾廷烨的旧手下羞辱完曼娘以后,明兰仍觉得不够,又亲自带着常嬷嬷去叫骂了曼娘一场,常嬷嬷经验优秀,发挥出色,唾沫星子喷了曼娘一脸,曼娘不甘示弱,使出当年唱戏的好嗓子和常嬷嬷对骂不止,骂到兴头上,一口浓痰啐常嬷嬷脸上,常嬷嬷正张嘴大骂,躲闪不及,竟把这口浓痰吃进嘴里,惹得曼娘哈哈大笑。 常嬷嬷如何受得这般委屈,当即把自己的孙媳妇,曼娘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蓉姐搬出来说项,嘲讽曼娘生下来的女儿没人要,常家勉强收了她,却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扬言要回去好好收拾蓉姐。曼娘却反骂常嬷嬷贱命一条克夫克子克孙,蓉姐再不会下蛋也肯定活得比常嬷嬷和常年久,诅咒常嬷嬷死后被蓉姐挖出来挫骨扬灰。 就这样连续对骂一天以后,双方都被气得不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尤其是常嬷嬷,毕竟她年事已高,高声输出了一天,现在几乎喘不上气来,明兰觉得时机已够,又怕常嬷嬷会出事,便对曼娘撂下几句狠话以后,带着常嬷嬷离开了。 羞辱手下败将,痛打落水狗,从来不是明兰的兴趣。激怒曼娘,才是明兰的真正目的。明兰坚信,以曼娘的秉性,经历这两场骂战,她一定早已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只要她失去理智,剩下的就好操作了。 按照明兰的计划,倘若曼娘在公堂之上添油加醋,甚至故意污蔑侯府,明兰马上可以找到其他证据反过来证明曼娘撒谎,这样一来,曼娘证言的真实性也会大打折扣。 其他证人也是一样的道理,顾廷灿早就与哥嫂不合,众人皆知;向嫂子她们都是小秦氏的旧手下,陪伴多年;凤仙早年受过常嬷嬷的羞辱;嫣然因为侯府的缘故不得不远嫁……这些证人都或多或少和侯府有过旧怨,只要他们彼此之间的口供有对不上的地方,侯府就可以反击他们是因为旧恨蓄意报复,他们的证言并不足以被采信。 然而让明兰大失所望的是,曼娘上堂之后,既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造谣污蔑,她老老实实承认了当年曾经串通侯府作伪,并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年蓉姐利诱她作伪证、以及当年真正的真相,全都说了出来,并表示愿意承担作伪包庇的所有责任。 蓉姐亦被开封府提审,面对亲生母亲咄咄逼人的质问,蓉姐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如今的境况,她不可能公然和侯府作对,但她也没胆子在公堂之上再说一次拙劣的谎言,她只能用沉默面对这难堪的局面,并默默思考回家以后该如何面对常嬷嬷的责难。 第122章 明兰知晓曼娘在公堂之上说了实话,暗叫不好,曼娘实话实说,与其他证人口供一致,令人找不出其他破绽,不仅证明了顾廷灿、嫣然、向嫂子等人所言不虚,更证明了侯府心里有鬼,倘若不是侯府心虚,当年又为何要利诱曼娘作伪证呢? 明兰皱眉思忖:看来曼娘被流放这些年,增长的不止是骂人的本事,耐心和心机也增长了不少。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最后一个姗姗来迟抵达京城的证人是已经老态龙钟的余阁老,余阁老毕竟老迈年高,路上颠簸不得,是以晚到了京城几日,开封府包大人也表示理解老人家的难处。 但实际并非如此,余阁老本就是故意在路上拖延时间,目的就是等京城那边差不多审完了,他再决定到底怎么作证。 余阁老到底是一代首辅,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早在那年方小荷案时,余阁老就未雨绸缪,把在此案中被贬为庶人的燕城留在了身边,收作家奴,为的就是防备这一天的到来。 而漫长的路途中,嫣然早已通过信件把京城的动向如数告知,明兰虽然也托人送了几回信,但全都被余阁老原样退回,毕竟现在的侯府已经没有了巴结的价值。 抵达京城之时,余阁老心中已经有了十足的成算,并提点身边的燕城,这次到了公堂应该怎么说。 于是乎,当年参与作伪证的燕城,同之前翻供的嫣然、曼娘等人一样,在开封府公堂之上做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证供。 燕城承认当年是他自作主张,毁去真正的口供,修改卷宗,并烧掉了余方氏提供的信件,但他矢口否认当年是奉余阁老之命做下此事,他承认当年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讨好顾廷烨,顾廷烨夫妇也对此事一清二楚,而且当年正是盛明兰暗示让他自己担下罪责,好把顾廷烨摘干净。至于当年顾廷烨有没有和余方氏串通谋害两个孩子,他也不清楚。 而余阁老上堂之后,拖着已十分老迈枯朽的身躯,一如当年一般,颤抖着身子跪下磕头认下了罪,这次余阁老承认的却是伪证之罪,余阁老承认,当年余嫣红背夫偷汉是真,余家顾家一同隐瞒此事是真,但他当年并未要求燕城篡改余方氏留下的证据,而他当初自愿包庇顾廷烨,揽下罪责,完全是出于对顾家的心虚内疚。 余阁老辩称,嫣红毕竟是余家的女儿,嫣红背夫偷汉,还想把野种安在顾廷烨头上,此事到底是余家理亏在线,而且余阁老也认为,方小荷之死,余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余阁老索性担了这个罪名,以换一个心安。 而当年两个孩子和小秦氏死亡的真相,余阁老表示他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开封府查案查得如火如荼,民间也对这个案子众说纷纭,说法不一,有人认为,顾廷烨接连让人作伪证,必是心里有鬼,他一定和小秦氏以及两个孩子的死脱不开关系。也有人认为,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顾廷烨真的串通了余方氏,一切还要等包大人审理。但流传最多的一种说法是:盛明兰婚前早与顾廷烨有染,所以盛明兰五百两银子买通龚红绡,让龚红绡借曼娘的手害死了原配余嫣红,余方氏知道真相以后,欲为女儿报仇,便勾结顾廷烨害死了小秦氏的两个孙子,又故意在燕城面前出卖了顾廷烨,为的就是让顾廷烨担上这大不孝逆人伦的重罪。那余阁老和余嫣然本不知道此事,故一直与顾家之人交好。直到日前,凤仙揭露龚红绡收了盛明兰的五百两银子,余家才知晓当年真相,当年对顾家的愧疚和情谊也消失无踪,所以余家的人才纷纷在公堂之上翻供。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盛明兰和顾廷烨耳朵里。虽基本是无稽之谈,但盛明兰却已经猜出了流言背后的推手是谁。 早先顾廷烨位高权重,余家不少子弟还要仰仗顾廷烨的照拂,但如今的顾家已经对余家没有丝毫的价值,可余家却因为顾家和余嫣红的事大大影响了名誉,至今还被人指指点点,而这桩案子就是洗白余嫣红的最好时机。 在余阁老若有若无的推波助澜下,京城的留言越传越离谱,很多人言之凿凿声称当年余嫣红并未背夫偷汉,而是顾廷炳受了顾廷烨的指使,奸污了余嫣红,迫使余嫣红打胎身亡。毕竟当年大部分经历过此事的人都早已不能说话,余嫣红大出血而亡,顾老侯爷已逝,顾廷炳早已死在流放路上,如今唯一的证人就只剩下一个龚红绡。 不少人产生疑问,余阁老一生清正,他余家的女儿怎么会背夫偷汉呢?为何龚红绡明明是余嫣红的陪嫁,却收了盛明兰的五百两银子呢?为何顾廷烨明明与顾廷炳关系极差,却在顾廷炳流放之时对顾廷炳照拂有加呢?而盛明兰在与贺家议亲时就私通顾廷烨,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抵赖不得。 眼下顾廷烨和盛明兰终于体会到了被泼脏水有口难辩的滋味,龚红绡早已嫁人生子,不可能再自找麻烦抖出自己当年深恨余家的真正原因——因为她爱慕余家的三房庶子;顾廷炳早已不能说话,顾廷烨也不可能承认照拂顾廷炳是为了捧杀纵容他在流放之地继续惹是生非。 至于明兰在与贺家议亲时就被顾廷烨看上,早在当年曹锦绣案时就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明兰更是无话可说。 天气明明炎热,明兰却觉得内心一片冰凉,或许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人当久了,让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变得不如从前灵敏。以前她真的深信,嫣然一直把她当好姐妹,余阁老也一如往昔般把她当亲孙女疼爱有加,他们从前对自己的帮助,都是出于一片真心。事到如今,明兰才终于明白,原来余阁老和嫣然讨好她不过是为了利益,其实他们早就深恨了她和顾廷烨。 第123章 是啊,嫣然被顾廷烨害得远嫁低嫁,余阁老在余家折进去两个亲孙女,余嫣红再有什么不是,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事到如今,侯府大厦已倾,他们自然是要把从前种种都讨回来。 而更另明兰后怕的是,像余家人这样留着后手伺机报复的人,还有多少呢? -------------------- 第11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9 起点 ================================================== 虽然民间对这桩案子的讨论甚嚣尘上,但开封府并不会根据舆论办案。根据现有的证据,包大人做出了判断:余方氏蓄意害人是真,但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顾廷烨和盛明兰故意谋害了余嫣红,但顾廷烨蓄意谋害两个侄儿和继母小秦氏,犯下“恶逆”大罪,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此话一出,顾廷烨立即表示不服,顾廷烨斩钉截铁声称,收集了得疫症而死之人的衣裳,刮下疮毒制成粉末,收买这府的下人……从头至尾,都是余方氏一手所为。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和余方氏串通害死两个孩子。 而包大人却拿出了向嫂子等人的口供,口供上清清楚楚写着,小秦氏临死前,顾廷烨亲口对小秦氏说过“我不过是托余府的名,给她送了两回东西,别说查不出来,哪怕查出来,只消说明兰念在和余嫣然的情分上,不忍看她继母潦倒无人过问。谁又能说什么?”“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置旁人的骨肉于死地,旁人却不能还手?”“我并不知余方氏到底想做什么。但从我得知余方氏装作跟你要好时,我就知道她一定存心报复。”诸如此类的话,这些口供足以证明,是顾廷烨故意借余方氏之手谋害小秦氏。子谋害母,乃是翻了恶逆大不孝的重罪,即使铁券丹书这次也保不住顾廷烨。 听到包大人的话,顾廷烨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旦坐实了恶逆之罪,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想到此处,顾廷烨难得方寸大乱,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高声反驳包大人道:“可是分明是小秦氏蓄意害我的妻儿在先,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良知,想到收手,赶走余方氏,两个孩子不至如此。明明是她自己害死了那两个孩子!” 包大人似乎早就料到顾廷烨会如此辩驳,当堂出示了早准备好的机关盒杀人案的卷宗,并向公堂上诸人讲述了机关盒杀人案的来龙去脉,此案与顾廷烨杀人案有异曲同工之妙,按照判例,机关盒杀人案的凶手被判了杀人之罪,顾廷烨这次也不能逃脱。 眼看杀人之罪是逃不掉了,顾廷烨便又想出一套脱罪的说辞:“小秦氏差点害死我的妻儿,她勾结顾廷炜杀人放火,铁证如山,我为保护妻儿,还手报复回去,又有何错?如若我不出手,他还会继续加害我的妻儿。按大宋律例,受屈者以牙还牙,报复加害人,情有可原,理应轻判!至于那两个孩子,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胎,小小年纪就被亲祖母连累。” 包大人怒斥道:“岂有此理!受害者有仇报仇,以怨报怨,那是针对普通人,你与小秦氏既有母子关系,就不能以等闲官司视之,身为人子,更不能蓄意报复养育你长大的母亲!” 顾廷灿也顺便加了一把火:“ 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春秋》中《郑伯克段于鄢》中曾有记载,武姜偏爱次子共叔段,为助共叔段,屡次加害庄公,庄公平定共叔段之乱后,立誓不到黄泉不再与母亲武姜见面,后又后悔不该对母亲不孝,因此听从颖考叔的建议,挖泉水与母亲在地道中见面,从此母子和好如初。秦始皇生母赵姬与嫪毐通奸生下两子,起兵谋反欲杀害秦始皇,秦始皇平定嫪毐之乱后欲与赵姬断绝母子关系,但齐人茅焦却劝说秦始皇‘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后来秦始皇果然将赵姬接回甘泉宫,奉养终老。本朝以孝治天下,即使母亲有错,身为儿女也应多加劝解,绝不可因为母亲失德就失了孝道,更不可蓄意报复,谋害母亲性命!” 顾廷烨往日里最恨顾廷灿咬文嚼字、引经据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大道理,听到顾廷灿拿“母亲”二字出来说项,顾廷烨更是气红了眼:“可我并非小秦氏所出,我的亲生母亲乃是白氏夫人,既然小秦氏并非我的亲生母亲,那就算不得什么正经母亲,继母非母,即使我蓄意报复她,也算不上恶逆之罪。” 顾廷灿就等着顾廷烨这句话,继续反驳道:“继母不算正经母亲?舜帝继母与其弟象皆欲杀舜帝,一次放火,一次埋井,舜帝死里逃生以后依旧孝顺继母、友爱弟弟。孔子的弟子闵子骞少时为后母虐待,寒冬腊月,后母竟给他穿芦花制成的棉衣,闵子骞父亲欲赶走继母,闵子骞却为继母求情。晋人王祥生母早逝,继母朱氏不慈,王祥却愿衣不解带、卧冰求鲤侍奉继母,后来朱氏欲以刀杀害王祥,王祥为孝顺继母,请求朱氏处死自己。圣上登基之时,曾命人绘制《二十四孝图》以弘扬古人孝道,教化天下百姓,《舜帝孝感动天》《闵子骞芦衣顺母》《王祥卧冰求鲤》,皆画在《二十四孝图》中,兄长却说‘继母非母’,莫非是要公然反对朝廷颂扬孝行之举?” 顾廷烨少时不爱读书,对所谓的古人德行圣人孝行也不甚了解,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继母非母,加上那些年他炙手可热之时,先帝多加放纵,周围人也不敢触他霉头对他解释“继母也理当孝敬”,而今被顾廷灿戳破他不孝继母的事实,顾廷烨霎时失去了全部理智,对顾廷灿怒吼道:“老子又不是圣人,刀砍刀自己脖子上了还不能还手!”顾廷烨一双赤红的眼睛冒着火光,仿佛马上就要冲上来把顾廷灿生吞活剥,敏锐的展昭察觉不对,马上不动声色地站到顾廷灿身前保护,生怕顾廷烨一时冲动出手伤人。 第124章 “侯爷!”此时,顾廷烨身后传来了明兰温柔的声音,顾廷烨回头一看,明兰正泪眼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眼中饱含深情,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明兰身后是她和顾廷烨的三个孩子,两个年龄稍长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竟比母亲还要高了,三儿子倒还身形尚小,一脸稚气。三个孩子皆眼里含着泪水看向受审的父亲。 看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娇妻幼子,顾廷烨突然释然了,如今大势已去,高台已覆,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如果在公堂之上再闹出什么,恐怕还会殃及妻儿。于是无力地垂下了手,跪在包大人面前磕头认罪:“包大人,我认罪。官府什么惩罚我都会接受,但此案与我家人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一人所为,请包大人不要牵连他们。” 包大人点点头,“那是自然。” 听到顾廷烨认罪,顾廷灿终于松了一口气,欣慰一笑,这么多年的苦熬,终于有了结果,因顾廷烨而枉死的人,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此案最终宣判,顾廷烨谋害继母小秦氏,导致小秦氏和两个孙子身亡,实属大逆不道,判处斩立决,收回丹书铁券,宁远侯府亦要被夺爵,顾廷烨全家则被贬为庶民。 昔日三房留下的庞大的家产,在小秦氏和顾廷炜身死那年,曾由顾廷烨做主,平均分做四份,一份给侯府,一份给四老太爷一房,一份给五老太爷一房,另一份则添做祭田,供族中贫寒子弟读书。如今证实顾廷烨曾经图谋杀害小秦氏,顾廷烨也已认罪,再由顾廷烨接手小秦氏留下的家产就不合适了,因此包大人做主,把当年分给顾廷烨的四分之一家产,折算成银钱,全都赔给小秦氏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顾廷灿。盛明兰点头表示同意。 而顾廷烨虽然判了斩立决,但死刑之期却没有那么快到来,随着顾家被夺爵,朝中不少人开始毫无顾忌地痛打落水狗,参奏顾廷烨曾经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大理寺已开始着手调查此案,待调查完后一并处理。 盛明兰知道,自古孤儿寡母都难守家产,宁远侯府那些年积累丰厚,又行事高调,自然惹来不少人眼馋,那些落井下石参奏顾廷烨之人,分明是看上了宁远侯府家产那块肥肉,但如今大势已去,明兰也无可奈何,只能未雨绸缪,多提前转移隐匿一些家产,以备自己和孩子们日后生存之需。 行刑之日前夜,顾廷烨一夜未眠,他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样,回忆着这一生发生的事,时而想起和明兰琴瑟和鸣、生儿育女的幸福时光,时而想起当年立下从龙之功后,在朝堂上意气风发、位高权重的日子,时而又想起年少时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那时的他,也曾认真习武,立志报效国家,早日收复燕云十六州,而随着年岁渐长,少年时最初的梦想似乎也随着岁月的剥蚀一起风化了。 直到那年八贤王来侯府赴宴,席间竟突然提起了燕云十六州,那时八贤王说道,大宋曾经短暂收回过燕云十六州,可惜当地官商勾结,抬高盐价,盘剥百姓,致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而辽人却多次减免税赋,争取当地民心。 顾廷烨明白八贤王的弦外之音,他外祖父白老太爷就是贩盐发家,他多多少少接手了外祖父的产业,也确实做了一些官商勾结的事,八贤王这是在劝他及时收手,莫要为了个人私利而危害国家利益,可那时候的顾廷烨正是朝中新贵,先帝面前的红人,连八贤王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乖乖听话把嘴里肥肉吐出来。 如今想来,当初还不如听从八贤王的话,既能在八贤王面前卖个好,也能全了年少时的一个夙愿。事到如今,侯府家产已被抄没,当年盘剥来的巨额家产,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可悲可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月亮逐渐西落,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了监狱,狱卒们也开始忙碌,今天,顾廷烨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在走出监狱大门时,顾廷烨看到了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妻儿,他心头有千言万语想对明兰诉说,但开口却只是一句:“明兰,你说,大宋何时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呢?” 明兰睁着哭红的双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 第11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90 靖康 ================================================== 尽管顾家遭受了灭顶之灾,一家之主顾廷烨也命丧黄泉,但剩下的人依旧要好好活下去。明兰清点了顾家抄家以后剩下的家产,欲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与孩子们搬去京郊的小雨庄居住,却又遭到了顾家宗族的刁难,顾家宗族以她身为外室身份,孩子身世不明为由,要将她赶走,家产却要留在顾家充公,明摆着是欺负孤儿寡母,幸好顾廷烨临死前留下书信一封,保住了明兰和孩子们的合法身份,两个儿媳的夫家沈家和张家又派人前来撑腰,才帮助明兰保住了剩下的家产,但即使如此,大房仍是被顾家宗族狠狠搜刮了一笔银子,算是买明兰母子平安。 明兰与孩子们搬去小雨庄以后,老老实实过起了耕读之家的日子,眼下顾家虽已无官身,而且因顾廷烨这场官司,顾家人三代人不得出仕,但明兰仍是十分重视孩子们的教育,把孙子们都送进了京郊的学堂读书,儿子们学着收账、经营、做买卖,明兰则亲自带着儿媳和孙女们纺纱织布做针线,小日子倒也安稳。 第125章 老崔头他们都夸明兰有盛老太太遗风,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顾家,明兰却明白,如今顾家的境况,比当年的盛家差了十倍不止,当年的盛家并不缺财帛,盛老太太和三房打完争家产官司以后,也拿回了盛老太爷留下的大部分家产,加上盛老太太自己的嫁妆,表面上是孤儿寡母抱团取暖,实则并不缺钱花,而且盛纮身家清白,只要延请名师好好教育,待盛纮高中之后即可带全家出头。 而明兰面临的却是侯府家产大部分被掠夺的窘境,如今为节省开支,全家女眷都要日夜做活,孙儿们虽有条件上私塾,但读书读得再好也不得科举,明兰心里的打算是,好歹让孩子们诗书传家,等传到第四代,哪怕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已经不在人世,顾家儿孙仍有复兴家族的希望。 毫无波澜的平静生活日复一日,明兰的第三个孩子也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这次进门的儿媳妇是小桃的幺女,虽比不上两个出身名门的嫂嫂知书达理,却和小桃一样心地善良、吃苦耐劳,明兰十分满意。 三子成亲那日,常嬷嬷和蓉姐也来小雨庄喝喜酒,此时常年也已病逝,蓉姐同明兰一样做了寡妇,常嬷嬷苍老了许多,眼睛里一片浑浊,再不似从前那般透着精明的光,她身形佝偻,蹒跚行走,身边只一个小童搀扶,行至明兰身前,常嬷嬷让小童给明兰磕头见礼,明兰这才得知这是常年的庶子,听常嬷嬷声音细弱如蚊,明兰即知她这些年也过得不好。两人拉着手说了不少知心话,说得明兰几乎要潸然泪下,常嬷嬷却急忙让明兰不要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喜婆婆落泪不吉利。 这便是明兰和常嬷嬷的最后一面,常嬷嬷离开后,当年冬天就逝去了,仿佛常嬷嬷是硬要撑着一口气再见一面明兰似的,等见完明兰,又亲眼看着明兰最后一个儿子成家,常嬷嬷的心事已了,便放心去了。 常嬷嬷走后,蓉姐再也没有去小雨庄看过明兰。后来,明兰听说,蓉姐去开封府递了状子替曼娘伸冤,声称曼娘是被水银之毒伤了心智,精神疯癫,才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举,并有黄医女的诊断结果为证。按照大宋律例,疯癫之人作恶,可减轻判罚,最后官府判蓉姐将曼娘领回家去,严加看管。明兰得知此时以后,心中却并无半分波澜,如今曼娘和蓉姐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了。顾廷烨这棵大树倒了,侯府这个安乐窝没了,但每个人都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蓉姐有蓉姐的生活,小雨庄也有小雨庄的生活,如是而已。 比起小雨庄的平静,此时此刻的京城却越发风雨不断。新帝终于下定决心,采纳王相的建议,实行新法,并启用了大批新党的官员,新法触动了保守派的利益,引发了激烈的党争。英国公作为老臣代表首当其冲,被新党搜罗出大量罪证,在新党的猛烈攻击下,英国公不幸中风,至今还瘫倒在家中,多年来一直依附英国公的旧臣们也受到了波及,罢官除爵者不计其数。 梁家、文家、盛家、柳家、袁家、海家等昔日与明兰关系密切的家族皆属旧党,新党自是不肯放过。 新党先是从海家和柳家嫁女的十里红妆入手,查出海家和柳家不少贪赃枉法的罪证。后又细细调查了以梁家和袁家为代表的勋贵家族,这些勋贵家族的纨绔子弟往日里仗着身份肆意妄为,为非作歹,如今却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文家虽然底子薄些,作为柳家、海家、梁家和袁家的姻亲,自然难以置身事外。 最倒霉的则是盛家,不知怎么,盛纮被勇毅侯府的人告了杀害嫡母,而且原告言之凿凿手上握有决定性的证据——盛老太太临终时那张床上刻着“盛纮杀我”几个字,消息传到监狱,盛纮竟然咬破手指,在囚服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喊冤的文章,声称要以死证明清白,然后就在监狱里用裤腰带上吊自杀了。随着盛纮死亡,这桩案子只能也只能不明不白草草结案。 但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其实官府调查那张床时,只在床板上发现了几道混乱的划痕,并无“盛纮杀我”几个字,所谓“盛纮杀我”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人人都叹盛纮刚烈,可惜太沉不住气,仅因为几句谣言就枉送了性命。 盛纮一走,本就体弱的王大娘子无法承受打击,没几天也撒手人寰了,此时长柏还远在琼州做官,是华兰、长枫和长栋一同操办了丧事,丧事十分简单。 盛家连丧两位长辈,按照规矩,长柏必须丁忧三年,至此,盛家同顾家一样,再无做官之人。 沈国舅本属英国公姻亲,但他毕竟身为皇亲国戚,而且又极会见风使舵,因而并没有受到波及,但沈国舅为了避嫌,不久便对外声称大娘子张氏重病在身,不见外客,从此以后,张氏的生活同软禁无异。 张氏的四个孩子因是英国公亲外孙,在朝堂上也受到了严重的排挤,沈国舅不忍孩子们空有一身武艺却壮志难酬,因而求了恩典,把张氏所出的四个儿子都送到宋金边境历练,以求来日立功。 在新旧党互相攻讦之下,已经和韩诚合离的顾廷灿也没有幸免,朝中有人举报庆昌公主曾经打死婢女双儿、敏儿、良儿等数人,调查之下,又牵连出顾廷灿涉嫌伤害韩诚怀孕的小妾严氏,致使严氏流产。 最后真相水落石出,顾廷灿确实曾命双儿推倒孕妇,但庆昌公主草菅人命、动辄打死丫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此顾廷灿被勒令出家,三年内不得还俗。庆昌公主则被贬为庶民,驸马革职查办,韩家其他子孙亦因知情不报被连坐。 第126章 …… 京中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传到小雨庄,几乎每个月都能听到有官宦人家抄家革职、下狱流放的消息。原本明兰一家还时常自叹时运不济、家道中落,如今却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早点远离是非之地,保一家平安才是最要紧的。顾家那些年背地里做出来的腌臜事,要是现在才被新党翻出来,恐怕全家的人头都保不住。 明兰觉得,或许上天还是垂帘自己的,把自己捧上云端,又让自己重重摔下,但至少她还全须全尾好好活着,而且有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很快还会有孙媳、重孙……这个事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因此她更加积极地生活,把从盛家学来的刺绣手艺交给了小孙女,又让儿子把好的绣品送到集市上去卖,一笔一笔攒下银钱;丰年时多积攒粮食,荒年时全家也不会挨饿……孙子长大了,就给他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寄希望于早日报上重孙子,有了重孙子就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举考试…… 许多年来,明兰就这样承担着顾家大家长的责任。老崔头的坟头草已经长了三尺多高,接替他的是儿子小崔头,小崔头和老崔头不同,小崔头从来不夸明兰像盛老太太,他夸明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管家才能远胜过当年的盛老太太,明兰听了却心中苦涩,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祖母。 慢慢地,她也跟祖母一样,老了,驼背了,头发全白了,手上的皮肤也像枯树皮一样了,估计和祖母见面之日已经不远了,但她觉得还不是去见祖母的时候,她想着,至少等小曾孙有了功名,她才能放下心来。 为着这一个心愿,她一直熬着,撑着,白天为家族操劳,晚上还要检查曾孙的功课,稍不如意,就打手板作为惩戒……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苦寒的深冬,迎来一个又一个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春天……熬到了曾孙比自己个子还要高,也可能是她腰背佝偻得太厉害了…… 但是明兰终究没有等到重孙考取功名的那一日,靖康元年,开封城破,正留在京城等待科考的明兰曾孙不幸死于乱军之中。而明兰,和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雨庄,也消失在了漫漫历史长河中,再无任何记载。 -------------------- 有番外,有番外,有番外 第116章 【无人生还番外1】蓉姐的寡妇生活 ========================================= 一辆简朴的青灰色篷布盖着的马车缓缓在巷子里前行,七拐八拐绕到了樊楼的后门,如此简陋的马车与这装潢豪华的樊楼实在有点不衬,更何况拉车的甚至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头明显上了年纪的骡子。 樊楼的店小二看到这样与樊楼格格不入的简陋骡车来到后门门口,却丝毫不觉惊讶,反而露出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走到马车前,笑迎道:“恭迎夫人。包厢已经为夫人备好了。” 马车门帘掀起,走下来两位衣着朴素,头戴帷帽的女子,两位女子虽然蒙着脸,但能轻易看出,其中一个女子比较年轻,而另一个女子已经上了年纪。两个女子虽然十分低调简朴,但很显然,她们不是第一次从后门进入樊楼了。她们微微点头向店小二示意,随即便轻车熟路跟着店小二从后门一路上楼,曲曲折折,拐来拐去,终于进入了一个小小的包厢。 这二位蒙面女子却全然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从她们出门起,常嬷嬷就一直紧跟在她们身后,一路尾随,直到亲眼看着她们踏进了樊楼包间的房门。 两年前,常年得了一场大病,终究是没熬过去,便撇下所有亲人撒手人寰了,常嬷嬷哭得死去活来,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如今又丧孙,这对一个任何一位老人家来说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但唯一庆幸的是,几年前,常年的小妾珍珠诞下一个男胎官哥儿,好歹给常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常嬷嬷本就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宝贝重孙爱如珍宝,自常年走后,常嬷嬷更是把整颗心扑在了这个重孙子官哥儿上,不仅把官哥儿接到身边亲自抚养,而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把官哥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待官哥儿稍大一些,常嬷嬷更是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连官哥儿的亲妈珍珠都觉得常嬷嬷对官哥儿宠溺过度,唯恐把孩子惯坏了,常嬷嬷却依旧我行我素,生怕哪里不周全,委屈了宝贝重孙子。 常嬷嬷对官哥儿怎么样,本来和蓉姐无关,对蓉姐来说,有常嬷嬷和珍珠照顾官哥儿,她正好乐得躲清闲,横竖官哥儿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日后长成什么模样,都和她没有关系。 更何况做嫡母的管教庶子,管严了,旁人说嫡母苛待,宽纵了,旁人又会说嫡母故意捧杀放纵,不管怎么做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蓉姐自然也不想给自己寻不是,索性全盘丢给珍珠和常嬷嬷,对外也能落一个嫡母宽厚,不忍拆散小妾和庶子母子亲情的好名声。 但随着官哥儿逐渐长大,即将开蒙,常嬷嬷对蓉姐无视官哥儿的态度也越发不满,经常拿已逝的盛老太太当做典范,教育蓉姐要把庶子视为己出,当做嫡子一般教养,延请名师,好好教书,日后若官哥儿高中,不仅能光耀常家门楣,连蓉姐这个做嫡母的也能跟着沾光。 蓉姐面子上倒也不反驳,打着哈哈应了,但日后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第127章 其实蓉姐知道常嬷嬷打的什么盘算,官哥儿要开蒙读书,要请名师,进好的私塾,就得使银子。而常年虽然做了那么几年官,可毕竟常家底子薄,常家又娶了侯府的千金,维持体面和日常开销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因此也没积攒下多少钱,常年这一走,常家出得多,入得少,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又哪来额外的银子给官哥儿请名师读书呢?官哥儿的亲娘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妾,更是拿不出银子。因此,常嬷嬷就把主意打到了蓉姐的头上。 蓉姐出嫁时,正是侯府极盛时期,明兰为表示嫡母厚道仁善,给蓉姐好好备了一份一辈子吃用不完的嫁妆,在常家,旁人或许没钱,唯独蓉姐不可能没有钱。 蓉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有数,老太太拿自己嫁妆抚养盛纮,那是因为盛纮生母早逝,盛纮只有一个嫡母可孝顺,可官哥儿的生母珍珠可是健健康康地生活在常家。而且珍珠是庄户人家出身,从小下地干农活,常嬷嬷就是看中她膀大腰圆好生养,才做主抬了她进门给常年传宗接代,以珍珠这个这个体格,活到七老八十没问题,即使官哥儿日后有了出息,肯定也是把生母放在前头,做嫡母的,又何必花自己的嫁妆给他人做嫁衣裳。 蓉姐觉得,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让官哥儿随便找个便宜的私塾开蒙得了,当年常年不也是在乡下读书开蒙吗?若是他真有本事,是个文曲星下凡的命,无论在哪读书都能考中功名。若是官哥儿没这个命,那更没必要白白浪费银子。 因着对官哥儿教育理念的不同,常嬷嬷心中对蓉姐的不满愈发严重,总在蓉姐面前阴阳怪气,说什么常家唯一的血脉没钱读书,前程要被耽误了之类的话,可这些嫁妆毕竟是蓉姐从顾家带来的,她不肯“自愿”拿出来,即使身为长辈的常嬷嬷也不能擅自动用,否则闹将起来,传到外头去,外面都说顾家出来的女儿自私自利,不肯拿自己的嫁妆孝敬长辈和抚养庶子,坏了顾家女孩的名声,顾家面子上也不好看。常嬷嬷早年深受白老太爷和顾廷烨的恩典,所以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敢做出有损顾家名声的事。 可常嬷嬷念叨多了,蓉姐也烦,索性把珍珠叫来暗示了一番,大意是我虽然很想效仿盛老太太把官哥儿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可官哥儿毕竟是有亲娘的,有亲娘在,做嫡母的也不好插手太多庶子的教养,“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 珍珠虽没读过书,但是不傻,她仔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大娘子这是在以官哥儿的前途为要挟,让她滚蛋走人,或者跟那个盛纮的亲妈一样,恰到好处地“病逝”,好给官哥儿换个好前程,珍珠哪里肯干,她给人当妾养儿子就是图有口饱饭吃,日后老有所依,没有为了儿子前途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于是珍珠当晚就抱着官哥儿大哭大闹了一场,听说大娘子要逼着亲妈走,官哥儿也急了,哭着去找常嬷嬷给亲妈求情,求常嬷嬷千万不要赶走亲妈。 常嬷嬷本人呢,为了官哥儿的前程,本来也存了那么点儿“留子去母”的意思,蓉姐敲打珍珠的事她也知道,蓉姐的“意思”正中她下怀,最好是珍珠识相主动走人,日后官哥儿记在蓉姐名下,当个嫡子,以后前程就更好了,可没想到珍珠不吃这套,抱着孩子又哭又闹的,直到常嬷嬷开口同意永不把他们母子分开,才算了了这桩事。 此事暂且按下,而更令常嬷嬷火冒三丈的是,自从给常年守完孝以后,蓉姐总是打着各种名义,乘车出门,一出去就是大半天,而且每次回来以后都红光满面的。 常嬷嬷那颗总往下三路想的心思又活泛开了:蓉姐是个要守节的寡妇,经常出去抛头露面,神神秘秘的,除了偷男人,还能干什么呢? 因此常嬷嬷认定了蓉姐守不住身子,出门是为了偷情,她本想好好找蓉姐说道说道此事,但转念一想,捉贼拿脏,捉奸成双,倘若就这样直接盘问蓉姐,非但没有证据,而且一个不好,闹到撕破脸的地步,蓉姐决定离开常家另嫁他人怎么办?本朝民间女子再嫁虽说名声不大好听,可也并不是什么罕事,盛家就出过二嫁的女儿,就连皇宫里,也出过二嫁的皇后,到时候,蓉姐把嫁妆一卷,跟那个奸夫一走,常家可怎么办呀。 思来想去,常嬷嬷决定,在蓉姐和那个男人私会时,来一个捉奸在床,到时,是蓉姐理亏在先,还不是任由她收拾,到时候拿捏着她的把柄,那些嫁妆,蓉姐还不是得乖乖奉上。 常嬷嬷便打定了主意,趁着蓉姐和秋娘又一次出门,悄悄雇了车跟在蓉姐的马车身后,一路尾随,跟到了樊楼。 常嬷嬷小心翼翼地避开樊楼中人的视线,一路偷偷跟着蓉姐秋娘二人上了楼,守在包厢的门口,强按捺住心头的火气,静等时机,一边等一边在心里骂,母女俩都是不要脸的,小的偷男人,还要拉上老的给自己放哨。 常嬷嬷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估摸着蓉姐和奸夫已经难舍难分了,猛然撞开了房门,只听“咚”地一声响,把正在房里吃饭的蓉姐和秋娘吓了一大跳,常嬷嬷定睛一看,房里却没有自己想象中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有蓉姐和秋娘两个人在吃饭而已,桌子上摆满了佛跳墙、葱烧海参、鱼翅羹、蒸熊掌等名贵菜肴,常嬷嬷犹是不信眼前发生的事,不顾惊讶中的蓉姐和秋娘,径直走进包厢,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连桌子底下、窗户外面都找遍了,仍没有找到那个“奸夫”。 第128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适才,蓉姐刚被常嬷嬷踹开门时,还觉得紧张心虚不已,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常嬷嬷发现了,她闹起来不好看,但看常嬷嬷四处找人的样子,蓉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常嬷嬷不是来“捉饭”的,而是来捉奸的,原来在常嬷嬷心里,自己竟然是这种人。 原来蓉姐虽身为庶女,但在侯府做姑娘时,作为侯府的千金,她的衣食用度从未受过委屈,尤其是明兰嫁过来以后,为了给从小身子不好的蓉姐调理身子,燕窝鱼翅海参不要钱似的给蓉姐喂,总算是把个先天不足的孩子硬是喂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而蓉姐嫁入常家做大娘子那些年,饮食生活习惯也不曾更改,每餐都少不了吃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光是每日早餐就必要喝一碗极品官燕熬的燕窝粥。可常家毕竟底子单薄,常年也俸禄有限,常嬷嬷心里对蓉姐这样奢侈无度的生活方式不可能没有意见,于是便拐弯抹角地提点了几次,蓉姐倒也乖觉,马上更改了饮食方式,还雷厉风行地在常家全家厉行节俭,每日只让厨房准备粗茶淡饭,连给厨房的买菜钱都减掉了大半,厨子出门买菜都只能挑不新鲜的便宜菜,还要和人讲价讲半天。 看着孙媳妇乖乖听话陪自己吃粗茶淡饭,家里又能省下一大笔菜钱,常嬷嬷自然是高兴的,可才高兴了没几日,明兰就把常嬷嬷叫到侯府敲打了一番。 原来蓉姐在常家生活水平骤降的消息不胫而走,外面纷纷传言,堂堂侯府千金,嫁人以后竟然连嘴里的饭菜都要俭省,庶女低嫁到如此地步,分明是嫡母狠心,故意给庶女小鞋穿。明兰这些年来声誉一直极好,听了这些传言自是不乐意,于是便找上了常嬷嬷。 此番战役,蓉姐大获全胜,吃穿用度一概比照从前,常嬷嬷在明兰面前闹了个没脸,再也不敢置喙蓉姐的吃用。 可常年在时,常家尚可维持这样的开销,等常年一走,常家生活水平骤降,哪里还供应得起蓉姐如从前一般大吃大喝。 其实蓉姐手里有嫁妆,可要把嫁妆拿出来贴补家用,就得全家上下一样吃喝,没有蓉姐自己大吃大喝,常家旁的人清汤寡水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也够难听的。 可要拿蓉姐一个人的银子养全家过好日子,蓉姐更是不肯当这个冤大头,便以“体弱”为名,甩掉了管家的差事,把家中一切都交给常嬷嬷和珍珠,并表示要与全家同甘共苦,生活水平差一些就差一些吧。 蓉姐这一番表态,愣是把常嬷嬷感动得不行,直夸侯夫人明兰教女有方,孙媳妇终于长大懂事了。 可真相哪有那么简单,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接受贫苦的生活。是以蓉姐每每吃够了常家粗劣的饭菜,嘴里淡出鸟儿来的时候,都要带上秋娘,打着各种旗号出门,偷偷去樊楼大吃大喝一顿。日子久了,便被常嬷嬷误解成了偷男人…… 当天,常嬷嬷回去以后就气病了,捂着心口,疼得翻来覆去直哎呦,蓉姐请来大夫开了几副药,可一碗漆黑的苦涩汤药喝下去,仍是丝毫不见效,蓉姐知道这是心病,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常嬷嬷嘤嘤呜呜地躺在床上,她恨得牙痒痒,几乎想立刻爬起来去骂人,但是没有丝毫的力气,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照顾自己的珍珠,她浑浊发黄的眼睛里突然流出两行清泪,她突然觉得,当初这个孙媳妇,是不是娶错了。 当初为了还侯府的恩情,让常年接手了这个生母不堪的孙媳妇,本以为经明兰多年调教,她已经都改好了,没想到不堪比起她亲妈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人妻子,生不出孩子,不能给夫家留后;为人嫡母,容不下庶子,不肯给庶子延请名师;为人媳妇,不孝长辈,背着长辈在外大吃大喝,长辈在家连菜钱都要精打细算。 这个孙媳妇,大概真的娶错了,如果娶别家书香门第的小姐,她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嫡子,到时候孙子既有亲娘的这笔嫁妆,又有外祖父的提携,还愁没有前程? 就算娶不到一位出身好的小姐,娶个像珍珠一样老实厚道的女人也行啊,起码本本分分不败家,不至于把常家的积蓄都败干净了,害官哥儿连请个先生的银钱都没有……如果当初,常年没有娶蓉姐,那该多好呀…… -------------------- 感谢在2024-01-15 20:58:49~2024-02-02 22: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夏12345 20瓶;(*^ワ^*) 10瓶;天降大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无人生还番外2】大秦氏重生 上 ======================================== 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喜气的红,似泼满了红色的鲜血,颠簸的花轿外,传来喜庆的唢呐锣鼓乐声,花轿里的新娘子一身金线满绣龙凤呈祥图案赤红嫁衣,手持赤红绣鸳鸯戏水图合欢扇,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犹记得上一次嫁人,秦衍云欢天喜地,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和幻想,可如今走过了一遭人生路,秦衍云满心只后悔回来得太晚了,居然正好重生在嫁给顾偃开的这一天,重生在这嫁人的花轿里。华丽繁复、镶金砌玉的花轿,却仿佛一座囚笼,就此困住了她的下半生。 第129章 哪怕只早重生一日,她一定会坚决地想办法避免这场婚事,宁可在秦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也绝不再嫁给顾偃开,害了自己、害了顾廷煜、害了妹妹,徒留一生悲剧,但事到如今,既然已经坐上了花轿,再后悔也是晚了——秦家不能再出一个逃婚的姑娘,害了秦家女孩的名声。 上一世,秦衍云我行我素,视旁人的眼光如无物,本以为只要和顾偃开恩爱美满就够了,旁的,她都不在意,却不想因此坏了秦家女儿的名声,害妹妹秦衍月没能在十四岁之前定下亲事,拖到年近二十,才不得不嫁给姐夫做了第三房填房,秦衍月一辈子心不甘、情不愿、爱不得,求不得,为了报复顾家和谋夺爵位,做了许多坏事,最终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秦衍云死后化作空中的一缕幽魂,徘徊在人世,不肯往生,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一步一步走向悲剧,却再也无能为力改变,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哀叹和请求,竟给她机会重来了一次,让她重新回到了出嫁那一天。这一世,秦衍云决定,要弥补过去的遗憾,改变亲人的命运,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热热闹闹、吹吹打打之中,重生一次的秦衍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顾家儿媳甫一进门,照例是要立规矩伺候公婆,这头一件便是伺候公婆吃饭,公婆坐着用饭,儿媳只能立在身旁,观察公婆的面色喜好,为公婆布菜,媳妇往往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公婆用完了,媳妇才能坐下,用些残羹冷炙。 秦衍云自幼体弱多病,如何能足足站满一个时辰? 上次立规矩时,老宁远侯夫妇才用了半顿饭,秦衍云就体力不支晕倒了,顾偃开火速赶到,急得几乎流下眼泪,对着父母又是磕头又是哭求,从此,立规矩之事只能不了了之。但这件事不久,就传出了对秦家的女儿非常不好的流言,说秦家女孩恃宠生骄,不敬公婆,立规矩第一天就故意装晕。 更离谱的是,外面还纷纷传言,秦衍云的父母听到女儿晕倒的消息以后,对女儿赞不绝口,夸赞女儿会拿捏夫婿和公婆。 可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秦家大女儿自小体弱多病,人尽皆知,东昌侯夫妇精心抚养,好不容易才养到十八岁嫁人,听到女儿立规矩时晕倒,只会担惊受怕、忧心忡忡,又怎么可能高兴呢! 更何况,无论秦衍云晕倒,还是东昌侯夫妇的作何反应,都是公门侯府自家内部的事,外人如何得知,在如此短时间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散播流言,为的就是毁坏秦衍云和东昌侯府的名声。 可惜秦衍云上辈子只知沉迷于风花雪月,不曾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直到眼睁睁看着秦衍月走了歪路,悲剧一生,秦衍云方才如梦初醒,原来流言也可以作杀人的利器。 如今特意在背后破坏秦衍云和东昌侯府名声的是谁?是一向看自己不惯的公婆,还是那不学无术又好无事生非的的四房五房叔叔妯娌?还是其他人?秦衍云没有继续调查,即使查出来了也没有意义,她现在还无力与公婆和小叔子抗衡。但无论在后面散播流言的是谁,上一次,顾偃开有意无意地没有管这些流言蜚语的传播,而这一次,秦衍云不会再坐以待毙。 这个时代,如果想故意散播什么流言蜚语,一要有自己的心腹,二要舍得花银子,恰恰这两样,秦衍云都不缺。 于是,在秦衍云暗中推波助澜和因势利导下,在对秦家女孩不利的流言传开之前,外面就传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版本的流言:宁远侯夫妇素来心软良善,不忍病弱的儿媳妇伺候身前,故儿媳一进门,就免去了儿媳妇一切规矩,可新妇秦衍云恪守妇道,为在公婆面前尽孝,坚持要侍奉公婆,可秦衍云毕竟天生体弱,体力不支,不幸晕倒,那最是慈悲的宁远侯夫妇再也不肯让儿媳妇冒着危险伺候在身前,坚决免了秦衍云的侍奉,秦衍云要是再不听公婆的,再坚持每日近身伺候,可就是不孝了。 而东昌侯府那边,也适时地传出了东昌侯老夫妇同一时间病倒的消息,虽然东昌侯府对上门探病之人声称,老侯爷夫妇同时病倒只是巧合,但据小道消息说:东昌侯夫妇是听说了,刚刚嫁为人妇的女儿,在成婚第二日就因伺候公婆用饭而晕倒,一时担忧焦急,才会双双病倒…… 总而言之,自此以后,秦衍云和上一次一样,理家、立规矩这些事不了了之,而且也没有因此败坏了秦家女的名声,老宁远侯夫妇的声望反而大大提升,人人都称赞宁远侯府乃善待儿媳的积善之家。知道秦大娘子先天不足,身子不好,便特意免了她的侍奉。况且,宁远侯府这等富贵高门,从来不缺伺候的人,府上有的是丫鬟和管家婆子,又何必非得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媳妇亲自上阵呢? 侍奉公婆、执掌中馈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秦衍月的名声也暂时没有受到影响,但还有更难过的一关,那就是宁远侯府的子嗣。 上一世,秦衍云虽然和顾偃开琴瑟和鸣、恩爱无比,但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秦衍云既不肯让夫婿纳妾生下庶子,又不肯过继四房五房的儿子,夫妻俩跑去西南边关,悉心医治调养十年,才勘勘生下顾廷煜,可也因此害得秦衍云的妹妹秦衍月不好嫁人。 这一辈子,秦衍云决定吸取教训,夫婿事小,妹妹事大,千万不能背上“善妒”“害夫家绝后”的恶名。因此决定效仿盛华兰,同意婆婆纳妾的提议,早日生下庶子。 第130章 秦家听到顾家要纳妾的消息,专门派了个嬷嬷来与秦衍云商议,劝秦衍云把身边最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玉香开脸,抬成姨娘,反正总归要给顾偃开纳妾,不如纳个自己人,一是防备小妾有了孩子心大了,日后对主母不利,二是防备婆婆故意塞自己的人,破坏他们夫妻关系。 秦衍云婉言谢绝了娘家人的提议,让贴身丫鬟玉香不要多想,安心自行找合意的婆家。而婆婆那边,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是个腰是要,臀是臀,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优良品种的良家女子,唤作李姨娘,因家穷,又糟了难,才不得不把女儿卖了给人做妾。而且婆母在她进门之前特意找人相看过她的八字和面相,是个极难得的宜生养面相,定能给顾家大房添丁。 顾偃开第一次留宿在李姨娘房里那夜,秦衍云的内心再没有一丝波澜。上一世,她把夫妻感情看得太重,说什么也不肯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以至于在当晚忧伤过度、郁结于心,不幸病倒,却也因祸得福,让丈夫再也没提纳妾的事。这一世,她已经不怎么在乎顾偃开了,她决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恋爱脑,形势比人强,人总要适应环境。这个世上,许多事比风花雪月都要重要得多。 贴身丫鬟玉香不懂秦衍云的心思,生怕秦衍云会因为顾偃开碰别的女人而伤心难过,故特意陪伴在秦衍云身边,可到头来,反倒是玉香整晚不停在为秦衍云打抱不平,而秦衍云却反过来安慰了玉香一夜。直至天即将明,玉香才睡去。 看着玉香毫无防备,小小缩成一团睡去的样子,想到玉香前世成为邱姨娘以后的不幸遭遇,秦衍云忍不住流下泪来,这一世,一定让玉香好好嫁人,当个正头娘子,决不让玉香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秦衍云的“不争不妒”,李姨娘也肚皮给力,开始接二连三地怀孕,生孩子。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大婚那年,秦衍云亲自种在庭院里的小树苗已经逐渐长成了大树,秦衍云嫁入顾家也已经足足有了十年,这十年里,李姨娘总共给顾家添了三男三女六个孩子,如今又怀上了,端得是人丁兴旺,虽然顾家大房至今没有嫡子,但庶子女满堂,秦衍云这个嫡母做得也算是合格了。 当年一脸稚气的贴身丫鬟玉香早已顺利嫁人,当了堂堂正正的邱大娘子。而娘家的妹妹秦衍月,也顺利许给了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 而这辈子,秦衍云没有和顾偃开一起去西南边关,许是京城的生活条件比边关更好,秦衍云的身体情况也比上辈子更好了。 与上一次最大的不同是,这次,秦衍云没有怀孕生子。上辈子,秦衍云为了给顾家开枝散叶,不停求医问药,治疗自己的不孕症,医治十年,终于有了起色,生下了顾廷煜。 这辈子,秦衍云生怕再像上辈子一样因为生产而伤身,不幸早逝,故并没有医治不孕症。求医问药只为调养身体,好有气力应对十年后会发生的事。所以这一次,顾廷煜没有出生。对这一世的秦衍云来说,虽然没有了嫡子顾廷煜,有些许遗憾,但膝下有这么多庶子女,也挺好的,至少秦家女的名声不会坏了。秦衍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这十年里,秦衍云依然没有多余的气力管家,也无心情养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幸好婆母身体康健,又爱大操大办,里里外外一把抓,故秦衍云把家中一切事务都交给当家的婆母处理,这些庶子女和姨娘的开销,自然也都记在侯府的公账上,反正纳妾是婆母提的,人也是婆母找的,没有让秦衍云贴自己嫁妆抚养姨娘和庶子的道理。 而这位李姨娘,虽想过要亲自教养儿女,但宁远侯夫人又怕小门小户的姨娘教养不好孩子,故把小子们都抱到身边亲自抚养,延请名师,教导读书,顾偃开也经常亲自教儿子们武艺。丫头们则留在亲妈身边,学些针线算账之类。 人人都道秦大娘子好命,顾偃开虽纳了姨娘,生了一屋子庶子女,但并未影响多年无所出的秦大娘子的地位,人人都知,那李姨娘,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只有秦大娘子才是顾偃开心尖尖上的人。 况且那李姨娘,过得也不差,吃穿不愁,又有孩子。秦大娘子体弱,不能管家理事,顾家一干事项全都交由婆母处理,婆母公正,大娘子和顺,小妾乖觉,生育子女又多。顾家端得是妻妾和谐的典范。 除了子女之事,秦衍云努力做的另一件事,就是阻止娘家秦家的败落,虽然她也曾规劝过父母要俭省度日、开源节流,不要奢侈无度,但秦家兄弟和上一次一样,皆无甚大出息,秦家既无源,即使节流也只是杯水车薪,但好歹,在秦衍云的规劝下,父母给秦衍月留了一份嫁妆,让她早早嫁了出去。 而对秦衍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未雨绸缪,阻止顾家的危机。彼时仍是老顾候夫妇掌家,侯爷管大钱,夫人管小钱,夫人执掌内闱中馈,虽然理家十分繁琐,但这些开销对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即使俭省也省不下多少。 侯府开销的真正大头,是老侯爷的投资,老侯爷有一挚友,这些年来不停地撺掇老侯爷借户部的银子四处投资,老侯爷笃信朋友,不仅花费巨额银两投了福建船务,西南边贸等,连内务府的采买都有插手,老朋友言之凿凿能赚回来巨额的利润,此话倒也不全是假,侯爷这些年确实赚到了些钱。 第131章 因此无论秦衍云怎么规劝,让老侯爷不要再投资,把钱早日还给户部,老侯爷就是不听。 老侯爷有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欠着户部的银子给自家赚体己钱,凭什么宁远侯府不能欠,不欠就是少赚,少赚就是往水里丢钱,丢钱的事,他可不干! 可秦衍云又没法向老侯爷解释其中原因,总不能对老侯爷说:静安皇后会骤然去世,武帝会发疯让顾家突然还钱吧。 秦衍云没有办法,只得拉上顾偃开一起劝说老侯爷,可两口子劝得多了,老侯爷也越来越不耐烦,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非要让秦衍云去跪祠堂。如此跪了几次,外面还传出了秦家女撺掇相公不孝、忤逆公婆的恶名,吓得秦衍云也不敢再劝了,更不敢让顾偃开帮忙劝。劝说老侯爷这个方法,也失败了。 秦衍云倒是还想过一个法子:进宫去,阻止静安皇后的离世。可是仅仅去了几次皇宫,她就放弃这个想法了。即使她能以命妇身份进宫,但见到静安皇后也十分困难,何况宫中波橘云诡,最是杀人不见血,上一世武帝尚且找不到毒害静安皇后的真正凶手,何况她区区一个侯夫人呢。 眼看着静安皇后薨逝的日子越来越近,秦衍云只能尽量安慰自己,上辈子顾家大房只有顾廷煜一个病恹恹的孩子,白家小姐嫁进来以后只需要当一个孩子的后妈,而且一旦生下健康的孩子,就很有可能继承爵位,所以白家才愿意嫁女儿。如今顾家大房已经有了六个健康的庶子女,第七个孩子也即将出生,想必那金尊玉贵的白家小姐不会想做七个孩子的后妈了,只要白氏不嫁进顾家,她的悲剧就能够避免。 而且侯府那边,也无需太过担心。静安皇后薨逝后不过一年半载,武帝就因为悲恸过度去世了,侯府只需要想法子熬过这一年半载就好了。 这些年来,李氏频繁生子,企盼多子多福的宁远侯夫妇自然是十分乐见其成,秦衍云虽不曾干涉,但内心也是隐隐觉得,只要李姨娘多生育孩子,就能避免很多人的悲剧,而且多生孩子,对李姨娘自己也有好处,好让她晚年有靠。 可是这年冬天,李姨娘在又生下一个胖嘟嘟白白嫩嫩的男婴以后,眼看着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宁远侯夫人请来名医,可无论怎么医治都不见效,名医们纷纷断言李姨娘很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李姨娘的庶长女烁姐便央求了祖母,让孩子们都回到李姨娘这里,陪伴她最后的时光。侯夫人允了。 暖如阳春三月的的厢房里,热烘烘的炕边围了一圈孩子,从大到小,与床上的母亲做最后的告别,床上的李姨娘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她凹陷的眼睛里残留着最后的光彩,不停地流下又苦又咸的眼泪,孩子们只当她是舍不得离开人世,舍不得这些孩子们,只能哭着不停地安慰亲生母亲,李姨娘却摇摇头,艰难地说道:“我这辈子,好苦啊!” 孩子们诧异,亲生母亲李氏出身不高,年轻时家里糟了水灾,靠给人当妾才有口饭吃,侥幸当了宁远侯府的妾,从此吃穿不愁,主母性子好,从不为难妾室,因此李姨娘顺利生了一长串孩子,为什么她却觉得苦呢? 看着孩子们不解的眼神,李氏更加难过,原来亲生儿女也无法理解自己,既然自己将死,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索性将自己这些年心里的苦楚都说出来吧。“你们都道我生了六个儿女,是有福之人,可谁替我着想过,我这一身的病痛,都是生孩子生出来的。顾家重视子孙,我便要接连不停地生育,谁又管过我愿不愿意,我痛不痛!我对于顾家来说,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夫君只爱重大娘子,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我一辈子都不知道,夫妻之爱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这话大逆不道,我一个买来做妾的,根本不配奢求什么夫妻之爱,可我,也是人呀!我也有喜怒哀乐,我也有人之常情。” 李氏无力地伸出手,抹了一把眼泪,又对孩子们说:“你们都是我用命生出来的,阿烁,我生你时,胎位不正难产,我差点丧命……阿焕,生你的时候,我疼了三天三夜……还有阿煌,那年我刚出月子,就怀了你……可是……我一辈子,都没听你们喊过我一声娘,我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小妾,不被去母留子就该知足了,你们真正的母亲,是大娘子,可是……可是……天底下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喊自己一声娘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十分想满足母亲最后的心愿,但从小受到的祖母的严厉教导告诉他们,喊姨娘为娘,是坏了侯府嫡庶尊卑的规矩,因此谁也不敢率先逾矩,喊母亲一声娘。 “喊吧,她才是你们的亲生母亲,什么侯府规矩,都逾越不了血亲人伦!” 屋里猛然响起秦大娘子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惊,秦大娘子什么时候来的,她来了多久了!刚才李姨娘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听去了多少 孩子们见到秦大娘子骤然现身,都露出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惊恐表情,纷纷匆匆忙忙下跪行礼,而躺在床上的李姨娘更是又惊又惧,无地自容,生怕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影响了日后儿女在顾家的前程。 秦衍云只得无奈地摆手示意,让屋里的人不必行礼,软言安慰道:“你们不必害怕什么,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今天这屋里发生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因为今日发生的事,就对你们心生了芥蒂。李姨娘,你说的没错,这辈子,顾家害苦了你,终究是我们顾家欠了你的。” 第132章 李氏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一向对她不亲近的秦大娘子,居然会在她的病床前说出这样的话。以前只觉得她眼高于顶,只知风花雪月,不知柴米油盐,唯一的优点是不好妒,不会打压小妾和庶子,但如今看来,原是自己误解了这位秦大娘子的为人。 秦衍云盈盈走向李氏的炕前,六个孩子主动让开一条道路,秦衍云躬身,竟然伸手握住了李氏的手,李氏虽比秦衍云还小几个月,但她的手干枯瘦弱,秦衍云的手却如削葱一般白皙柔嫩,这些年在侯府,李姨娘虽不愁温饱,可一直频繁生孩子,因此身体也如断崖一般地老去。看到两双完全不一样的手,秦衍云又是鼻子一酸,心头涌上巨大的愧疚和难过,流泪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以前我总以为,只要我恪守妇道,听婆母的话,允许纳妾帮夫婿开枝散叶,就能拯救衍月、拯救玉香、拯救白姑娘。我想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想到过你们……” “我以为你出身寒微,你又自愿做妾,让你来侯府是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忽略了,玉香是人、衍月是人、可你也是人啊,天下哪个女子不想过恩爱的夫妻生活呢!我没勇气面对生育之苦,却让你不停承受生育之苦,害你好好的身子生育坏了!我和夫婿不该只把你当做生育孩子的工具,更不该不让孩子们喊你姨娘。” 秦衍云转过身来:“孩子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喊娘啊!” “娘!”李氏的大女儿率先喊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娘”,随即六个孩子都从心底里爆发出对亲生母亲的呼唤“娘!”“娘!”“娘,是我错了!”“娘!是儿子不孝!” 六个小脑袋齐齐挤在李氏的怀里,秦衍云立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可是,即使现在让他们母子、母女相认,也无法弥补李氏一辈子的遗憾了。 李氏抱着孩子们哭了好久,仿佛要把这些年心中的痛苦和委屈都发泄干净。秦衍云轻轻起身,想把李氏最后的时光留给她和孩子们,可刚转过身,就听到了李氏微弱的呼唤:“大娘子且慢,妾身还有话要对大娘子说。孩子们,你们先出去一会儿。” 秦衍云又走到李氏身边,待屋里的孩子们都出去了,李氏才轻轻对秦衍云道:“多谢大娘子。我自幼家贫,父母早早把我卖给了人牙子,顾家的人又只当我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连我亲生的孩子们都不敢唤我一声娘。没想到临了,唯一能理解我的人,却是大娘子。” 秦衍云红着眼眶,说道:“这些年来,我的确是因为心怀芥蒂,不愿与你和孩子们亲近,天下没有女人会希望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我特意忽略你们,和你们保持距离。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你身不由己,被卖入侯府,又有什么过错呢,那些孩子们,更是无辜。” 李氏安慰道:“大娘子莫要内疚了,这些年来,我们过得很好。不瞒大娘子说,我刚来时,听说大户人家的主母多是好妒的,韩家、康家每年都要抬出来几具一尸两命的尸体,那时候,我还生怕大娘子您和韩家大娘子一样,是个容不下小妾的恶人。可后来我就明白了,您和他们不一样,您是个善良的好人,无论心里多吃味,也不会把气发在小妾和孩子身上。” 秦衍云却摇摇头:“我不是好人,我为了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丫鬟,害了你一辈子。你才是真正的好人,无论受了多大委屈,都没想过报复任何人。” 李氏却苦笑:“就算我想报复,又能报复谁呢?这个世上,到底谁是错的,谁是对的呢?” 秦衍云哑然,是啊,李氏这一辈子,到底是谁的错呢。上一次,她从未注意到李氏的存在,只一厢情愿地不愿意与旁人分享丈夫,因此高热晕厥,李氏抬姨娘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秦衍云听说,李氏以完璧之身嫁给了旁人,再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这一辈子,李氏顺利抬妾,生育了一长串孩子,却因为做了妾而痛苦一生。这当中,错的到底是谁呢?是那急着抱孙有后的侯爷夫妇,还是只和李氏生孩子却不肯给她真情的顾偃开,还是把李氏当做生孩子工具的自己?救了李氏,则秦衍月受苦,救了秦衍月,却害了李氏。秦衍云越发迷茫了。 而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尽量弥补时日不多的李氏。 于是她又对李氏说道:“李妹妹,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量满足。” 李氏欣慰地看着大娘子,说:“为人母亲,弥留之际,除了儿女之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秦衍云点点头:“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更加善待妹妹你的孩子们,绝不让他们受委屈。” 李氏也满足地点点头,安心地放下了一直紧握大娘子的手。 秦衍云带着哭腔,把孩子们唤回了屋内,让孩子们和李氏做了最后的诀别。秦衍云守在外间,防止旁人进来打扰他们。 红烛燃尽,蜡炬成灰,一层层流淌的蜡油,流不尽的眼泪一样。秦衍云困极,几乎要睡倒在桌子上,可突然之间,里间爆发出一阵哭声,是六个孩子在为他们的母亲哭泣。这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悲恸哭号让秦衍云瞬间清醒,或许是被屋里的哭声感染,秦衍云的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落下。 明明这辈子她想做个好人,明明她想弥补过去的遗憾,明明她想拯救所有无辜的人,可为什么,偏偏又要让她间接害了另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呢?李姨娘的这一生,谁又能偿还呢? 第133章 那一夜,李姨娘走了,她的身后事办的很风光,据说,是秦大娘子强烈要求为李姨娘好好办丧事。外人都称赞顾家不愧是积善之家,对一个小妾都如此有情有义。 而秦衍云和李姨娘的孩子们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宫中便传来另一个噩耗,静安皇后薨逝了。 秦衍云紧闭双眼,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 感谢在2024-02-02 22:39:58~2024-02-21 10: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083671 20瓶;桃夭其华 16瓶;57098875、小橘想要发发发、江不留行 10瓶;一枚威化饼干 5瓶;jidan、玛卡巴卡的小推车 2瓶;今天也要早点睡呀、母大王饶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无人生还番外2】大秦氏重生 中 ======================================== 与上一世一样,因静安皇后死的不明不白,武皇帝忧愤过度,性情忽转狂暴多疑,杖毙了许多宫妃婢女不说,还赐死了当时的皇贵妃,且要诛她全族。当时皇贵妃的族叔分掌户部,清算之下,查出户部欠有三百多万两的亏空,俱是多年来权爵功勋所为;武皇帝迁怒之下,竟厉行重罚,勒令半年内不还清的便要夺爵! 而宁远侯府,整整欠了八十八万两白银,这些银子,宁远侯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半年之内还清。 老侯爷这才如梦初醒,明白了秦衍云的高瞻远瞩,后悔不迭,悔恨没有早听秦衍云的话,早早收回投资,把户部的银子还上,保顾家上下平安。可如今说什么都完了,老侯爷一时间焦急悔愧交加,竟然一下子中风病倒了。 顾家全家一片鸡飞狗跳。这时,老侯爷一位知交老友来告,他江南老家曾来信说起过一事,海宁有一盐商,真真家财万贯,膝下只有一独女,正当妙龄,欲寻佳婿。 言下之意,只要侯府娶了白家的独女,即可用那白氏的嫁妆填补亏空。 收到消息以后,侯府又喜又为难,三个嫡子早就都已成婚,该如何是好,让人家为妾怕是不肯。 不劳顾府人操心,那好心的老友已托人去江南牵线搭桥,可海宁的白老爷是何等人物,他再心动侯府的尊贵,事关唯一女儿的婚事,也不会听信媒人的一面之词。他一生雷厉风行,几日后便赶赴京城,然后在一家茶馆见着了正在高谈阔论的五爷,又在红灯区门街口‘巧遇’了四爷,最令人愤怒的是,这两个他瞧不上眼的家伙,居然还是已娶了妻的。 而正房嫡子顾偃开,白老爷连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就在京城听说了顾偃开和原配发妻秦氏如何伉俪情深,恩爱非常的故事,把白老爷气了个倒仰。 连气带怒,回去后他就把媒人臭骂了一顿,表示此事就此完结,然后给了一句话:“瞎了你十八代祖宗的狗眼,老子的独养女儿岂能给人做妾!” 于是,又和上一次一样,侯府众人把心思打到了秦衍云头上,让秦衍云暂时与顾偃开合离,秦衍云的婆母赌咒发誓的保证,只是暂时和离,回头就重新迎娶她。 此时秦衍云心里非常明白,侯府看似面临天塌的危机,但只需拖延些时日,只要熬到武皇帝驾崩,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可惜这时候她没法向顾家人解释,武皇帝命不久矣,宫中太医早就断言,以武帝的身子,活到七老八十没有问题,顾家肯定不会相信“武帝命不久矣”这种没凭没据的话,而且这番话有大逆不道的嫌疑,万一不小心传扬出去,被外人有心发散,说不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衍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婆母,只说要与顾偃开单独商议。宁远侯老夫人一脸复杂地盯着顾偃开,终究还是屏退了所有人,允许秦衍云和顾偃开单独商议。 秦衍云望着惴惴不安,不敢面对妻子眼睛的顾偃开,终于开口劝道:“夫君,你如今已官至左军都尉,无论当今圣上还是太子,都对夫君颇为器重;即便没了侯府的爵位,夫君的前程总是有的。即使还不出银子,朝廷最多只会夺爵抄家,把顾家贬为庶人,但我这里还有一笔嫁妆,是朝廷抄不走的,只要夫君上进,继续为朝廷效力,只消熬过最艰难的几年,我们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听到妻子的话,坐立不安的顾偃开把头垂得更低了,面色晦暗,低声道:“与咱们有亲的荣国公府,今晨已被抄家没产,家人贬为庶民,情景凄苦。倘若只为了我们夫妻二人,自然可以徐徐图之,可是,我们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有弟妹……” 看着顾偃开的反应,秦衍云心中已有了答案,“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舍弃我,保全顾家的爵位,保全你的父母和弟妹的荣华富贵,更是保全顾家那块祖传的丹书铁券。” 顾偃开更加无言以对。 什么恩爱不移,什么深情不渝,在现实赤裸裸的利益面前都要低头,即使顾偃开,也不例外。早在上一次,秦衍云就已经看清,他是什么人了,这一次,秦衍云也没对顾偃开抱多大希望,能劝就劝,不能劝就算了。这个丈夫,秦衍云可以不要,但是,白氏也不能进门。 上一次,白氏如愿嫁入顾家,但婚后没几年就难产血崩而亡,如果白氏这次没有嫁入侯府,或许就不会再英年早逝,这可是两条人命!毕竟人命关天,秦衍云觉得,能救则救吧。 第134章 只听秦衍云又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娶白家姑娘,我且问你,你对白家和白家姑娘,到底了解多少?你真的知道白家的底细吗?” 听到“白家的底细”几个字,顾偃开严重流露出一丝惊慌,秦衍云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偃开眼中的惊慌,心下已经明白了,顾偃开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听秦衍云将那白家的底细娓娓道来:“那盐商白老爷乃是海上跑船出身,从底层起奋斗,攒了些本钱后上岸,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打通了官场脉络后,竟做起盐商来!黑的白的都捞过,二十年累积下来,攒下万贯家财,如今膝下只有一女白小姐……” 秦衍云所说,与真实的情况分毫不差,顾偃开不禁问道:“我以前只当你只爱琴棋书画,没想到你竟也手眼通天,早早就把白家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顾偃开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一样,原来秦衍云也是个有心机的。 秦衍云却面不改色,继续直视着顾偃开:“这些消息,在海宁并不是秘密,白家乃是海宁的大户,生意遍布整个海宁,只要派人稍加打听,便能知晓详情。既然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查出来,顾家定然也能查出来,既然你已知道白家的钱不干净,你还要坚持娶这位白小姐吗?” “海宁虽是富庶地界,但短短二十年,就能从白手起家积累到百万家财,可见白家搜刮的手腕何其狠辣。与虎谋皮者,他日必为虎所嗜。你当真不怕顾家娶了白家小姐以后,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顾偃开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秦衍云的问题:“衍云,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待侯府缓过气来,我一定重新娶你一回!” “荒谬!”秦衍云几乎气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丈夫怎么能娶两个妻子!你是打算等那白姑娘进门以后再过河拆桥把她休了,还是要把她害死!” “把她害死”这句话刚脱口而出,秦衍云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上一次,她始终不同意合离,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就这么“恰到好处”地离世了,即使她产后体弱,心力交瘁,承受不住打击,这骤然的死亡,也未免太过蹊跷。所以她死后阴魂不散,一直徘徊在顾偃开身边,也是为了查清楚,自己当时死亡的真相。 可顾偃开仿佛看不到妻子之死的任何疑点,没有怀疑,没有调查,匆匆迎娶了那位白氏,从此,秦衍云的死亡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人提起。 如果上次自己的死,不是意外呢? 更蹊跷的是,白氏入门不到几年,也稀里糊涂地死去。 宁远侯府短短几年没了两位夫人,外界却把脏水都泼到了两位夫人的头上。 有人说,是当时白老爷向白家提议迎娶白氏为偏房,可白家偏不肯答应,定要做正室,威逼之下,生生逼死了头位秦大娘子。 也有人说,顾偃开本就思念秦大娘子,白大娘子脾气又急躁,在宁远侯府里处处不如意,两人便更加不睦,白大娘子怀第二胎时和顾偃开吵了一架,早产,血崩而亡。 有人埋怨白大娘子盯上了侯夫人的位置,鸠占鹊巢,生生逼死了秦大娘子,有人刻薄秦大娘子死了还要害人,留着的成日里在顾偃开面前挑拨离间,间接害死了白大娘子,可两个女人的死亡,最大的受益者侯府,却仿佛隐身了一样,踩着两个女人的血肉,一路兴旺发达。 上一次,秦衍云不明不白突然暴毙,这一次,她大胆猜测,如果她一直不同意合离,侯府会不会也适时地让自己“去世”呢?秦衍云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想死,而且,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到底是顾家的人,还是白家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眼下对秦衍云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不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好,我同意合离。” 顾偃开没想到妻子会突然干脆利索地同意,骤然睁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这一世,在秦衍云签完合离书后,老侯爷又是马不停蹄派人去海宁提亲,而白老爷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亲自来京城相看。 上次秦衍云和顾偃开远在西南边境,海宁到西南,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不便带上白小姐,是以只有白老爷一人前去相看,这次顾偃开住在繁华的京师,所以白小姐也得以同白老爷一同上京,共同相看姑爷。 这一次,白老爷相中了,他一辈子火眼金睛,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从未看走过眼,因此断定顾偃开是个品性正直,端正良善,勇武果敢的大丈夫,可堪良配。虽然前头合离了一个老婆,但也无妨,休妻合离又不是稀罕事,他也死了俩老婆,这不也好好的嘛,该找相好找相好,该纳妾纳妾。听说女婿和前头夫人情深意重,那也不要紧,再怎么夫妻情深,不还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嘛;待他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天长日久,过去的事总会淡的。 白小姐躲在屏风后偷偷窥视未来的新姑爷,微笑不语,丫鬟从白小姐的神色看出,白小姐,也相中了。 既然两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那婚期也就迅速排上了日程,毕竟对顾家来说,早一日成婚,就能早一日解决侯府的危机。白家也怕夜长梦多事态有变,到手的侯夫人又飞了,故也开始着手紧锣密鼓地办理婚事。 这一日,白小姐正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逛街游玩,她虽锦衣玉食长大,但海宁毕竟不比京师热闹繁华,因此不由得玩得花了眼,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白小姐却仍意犹未尽,不愿回家,所以遣了个小丫鬟回去知会父亲一声,自己则带着仆妇下人们,去附近的樊楼用午饭。 第135章 偏偏不巧,今日樊楼的包厢都满了,白小姐虽心有不满,也只得坐到大厅里用饭,可刚坐下,就有一锦衣华服的陌生妇人上前搭讪问安:“白姑娘好!” 说完这句话,那妇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白小姐对面,白氏的丫鬟刚要出声呵斥,白小姐却摆摆手,屏退了丫鬟。 白小姐命人沏了一盏碧螺春,隔着茶碗里氤氲的白色热气,抬眼望向对面的妇人:“秦大姑娘好!秦大姑娘今日特来拜会,恐怕不只是途中偶遇,想同我共进午膳这么简单吧!” 秦衍云有些惊讶:“白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还未自报家门,你便猜到了我的身份。”秦衍云虽已为人妇十年,但如今合离归家,外人只能再称她为“秦大姑娘”,看来这位白小姐,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傻白甜,原来她早就就把顾家和秦家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白小姐微微一笑:“我刚来京城不久,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秦大姑娘一见我面便脱口而出称我为白姑娘,且观秦大姑娘相貌衣着、言谈举止,必是宁远侯府大房公子前任的妻子秦氏无疑。”白小姐说出“前任”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然后,白小姐继续胸有成竹地笑道:“若是秦大娘子想劝我不要嫁入宁远侯府,那就不要白费心思了。我理解秦大姑娘心中不甘,从堂堂宁远侯府总府一夜之间沦为下堂妻,自己的夫婿即将另娶他人,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难过。但天底下夫妻,讲求的是缘分,你与侯府大公子无缘。如今一别两款,各自欢喜。秦大姑娘才貌如此出众,日后未必不能另觅得佳婿,何必非要巴着一个宁远侯府不放呢。” 秦衍云却反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的父亲白老爷教你的?” 白小姐微微皱眉:“父亲教的,和我自己想的,又有什么区别。儿女婚嫁,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素来疼爱我,这门婚事是父亲精挑细选的,父亲绝不会在婚事上坑害了我。而且,我们白家可是在顾家和你合离以后才谈婚论嫁的,这门婚事也是顾家上赶着求来的,顾家弃了你是顾家对你无情无义,可我们白家却没做错什么。” 秦衍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道:“白老爷精挑细选的婚事,就是让你还没过门,就当七个孩子的后妈?” 白小姐反诘:“秦大姑娘在侯府时,岂不也是做了这七个孩子的母亲?不过是照顾七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而已,秦大姑娘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白小姐示意丫鬟,为秦衍云斟满一杯茶,又开口道:“我知晓秦大姑娘不是恶人,我早已打听过,这些年来,秦大姑娘对那妾室李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极好,连那李氏的丧礼也办的妥妥帖帖。秦大姑娘放心,秦大姑娘如何对待那七个孩子,我便如何对待。” 秦衍云又无语了,本以为这七个庶子女能让白家有所顾忌,原来这位白小姐真的能心甘情愿当七个孩子的后妈。却又问道:“如果他不爱你呢。你可知晓,他娶你,是为了什么?”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女人都心知肚明。 白小姐却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一笔银子。可那又如何,侯府拖欠朝廷巨款,是侯府的命数,也是你们的命数。我得以靠着一笔银子变成侯夫人,却是我的命数。既然天命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又为什么不抓住呢?自古天底下夫妻,鲜有一开始就一心同体的,多半是相处时间长了,才慢慢日久生情,何况本小姐如花似玉,又整整比你小了十岁。哪里就比你差了?” 秦衍云冷笑一声:“从一个商户之女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夫人,这个诱惑,的确是不小。可白小姐坚持嫁入侯府,恐怕不止是为了抓住这个一跃龙门的机会吧” “我之前就奇怪过,为什么白老爷年龄这么大了,却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为什么白老爷两位夫人,全都不明不白离世。所以,我特意派人去了一趟海宁?” 白小姐神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如今她已是未来的侯夫人,无需再怕什么。 只听秦衍云继续说道:“你其实并非白老爷的独生女儿,你上头曾经有过好几个哥哥姐姐,可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死于仇家之手。” 白小姐依旧强装镇定:“我是有几个哥哥姐姐惨遭不幸,难道白家的不幸,可以当做你们这些所谓高门贵女的谈资吗?” 秦衍云摇摇头:“自然不是,我从未把白家的不幸当做什么谈资。如果你们白家只是普通的本分生意人,又何来那么多赶尽杀绝的仇家?只怕白老爷经手的生意,并非那么干净吧。自从你的哥哥姐姐都惨遭不幸以后,你的父亲白老爷便吸取教训,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周围严防死守如同铁桶一般。因此他更不敢轻易让你嫁人,生怕失了他的保护,还会有人害你。而保护你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你嫁入一个足够高贵体面的人家,让那些仇家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白小姐的眼睛明显晦暗了一下:“父亲做过什么,又与我何干,本小姐手上可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过。侯府也不会让一个不清白的侯夫人进门。我知道秦大娘子心有不甘,这样吧,听说这些年东昌侯府也不好过,我再出十万两赔给秦大娘子,日后我们两清,也请秦大娘子日后谨言慎行,不要在外胡言乱语,免得被人说,秦大娘子见不得人好,凭空污蔑侯府之人清白。” 第136章 说完,便转头唤丫鬟:“春桃,你去永宁钱庄,以父亲的名义支取十万两银票……” “不必了!”秦衍云高声打断了白小姐的话:“白家的钱,我不需要。我怕今日与虎谋皮,来日必为虎所嗜。” 听到秦衍云把白家比作恶虎,方才还矜持有礼的白小姐顿时火冒三丈。“你!你敢羞辱白家!白家可是整个侯府的救命恩人!” “非我羞辱白家,而是白家自辱,你们白家到底做过什么,想必白小姐比我更清楚。在下言尽于此,还请白姑娘慎重考虑这门亲事!告辞!”说完,秦衍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樊楼。 白小姐看着秦衍云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突突地疼。旁边丫鬟忙上前安慰:“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下堂妻,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被小侯爷抛弃了……” 一个月后,顾家和白家的婚事如期进行,虽是二婚,未能大操大办,但也算热闹喜庆,白家三船五车的嫁妆也随着白小姐一起抬进了顾家的门,顺利解决了顾家的燃眉之急。 和上一次远在西南的低调婚姻大相径庭,这次顾偃开合离再娶,并迎娶了一个商户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宁远侯府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上次那场在西南办理的婚事,顾家就是怕丢人现眼,所以京中诸家亲朋都不曾邀请,而白氏去世以后,顾偃开为了掩盖白氏的存在,更是有意无意引导众人,顾廷烨也是小秦氏所出。可这一次,无论顾家想如何低调行事,都是瞒不住了。 食得咸鱼抵得渴,既然顾家做得出,就应该承受。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又是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来,秦衍云一直时时留意打听着宁远侯府的消息。上一次,因为秦衍云离世,顾偃开便把痛失所爱的所有怨恨和愤怒都发泄到白氏身上,白氏莫名被泼了一身脏水,不幸早逝。这辈子,虽然秦衍云好好活着,但顾偃开依旧没有和白氏成为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顾偃开虽是一介武夫,却只爱温柔娴静、才华横溢的美丽女子,就如秦衍云那般。而白氏出身商户,从小风风火火,脾气又急,两人本就性格不对付。 加上这门婚事一度让顾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娶商家女为侯夫人,乃是顾家的奇耻大辱,白夫人的存在是昭显顾家曾陷入绝境的标志,因此顾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待见白氏,就连已经出嫁的小姑子杨顾氏都能欺负白氏。 那时小姑子杨顾氏连生了两个女儿,眼看庶长子一日日大了,婆家婆母厉害,几个妯娌又都不省事,她身为长媳有万般难处。偏偏顾偃开又娶了这么个不登对的夫人,夫家明里暗里多少嘀咕嘲讽,便是吃饭菜淡了些,都会叫人打趣“大嫂当家也太节俭了,不如跟你娘家嫂子家要些盐回来”,然后狠狠笑上一顿。杨顾氏素来心高气傲,不愿解释,只能强忍着赔笑脸。 她晓得顾偃开为难,秦衍云可怜,娘家父母也是无奈之举,便一腔无处宣泄的怨愤都扑向了白氏。 白氏受了万般委屈无处诉所,只能期盼早日生下嫡子,好好在侯府扬眉吐气一把。 她的运气也确实不错,仅仅一年多就一举得男,顺利生下了虎头虎脑健康活泼的大胖小子顾廷烨。顾偃开和白氏的关系,也因为嫡子的降生而缓和了不少,侯府上上下下,上至公婆妯娌,下至小厮仆妇,都不得不因为嫡子的降生而高看白氏一眼。 白氏此时方能缓了一口气,暗叹父亲说的果然没错,只要生了儿子,就不怕在侯府站不稳脚跟。 既然生儿子那么有用,那就还得继续再生,白氏想着,顾廷烨可是有七个庶出的哥哥姐姐,日后长大,万一庶兄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顾廷烨多一个嫡亲兄弟,也能多一份助力。 因此不久之后,她又再接再厉,顺利怀上了第二胎,侯府还未从嫡子诞生的喜悦中走出来,又传来了主母怀孕的好消息,对老侯爷夫妇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二老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妯娌叔叔也不敢再欺负白氏,侯府上下一片其乐融融,欢欢喜喜。 只有李氏所生的一个庶女烁姐冷不丁说了一句扫兴的话:“可是,女人生孩子太多,是会死的,姨娘生我的时候,胎位不正,差点一尸两命,后来,姨娘因为生孩子生太多,生坏了身子,早早没了。”烁姐话音刚落,老侯爷就气得暴跳如雷,说什么都要对烁姐家法伺候,多亏白氏及时上前说情替烁姐解围,说孩子还小,童言无忌,以后慢慢教导就好了,老侯爷才看在身怀六甲的儿媳妇的面子上,免了烁姐这顿皮肉之苦。 烁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记着秦衍云离开时对自己的嘱托。是以几个月以后,白氏第二胎开始有早产的征兆时,她第一时间遣了心腹丫鬟去东昌侯府找秦衍云报信,秦衍云听后,马不停蹄地带着大夫闯上了顾家的大门,非要亲自盯着白氏分娩不可。 顾偃开看着被烁姐领进来的秦衍云,气得脸几乎变了形:“侯府生孩子,你来添什么乱!” 秦衍云此刻也心乱如麻,一心扑在屋里徘徊在生死关头的白氏身上,生怕她这次又血崩而亡,只得对顾偃开搪塞道:“听说白大娘子快生了,我怕她有事,所以特意找了个妇科圣手帮忙接生。”秦衍云想的是,上一世,大抵是西南缺医少药,白氏才没救回来,所以这次她早就寻好了会接生的名医,只等这个时候救人一命。 第137章 顾偃开却更生气了:“顾家的大娘子生孩子,关你们秦家什么事,难道我们顾家不会请大夫吗?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别添乱了!” 秦衍云也怒了:“人命关天,直到现在你们顾家的人都没请来大夫,我好心带大夫来接生,你若是还想保住他们母子性命,就应该让大夫先进去看看。” 顾偃开却依旧伸手撵人:“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看着顾偃开的神色,秦衍云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上一次,还有这次,白氏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顾偃开有意为之。是顾偃开故意在白氏月份大了以后和白氏吵架,致使白氏早产,也是顾偃开故意拖延找大夫的时间,生生拖死了白氏。 没办法了,秦衍云只好寄希望于如今的顾偃开对自己还有几分情义,出言威胁道:“顾偃开,我告诉你,今天你夫人生产在即,我带着大夫上门,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如果白大娘子今天出了事,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们秦家故意和你勾结,害死了白大娘子。你们顾家过河拆桥,为了银子把人骗进来,又故意把人害死。” 顾偃开震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秦衍云继续说:“我现在已合离回了秦家,完全仰赖娘家的兄嫂生活,若我背上杀人犯的污名,即使官府没有判我杀人之罪,我也坏了秦家的名声,恐怕娘家兄嫂会为了秦家的声誉,逼我一死了之。倘若白氏女今日真的出事,我也活不下去,顾偃开,事到如今,你还要拦着大夫吗!” 看到态度坚决的前妻,想起过去恩爱的十年时光,顾偃开的态度终于软化了,挥手撤去了拦在产房门外的下人,大夫立马背着药箱进了产房的门。 顾偃开和秦衍云则守在门外,门内则不断传出白氏生产时痛极的哭喊声,顾偃开内心千头万绪,复杂不已,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秦衍云会来掺一脚。 秦衍云则一面记挂着屋内的白氏,一面很把之前对顾偃开的种种疑惑都问个清清楚楚,却又近乡情怯,害怕知道那个残忍的真相。纠结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今日白大娘子陷入险境,是你故意安排的,对吗?” 顾偃开立马矢口否认:“一派胡言!那里面是我的妻儿,我为什么要害他们!” 秦衍云却直视着顾偃开的眼睛,淡淡地继续问道:“我想听的是实话,你我好歹夫妻十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愿同我实话实说吗?” 顾偃开还想继续撒谎,可看着妻子含泪的双眸,他莫名地突然一阵心软,终于吐露了实情:“是……” 秦衍云眼中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为什么,那是你的妻儿啊,是活生生两条人命啊!” 二人的对话被突然出现的宁远侯夫人打断:“当然是为了你!你还记得当初合离时顾家对你的承诺吗,日后一定重新娶你一回,可你今天偏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看你真是脑子糊涂了。” 宁远侯府如今的主母,老侯爷的夫人,秦衍云曾经的婆母,听到白氏难产和秦衍云带人上门的消息,便马上意识到秦衍云要坏事,急忙赶过来,却刚好看见秦衍云质问顾偃开的一幕。 秦衍云看到从前的婆母,却并未行礼问安,反而冷笑道:“为了我,别给你们脸上贴金了,恐怕是因为海宁的白家吧。” 看着前婆母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秦衍云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从一开始,白氏女嫁入顾家就是一个圈套,海宁白家虽然家财万贯,但这当中有不少是见不得人的脏钱,所以白家不敢轻易把女儿嫁人,正好宁远侯府急需一笔银子,你们一拍即合,让白氏女用银子换一个侯夫人的身份和下半辈子的平安。” “可惜白老爷忘了一句话,民不与官斗。你们收了白氏女的嫁妆,却又怕白老爷犯的案子日后东窗事发,清算起来,波及侯府,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让白氏女‘早逝’的准备。生产就是一个女人的鬼门关,趁着女人生产的时候下手,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宁远侯夫人急忙反驳:“你胡说,顾家要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又何必让她平安生下头一个嫡子。” 秦衍云目光灼灼:“让她生下头一个嫡子,才能在她死后,把她的嫁妆名正言顺地留在顾家。所以,你们才会等到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才下手。” 宁远侯夫人更急了:“你口说无凭!休得信口雌黄!小心我去开封府告你一个毁谤公侯之家之罪!” 秦衍云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了:“我是没有证据,但是我已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去了白家,在白家的人到来之前,我不会离开宁远侯府。这段时间里,只要白大娘子出任何事,我就是最好的人证,顾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清白,到时候就去公堂上辩个是非吧!” 听到要上公堂,宁远侯夫人也急了,“你说你是不是傻呀!她是抢了你相公的敌人,是她害你丢了宗妇的位置,你还护着她!等她一死,对外报个难产血崩,谁都不会怀疑。再过几年,等风头过了,偃开再娶你一回,到时候,不管银子还是地位,你就什么都有了。反正那海宁白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必为她操心。” 秦衍云厉声反驳:“海宁白家不是好人,难道骗人钱财,害人性命的顾家就是好人了吗?我早就说过,与虎谋皮之人,日后必为虎所噬,以前我还以为,白家才是那只食人的恶虎,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顾家才是那只真正的吃人猛虎。” 第138章 “不!说是恶虎还抬举了你,虎毒不食子,可你们顾家,竟然连自家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听着房中白氏越来越微弱的哭号声,秦衍云又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继续质问道:“衍云斗胆,想问宁远侯夫人一句话:倘若当日衍云坚决不肯答应合离,衍云是否就会同这屋里的白大娘子一样,不明不白死在顾家!” “你!”宁远侯夫人气急,抬手就要打秦衍云,手掌高高举起,秦衍云却直视着前婆母,眼中毫无惧色。 上一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始终是秦衍云的一个心结,这辈子,得罪顾家也好,被打也好,她一定要给自己讨个说法,一定要知道,当年的真凶,究竟是谁! 巴掌刚要落下,却有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宁远侯夫人的手腕。 “偃开!你敢为了这个女人忤逆亲生母亲。”宁远侯夫人恶狠狠地盯着上前阻止的顾偃开。 顾偃开却垂下了头,低声解释道:“母亲,不是儿子故意忤逆,可你要打人,总得有个说法,从前衍云是顾家的儿媳,您是长辈,您要打要骂,都随您便。可她现在已经和儿子合离,是秦家的女儿,是外人,她便轻易打不得骂不得。” 宁远侯夫人气结,但也只得放下了手,“既是她秦家的女儿,与我顾家无关,那就让下人送客吧,我们宁远侯府今日不欢迎秦家的人。” 秦衍云听了,却索性耍起赖来:“我不走,在白家的人来之前,我哪里也不去。” 宁远侯夫人打了个手势,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会意,走上前就要把人拖出去,秦衍云只好又高声喊道:“把我拉出去可以,我前脚出了宁远侯府,后脚就去开封府,告你们宁远侯府草菅人命要害死白大娘子,让官府的人来看顾白大娘子,到时候看谁更丢人!” 双方正僵持间,突然从产房里传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随即便是稳婆嘹亮的贺喜声:“恭喜老爷,贺喜老夫人,白大娘子喜得一位千金!母子俱全,大小平安!” -------------------- 感谢在2024-02-21 10:43:43~2024-02-22 19: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林 6瓶;微微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无人生还番外2】大秦氏重生 下 ======================================== 秦衍云放松地躺在家里的床上,床单被褥虽然半新不旧,但都是素日里睡惯了的,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到十分惬意。这几天,她累极了,现在终于可以放下悬着的心,好好休息一下,可别人偏偏不给她休息的机会,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下人来报:“二姑娘秦衍月回门求见,请大姑娘务必见二姑娘一面。” 秦衍云听了,连忙起身,命人请秦衍月进来。秦衍月自从嫁人以后,夫婿家中琐事繁多,公婆又严厉,做媳妇的想出门一趟并不容易,这次突然上门,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是不是她夫家出事了?秦衍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姐姐,你糊涂啊!”秦衍月刚迈进秦衍云的房门,便高声埋怨起姐姐来。“你在顾家救了那个商户之女的事,全京城都传遍了!你怎么那么傻呀!只要那个低贱的商户之女死了,过个几年,再让世子娶你一回,你还是尊贵的侯府宗妇,可你这么一折腾,咱们秦家什么都没了!” 听了这番话,秦衍云对这个妹妹很无语,本来还以为她上次是因为经历坎坷,生活不幸,才误入歧途,没想到她这辈子也这么心术不正,打起了让姐姐踩着别人的性命上位的心思。忍不住教育道:“特意上门,就为这点事啊。什么叫‘秦家什么都没了’?秦家不是还好好的嘛。我救人一命,哪里是糊涂了,若是见死不救,才是真正的糊涂。” 秦衍月听了,气得直拍脑门:“姐姐,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秦家如今的境况,姐姐不是不清楚,从前姐姐吃穿用度如何?现在姐姐在娘家吃穿用度如何?就说姐姐房里这壶又苦又涩的劣茶,连我都喝不下去,以前姐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只要那个商户之女一死,姐姐重新和宁远侯府结亲,就能重新过回原来锦衣玉食的日子……” 秦衍云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还能凭借着东昌侯府和宁远侯府的姻亲关系,时常让你姐夫贴补秦家,提携秦家人,对不对!”这些话,秦衍云刚回到秦家时,就听嫂嫂唠叨过一遍了,看着嫂嫂既恨铁不成钢又恼怒的眼神,秦衍云却并未动摇内心的想法。 “对!对!”秦衍月激动地一拍大腿,“姐姐你这不是什么都清楚嘛!那你为什么还要自毁前程呢?” 秦衍云紧盯着妹妹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因为那是两条人命!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地位尊荣,就踩着别人的性命上位。” 秦衍月听了直皱眉,嘟囔道:“是顾家要杀人灭口,又不是咱们秦家要害死他……咱们秦家就算见死不救,也不能说成是踩着别人的性命上位吧。再说了,当初白家是怎么对咱们秦家的?那白氏才叫踩着姐姐上位。” 秦衍云眼中澄澈明净:“别人怎么做,我不管,我只知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没法对一个产妇两条人命见死不救,救了他们,我才心安,这就够了。” 秦衍月觉得姐姐简直冥顽不灵,气得脸圆嘟嘟的,活像一个小包子。秦衍云看了觉得既好笑又有些担心,好笑妹妹这气嘟嘟的样子可爱极了,又担心妹妹心术不正,再像上次一样走了歪路。“衍月,你仔细想想,即使我这次见死不救,放任白氏死在顾家,以顾偃开对我的情义,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把我娶回顾家。到时候,哥哥嫂嫂也巴不得再收一笔聘礼,再重新和宁远侯府变成亲家,他们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把我嫁回去。” 第139章 秦衍月点点头:“对呀,宁远侯府重新娶你一回有什么不好,你们本来就是恩爱夫妻,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到“有情人”三个字,秦衍云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一下:“你这才叫糊涂,顾家既然能害死一个宗妇,就能害死另一个宗妇,我若真的再嫁过去,你焉知我日后不会和白氏一样,被顾家生生害死。” 秦衍月不解:“可是你和白氏不一样,你和世子是真心相爱,世子对那白氏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秦衍云摇摇头:“我和白氏,并没有什么不同,顾家能对白氏下手,就会对我下手;顾偃开能狠心与我合离,来日也会狠心舍弃我的性命。衍月,你要记住,与虎谋皮者,必为虎所噬。心术不正者,必自食恶果。” 秦衍月嘟囔着嘴:“知道了。每次来见姐姐,都要被姐姐教育,好像是我专门来听训的一样。” 秦衍云无奈扶额,她也不想总是教育妹妹,可她实在太害怕妹妹像上次一样,误入歧途,做了坏事,最终得了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可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一遍遍教导妹妹罢了。 “别总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这些日子,在夫婿家过得如何?”秦衍云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秦衍月露出不豫的神色,抱怨道:“还能如何,左右不过是那样。我原以为,能嫁一个和姐夫一样爱你的夫婿,可嫁人以后才知道,天下真情夫妻少,凑合过日子的多。哪怕是门当户对的夫妻,也不过如此罢了。” 秦衍月紧皱眉头,絮絮叨叨抱怨着:“他家家大业大,人口又多,当家媳妇要理家,事事繁琐,上上下下都要我操心,公婆年迈,日日都要我亲自伺候在前。夫婿要生儿子,我就得牟足了劲想办法多下几个带把的。整日忙碌没有一天得闲。偏偏我那夫君还不省心,贪花好色,连纳了好几个小妾。每每我有抱怨,婆家便要说,‘你那体弱多病的姐姐都坚持要侍奉公婆,为了在公婆面前尽孝,都累晕倒了。你身强体壮,更要以你孝顺的姐姐为榜样,多在公婆面前尽孝。’” 秦衍云一边听一边皱紧了眉头。却又听妹妹抱怨道:“我不喜夫君纳妾,他家又说,‘你那姐姐姐夫夫妻何等恩爱,可你姐夫还不是照样纳妾。我们勋贵人家历来重视子嗣,你姐姐家的小妾生了那么多孩子,你姐姐都能好生待他们,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姐姐一样宽宏大度呢?’” 秦衍云的脸色更差了,明明嘴里塞的是齁甜的桃酥,秦衍云却觉得嘴巴里苦得厉害。只得捧起茶杯喝茶,掩饰脸上的表情。 秦衍月却似乎没有察觉姐姐脸色的变化,仍旧抱怨不止,仿佛要趁此机会把在夫婿家的所有不痛快都要发泄出来,“……当初说是和他家门当户对,这倒也没说错,他家跟秦家一样,面上光,里面就剩个空壳子了。现如今,他家居然还把心思打到我嫁妆的头上来……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秦家做一辈子老姑娘得了……” 秦衍云知道,妹妹这是在抱怨,抱怨姐姐刻意打造的“贤惠”人设,却变成了攻击妹妹的一把利剑,每每妹妹“不贤”,夫家便要拿那个打出了“贤惠”名头的姐姐说事,让秦衍月一次次受委屈,忍让…… 可明明她这辈子已经为秦衍月铺好了所有的路,明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着想,为什么妹妹,她还是过得不幸福呢。 此时此刻,秦衍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她在婆家贤惠、恭顺、不争不抢、不妒不忌,的确为秦家女儿打造了一个好名声,结果就是给秦衍月吸引来了这样一个“吃人”的人家,他家听说了秦衍云的“贤名”,一开始就是冲着一个身体健康,好拿捏,又好欺负的儿媳妇来的。 秦衍云又想起上一次她徘徊在侯府时,听说过的盛家的故事,盛华兰为了给妹妹们打造好名声,在婆家忍让十年,可结果呢?除了自寻夫君的墨兰以外,盛家的如兰和明兰找的夫君都不甚好,文言敬不但家底薄,用着如兰的嫁妆,而且纳妾、婆婆又刻薄、看不起如兰生的女儿……正如这一世的秦衍月的遭遇一样;而明兰呢,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两次生孩子,差点连命都没了…… 盛华兰为妹妹们做了一个受气包榜样,吸引来的必然是想要受气包儿媳妇的家庭,可惜秦衍云这辈子明白地太晚了。原来她这一辈子,又做错了。 秦衍云正内疚间,忽然有人来报:宁远侯府白大娘子送上拜帖,请秦大姑娘过府一叙。 秦衍云又一次踏足了宁远侯府的大门,这次由于带了拜帖,一路十分顺利,并没有下人为难。想必是白氏提前打好了招呼。想到白氏恢复地如此快,秦衍云也为白氏感到欣慰,至少,她还救下了两条人命。 但行至垂花门时,忽然有一个端着茶盘的小丫鬟一脚跌倒,摔在了秦衍云身上,弄脏了秦衍云的大红石榴裙。秦衍云顿时觉得心疼不已,她合离以后日子并不好过,这条裙子已经是她少有的新裙子了。 但抬头一看那丫鬟,她又生不起气来,那丫鬟身形极小,一团孩气,眼下正看着碎裂的茶盏,抽抽噎噎,不知所措,秦衍云一时不忍,反而躬身扶起那小丫鬟,拿出帕子为丫鬟擦净了脸蛋,又定睛一看,这小丫鬟眉眼竟然像极了玉香,便试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你母亲是谁?” 第140章 小丫鬟扭扭捏捏不敢回答,旁边另一个年龄大一些的丫鬟连忙替她回答秦衍云的问话:“她叫燕儿,今年六岁,是侯府的家生子,她娘叫邱玉香。” 秦衍云听后,猛然瞪大了双眼,她果然是玉香的孩子,可仅仅六岁的孩子就送来当丫鬟,玉香怎么舍得?便又问道那个大一些的丫鬟:“我记得邱玉香嫁了一个得力的管事,按说即使要让孩子进府里伺候,也不会这么小就送进来……” 那丫鬟继续答道:“去年她娘死了,生第四个孩子的时候血崩,一尸两命。今年年头他爹娶了后娘,后娘嫌燕儿在家里光吃不干,就送过来当小丫鬟了。” 秦衍云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上一世玉香变成了邱姨娘,邱姨娘的独女顾廷烟远嫁福建,邱姨娘因为思念女儿积郁成疾,不幸早逝,为什么这一世邱姨娘还是无法避免悲剧,甚至走得比上一世还要早。 此时秦衍云才明白过来,邱姨娘既然能因为思念女儿早逝,想必身体素质并不算好,这样的身子,让她操持一大家子,又要频繁生儿育女,如何能不耗损过度,早早去世呢? 秦衍云又仔细端详了燕儿,心头又忍不住涌上一阵心酸,上一世的顾廷烟,虽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但起码生下来就是主子,承欢于亲生母亲膝下,衣食无忧,更不用伺候人。这一辈子的燕儿,年龄这么小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下人生活,那小小的手上布满伤疤烫痕,分明是端茶盘杯皿的时候烫出来的。 直到走进白大娘子的院子,秦衍云心里还是木木的,无论玉香还是李氏,她们做妾是无情无爱,受苦一生;嫁给普通人,劳碌操持,生儿育女,一样是受苦一声。玉香的女儿,上次远嫁,没有娘家庇护;这辈子却小小年纪就做了奴才,还远不如上一次的人生。秦衍云懊恼不已,为什么总是拯救不了她们的人生呢。 “秦大姑娘!秦大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丫鬟的一声声呼唤终于让秦衍云回了神。秦衍云这才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件厢房里,一个丫鬟正拖着一件崭新的绣金线缂丝大红石榴裙,预备给她换上。“秦大姑娘莫见怪,都是家里丫鬟没管教好,弄脏了秦大姑娘的衣裙,这条裙子是我们大娘子从没穿过的,望秦大姑娘莫要嫌弃。” 秦衍云连忙推辞:“这条衣裙太贵重了,你给我换一条普通的干净裙子就好。那个丫鬟也不要为难她,原是我不好,看不清路,撞到了她。” 那丫鬟又道:“秦大姑娘是我们大娘子和小姐的救命恩人,若是白大娘子知道我们怠慢了秦大姑娘,一定会罚我们。请秦大姑娘莫要再推辞了。” 秦衍云听了,觉得有道理,便依言换上了这条崭新的裙子,才随下人去卧房见白氏。 刚看到秦衍云走进房门,白氏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热情招呼道:“恩人快请坐,常嬷嬷,快给恩人上茶。”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很快端到了秦衍云身旁的案几上,秦衍云端起来看了看,是一个天青汝窑茶碗,里面是颜色红亮、冒着香气的金骏眉。 秦衍云又看向床上的白氏,白氏虽然因为没出月子,头上还包着包头,身体也有些虚弱,但观其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丰满了不少,看来恢复得不错。刚才因为玉香和燕儿而盘绕在心头的乌云此刻也消散了些许,至少,她救了白氏和她的女儿。 此刻白氏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白氏对秦衍云没有了任何敌意,心中只有感激和愧疚。“上次生产时的事,常嬷嬷都和我说了。要不是恩人,恐怕我们母女俩都要命丧此地。你是一个好人,你之前劝我的那些话,都是真心为我好,是我对不起你……”说着,便流下眼泪,不知是因为见到恩人而激动,还是因为自怜而哀伤。 秦衍云忙安慰道:“白大娘子不要伤心了,月子里不能流泪伤心的。其实白大娘子该感谢的人不止是我,还有一人。” “谁?”白氏好奇地问。 秦衍云说出了一个让白氏意想不到的名字:“烁姐儿” “竟然是她!”白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可是她才十岁呀!” 秦衍云点点头:“烁姐儿虽小,但却聪颖早慧,那一日她看到你早产,便知晓不好,于是趁着侯府兵荒马乱之际,偷偷溜出门去寻了我,我才能及时带着大夫赶到。” 得知是烁姐儿去通风报信,救了自己,白氏也感慨万千:“烁姐儿,她是个好孩子。” 秦衍云笑道:“因为你一直善待烁姐儿她们,方有此报。上次烁姐儿说了不吉利的话,老侯爷非要上家法,还是你替烁姐儿说情,才免了她这顿责罚。你对烁姐儿她们的好,她们都记着。其实你嫁入顾家以后,我最担心的除了你,就是李氏留下的那七个孩子,我总担心,新嫡母对她们不好。可是这两年来,烁姐儿每每找我汇报她们兄弟姐妹的情况时,都告诉我,你对他们很好,相比我在的时候,不差什么,所以我认定了白大娘子是个心软仁善的好人。既是好人,我便拼了命,豁出一切也要救你!” 此话一点不假,原本侯府没有嫡子,李氏的庶长子一直是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但是突然空降一个白氏嫡母,白氏又那么快生下了嫡子,秦衍云一直担心白氏会针对庶子,或者庶子不服气,联手针对白氏。 第141章 但是没想到的是,白氏并没有因为嫡子的降生就苛待庶子什么,即使李氏的孩子心里不平衡,仗着年龄小,去找白氏的麻烦,白氏也只是耐心教导,并且保证,即使日后嫡子袭爵,也会善待庶出的哥哥姐姐们。 人心都是肉长的,因白氏嫡母待他们好,庶子女的心也逐渐被软化,以烁姐儿为首的李氏所生的庶子女们,也逐渐能够真心把白氏当做母亲尊敬。 可是白氏遭遇这一番生死劫难,是否还能有勇气继续做这侯府的大娘子呢?秦衍云试探地问了一句:“白大娘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经历这一遭以后,白大娘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白氏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顾家能设计我这一次,就能设计我第二次。这宁远侯府,我是不敢继续呆了。但是又不能合离,我们白家二十年积累的银子都砸在这宁远侯府了,我也好不容易生下嫡子嫡女,若是合离,我就什么都没了。” 秦衍云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氏道:“如今我们白家从海宁派来了不少人,连我从小最信赖的乳母常嬷嬷都来了,暂时能在这侯府保我平安。等我出了月子,就带着孩子们回海宁白家。只分居,不合离。顾偃开在京城,想纳妾、想找通房都使得,只是不能影响我大娘子的身份。等到百年之后,这宁远侯的爵位,只能是烨儿的。” “毕竟我白家花了百万两银子,救了侯府全家,保烨儿一个世子身份,顾家并不亏。眼下,只能先做这样的打算了。” 秦衍云问道:“你们要离开京城回海宁?” 白氏点了点头:“对,眼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等我出了月子就走。此去一别,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恩人既对我们母女有救命之恩,我欲投桃报李,却不知何时才能报答?不知恩人可还有什么心愿,我离京之前或可帮上一二。” 秦衍云略想了想,说:“眼下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白氏一脸诚恳地点了一下头:“恩人但说无妨。” 秦衍云道:“这顾家有一个家生子小丫鬟,名叫燕儿,她的圣母乃是我以前的贴身婢女玉香。几年前我看玉香年龄大了,便做主把她嫁给了顾家一个得力的管事,本以为能让她一辈子做个吃穿不愁的大娘子,没成想,玉香生产时不幸难产而亡。后来那管事另娶,后母容不下燕儿,把年仅六岁的燕儿送到侯府来做事……” 白氏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让我多照拂故人之女,这好说,明日我就把燕儿调到烨儿这里,放到我眼皮子底下,不让人欺侮了她。燕儿和烨儿年龄相仿,正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日后若是他们彼此有意,我便抬举燕儿,让她当烨儿的姨娘,日后这玉香的外孙,可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不是……白大娘子误会我的意思了。”秦衍云急忙打断。 白氏却又误会了,“给烨儿当个姨娘怎么了?燕儿出身摆在这里,难道你还想让她当正房?哪怕是当侯府的姨娘,也比当普通人的大娘子强多了。燕儿嫁给烨儿,她生的女儿是烁儿,若是嫁给普通人,她的女儿只能当另一个燕儿了……” 秦衍云知道白氏是好心,但是这番说辞越发让她哭笑不得了,“我的意思是,我想带燕儿回去……横竖我这辈子没有儿女缘份了,以后让燕儿承欢膝下,也好聊作安慰。” 白氏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好说好说,明日我就让燕儿收拾了东西,连带她的卖身契,一块儿送到东昌侯府去。” 解决了燕儿的事,秦衍云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白大娘子,除了燕儿,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白大娘子能答应。” 白氏又道:“何事?” 秦衍云在心中酝酿了一下说辞,终于开口:“白大娘子,你父亲白老爷最是疼爱你,肯定什么都听你的。你父亲在海宁的一些事,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你已嫁为侯府大娘子,又有了嫡子女,白老爷也已老迈年高,应当颐养天年,有些买卖……就不必做了吧。有些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如今这个世道,什么都比不上家人的平安重要。” 此话虽已十分委婉,但仍算不得什么好话。幸而现在的白氏对秦衍月已经毫无芥蒂,也清楚秦衍云的话不无道理,因此满口答应:“多谢恩人提醒,待我回了海宁,就劝告父亲,从此洗手上岸,安稳度日。” 多年以后,秦衍云仍会想起那个下午,夕阳光辉灿烂,映照着一脸幸福的白氏,出生不久的婴儿安详地躺在白氏的怀里,常嬷嬷抱着稍大一些的顾廷烨,顾廷烨还在咂巴着嘴吐泡泡。那是秦衍云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 和顾偃开大婚那年种下的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隔着院墙就能看到绿荫,燕儿也逐渐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如今正跟着秦衍云学《四书》。 朝堂之上,遥远的西南传来了土司作乱的消息,朝廷下令顾偃开远赴西南,带兵剿灭作乱的土司。 收到消息的秦衍云并不担心,上一世也发生过土司作乱的事,乱党很快被剿灭,顾偃开立了大功,还得了朝廷不少赏赐。 然而这一次的结果,却与上次大相径庭。不久,西南传来战报,朝廷军队大败,宁远侯世子顾偃开战死沙场。 秦衍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次顾偃开会战败,努力复盘,秦衍云终于明白了这次兵败的原因。上次顾偃开和秦衍云携手远赴西南边疆戍守十年,顾偃开剿灭了不少小的叛乱,对西南地形和局势也了如指掌,故上次平叛所向披靡、大获全胜。 第142章 但这次顾偃开并未去过西南,对于西南局势只会纸上谈兵,而且没有上次镇守十年打下的基础,故而一触即溃,连顾偃开本人也命丧他乡,马革裹尸。 圣上既气愤顾偃开无能打了败仗,又顾念顾偃开是为国捐躯,且顾家又世代忠良,不少祖辈折在了战场上,因此圣上并没有责罚顾家。 顾家虽逃过一劫,但世子忽然去世,选谁为新世子的问题又摆在了顾家人面前。 四房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发难,提出“长幼有序”,嫡长子没了,理应由嫡次子老四继承世子之位。 而收到消息的海宁白家也快马加鞭派来了人,要求顾家按照先前的约定,把世子之位传给嫡长孙顾廷烨。 老侯爷迟迟做不出决定,白老爷和白氏母子便决定再上京一次,向顾家讨个说法,一定要定下顾廷烨的世子之位。白氏最小的女儿本应一同上京,可那孩子突然高烧不退,白氏唯恐小女儿禁不住舟车劳顿,便把女儿暂时安顿在海宁,由常嬷嬷代为照顾。 可没成想,这竟然是白家人的不归路。白家人上京的路上,突然遭到了强人劫杀,幸而白老爷高瞻远瞩,为了保护自己家人,雇佣了不少武林高手一路相护,可侥幸逃过第一波杀手的白家人刚刚到了驿站,又遭遇了第二次劫杀,护卫们死里逃生不久,又车马劳顿,难免应接不暇,无力招架,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人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伤挂彩,可总算拼死护住了白家人的平安。 当晚,白家人带着仅剩的几个元气大伤的手下投宿在一户农家,可到了深夜,那貌似老实本分的农人一家却凶相毕露,动了杀人劫财的心思,那可怜的白家三口人就莫名其妙在梦中没了性命。 此事传到京城,朝野震惊,白氏虽已同顾偃开分居,但到底是正正经经明媒正娶的顾家大娘子,顾廷烨更是宁远侯府嫡长孙,堂堂官眷被三路人马劫杀,此事非同小可,朝廷震怒,圣上命令开封府限期内一定要找出凶手。 在开封府天罗地网的搜捕调查之下,三波凶手很快被缉拿归案。让所有人震惊的是,这第一波杀手背后的主使竟在宁远侯府之内:宁远侯四房为了谋夺世子之位,雇凶杀人。 而第二波杀手,是海宁白老爷的仇家,那仇家与白老爷积怨多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此次仇家心里清楚,顾偃开去世,一旦顾廷烨继承世子之位,待几年后老侯爷驾鹤西归,背靠侯府的顾廷烨肯定要帮外祖家报仇,故仇家孤注一掷,痛下杀手。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顾家四房有心雇凶杀人,却并无什么江湖经验,行事太过高调,被武林人士察觉,白家的仇家便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们大可杀了白家人和所有护卫,再嫁祸给顾家四房,到时候,死无对证,顾家四房只会百口莫辩,却没想到,白老爷雇佣的护卫武艺高强,竟有好几个活口逃出生天。 而第三波凶手,的确原是本本分分的农家人无疑。原来白家表面上是清白盐商,背地里却一直有些不干净的买卖,自古捞黑钱的,无非是高利贷、窑子、赌场这类,哪有手上不沾人命的。这户人家就是因为欠了白家的印子钱,儿子被白家的狗腿子活活打死。 这次白家人自投罗网,这家人来说,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家人便不声不响地替儿子报了仇。 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越来越多的黑暗真相浮出水面,原来海宁长期盘踞着一个以白家为首的,官商勾结的黑恶势力,他们贪墨盐税、疯狂敛财、搜刮百姓,放印子钱、开赌场、设窑子……短短二十年,光白家一家就积累了百万家财,而海宁当地的百姓却苦不堪言,连平日里必须要吃的盐都买不起,很多老百姓因为吃不到盐得了病…… 而这海宁白家,几年前竟然手眼通天,把女儿嫁进了宁远侯府,一跃成为了新贵,从此以后,白家人更是有恃无恐,无法无天。可每每有百姓告状,御史参奏,白家都能凭借勋贵姻亲的身份,把这一笔笔的血案压下去,直到白家人上京途中出事…… 开封府紧锣密鼓查了几个月以后,海宁盐案终于尘埃落定,海宁白家不仅涉黑鱼肉百姓,而且贪墨了朝中不少盐税,海宁许多官员也参与其中,一番风暴过后,海宁的官员撤换了大半,砍头的砍头,罢官的罢官,而那罪首的白家人,虽已命丧黄泉,手下也尽数伏法归案,但白家产也必须全部抄没归公。 在查抄白家家产时,朝廷发现,白家大部分家产都以嫁妆的形式被送到了京中的宁远侯府,而宁远侯府也有意无意地,替白家充当了多年的保护伞…… 事到如今,朝野震怒,百姓激愤,圣上便下旨褫夺了顾家的爵位,全家贬为庶人,并流放西南,以儆效尤。 原侯府的四房诸人涉嫌雇凶杀人,杀的还是大嫂和亲生侄子,证据确凿,判斩立决。年迈的老侯爷夫妇看到一向疼爱的儿子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一时承受不住打击,几日内纷纷驾鹤西去。唯一幸免的五房诸人也踏上了漫漫流放之路,一家人前途未卜。 而白家那仅剩的一个孩子,白氏的小女儿,却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被送到了东昌侯府。 秦衍云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跪在神前的常嬷嬷和那个孩子。 之前趾高气扬的常嬷嬷,如今一脸狼狈,水珠不断从她的头发上低落,她满身,满脸都是泥水,把东昌侯府那块半新不旧的地毯都弄脏了,旁边的小女孩也同常嬷嬷一样,浑身泥水,肮脏狼狈,但或许是因为年幼,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呆愣愣地和常嬷嬷一样跪在秦衍云面前。 第143章 只听常嬷嬷悲切地哀求道:“这个孩子,本来是活不下去的,是老奴拼死把她带出来,一路躲避官兵的搜查,好不容易才送到京城。可老奴毕竟已经这把年纪了,恐怕没法抚养这孩子长大,求秦大姑娘大发慈悲,给这孩子一条活路吧。” 故人相见,秦衍云的眼底隐隐却有几丝愤怒的火光。“先站起来说话吧。”她没有让常嬷嬷坐下。 “你先回答我几件事。白大娘子离京之前,曾经答应过我,会劝她父亲金盆洗手,从此不再碰那些黑心的产业,可是她做到了吗?” 常嬷嬷躬身,悻悻地答道:“我们姑娘的确是劝过老爷,老爷表面上答应,可私底下的事,我们姑娘也不知道,老爷从来不让我们姑娘过问生意上的事。” 秦衍云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射向常嬷嬷,让常嬷嬷感到浑身不舒服。只听秦衍云又问道:“你们小姐不懂白家的生意,可是,你懂,对吗?” “我……”常嬷嬷语塞,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我来替你回答吧。”秦衍云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你早年也是三教九流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替白家操持了一部分妓院的生意,深得白家信任,所以才让你做了白氏的贴身奶娘。这次官府清查白家的旧案,所以你也上了官府的通缉名单。你把这孩子交给我,不是因为你老迈年高,是因为你随时会被官府通缉!” 听到秦衍云说出所有真相,常嬷嬷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如今白家顾家已倒,再也没有人能保她了。 秦衍云又道:“我早该知道的,上一次,你对青楼里粉头的事了如指掌,我就应该察觉,若是清白人家,又怎会那么了解烟花之地,除非你早就去过那些地方,甚至亲自经营过!白家做的孽,从来就不是贪墨盐税那么简单。” 秦衍云的声音越来越绝望:“是我天真无知,自以为能救人一命,却因保下白家,害了更多人命” 上辈子,白氏母子早逝,白老太爷一病而亡,白家提前覆灭,却也因此间接挽救了很多人。而这一辈子,白老太爷仗着手上有一个侯府的嫡长孙,变本加厉地作恶,光官府查出来的,这一年来白家犯下的人命,就有十数条。 秦衍云那些自以为是的大道理,白氏对父亲的规劝,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秦衍云本就天生体弱,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尽了良心的煎熬,早已摇摇欲坠,疲惫不堪。此时常嬷嬷上门,又如一把利剑插入了她的心里,悔恨、愤怒、不甘、自责,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望着眼前的常嬷嬷,秦衍云急怒攻心,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竟然就这么撒手归西了。 秦衍云化作一缕魂魄,飘飘荡荡,又飘回了那个奇妙的公堂,公堂之上头顶月牙的黑面法官问她,要不要再重来一次,她又一次坚定地点点头,决定再回去一次,去弥补曾经的遗憾。这一次,她要救下被白家所害之人。 黑面法官笑而不语,挥了挥手,让他去了。 秦衍云走后,旁边的判官好奇地问黑面法官:“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黑面法官胸有成竹地说:“她一定会回来,而且我断定,这一次,她很快就会回来。” 黑面法官的猜测异常精准,不久以后,秦衍云又回到了这个公堂,一脸失望地诉说了自己这次的经历:“这次回去,我旁的什么都没管,只一心收集白家作恶的证据,想要早日扳倒白家,救更多的人,但却被白家发现了我的动作。他们不敢直接对侯府的宗妇动手,便把心思打到了四房五房头上,托我公公那位海宁好友牵线,给了四房一笔银子,让她们设法把我毒死在了侯府……我在天上看到,顾偃开已经查到了线索,但因为凶手是他的亲生弟弟,所以他也未把凶手怎么样,而是对外声称我是病亡……” 听完秦衍云这一世的经历,包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这次,还要再回去重来一次吗?” 这一次,秦衍云却摇了摇头:“不回去了,我既无通天之能,也不够聪明,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能拯救一切我想救的人,现在我才明白,在那个黑暗的世道,我没法对那么多人的人生负责。连我自己,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包大人又问:“但你已掌握先机,重来一回,未必不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秦衍云点头,“是,我是可以凭借这些先机,像那盛明兰一样,幸福安稳过一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我可以继续让李氏替我生育嗣子,也可以利用侯府内斗对付白家,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更可以将白家的不义之财尽数收入囊中。但是,我办不到,生而为人,做事既要看利益,又要凭良心。” “我曾经动摇,曾经忘了本心,我曾经自恃我是尊贵的侯夫人,动了让别人替我照顾孩子,替我生孩子的念头,我也曾经被富贵乡的金尊玉贵迷花了眼,我甚至妒恨另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差点忘了我接受过的所有教育,差点被那个世道同化成我以前最厌恶的人,但经历三世,我终于想通了。与其让我昧着良心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不如归去,重新投胎,去我该去的地方去。” 包大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你该去的地方,又在哪里?” 秦衍云摇头:“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但那里,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是一个,没有封建剥削和封建压迫的地方,是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的地方。” 第144章 包大人点头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你应去的地方吧!” 说完,秦衍云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三生三世的经历宛如电影胶片一样在面前划过,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旋转才停下来。 当秦衍云睁开眼睛时,发现周围的环境全变了,床单洁白如雪,周围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维持生命的机器传出滴答声,墙上的万年历上赫然显示着:2024年。 她努力地挪动了头和脖子,想看看床头的名牌,只见名牌上用端端正正的楷体字写着:“林奥运,16岁。” 林奥运又用尽全力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大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林奥运的眼中突然流下两行热泪,此时此刻她才终于能够完全确认:我回来了!我回到我的时代了! 现在我是,2008年出生的林奥运,今年十六岁 -------------------- 有人提前猜到大秦氏是穿越者吗? 下一篇的番外有齐家,敬请期待感谢在2024-02-22 19:54:29~2024-02-24 18:1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早点睡呀、微微凉、575778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无人生还番外3】正是江南好风景 上 ============================================ 江南的春天比北方来得更早些,也比北方更温暖些。 东风拂面,江南已是大地回春,百花盛开。而此刻的开封,树梢的花苞才刚刚绽放吧。 春儿尽情欣赏着灿烂的江南春色,看着看着,却不由得悲从中来。虽然江南春光秀美,还是远远比不上记忆里开封。 上次离开东京时,她不过才十一二岁,懵懵懂懂离了家乡,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生。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那年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春儿,如今也已成了白发苍苍的春奶奶。而那魂牵梦萦的家乡,却早已被金人的铁蹄踏破。 数十年里,故乡的山水、街巷、亲友,在春奶奶的记忆中越发模糊。无论多么想抓住,都抓不住岁月流逝的脚步。 临了,春奶奶终于认了命,她今生再也回不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再也看不到故乡的柳岸荷塘、枝头春杏。 但即使永远回不到故乡,但至少能从故人的眼睛中寻觅到一丝曾经的风景吧。 今日,春奶奶便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并不怎么相熟,不过是多年之前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但时移世易,知交零落,曾经的故人大半杳无音信,如今还能寻到的,从开封而来的故人,便只有这一人了。 那时春奶奶还唤作春儿,是开封齐国公家的少爷齐衡的贴身丫鬟,曾经跟随在盛家读书的齐衡一起出入盛家,因此结识了盛家的小丫鬟媚儿,两人曾经一起坐在走廊屋檐下一边吃茶果一边聊天,可那年娇俏红润的少女媚儿,如今也是满鬓白发的眉奶奶了。 在那个明媚的年华,情窦初开的齐衡爱上了盛家的六姑娘明兰,便趁着明兰入齐国公府做客时,偷偷下令让春儿想办法带明兰来见一面,齐衡和明兰这次会面,虽一直对彼此以礼相待,并未发生什么,但主母平宁郡主得知后,仍旧大为震怒,为避免齐盛二人私会的秘闻传扬出去,坏了齐衡的婚姻大事,便亲自做主,把春儿远远发卖到了江南。春儿此一去,便再没能回开封。 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多年以后,北方爆发了靖康之乱,留在东京安享富贵的,春儿曾经的姐妹们,全都化作了铁蹄下的血肉,而早早远赴江南的春儿却得以避祸,安享天年。 而那年盛家三公子名下的贴身丫鬟媚儿,后来变成了六姑娘的大丫鬟若眉,再后来,又成了宁远侯府头号幕僚,公孙白石身边的一名小妾眉姨娘,而且为公孙白石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再后来,宁远侯府获罪,宁远侯顾廷烨夺爵被杀,公孙白石认为京城不宜久留,为了避祸,便携家人搬到了远郊。多年以后,公孙白石和那正室大娘子相继去世,眉姨娘跟着儿子公孙衍在田庄度日,虽不富贵,倒也安稳。 而靖康元年,公孙衍便提前察觉京城很可能要出事,因此携老扶幼,带着全家到江南避难,老母亲若眉也因此幸免于难。 春儿也是偶然得知,这位眉奶奶就是当年盛家的小丫鬟媚儿,而且这位故人就住在临安的城郊,离自家只有半天的车程,因此便寻了个好日子,特来拜访。 老年的若眉虽已头发花白,腿脚也不太灵便,但精神还算矍铄,在春儿自报家门之后,若眉也终于认出了故人的模样,便拿出最好的茶果,热情接待了这位多年前的老友。 来自故乡的旧友,不仅对春儿来说是宝贵的回忆,对若眉来说,也是。 二人见面以后,先是寒暄一番,紧接着,便敞开心扉诉说了许多当年的往事,谈及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和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那永远回不去的故乡,两人都感慨万千,说话间,春儿便问起了当年齐国公家的事。 原来那年春儿被发卖江南以后,山高路远,她又只是个毫无背景又不识字的小下人,因此再也没能得到京城来的任何消息,直到北边的贵族大规模南迁,她才知道北地出事了。 第145章 那时,她对旧主齐衡担心不已,尽力打探齐家的消息,寻找齐衡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毕竟兵荒马乱,即使王公贵族,也有可能在路上遭遇不测。 可春儿仍不死心,仍坚持打探关于齐家的事,可她身份低微,又无人脉,寻觅许久,终究还是徒劳。 春儿此番拜访若眉,便既是为了叙旧,也存了打探齐家人消息的心思。 若眉听完春儿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答道:“齐家的事,我的确是知道一些。但未必是你想听到的。既知如此,你还想听吗?” 春儿闻言,便知齐家的情况不会好,但仍旧很想知道,便道:“请老夫人但说无妨。” 见她坚持要听,若眉也只好把齐家后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尽地告诉了春儿,从荣飞燕和嘉成县主两家争抢齐衡,说到荣飞燕和嘉成县主相继出事,从齐衡娶第二任妻子申氏,聊到申氏和龙凤胎一齐在闽南殒命,从齐衡娶庆宁大长公主的嫡孙女,谈到齐衡借助第三任妻子的力量承袭国公府爵位,后来第三任妻子也不满三十就去世…… 春儿越听脸上越难过,哀叹道,“荣飞燕和嘉成县主都是可怜人,二少爷早逝的妻儿也是可怜人,二少爷最是可怜,年少时没能娶到真正心爱的人,一辈子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真心人相伴到老。” 听到春儿的这些话,若眉颇有些不屑:“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你一个丫鬟,不心疼自己,反而心疼锦衣玉食的主子。何况,还是你那锦衣玉食的主子害你小小年纪被发卖到江南。” 春儿摇头:“夫人此言差矣,当年我在齐家的时候,二少爷一直对我很好,吃穿用度皆是好的。二少爷一心只想迎娶心爱之人,并不知那日见面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后来东窗事发,郡主说什么都要打死我,是二少爷跪下哭着为我求情,郡主才饶我一命,只把我发卖了事。再说了,若是我没有被发卖到江南,一辈子留在京城,又怎么能平平安安在这临安过小日子呢?” 若眉却对这些说辞嗤之以鼻,一一反驳道:“你每月有月钱拿,有吃有穿,是你努力干活应得的待遇,不是齐家的赏赐,齐家不是开善堂的,是雇人干活的,你既然干了活,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报酬;郡主发卖你时,齐衡是替你求了情,但正是因为齐衡的缘故,你才遭逢此劫难,对他来说,发卖一个丫鬟,他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对你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影响;至于你远离开封,侥幸逃生,那是齐家坏心办好事,不能说明他们是好心。” 春儿撇了撇嘴,若眉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春儿并不认同她的说法,在她心里,她还是齐家的那个忠仆,齐衡永远是她挂念的主子。若眉刚想再说什么,但春儿却适时地岔开了话题,“二少爷的第三任妻子去世以后呢?后来齐家又怎么样了” 若眉简短地回答了她三个字:“死绝了。” 春儿大吃一惊,“怎会如此?按理说,以齐家的地位,应该有能力南渡。” 若眉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那年靖康之难,开封城破,许多勋爵贵族之家既有人脉,又有资本,本是有机会逃离京城,平安南渡的,但偏偏此时,许多签了死契的下人趁乱背叛了主人家,或是打家劫舍,或是勾结外族。而齐家,恰恰就是被勾结匪类的家仆给出卖了。” “平宁郡主和齐小公爷死状尤为凄惨,据说,齐小公爷是被乱军……”若眉轻轻叹了口气,“凌辱致死!” “凌辱致死”四个字,听得春儿又惊又怕:“他们怎能如此恶毒,背主已是大错,更何况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将人折磨致死!” 若眉的脸色也十分阴沉:“因此事涉及背主,北方来的人怕外面传的多了,自家的下人纷纷效仿,对主家不利,所以对此事讳莫如深,密不外传。我也是很多年前,从一个极亲近的老朋友那里才得知了这件事。如今,那位老友,也已作古多年了。” 春儿听了点点头,“原来如此,他们隐瞒此事,的确情有可原。做下人的就应知道做下人的本分,绝不可行此叛主害人之事,若是人人勾结匪类背主,岂不天下大乱。只可惜了小公爷,好好一个俊美的翩翩公子,沦落到那些腌臜之辈手里。” 若眉却冷哼一声:“这世上许多事,有因才有果。若非齐家人对待下人不仁在先,也不会横遭此难。” 春儿皱眉:“齐家一向对下人仁慈。” 若眉说:“那不过是齐家做给外人看的罢了。若是真的仁慈,当日平宁郡主又怎会想要将你打死。” 春儿立即反驳:“可是我又没有被真的打死!” 若眉又道:“你没有被打死,那是侥幸。若是换了旁人,未必能像你一样侥幸得活。当年我在开封时,也对齐家的一些事略有耳闻。据我所知,当年那齐衡想娶盛家六姑娘不成,按照郡主的意思娶了嘉成县主,可成婚没多久,就看上了一个眉眼略像盛家六姑娘的丫鬟昙云,想把她收房。” “后来呢?”春儿继续追问道。 “被杖毙了,有人说是被郡主打死的,有人说是被嘉成县主打死的,反正那个叫昙云的丫鬟,最后是被抬出国公府的。” -------------------- 感谢在2024-02-24 18:19:42~2024-02-26 20: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色 10瓶;24467546 1瓶; 第146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无人生还番外3】正是江南好风景 下 ============================================ 春儿听了,依然眉头紧皱:“昙云着实可怜,可那也是被旁人打死的,又不是小公爷打死的!小公爷绝不会做这种害死人命的事,却因此被牵连,小公爷实在无辜!” 若眉却不以为然,“可他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招惹昙云,昙云又怎会横遭此祸。齐衡既为了富贵娶了嘉成县主,却又不肯真心以待,成亲没几日就想着纳妾,既对不起结发妻子,又对不起那无端被卷入的昙云。” 春儿仍是不认同:“可也许……万一是那昙云自己不安分呢!小公爷如此出众,有些个丫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常有的。” 若眉又反驳道:“即便是丫鬟先动了心思,对丫鬟来说,那叫不该有的心思,对那齐衡来说,难道就是该有的心思了?世上只有没得选的丫鬟,从来没有没得选的主子。” 话不投机,春儿有些不高兴了,“主子和奴才能一样吗?” 若眉也不甘示弱:“你也是做奴才的,你怎么专门替主子说话呢?” “因为我忠心耿耿!对主子从无二心!” 春儿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作为一个在主子身边平安伺候了几十年的奴才,她最为自豪的就是她的“忠心”和“本分”,这些年来,她见了太多因为“不本分”而被撵走或者发卖的奴才。而她那年被发卖以后,吃足了苦头,也受足了教训,从此痛定思痛,一辈子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伺候在主人身边,这才保了一世的平安。因此她更加坚信,主子就是不可违抗的绝对权威,做奴才的,只有老实本分,才能得一个好结果。 方才若眉这番话,严重违背了她一直以来信奉的价值观。 见她如此坚定,若眉只得另起了一个话题,“你还记得当年和我一起在盛家伺候的丫鬟霞儿吗?” 春儿转着脑袋想了半天,才依稀想起霞儿是谁,“想起来了,霞儿是盛家的粗使丫鬟,据说脑子不是很机灵,所以只能干些粗活,平时不大近小姐们的身,她后来怎么了?” 若眉叹了口气,“那年六姑娘出嫁,除了我们这些平日近身伺候的大丫鬟以外,还陪嫁了几个像霞儿这样在外头伺候的粗使丫鬟。本来霞儿的家人还高兴得不得了,觉得女儿能去侯府干活是喜事。可没成想……唉……” 想到霞儿后来的经历,若眉难过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春儿虽已猜到霞儿的下场不会好,但仍是十分好奇,便追问道:“后来她怎么了?” 若眉只好继续说:“后来圣上命那顾廷烨在北疆屯兵,顾廷烨为使军心稳定,希望兵士们都能带上家眷,未娶的赶紧成亲。所以,当时顾廷烨便让六姑娘在家中寻些待嫁婢女,配了兵士去北疆,霞儿,就在名单之内……” 若眉的目光朝向北方,好像远隔着千山万水,跨越时空,又一次看到了霞儿哭着离去的背影,幽幽叹道:“听说那年北地战事起,不少兵士家眷,都变成了……”若眉的声音有些哽咽了,“都变成了……军粮。只是不知是宋军的军粮还是金贼的军粮……”若眉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着哭起来。 听到曾经一起说过话的女孩子遭遇如此下场,春儿也难过不已,摸出手帕拭起了眼泪。“都怪那可恨的金贼……” 若眉擦去眼泪,强忍着哭腔说道:“金贼可恨,逼他们嫁去北地的人,也可恨!那时我在六姑娘身边伺候,听他们夫妇商议此事时说,‘人家民女,咱们不能逼嫁,只能在自家婢女身上打主意了。’难道为奴为婢的就要注定要低人一等吗?” 春儿却不赞同若眉的说法,作为齐衡的贴身丫鬟,爱屋及乌,她一直对这位六姑娘抱有几分好感,因此忍不住替明兰说话,“此事也不能这么说吧,你们六姑娘不像是会逼嫁婢女的人。我斗胆问老姐姐一句话?当年你家六姑娘发嫁这些婢女的时候,可曾给她们嫁妆?她们是否自愿?当年战事未起,嫁给北疆兵士做大娘子,未必不是一门好亲事,若是夫君挣了功名,日后有的是好日子。谁也不能预料到日后会金贼肆虐。” 若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卖身契都被拿捏在主人手里的粗使丫鬟,她们所谓的“自愿”能有几分为真?若真是好亲事,为什么那些良家民女说什么都不嫁,非要让朝廷下令,发嫁这些签了卖身契的下人。若真是好亲事,为什么那些达官贵人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非要打奴婢的主意。若真是好亲事,倘若如今要发嫁的是咱们自己的亲戚,而且朝廷给足了嫁妆,边疆又未必起征战,你可愿意自己的亲人嫁过去。” 春儿涨红了脸:“你真是昏了头了!民女和奴籍能一样吗?奴才和主子能一样吗?” 若眉见她如此顽固,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又聊了聊其他的话题,直到天色已晚,春儿才道别了若眉,坐上来时的马车,一路颠簸着回去了。 她以后不会再来了吧。若眉看着春儿一路远去逐渐模糊的背影,这样想着。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可惜今日来此拜访的故人,与自己并不是一路人啊。 直到春儿马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暮色中,若眉才迈着老迈的步伐,一步一步回了屋,躺到了那张铺满柔软旧被褥的床上,今天会客,她着实有点累了。 第147章 若眉眯着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霞儿的身影,还有桂枝、阿玉、阿红、白兰……他们都是从前宁远侯的粗使丫鬟,有的是被家人卖了的,有的是家生子,还有的是被人牙子拐来的,虽然来源各不相同,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相貌技能都不出众,只有一把子力气,因此只能在主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些粗活。平日里从来不入主子的眼,直到那年,侯府需要待嫁婢女去配北疆兵士,明兰第一时间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头上…… 也就是从那时起,若眉终于认清了这个世道,春儿说的没有错,这个世道,主人和奴才不一样,民女和奴籍也不一样,主子可以对奴才生杀予夺,随意决定奴才的人生大事,而奴才只能任凭发落。 民女不愿嫁去北疆,即使侯夫人也不能逼嫁,但是奴才丫鬟可以。甚至主子肯从指头缝里多漏几个银子,做奴才的就要欢天喜地,感恩戴德。 那自己日后的命运,和日后自己孩子的命运,是否也会像霞儿她们一样,身不由己呢? 那时的若眉不是不知道,明兰早为自己做了打算,日后多半是和绿枝一样,要被配给侯府得力的管事做正头娘子,这不算太差的结局,至少做的是正妻,吃穿不愁,但是,自己的孩子呢?奴才的孩子依然是家生子,还是奴才。 霞儿的爹娘,以前不也是盛家有头有脸的下人?霞儿脑子不太好使,霞儿的爹娘便想尽办法使银子托关系把她送到脾气最好的六姑娘身边来,哪怕只做个粗使丫鬟。可到头来,却弄巧成拙,误了霞儿一生。 再后来,若眉又听说,明兰为宫中出主意,提议把宫中的两千婢女都嫁去北疆,配给兵士,连太后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宫女都在名单之上,听说她们即将离宫被配人时,寻死腻活哭喊着不想离宫,可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为奴为婢的命。 从那一刻起,若眉终于坚定了一个信念:她不要做奴才了,她要做主子,即使做不成主子,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做奴才。 因此,她开始悉心留意侯府来往之人,静静等待时机。并在得知公孙白石欲纳妾之际,抓住机会,毛遂自荐,终于得偿所愿,变成了公孙白石的眉姨娘。 若眉知道,六姑娘身边的丫鬟们,表面对她阿谀奉承,实际对她十分厌恶鄙夷,厌恶她自甘堕落,嫌贫爱富,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为了贪图富贵,韶华少女配一个快入土的老头,甚至还总给六姑娘添麻烦。 若眉表面反驳不得,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甘愿做妾就是自甘下贱,那甘愿纳妾的男人是不是自甘下贱,甘愿给相公纳妾的大娘子是不是自甘下贱,若没有她这样“自甘下贱”的女人,公孙白石和明兰就只能去逼迫强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子做妾,若是这些主子强迫了某个丫鬟,不知道绿枝她们还会不会骂逼良为娼的主子下贱。 所以旁人的那些话,她并不怎么在意。但她幼时便从书里学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止计深远”,为了自己未来的孩子不做奴才,即使受尽冷眼鄙夷,她也认了。而且她看得出,那些鄙夷她的丫鬟们,未必不是存了嫉妒的心思。 绿枝即使当了体面的管事侍女,许给了小陈管事又如何,将来们的孩子还是家生子,还是为奴为婢;而自己的孩子,未来却是主子,保不齐日后他们的孩子还要伺候自己的孩子,这教他们如何不恨。 况且即使像丹橘一样,脱了奴籍,去嫁个平头百姓,也经不起任何风险,遇到一场天灾,或许就要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境地。 若眉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要熬死了公孙白石和大娘子,这公孙家,还不都是她的…… 在回忆中,她沉沉睡去了。但是在梦中,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她不再是若眉了,而是变成了丹橘,她嫁给了年貌相当的表哥,表哥虽不十分英俊,但胜在年轻,她喜欢表哥,表哥也喜欢她。 她穿着正红的媳妇,头戴凤冠霞帔,以正室大娘子的身份拜天地、成亲、洞房花烛……然而盖头掀开,新郎却不是那少年郎表哥,而是鹤发鸡皮的公孙白石,当那个老头子手伸过来扒她的大红嫁衣时,若眉瞬间感到恶心又厌恶……下半夜,她又梦见了大娘子,梦到自己生的儿子被大娘子生生抱走,自己还要日日伺候大娘子,端茶倒水、晨昏定省,生怕一个没伺候好,就被大娘子寻个由头发卖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一直持续了许多年…… 直至天边泛白,若眉才从噩梦中醒来,却觉得枕头发凉,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满脸泪痕…… 若眉忽然想起闺阁时代曾经学过的一首诗,“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这一辈子,大概就这样过去了罢…… 若眉昨夜睡得不安慰,春儿也没有休息好,以前从未质疑过主仆关系的她,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主子和奴才,到底一样吗? -------------------- 你们还想看谁的番外,放在评论里吧感谢在2024-02-26 20:47:38~2024-02-27 21:3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675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无人生还番外 4】奇怪的药 上 ======================================= 第148章 开封府接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案子。 有数十对老夫妇联名写状纸,共同状告一名医江万年兜售假药,坑害百姓,致人伤残,害了他们的儿子,断送了他们的子孙后代。 庸医骗钱害人,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奇就奇在,这桩案子其实发生在十几年前,可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那“假药”的危害才显现出来。 经过开封府调查,才逐渐还原了这个离奇案件背后的真相,原来十几年前,那江万年四处游历行医时,偶然得了一本残缺不全的医药册子,据说是从犯了罪的官员之家查抄出来的,乍看之下并无什么寻常之处,不过是记载了一些妇人产孕的知识,如何孕前调理,如何孕期保胎,如何产后抚育孩子以及保养产妇身子的,还有吃食注意等等,并附上了一些药方。 那江万年虽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游医,但人还算认真好学,便把册子上的知识一一学了去,用在了日常的医疗中,没想到此书上的药方果然有奇效,江万年那几年也确实帮助了不少妇人和婴孩,称得上医者仁心。但在行医过程中,江万年还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吃了这医药册子上记载的药的孕妇,几乎个个都生了儿子,而且她们的儿子不仅身强体壮,而且容貌也比旁的男婴更加清秀俊美。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须知当今天下人人重生男,却没几个当父母的想生女儿。因为在本朝,女子既不能为官,也不方便出门经商,做爹娘的辛辛苦苦把女儿从小养到大,无非是嫁为他人妇,到别人家去,伺候别人一辈子,做父母的还要倒赔一副妆奁,谁都不想当这样的冤大头。 而生儿子可就不同了,若生了儿子,有天分的,可读书做官,也可经商赚钱,若是没什么资质,待养大了,也可花些银两娶妻生子,有了媳妇,既能传宗接代,又能操持家务,照拂老人,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只要家里添了男孩,无不欢天喜地,生下男孩的产妇也倍有面子,往后的下半辈子都有了指望。 而生下女儿的家庭,则全家愁眉苦脸,产妇也抬不起头来,深觉生了女儿愧对夫家,毕竟生儿子是女人一生最大的命题和追求。 因着这样的观念,又衍生出一些更恶劣的风俗习惯:有的人家娶妻时不办酒,必须等新妇生下儿子才合办新婚和儿子满月的酒席,美其名曰“双喜临门”,若是新妇一直生不出儿子,就只能一直当个没名没份的外室;有的人家为了防备女鬼投胎,故意针扎大女;还有的人家溺杀女婴,好把吃食和银钱留给家里的儿子;还有一种最恶劣的,生下女婴,便溺杀致死,然后把尸体掰碎了,埋到大街上,让千人踏万人跨……如此这般的风气是愈演愈烈。 至于男的多了,女的少了,以后自家的宝贝儿子能不能娶到媳妇?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这个世道,无论再怎么重男轻女,总有人会生女儿,也总有人会舍不得溺女婴,只要别人家养大的女儿将来嫁到自己家,不就得了。 如此一来,民间男多女少,形势越来越严峻,这对朝廷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一是娶不到妻的闲散光棍多了,容易聚集起来生事,二是女人少了,能生孩子的人就少了,不利于本朝人口繁衍生息。 因此朝廷官员屡次下令劝禁止溺杀女婴,可惜在全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潮下,朝廷的命令也收效甚微。 甚至在上层人士之中,也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有钱人家溺杀女婴比穷人家还要厉害,因为穷人家的女孩,给口吃的就能养大,养大了就能卖出去,给兄弟换一注彩礼;可有钱人家却大相径庭,越有钱的人家越重视脸面,嫁女往往要花费巨资置办嫁妆,否则女儿便要在夫家难过,甚至有的官员为了给女儿出嫁妆,举债度日。 但爱女儿爱到举债度日的家庭还是少数,大部分家庭的选择是——只留一个女婴,甚至一个不留,免得日后嫁女儿,花费甚巨。故富贵人家往往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旁人见了,也心照不宣,其中内情,懂的都懂。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直接杀死活生生的婴儿,对大部分父母来说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因此也有很多父母本已下了溺婴的决心,听到了女婴撕心裂肺的哭声,临时后悔,捏着鼻子把女儿养大,待到出嫁之时,陪一副妆奁了事。 而江万年的“生儿子药”,则是彻底帮这些家庭解决了后顾之忧。 江万年本就有几分医术本事,在发现医药册子的秘密以后,便一鼓作气,对药物又进行了改良,终于研制出了方便携带和服用的“生子丸”,产妇几乎一吃见效,十之八九能生出带把儿的大胖小子,而生不出儿子的那一两成,只能说运气不好,只好再接再厉,继续吃药,争取生儿子,多生儿子,生很多儿子。 江万年有了这“生子丸”,就相当于发现了财富密码,不出几年,便靠贩卖“生子丸”赚的盆满钵满,在家乡盖起了奢华无比的大宅子,光仆婢就有几十人,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江家是什么世家豪门大户。 但朝中一些颇有远见的官员得知此事以后,却觉得此事大为不妥,后患无穷。 一旦大宋家家生儿子,家家没女儿,几十年后,大宋男儿将再无妻子可娶,天长日久,大宋必然人口凋零,到时候,虎视眈眈的外族敌人便会不战而胜。事已至此,官府必须出面干涉不可。 第149章 可江万年毕竟只是个普通的行医大夫,他一直以来对外的说法也是医治妇人之症和帮产妇调养身子,从未宣传什么“生儿子”奇效,况且又确实帮助过许多不孕不育或者产后体弱的妇人,积攒了一些功德,因此即使官府也不好出面管这件事,总不能直接挑明了说你不能卖这生儿子的药吧。 故当地官府只能暗地里找了江万年,隐晦地敲打了一番,幸而那江万年倒也乖觉懂事,一点就透,回去以后,就以原材料涨价的名义,把“生子丸”的价格提高了数十倍,变成了寻常人家难以够得的高价之物。 小老百姓买不起“生子丸”了,可是总会有有钱人买得起,只要本朝想生儿子的风气不改,就会不断有人向江万年求购“生子丸”,因此在涨价之后,江万年赚的银子反倒比之前更多了。 连京中不少真正的达官贵族,名门勋贵,也特意打听了来,给家中孕妇购置“生子丸”,据说,这股风还一度刮到了宫里,连金尊玉贵的娘娘们也偷偷吃这药,因为都想生个小皇子嘛。 如此,江万年便凭借着“生子丸”的药方发了十几年财,为感激这本医药册子给自己带来的泼天富贵,江万年将这本神奇的医药册子小心地藏着自己卧室的暗格里,每每拿出来看,都要焚香祷告,表示虔诚。 可偏偏十几年后,出问题了。 当年因为母亲吃了这药而诞生于世的男孩子们,如今纷纷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但意想不到的是,这些男孩中,竟然有一半左右都不能人道,无法正常娶妻生子;更有甚者,到了十几岁,身子便开始流血,与女子的月信十分相似。 一个男孩得了这怪病是巧合,但一大群男孩子得了不能传宗接代的怪病,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毕竟关系到许多家庭传宗接代的终身大事。 儿子得了此病的父母们,四处求医问药帮儿子治病时,互相一打听,居然发现他们儿子的共同之处,都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吃了江万年的“生子丸”,这可了不得了,断人香火如杀人全家,不少人家为了生儿子,倾家荡产也要买这药,如今这儿子却不能传宗接代,这不是要了他们全家的老命嘛。 因此便结伴闹上了江家的门,非要江万年给他们个说法不可。 江万年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便拿着这些年积攒的万贯家财,向当地官员行贿,官府收了贿银,便把闹事的人通通关了起来。 眼见本地官员收受贿赂,包庇那害人的庸医,受害人们索性联名上告,直接把状纸递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包大人收下了受害人的状纸,并在经过一番调查后,严惩了那帮收受贿赂的官员,然而江万年的罪要怎么论处,包大人却暂时不能下结论。 因为并无确实的证据能证明,这些受害人的儿子不能人道,和吃了江万年的药有直接的关系。 包大人认为,要查清真相,还是要从那本神秘的医药册子入手。 于是,在开封府的施压下,江家人为了帮江万年洗清罪名,很快巴巴地把这本医药册子送到了开封府大堂之上。 -------------------- 感谢在2024-02-27 21:37:22~2024-03-07 20: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艷 10瓶;今天也要早点睡呀 2瓶;玛卡巴卡的小推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无人生还番外 4】奇怪的药 中 ======================================= 包大人仔细端详了这本册子,这本册子已十分陈旧,而且残破不全,纸张又黄又脆,还卷了边,上面还有不少污渍,显然是有年头的老物件了。 江万年就是用这本书上记载的药方,给孕妇们开药诊治。 包大人本人不懂医理,便寻觅了不少京中的妇科圣手和宫中太医,让他们一一检验册子上记载的药方,经过多位名医会诊,他们一同做出结论:这册子里大部分内容都符合医理,药方也多是有益于女子怀孕和帮助孕妇顺利生产以及产后调理的良方,对大人孩子都大有裨益,称得上是一本好医书,但唯有一个方子,十分独特古怪,不像是开给女人吃的药,倒有点像给男人吃的壮阳用的方子。或许问题就出在这个方子上。 而经过对江万年的审理和对相关人员的调查,册子的真正来源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原来这本医药册子,竟是出自当年盛极一时的宁远侯府,当年宁远侯府获罪抄家,这本不起眼的册子也被一并抄走,被当作普通的医书贩卖了出去,兜兜转转,到了江万年的手里。 册子的旧主人盛明兰,如今就住在京郊的小雨庄,她或许知道什么? 当白发苍苍的盛明兰再次走进开封府,并看到那本熟悉的医药册子时,她也诧异不已。 往昔侯府种种,宛如昨日幻梦一般,如今荣华富贵已如烟而逝,却没想到能再次看到过去的物件,一时间,明兰的内心有些复杂。 但是开封府唤她来,并不是让她来忆往昔的。 包大人很快说明了传召她来的真正原因,并且问明兰,这本册子从何而来,与许多男子身上的怪病有无关系。 此时明兰的记性已远不如年轻时,但这本册子的来源,她却永远不会忘记。 那年她就快要与贺家议亲,顾廷烨为了阻止她与贺家的婚事,设计让流放凉州的曹锦绣投奔贺家。后来真如顾廷烨所料,曹锦绣的搅局,顺利搞黄了贺盛两家的亲事,而且当时的贺老太太深觉愧对老友盛老太太,为了补偿盛家,也为了继续与未来的侯夫人交好,便主动到盛家送上了这本医药册子,并拍胸脯保证,这本册子可保明兰多子多福,一生顺遂。 第150章 可惜的是,后来的明兰真的多子,却没能一生顺遂。 而那年小儿子的夭折,也成为盛明兰一生的痛。 贺老太太终于获罪下狱时,明兰心中不忿,曾亲自去大牢咒骂贺老太太,咒骂她残害幼子禽兽不如,却被死到临头的贺老太太嘲笑道:“你那四个儿子,本就是靠我的医药册子生出来的,我当初因曹家的事觉得愧疚,才补偿给你医药册子。没想到那曹家人本就是你们顾家派来的,我当初送出去的东西,自然要收回来。别人要我死,我自可先叫别人死,天公地道!” 那时的盛明兰猛然想起,从前她也听到过类似的话,那时,她早已知道贺老太太手上人命无数,不知道多少妾室通房,庶子庶女死在她手里。那狠毒的康姨妈手上还有康兆儿等几个漏网之鱼,而贺家却愣是一个庶子女都没有。其心机手段,可见一般。 可那时的她,却并没有觉得贺老太太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做主母的要处理妾室通房也好,处理庶子庶女也好,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祖母也对曾经她说过:“我早年也瞧不惯她的做法,如今看来却是没法子的!她常说一句话,‘别人要我死,我自可要别人死,天公地道’,你也听着点儿!” 直到小儿子死在贺老太太的阴毒手段之下,盛明兰才幡然醒悟,以贺老太太的心性和行事手段,得知自己受了算计,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必然一出手就是杀招,与这样的人交好,本就后患无穷,何况顾廷烨还自作聪明,出手算计贺家,这才招来了贺老太太的疯狂报复。 “板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只要不是死了自家人,也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真扯到自己身上人,便宽宥也没有了,仁慈也没有了,是不是很好笑?” 曾经说给别人听的话,如今却如凶狠的巴掌,一掌一掌结结实实甩在了明兰脸上。 明兰曾经无数次后悔过,若是早意识到贺老太太手上沾满鲜血,是个心性恶毒,不堪交往之人,早劝祖母与贺老太太断绝关系,不要与贺家议亲,是不是那可怜的小儿子就不会死。 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而那本见证了贺家盛家多年“感情”的医药册子,也被尘封在了侯府的某个犄角旮旯之中,或许在侯府被抄家的时候,被一并抄了去,流落到了民间。 明兰了解案情的前因后果以后,突然想明白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原来二儿子圆哥不孕的真相,竟然就在这本医药册子里! 经过开封府连续数日缜密的调查,此案终于有了结论。 此书原是由犯妇贺张氏赠与顾盛氏,声称可保顾盛氏多子多福,后来顾家获罪抄家,此书被一同抄去变卖,流落到庸医江万年手中,江万年无意中发现服用其中一味药方能让孕妇多诞下儿子,便开始利用这种生子之药敛财。 而此药的真相也被诸多名医证实,里面添加了给男人壮阳的药物,因此可将孕妇腹中的女胎转为男胎,但只能改变胎儿外表样貌,不能改变胎儿体内的五脏六腑,因此被“转胎”的婴孩们,其实都是外表像“男孩”的“女孩”,而且因五脏受损,他们日后既不能像男子一样行人道,也不能像女子一样生儿育女。 真相终于大白,江万年虽坚持辩称自己不知者无罪,但依然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伏诛,但包大人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他能凭着账本,找出所有购买过“生子丸”的人名名单,并呈交官府,便能绕他一死。 此判决一出,受害者皆哗然,他们早恨不得把江万年这个害他们断子绝孙的庸医扒皮食肉,但包大人却让他逃脱了死刑,这让他们如何接受的了。 但江万年已经被押入开封府大牢,被严加看管起来,恐怕这辈子也没有出狱的一天,即使受害人们想要亲自报复,也没有办法。 而那炮制药方的罪魁祸首贺张氏,多年前早已伏法,因此也难以再定她的罪。 据说,后来那贺张氏的坟墓被人刨开,挫骨扬灰,尸骨无影无踪,包大人在查明真相后,依法惩治了侮辱尸体之人,这是后话了。 而那些可怜的被“转胎”的青少年和孩童们,医师们共同下了诊断结果:他们身体既已成型,再无转圜余地,即使华佗扁鹊在世,也不可能让他们变成正常的男人或者女人,劝其父母认命,不要再四处求医问药,枉费钱财了。 一场离奇的大案仿佛就要落下帷幕。 但包大人认为此事还没有完,他下令各府各县,近日务必严查人牙子拐卖孩童及妇女案件,一经发现,一律严惩。并且发下文书广而告之,称这段时日必然拐卖拐带案件猖獗,劝百姓们务必小心谨慎,看好自己身边的孩童和妇人。 听到包大人的命令,公孙策和展昭皆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但几个衙役却十分不解,庸医害人,与拐带妇女儿童又有何干系?况且如今民间虽时而发生拐带案件,从未断绝,但经过这些年朝廷的严厉打击,目前还算不上猖獗的地步,包大人是如何未卜先知,断定民间必然即将大肆发生拐带案件呢? 但事情果然如包大人所料,不久之后,民间拐带妇女儿童之案如雪崩般爆发,但幸好包大人有先见之明,让各地官府和老百姓提前做好准备,故及时救下了不少受害人,还抓获了不少手上罪行累累的人牙子。 第151章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还是有倒霉的妇女和孩童被拐走,此时包大人又发下文书告知各地官府,严查江万年递上来的名单上之人,也就是当年购买过“生子丸”的人。 官府按图索骥,果然收获颇丰,这些人家为了能让自家的“假儿子”传宗接代,不惜花大价钱购买别人家的儿子,充作自家的香火,反正过去也有生不出儿子的男人过继孩子的,只要能有继承姓氏的香火,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其实不那么重要。 对于生不出孩子的家庭来说,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过继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但过继有很大的风险,凡过继来的孩子,孩子和亲生父母走得太近,又知根知底,难保孩子长大以后,亲生父母又回来摘桃子,养父母最怕的便是,日后养大了孩子,孩子拿了养父母家的财产,又回到亲生父母那里,继承亲生父母的香火,让养父母人财两空。 故而民间比起过继亲友家的孩子,那些父母们更愿意从人牙子手里买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婴,好防备亲生父母回来摘桃子。 为了买一个健康的男婴,很多家庭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在巨额利润的驱动下,人牙子更加疯狂的盗抢婴孩,甚至有丧心病狂的人牙子,为了抢夺一个男婴,不惜入室抢劫,灭门男婴的父母全家。 -------------------- 1.之前资料查阅有误,贺老太太娘家不是姓韩,而是姓张,故贺老太太的称呼从贺韩氏修正为贺张氏。 2.本文中出现的医学资料都是我百度而来的。 3.为了拐卖儿童而杀害儿童的亲生父母,取材于现实中的案例。感谢在2024-03-07 20:25:34~2024-03-12 21:2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675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无人生还番外 4】奇怪的药 下 ======================================= 而男婴的数量终究有限,有些人就把主义打到了妇女头上。 那些生了个“假儿子”的人家,周围人都知根知底,想给“假儿子”通过正常渠道娶一个儿媳妇是不能了,只能从人牙子手里买女人,反正这些妇女都是从老远的外地拐来的,也不怕她们的家人找上门。 买一个媳妇进门以后,就能操持家务,照顾老人,敢跑就打,直到打到不敢跑了为止。 至于传宗接代,虽然自己的“假儿子”生不了,但还可以“借种”嘛,借叔伯的种,借公公的种,甚至外人的种都可以,横竖孩子跟自己姓,肥水不流外人田。等儿媳妇生了儿子,日后家里缺钱的时候,还能再把这个儿媳妇典出去或者卖出去,这样又是一笔银子。 可不论拐卖妇女还是婴孩,都在官府的重点打击范围之内,在官府暴风一样的高压整治之下,不少入了火坑的妇女和孩童幸运地被解救了出来,重新和家人团聚。 但却有一类人,却连官府也拯救不了,那就是被亲生父母贩卖掉的苦命女子。 鞠氏就是这些苦命女子之一。 她出身于庄子上的一个贫寒农家,自小没吃过一口饱饭,而且她从小就清楚地知道,家里还有个等着娶媳妇的哥哥,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等长大了嫁出去换一笔彩礼,好给哥哥娶媳妇用。 十三岁那年,媒人果然上门了,要把她说给京郊小雨庄一户姓顾的人家做妾。 听说这顾家原本也是高门大户,侯府勋贵,后来他家男人犯了大罪,被砍头抄家,顾家也就从此没落,主母顾盛氏只得拖家带口到小雨庄度日。 这顾家现如今有三个儿子,长子和三儿子都早已成婚生子,唯独二儿子圆哥的妻子沈氏多年肚皮没有动静,因沈氏出身高贵,她的父母从前又与婆母顾盛氏极为交好,所以顾盛氏看在沈氏生母的面子上,从没因为沈氏无子而苛待于她,更从来没有提过纳妾之事。 但后来沈氏生母张氏因为积郁成疾去世,而沈氏婚后多年依然无所出,顾盛氏实在没了法子,只好提议给圆哥纳妾,并保证,顾家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人家,即使圆哥的小妾生了孩子,也绝对不会威胁到沈氏的地位。那贤良淑德的沈氏自然是欣然同意。 顾家虽已没落,但仍旧注重家风,即使纳妾也要精挑细选,出身不干不净的不要,长得太狐媚妖娆的不要,最好是清白良家出身,丰满圆润好生养,又吃苦耐劳的,媒人便把心思打到了豆蔻年华的鞠氏头上。 鞠氏得知要去顾家做妾,本是不大乐意,那顾家虽然以前阔过,但如今早已大不如前,若是嫁过去,免不了要日夜劳作。既然嫁个门当户对的庄稼人也是日夜劳作,给顾家当妾也是日夜劳作,何不做个正头大娘子,总好过当别人的小老婆,一辈子都要被正室大娘子压一头。 所以无论那媒婆怎样舌灿莲花,把顾家吹得天花乱坠,鞠氏都没有点头。 媒婆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拍胸脯保证那主母沈氏是如何贤良温柔,绝不会虐待妾室,又承诺,鞠氏日后生下儿子肯定能养在自己身边,到时候儿子继承了二房家业,日后必然孝敬生母,让鞠氏晚年有靠云云,可鞠氏并没有相信媒婆画的大饼,依然拒绝了。 媒婆没辙,又想到了鞠氏的父母这条路子。 顾家虽已没落,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出的彩礼比别人多一些,鞠氏的哥哥又急需一笔彩礼银子娶媳妇,听说能马上得到一大笔彩礼,鞠氏的父母见钱眼开,便不顾鞠氏的意见,签了卖身契,把女儿“嫁”到了顾家。 第152章 鞠氏也无可奈何,父母之命,做儿女的又如何能反抗?只得乖乖盖上红盖头,不情不愿地上了花轿。 鞠氏进门以后,明兰原本还担心鞠氏和沈氏争风吃醋,妻妾相争,败坏门风,危害家族,所以经常拿出做婆婆的威严,敲打警示两个儿媳妇,警告她们莫要自作聪明,胡作非为;二人齐心协力,伺候好相公,早日生下儿子才是正经。 但日子一长,大家都发现,二房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妻妾相斗之势,相反,沈氏与鞠氏二人关系异常地好,经常坐在一起一边做针线一边聊天,或者干活的时候互相搭把手,倒是真有几分姐妹情深,其乐融融的味道了。 姚依依也觉得十分诧异,自从她穿越过来以后,从小就见识了王大娘子和林姨娘的斗争,所以她和华兰一样,从来不信什么妻妾和睦,情同姐妹那一套,事实上,她也从来没见过真正和睦的妻妾。但鞠氏和沈氏这两个儿媳妇真真让她开了眼,原来真的存在不争不抢的妻妾。 这倒也好,省了明兰不少事,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鞠氏嫁过来好些时日,迟迟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 买鞠氏就是为了让她生孩子,可她迟迟不怀孕,这该如何是好? 那时的明兰绝对不会往自己的儿子的问题上想,这世上但凡做母亲的,眼里儿子都是一等一的好,若是有什么问题,那肯定是旁人的问题,绝不是自己儿子的问题。 在生育这件事上更是如此,明兰一直都坚定地相信,是沈氏身体有问题不能生,而绝非是圆哥的问题。 那些年来为了让沈氏生子,明兰没少请医问药,给沈氏吃药调理,但都不奏效,即使如此,明兰依然笃信,一定是庸医误人,或者是沈氏的不孕之症难以医治,才会有今日之局面,只要给圆哥纳一个好生养的妾,二房必定能有后。 虽然鞠氏进门以后肚子迟迟没有消息,但明兰依然没有怀疑到圆哥头上,她觉得,或许真的是圆哥运气不好,连娶了一妻一妾都身体有问题,没法生育,或许应该再给圆哥娶一房小妾。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开封府就揭晓了背后真正的真相——是那黑心肝的贺张氏害了圆哥,害圆哥不能生育。 明兰此刻也终于明白了,鞠氏和沈氏从来不争风吃醋,反而关系交好的真相。 明兰那日沉着脸从开封府回去以后,便细细盘问了圆哥,沈氏和鞠氏三人,圆哥低头不语,什么都不肯说,沈氏和鞠氏红着脸,扭扭捏捏道出了真相,并表示,她们一直隐瞒,完全是为了丈夫圆哥好,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被外人知晓自己不能人道的事。嫁夫从夫,做相公的都从来不肯对外人说,做妻子的又怎能对外宣之于口呢? 看着脸色铁青的圆哥,又看着两个言辞诚恳的儿媳妇,明兰也不好再责怪谁,只好挥手让两个儿媳先退下,然后起身,温柔地把圆哥抱在怀里,无声地抚慰着圆哥,明兰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感受到母亲爱意的圆哥终于敞开心扉,流下两行热泪,与母亲抱头痛哭起来,似乎要发泄这些年来心中从未向旁人提起过的苦闷。 这一晚,母子俩流着眼泪促膝相谈了一夜,第二天,两人都红着眼眶,但两人面上的神情却很释然,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担似的。从那以后,明兰再也没有对二房的人提过生育之事。 然而此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既然圆哥不能生育,那鞠氏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顾家没那个闲钱养闲人。鞠氏虽也心灵手巧,平日里不停做活,白日务农,晚上纺纱织布,农闲时还要挖马兰头,编草鞋,但做活赚的那点钱,远远比不上再卖她一次,何况她还是个没破瓜的清白之身,如今市场上清白女子的身价暴涨,对于不算很富裕的顾家来说,现在把鞠氏卖出去,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听说自己又要被卖一次时,鞠氏和上次一样,又是哭着喊着不想走,但亲生父母尚且可以不顾鞠氏的意愿,硬逼着鞠氏嫁了,何况顾家这群外人呢?顾家没有同情一个外人的心力,既没有余力,更没有那个心思。 鞠氏又一次离开了自己生活过的地方,这次,鞠氏被送到了人牙子手里,和一群与她同龄的花季少女关在一起。 她的未来会怎么样呢?鞠氏感到心中一片茫然。 因对未来感到强烈不安,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便在无意中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人牙子之间的对话。 一人牙子道:“这笔账,不对吧,就鞠氏这么个货色,你怎么花这么多银子买她?” 另一人唯唯诺诺答道:“这是顾盛氏那老太婆卖到这里来的,这顾盛氏也是倒霉,当年当着侯府的大娘子,是何等的破天富贵,如今也沦落成一个普通人了,卖个把人而已,还要讲价讲半天,算我行善积德,多给那顾盛氏几钱银子。再说了,那鞠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黄花大闺女值钱,咱亏不了本。” 只听那人叹气道:“你说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那顾盛氏的堂姐,为了给他那个当秀才的死鬼相公纳妾,也从咱这里买过几十个良家妇女,那使银子都不带眨眼的。后来她和那孙秀才合离,一个小妾都没带走,你想想,当年那盛家得富贵到什么地步呀!” 另一人附和:“可不是嘛,后来那孙秀才败光家产,又把那些小妾发卖给咱们了。虽然都是些破了身子的,不值钱了,可转手卖到窑子里,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这一来一回,咱们可是大赚一笔。可惜了,以后再也没遇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客户了……” 第153章 听着人牙子轻飘飘说出那些女子的命运,鞠氏身子浑身颤抖,她努力地捂住嘴巴不哭出声,她想逃,却又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卖身契是早已签下的,违抗不得。 上一次被卖进顾家时,她还心存幻想,幻想着顾家能像那媒婆说的一样,主母大度温柔,不会为难小妾,婆母虽然严厉,但是个讲清理的人。只要她伺候好圆哥,日后顺利给二房生下儿子,日后肯定有好日子过。 但直到婚后她才明白,沈氏多年不孕的真相。 她和沈氏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圆哥的秘密,她们白日里做一对和睦的妻妾,晚上和她们所谓的“丈夫”同睡一个被窝。 沈氏怎么想的,鞠氏不清楚,但鞠氏却很明白一点:如果圆哥不能生育的真相暴露,她对顾家来说就没有用了,到时候,她一定会被婆母再发卖一次。 然而,她最害怕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 鞠氏躺在肮脏的草垛里,翻来覆去,紧张不安地等待自己的命运。下一次,她还会被发卖到哪里去?给人做妻还是妾,还是做丫鬟?她还是个清白之身,总归不会像那些孙秀才的小妾们一样,被卖到窑子里吧。 但无论如何,未来的命运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她能做的,唯有对着透进来的寒冷月光,不断祈祷,祈祷自己的命运,能够好一些,再好一些…… 而清冷的月光之下,还映照着一个今夜无法入眠,辗转反侧的人。 到底是一起生活过的女孩子,沈氏那日眼睁睁看着着鞠氏哭着被人牙子拉走,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沈氏甚至有几分后悔,如果早日对婆母说出圆哥不能行人道的真相,或许鞠氏就不会进门,或许她就能顺利地嫁到一个普通人家,当一个平凡的农妇,安稳一生。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 其实那年嫁入顾家不久,她就意识到丈夫的身体有问题,那时她惊慌失措,却不敢对任何人说,毕竟她已身为顾家妇,万一说出去,很有可能被丈夫和婆母迁怒,往后在顾家日子更加难过。 若是说与亲生父母,亲生父母或许会做主让她和离二嫁,但在沈氏内心深处,她并不希望二嫁,因为沈氏的内心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恐惧——她害怕生孩子。 沈氏的母亲沈张氏一辈子生育颇多,一共四子二女,旁人都道沈张氏旺夫益子,乃有福之人,但只有沈张氏的两个女儿明白,生育这六个孩子给她们的母亲的身体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沈张氏那年陡然去世,并不仅是积郁成疾那么简单,更重要的原因是,生育那六个孩子几乎掏空了她的身体,如何能不短寿。 所以从小目睹了母亲身上一切病痛的顾沈氏,从幼年开始就惧怕生育。虽然怕,但她却从未对人说过,世上哪个女子不生育,一个女人因为惧怕而不生孩子,在这个时代来说可以说是大逆不道,逆天而行。 而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她,竟让她嫁给了一个不能生育的丈夫。 虽然一辈子没有亲生儿女十分可惜,但若是因生育伤了身子,或者难产一命呜呼(母亲生大毛时就遭遇了难产),更是可惜。 所以,顾沈氏选择了沉默,这一沉默,就是许多年,直到顾家没落,直到生母去世,她和丈夫都心照不宣地隐瞒着这个秘密,直到那庸医江万年案发,才终于真相大白。 月色光华皎洁,照在沈氏脸上,让顾沈氏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照月得子”的传说,可惜,无论月光多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子了。 日后没有孩子,自己的未来要怎么办,沈氏想象过很多次。大伯和三叔都是厚道的人,他们的孩子也都是好孩子,想必日后会给自己和圆哥养老送终。 而婆母知道所有的真相以后,八成会考虑给圆哥过继一个孩子,不知道会过继大房的孩子还是三房的孩子,若是二房有了嗣子,自己的晚年就更不用担心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而同一片月光照耀之下的开封府,此时还灯火通明。为了处理各种拐卖案件,多拯救一些受害人,开封府诸人连日以来加班加点,工作不停。因数日劳累,大家的眼睛都熬红了,个个顶着硕大的黑眼圈。 大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理着浩繁的卷帙,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忽然,王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明白了!” 旁边的马汉诧异,“你明白什么了?” 王朝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解释道:“我明白那贺张氏为什么要给顾盛氏送那本害人的医药册子了。本来我还以为是贺张氏早有预谋,故意谋害顾盛氏,原来不是啊!” 马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卖关子了,快说,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王朝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我猜测,贺张氏当年增医药册子,的确是为了巴结宁愿侯府,当时她也的确没有害人之心。” 马汉忍不住拍了一下王朝的脑袋:“你糊涂了,要巴结宁远侯府,干嘛送这害人的东西,让侯府生一堆假儿子,这是结恩还是结仇啊!” 王朝揉了揉脑袋,反驳道:“马汉,你想想,虽然这药让人生的是假儿子,但就算是个假儿子,也比真女儿强呀。你想想看,就算那顾盛氏一直生假儿子,可是旁人看不出来啊,她照样多子多福,地位稳固,日后这假儿子长大了,一样能娶别人家的女儿当媳妇,生不出就过继孩子,过继不了还可以让儿媳妇借别人的种。” 第154章 “可要是生个女儿就不一样了,哪怕她的都是健健康康的女儿,只要她生不出儿子,她婆家人肯定看不起她,肯定还要纳妾生儿子,生的女儿养大了,只能嫁出去。” “我听说那顾盛氏有个亲姐姐梁盛氏就是这样,生了五朵金花,愣是没一个儿子,听说年轻时候没少被娘家的老姐妹们耻笑,连她相公和公婆都不待见她。你说她要是有这本医药册子,她吃不吃这药?” 马汉摸头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如今这世道,恐怕有不少人,明知道吃了这药生的是假儿子,也要争着抢着吃这药。” “你们言之有理。”背后冷不丁传来包大人的声音,王朝马汉被吓了一跳,摸鱼聊天被包大人抓个正着,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包大人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加入了他们的话题,“这个世道的人,真是糊涂,宁可要一个不能生育的假儿子,也不愿意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宁可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也看不上流着自己血脉的外孙。” “所以这幢庸医案之后,又引发了这么严重的拐卖案。可惜当今大宋律法,对这买家的判罚实在过轻。若无买家,何来拐卖?唉!” 包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还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的是:当今这个世道,纵使自己与开封府诸人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又能多救几人呢?还有多少人,一辈子也等不来拯救呢? -------------------- 下篇更新黄医女番外 第125章 【无人生还番外 5】黄医女番外 上 ========================================= 博山炉前,香烟袅袅升起,缓缓腾空,变幻出各种莫测的形状,香烟缭绕,让黄恩熙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她定了定神,礼貌地开始对着妙真大师自我介绍。 “大师您好,我叫黄恩熙,黄是草头黄,恩熙是《蓝色生死恋》那个恩熙。”自报完家门以后,黄恩熙尴尬地笑了笑。 黄恩熙的妈妈怀她的时候,正值蓝色生死恋风靡亚洲,黄恩熙的妈妈被电视剧里恩熙和俊熙的凄美爱情感动得死去活来,生完孩子后,不顾全家人的反对,非要给女儿起名叫“恩熙”,这就是黄恩熙名字的由来。 但是黄恩熙并没有长成文根英宋慧乔那样的绝顶美人,也没有经历一段缠绵悱恻肝肠寸断的凄美爱情,更没有不幸得白血病,她的学生时代非常普通,按部就班地乖乖念书,顺利考上考中,考上大学,从医学院毕业以后,又顺利进了一家公立医院,成为了一名医生。 一切变化要从那场严重的泥石流开始说起,那年某地山区突发泥石流,为了救助受伤的群众,黄恩熙和同事们乘坐救护车前往事发地急救,但途中不幸遭遇了次生灾害。 当黄恩熙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半个月,虽然在生死关头徘徊了一回,但黄恩熙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再救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比起不幸在泥石流中遇难的同事和群众,黄恩熙已经足够幸运了。 但黄恩熙潜意识里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这昏迷的十五天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穿越回了古代,并且在古代以医女的身份生活了几十年,最后因为不愿意与权贵同流合污毒害宫妃腹中的胎儿,被权贵找了个由头,仗杀在了宫中。 黄恩熙本以为小命休矣,却没想到醒来以后,自己居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几十年的古代医女生涯,竟然不过是大梦一场。 那真的是一场梦吗?黄恩熙疑惑不已。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为什么同样遭遇了这场泥石流的同事周招娣也出现在了那个梦里呢? 周招娣是黄恩熙同一年进医院的同事,生得眉目清秀,温婉大方,一双眼睛亮亮的,左眼眼角还有一颗美人痣。脖子靠下的地方也有一颗小红痣。 但黄恩熙在梦里再次见到周招娣时,她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那时她也不再叫周招娣,别人都叫她“贺老太太”或者“贺张氏”。而她自己在梦里,虽然也叫黄恩熙,但大家更多的称呼她为——“黄医女”。 第一次在开封府公堂之上见到“贺老太太”时,黄医女也不敢相信她就是周招娣,不光年龄对不上,而且性情为人也与那个和善可亲的周招娣大相径庭,但她的相貌实在是太像周招娣了,那温柔和善的眉眼,分明就是周招娣老了的样子,尤其是眼角和脖子的痣,和周招娣的痣完全一致。 难道她是周招娣的前世?或者前前世?黄医女只能往这个方向想。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医女还是在案件审结以后,贺老太太即将被押赴刑场正法之前,想尽办法去见了“贺老太太”一面,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贺老太太就是周招娣。 黄医女小心地走进漆黑的牢房里,等狱卒走出去时,才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你是周招娣吗?”现在没有寒暄的必要,黄恩熙只想知道真相。 贺老太太自从被关进死牢以来,一直过得像一方雕塑一样,除了正常的吃饭睡觉如厕,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她的灵魂已经提前去了另一个世界,但听到“周招娣”这个久违的名字,已经心如死水的贺老太太也吓了一跳,满脸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她,那个在她的死亡之路上添了一把火的黄医女! 第155章 其实贺老太太第一次听到“黄恩熙”这个名字时,她也曾疑惑过,是不是同病相怜的同事也穿越过来了,是不是应该提前和她通通气,看看能不能让她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放她一马。 但她在悄悄看过黄医女本人的样貌后,贺老太太便迅速打消了这个看法,因为这个黄医女和她的同事黄恩熙相貌年龄完全对不上。 她数十年前穿越到张太医家,如今已年逾古稀,黄恩熙要是穿越过来,差不多也该是这个年纪。但公堂上那位黄医女黄恩熙却不过三十岁左右,二人年龄整整相差了四十岁,想必不过是重名重姓。 更重要的是,这位黄医女和那位同事黄恩熙相貌大相径庭,从前的黄恩熙相貌平平,毫不起眼,但眼前的黄医女虽然已过三十,而且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但眉目清秀,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娇美佳人。 看来她真的不是自己的旧同事,当时的周招娣这样想着。 可没想到,如今,黄医女却主动来认亲,承认了她的身份。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证据确凿,再做什么什么都晚了。 贺老太太突然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为什么老天爷要跟她开这么一个玩笑。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却给了她一段不幸的婚姻,她为了维持自己的婚姻和自保,改变了自我,终于熬到了晚年,可临了却又必须付出代价。 黑暗里,她冲着黄医女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是。” 贺老太太的面容隐藏在夜色中,黄恩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原来真的是你,你也穿越过来了!我是黄恩熙啊,你的同事黄恩熙啊!”黄恩熙几乎要激动地在牢房里跳起来。她连忙问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周招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给那杀人犯贺老太太背锅了?是贺老太太杀了人,然后你又穿越到她身上,对吗?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恶毒的事,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吗?我现在在官府还能说得上几句话,说不定我能帮你洗清冤屈。” 听到刚刚认亲的老同事要帮自己洗清冤屈,周招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思,她思考了半天能让自己脱罪的方法,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那些事,不是原身做的,就是我干的。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而且,即使我能从牢里出去,日后贺家和张家也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外面的受害者家属更是恨我入骨,即使我能出去,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事到如今,没人能救得了我。” 周招娣虽然极力对黄恩熙挤出一个笑容,但她脸上的表情却莫名地狰狞凄惨,但夜色隐藏住了她的面目,让黄医女看不到她骇人的面容。 “为什么!你从前明明那么善良,怎么会变成这样。”黄恩熙的声音瞬间提高,她震惊不已,虽然之前她已经猜到了贺老太太可能是自己穿越过来的同事,但她依然坚信,穿越过来的周招娣或许真的和杀人案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原身所为,但没想到这些事真的是周招娣做的。 贺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七十多年前,我莫名地穿越到从前的张太医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那时,我也想尽了办法想要回去,但是我始终找不到穿越回去的方法。后来,我就认命了,我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古代大家闺秀,开始跟着娘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再后来,我听从父母之命,嫁到了贺家。贺家门第虽高,我相公却是一个贪花好色之徒,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我也不得不整日应对这后宅争斗的刀光剑影。” 说完这些,贺老太太不再往后说了,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们都知道了。 黄医女眉头紧锁,时至今日,她依然不能接受当年亲切温柔的同事变成了一个杀人犯,但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只能接受。 她默默在心里骂这该死的古代骂了千八百遍,骂这个时代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鬼。 但贺老太太却仿佛为黄恩熙的到来感到十分欣慰,她好像在庆幸,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见到了老乡,见到了能毫无芥蒂一起说话的人。 所以那一晚,贺老太太缠着黄恩熙说了很多话,她说,她很想知道黄恩熙这些年的经历。 黄医女便一一地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贺老太太。 约莫二三十年前,她在泥石流后穿越到了一户寻常的大夫家,巧的是,这户人家也姓黄,但那时她还不叫黄恩熙,只有个小名,叫妞妞,大一些时,她便提出改名叫“恩熙”,算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来历,疼爱她的父母觉得这个名字也好听,便应允了。 但有一件事,父母却一直没有应允。 这个时代的黄恩熙从小便立志学医行医,想要凭借自己在现代学习到的医学知识,成为一代名医,但黄家人却认为,女孩子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故只逼着她学习女工算账等女子该学的东西,并不同意她行医。 可是某一年,父亲得了疑难杂症,医者难自医,眼看要不好,黄恩熙便用从现代学来的医学知识开了一个药方,总算顺利治好了的父亲的疾病。 此事以后,黄家人都感到很惊奇,便问女儿,为什么会开药方。 黄恩熙只好搪塞说,她平日里观察父亲行医,耳濡目染,学了一些本领。但这次能医治父亲的病,也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第156章 听完女儿的解释,黄医女的父亲又问了黄医女几个药理医理方面的问题,黄恩熙都能对答如流, 这下,黄家人才意识到,自己家生了一个医学奇才,此女仅仅靠耳濡目染就能学到这个程度,若是悉心教导,来日必大有所成。 黄家人又是惊喜又是遗憾,惊喜的是,自家祖坟冒青烟,生了个天才,遗憾的是,这个天才偏偏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该多好呀。 黄恩熙便趁热打铁,又向父母提出要学习医术,长大以后行医为生。并有理有据地向父母阐明了理由:“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满大街都是,可是像女儿这样的学医奇才,却是万中无一,若是把我随便嫁出去,最多收一笔彩礼,让黄家多一个女婿。可若是我成为一代名医,整个黄家也能光宗耀祖。” “况且当世女子最重名节,很多女子宁可病死也不让男大夫近身。等女儿学好了医术,专给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妇千金诊治,到时候赚到的银钱,不比那一笔彩礼多吗?” 黄氏的父母对女儿学医本来还心存疑虑,但听了女儿这番话以后,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让女儿学医。 从此黄医女真正开始跟着父亲学医行医,几年以后,果然在当地小有所成。 后来,黄医女为了精进艺术,更是女扮男装,四处游历学习,终于在游历至蜀地时,抓住机会,为当时的宁远侯嫡子治好了难治之症,顺利攀上了宁远侯夫人这位贵人。 再后来,黄医女被宁远侯大娘子带到京城,介绍给了京中许多贵妇人,从此以后,黄医女凭借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如鲤鱼跃龙门一般,开始平步青云,飞云直上。在亲自治好了几个皇亲国戚的重疾以后,更是被破格选入太医院,正式成为一名女医官。 那日后被接到京中生活的黄氏夫妇,每每想起当年黄医女刚开始学医时的往事,还觉得庆幸不已,幸亏他们当时力排众议,同意女儿学医行医,否则,他们哪有今日在京中荣华富贵的生活呢? -------------------- 感谢在2024-03-17 17:29:22~2024-03-24 19: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狸 9瓶;244675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无人生还番外 5】黄医女番外 中 ========================================= 听完黄恩熙自叙的经历,贺老太太内心默默唏嘘不已。 同样是带着一身现代学来的本事穿越回了古代,黄恩熙虽投胎不如自己富贵,也没有嫁得一个好人家,但她偏偏在广阔天地凭本事创出一番事业,而自己呢,貌似比黄医女幸运,第二次投胎投到了一个太医家的千金身上,也顺利高嫁到了富贵豪门,甚至一度靠着医术本事在后宅如鱼得水,可如今,却落得这幅下场…… 如今看二人的境遇,想到二人未来截然不同的命运,贺老太太此刻内心越发不平静,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翻江倒海。 可贺老太太其实也十分清楚,若是两人的情况异地处之,她也未必会有勇气和信心拒绝高嫁的机会,选择另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 而黄恩熙若是投生到了张太医家,也未必会一昧沉迷于后宅争斗之中,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漫漫人生路,都是自己选的。可是,她偏偏还是觉得不甘心。 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畅谈一晚的老姐妹,终于也到了告别的时刻。 在离别的最后一瞬,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贺老太太对着黄医女忏悔不已,忏悔自己这辈子太糊涂,做了太多错事,如今大错已成,后悔也没有意义。因此,她叮嘱黄恩熙一定要坚守本心,一辈子只用医术行善积德,绝不可用医术做害人之事。 听完她的嘱托,黄医女坚定地做出承诺,表示自己一定会一生清正,济世救人,绝不用医术做违背良心的事。 听完黄医女的承诺,贺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流泪含笑送别了黄医女。 在黄医女离开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的一瞬间,贺老太太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却露出了奸计得逞的冷笑。她嗤笑一声,嘲讽道:“坚守本心?一生清正?自古进了这名利权势争斗场的人,能有几个人永永远远坚守本心?我就是要让你因为仗义执言得罪权贵,就是要让你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遭人记恨,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当今这个世道的规则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在这个世道得意多久,我就在地底下,看着,等着。”最后几个字,贺老太太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贺老太太的这点心思,黄医女一辈子也没能知晓,她一直天真的认为,周招娣是真心忏悔,真心希望她这个昔年旧友能够坚守自我,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可后来发生的事,却真的没有出乎贺老太太所料,黄恩熙一生恪守本心,清正自律,从不攀附权贵,更绝不做害人之事,终于因为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而没能善终,但她死后,却并没有和贺老太太去同一个地方。 黄医女死后,她的灵魂穿越回到了原来的身体,又变回了现代人黄恩熙,而她醒来的时刻,距离她遭遇地质灾害受伤昏迷的时间,才过了十五天而已。那几十年的古代经历,对她来说,不过是大梦一场。 第157章 意识逐渐恢复过来的黄恩熙想起了梦中的贺老太太,马上向身边的人询问起同事周招娣的事,既然她死后能够穿越回来,那么周招娣或许也能穿越回来。 黄恩熙打探了一圈,最后从其他医生那里得来的消息是:周招娣还躺在icu,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没有恢复意识。 听到周招娣还活着,黄恩熙终于松了口气。原来那真的只是一场梦,那梦中的“贺老太太”,恐怕也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吧。毕竟在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黄恩熙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久,几天以后,一位一直很照顾她的护士告诉她:在icu,周招娣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已于今天上午不治而亡…… 听黄恩熙说完自己在梦里的经历,妙真大师定定地看着黄恩熙,眼中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为什么她醒来以后竟然没有失去记忆? 只听黄恩熙又继续说道:“几年前,我偶然得知,在很多年以前,妙真大师也在那座山附近出过一次车祸,一度生命垂危,躺在医院昏迷了一段时间。但大师您康复之后,就去河南开封的包公祠取得了一件法器,并用法器在当地做了一场法事,听当地人说,好像要镇压什么妖魔鬼怪。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个世界上本就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我想,妙真大师的这场法事,会不会和我在梦里的经历有什么关系……”黄恩熙越说声音越小,她自己也觉得这种猜测太过荒唐,联系太过牵强,妙真大师毕竟是宗教界的高人,第一次见面就和大师说这种无稽之谈,是不是有些太尴尬了,于是她越说越觉得没底气,甚至做好了被大师嘲笑甚至斥责的准备。 妙真大师却突然抬眼,认真看着黄恩熙。 黄恩熙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后来,我几次想亲自拜访妙真大师,但都被大师的徒弟婉拒了,但我听说,大师会收香客的来信,每一封信都会认认真真看,所以,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写了那封信。” 听黄恩熙提到梦里那封信,妙真大师突然问了黄恩熙一个问题:“信里那首诗,是你自己写的,还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妙真大师的声音沉稳如幽深的泉水一般,让人听了便觉得内心澄净明澈。 那封信里的确附上了一首诗,黄恩熙当时写信时,生怕即使写信也见不到妙真大师,所以故意把在梦里见过的一首诗一同写在了信上,那首诗非常有名,如果妙真大师也曾经进入那个梦,就一定能认出那首诗。 黄恩熙连忙老老实实回答道:“那首诗是我从梦里抄来的,在那个梦里,有一位已经故去几十年的才女,叫做秦衍云,这首诗,就是她年轻时在闺中所作。我当时十分喜欢,便记在了心里。” 此时的黄恩熙已经能够笃定,妙真大师一定也进入过那个梦,她或许知晓一切真相。 听完黄恩熙的话,妙真大师已经把黄恩熙的来意猜到了七八分:“你专程前来,是为了寻找那场梦的真相,是吗?” 黄恩熙用力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又听妙真大师幽幽开口:“浮生幻梦,真真假假,很多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说完,妙真大师却另起了一个话题,“你们年轻人,应该听说过幽灵船和幽灵旅馆的传说吧?” 黄恩熙点点头:“听说过,小时候看的电影里讲过,幽灵船叫飞翔的荷兰人号,海上的船遇难以后,就变成了幽灵船,时不时出现在海面上,引诱其他船上的船员上船,一旦有活人上船以后,幽灵船就会立马倾翻,把船员淹死在海上。过一段时间以后,又会继续出现在海面上,引诱其他船的船员上船……” “还有幽灵旅馆,我小时候也听爸爸讲过这个故事,有个人去北京出差,所有旅馆都满了,最后他找到了一家神神秘秘的旅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睡在大街上,根本没有什么旅馆。后来当地人告诉他,这里以前是有过一家旅馆,但是几十年前就在一场大火里烧没了。”想起以前父亲为了逗她讲过的鬼故事,黄恩熙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如今听起来并不可怕的鬼故事,以前可是把她吓得整晚睡不着觉。 妙真大师听完以后,点了点头。 说完幽灵船和幽灵旅馆,黄恩熙沉吟了片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万物有灵,失事的船会变成吞噬船员的幽灵船,已经不存在的旅馆会变成时而出现的幽灵旅馆,以前我还在小说里看到过,古代被毁坏的坟墓会变成神出鬼没的幽灵坟墓。所以,一个已经消失的时代,也有可能变成一个‘幽灵时代’,以另一种方式徘徊在这个世界上。” “那个帝王将相,贵贱等级,男女大防的封建时代早已被中国人消灭了,但是还残存了一部分灵魂,以幽灵空间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且还在吞噬活人的灵魂,在我昏迷的时候,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灵魂进入了一个幽灵空间,是吗?” 妙真大师有些欣慰地说道:“孺子可教也,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的猜测和你差不多。” 然后,妙真大师便对黄恩熙讲起了那个地方过去的故事:“我曾经出车祸的地方,叫做沉水山,我查阅了当地的县志,走访了许多当地的老人以后,才知道,那里自古就十分偏僻,交通不便,人迹罕至,但是一直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传说在当地流传。” 第158章 -------------------- 文攒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应该可以日更感谢在2024-03-24 19:59:05~2024-03-25 19:3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675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无人生还番外 5】黄医女番外 下 ========================================= “相传在明末清初时,山外曾有一户姓盛的大家族,这个家族以经商为生,但族长一直想让儿孙考中科举,光宗耀祖,但科举那里是那么简单的事,这家人花很多银子,请了很多有名的先生教授族中子孙,但仍无一人考中。” “后来族长去世,这个家族的老祖母成了当家人,她怀疑是盛家的祖坟风水有问题,不能保佑子孙科举高中,便花重金请了一位在当地十分有名的老道来看风水,希望老道能有法子改一改盛家的风水,助盛家子孙高中。那老道便算了一卦,建议盛家把祖坟迁移到沉水山中,方能保家族男子科举顺利。那老祖母便不顾全家反对,动迁了祖坟,迁坟不到半年,老祖母溘然长逝,按照盛家的规矩,这位老祖母也要一并葬在沉水山的祖坟里。” “那后来呢?”黄恩熙好奇地问道,隐约中,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妙真大师闭上双眼,面上流露出痛心之色,“出殡那日,盛家举家去沉水山中为老祖母下葬,没想到,沉水山中突降大雨,爆发了泥石流,盛家全家都被埋在了那场泥石流里。” “啊!”黄恩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是泥石流?为什么这个地方总是发生泥石流?” 妙真大师答道:“偏僻之地,常发生地质灾害,也是常有的事,可奇就奇在,除了盛家的传说,当地还流传着另一个很有名传说。相传民国军阀混战之时,有一支军阀打了败仗,几队散兵为了逃命,躲到了沉水山里,就在他们躲进沉水山的当晚,山中又突发山洪,那些可怜的士兵,全部葬身此地,据说,为首的那个兵头,姓顾。” “姓顾!”黄恩熙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姓盛,姓顾,“难道他们就是我梦里的盛家和顾家!” 妙真大师眉头紧皱地看着黄恩熙:“你果然也在梦里听说过盛家和顾家。” 黄恩熙答道:“嗯,不仅听说过,而且和他们颇有交情。盛家有一个女儿,叫盛明兰,后来她嫁进了顾家,成为了顾家的当家主母,对不对?” 听到“盛明兰”三个字,妙真大师突然面露疑惑“在我的梦里,盛家并没有盛明兰这个女儿” 黄恩熙也感觉有些奇怪了,“盛明兰,就是盛紘的第四个女儿,卫姨娘生的庶女。” 妙真大师却摇了摇头:“盛家明明只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女孩只有华兰、墨兰和如兰,并没有什么明兰,也没有你说的卫姨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恩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空间的时间流动跟现实世界里完全不一样,我的同事穿越过去足足比我提前了三十年多年,难道说,盛明兰也是穿越过去的?在大师穿越到那里的时候,盛明兰还没有穿越?” 妙真大师想了想,答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曾经说,信中的那首诗,是梦中的一个才女秦衍云所作,那你知不知道,秦衍云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事?” 黄恩熙仔细想了想,说:“我穿越过去时,秦衍云已经故去很多年了,所以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她,旁人也很少提到她,我只知道她是生产以后体弱多病,被夫家逼着和离,活活气死的,至于她身上的其他事,我就不知道了。” 妙真大师紧皱眉头:“不对,秦衍云不是生产以后去世的,她是婚后不久突发急病去世的,一直有传言说她是被丈夫家的人毒死的,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证据,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梦中的秦衍云的经历完全不一样?妙真大师和黄恩熙同时在心里发出了疑问。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两个人都猜不透这当中的诡异,方才两人说起梦中的内容,按理说两人应该是进入了同一个空间,但有一些细节,又完全对不上,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黄恩熙苦思冥想了半天,一个奇怪的年头在她脑海中油然而生,“平行世界!”她脱口而出。 “什么?”妙真大师一开始并没有听明白,她毕竟年龄大了,对这些年轻人口中的新名词并不十分了解。 黄恩熙怕光用说的讲不明白,便要来纸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起了图,一边画一边解释到:“那一个封建社会的幽灵空间,或许是一个高维空间,时间并不止一维,而且存在多个平行世界,在其中一个平行世界里,秦衍云生产以后去世,这是a世界线。而在a世界线里,存在盛明兰这个人。”说完,黄恩熙在一个节点上画出了一条线。 “而在另一条b世界线里,秦衍云英年早逝,并没有生产。盛明兰也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黄恩熙又在这个节点上画了另一条线。 “而存在于那个世界的人,或许有三类,一类是像顾家、盛家那样,很多年前被害死在那里的死者的亡灵,迄今为止还徘徊在那里,第二类,是本身诞生于那个世界的原住民,可以称他们为npc,第三种,就是在外面的世界受伤陷入昏迷,而被拉入那个世界的人,只有第三类人,有机会回来。” 第159章 解释完以后,黄恩熙又挠了挠头,“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空间为什么要制造灾难,害人性命,难道真的只是恶鬼作祟索命那么简单?” 妙真大师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空间的目的是为了‘存活’和‘强大’,那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帝王将相,文武百官,和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它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外,以独特的方式运转着,里面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大,就越能长久地存在,并且不断扩大它的能量。” 黄恩熙想了想,又提供了一条线索:“我记得我在穿越过去以后,变得比以前漂亮了许多,我想,如果我贪图于那个漂亮的皮囊,不愿意回到现实中面对真实的自己,或许我就会被永远禁锢在那里。但是我的同事周招娣穿越过去以后,外貌却没有变化,我猜测,大概是因为她本来就长得很漂亮,所以那个世界才没有重新给她一个美貌的皮囊。” “但是,却给了她一个比现实世界更高贵的出身,对吗?”妙真大师突然问道。 黄恩熙点头表示同意,她了解的周招娣从小家境贫寒,连上学读书的钱都要贷款,穿越成太医千金,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高贵的出身。 妙真大师若有所悟:“也许,那个世界为了让灵魂心甘情愿留在那里,会窥测人心,给他们在现实中最想要的东西,或许是出身和名利,也有可能是美貌和子女,目的就是用这些糖衣炮弹让进入那个世界的人彻底放弃反抗。” 黄恩熙却仍然疑惑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却能从那个世界里回来呢?如果死在那个世界就能回来,为什么我的同事周招娣没有活着回来。” 妙真大师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死亡的呢?” 黄恩熙回答:“我是因为不愿意残害一个宫中的孕妇,得罪了权贵,被找了个由头杖毙了。而我的同事周招娣是因为犯了杀人之罪,被官府判了死刑。” 说完,黄恩熙便把贺老太太,也就是她的同事周招娣在那个世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妙真大师。 妙真大师听完以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格格不入,不容于那个世界而死,而你的同事已经完全顺应了古代的生活,但她是因为恶行被揭发而死。” 说完,妙真大师又谈起了自己的经历:“而我,也是因为不守规矩,不愿意听从父母之言嫁人,结婚那日公然逃婚,被宗族被浸了猪笼,才会穿越回来……” 黄恩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是说,只要不融入那个世界,一直保持反抗之心,就能在死去之后穿越回来!” 妙真大师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我猜测,那个世界吞噬活人的灵魂是为了‘生存’和‘变得强大’,如果反抗的人太多了,大家团结起来,或许会成为一股新的力量,反过来去摧毁、推翻那个世界,所以把一直反抗的人推出那个世界,其实是那个世界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黄恩熙微微低下了头,心中涌上一股悲伤,原来是这样,可她又转念想到,周招娣临终之前明明已经忏悔己过,按理说她也可以回来,为什么她却没有回来呢?那个世界神秘的地方太多了,外面的人也只能凭仅有的线索做出猜测而已。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那有没有办法从外部去摧毁它呢?不能再有人被那个害人的世界所吞噬了!” 妙真大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很久以前,我在察觉到那个世界的存在以后,也曾经想要从外部摧毁它,所以我去开封包公祠求得了一件法器,做了一场法事,希望能起作用,但好像并没有成功。虽然我的肉眼看不到,但每次重回那里时,我都能强烈感受到,那个世界依然存在。” 听妙真大师说起“开封包公祠”,黄恩熙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那个世界的‘包青天’,是大师您送过去的!” 妙真大师微微抬眼:“据我所知,法器只能对那个世界产生一部分影响,但并不能真正瓦解那个世界。法器或许能拯救一部分人,但却不可能拯救全部。而根据这些年得到的有限线索,我了解到,外部的许多事都会对那个世界产生影响,外面的环境、外面的科技、外面的疾病,都会微妙地影响那个世界里的一切。” “那个世界存在多久了,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明代、或许是宋代,或许更久远,但它始终在随着外面真实世界的变化而变化。过去几十年间,它的能量曾经变弱过,但这几年,它的能量又突然变强了。” 黄恩熙也陷入了思考:“难怪,那个世界很像真正的古代,却又和真正的古代不一样,皇帝是宋朝的,那顾廷灿脱口而出的《二十四孝》却是元朝成书的;很多风俗习惯像是明朝的,可很多家具器物又像是清朝的式样;医学科技分明是古代的,但却出现了很像现代新冠病毒的一种毒药;规矩看起来像是封建社会的,但细细想来,却有不少像是现代人杜撰的……” 黄恩熙努力从脑海中搜索线索,妙真大师却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根据我这些年的调查,有很多人疑似进入到过那个空间,又被那个空间踢出,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但他们都会在事后失去记忆,至多只能保留一点记忆碎片。我因为修行多年,所以能完全保留记忆。看你并非修行之人,但你却能一直保存着梦里的记忆,你知道这当中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