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漫漫且徐行》 第一回滿室春芳恣意嚐 绝境峰岭,清风徐徐,云雾靄靄,环绕峭壁。 忽有声响自山壁传来,寻声探去,只见断壁枯木遮蔽之处,竟有一处隐密崖洞。 洞顶有几处凿光,光线透入后巧妙折射如镜般的岩壁,散光如灯,点亮了理应昏暗的洞穴,而其中几束主光,此时正映照在一对坐拥的男女身上。 女子衣衫不整,双眼迷离,白皙无瑕的手臂环绕着男方的脖子,男子则轻轻扯开女方肚兜的绳结,随后急不可耐的迅速扒开,接着贪婪的盯着女子光滑如雪的胸脯,猛然间,他埋首啃咬上双峰,让女子发出吃痛的娇喘。 「好晴儿,双峰竟如此雪白柔嫩。」男子吻遍了胸脯,在上头留下不少齿痕与唾沫。 「轻点,啊,轻点!」被唤作晴儿的女子,拍打着男子的背:「都几百年的夫妻了,还如孩童般啃咬,嘶,说了会痛!」 男子轻咬完双峰后,满足的看着明眸皓齿的晴儿,接着一手按上柔软的胸脯抚揉,一手托着晴儿的后脑,深情的吻上对方娇艷欲滴的双唇。 「呜,嘖,呜??」晴儿宛若浑身骨头被抽去般,瘫坐在男子的怀中,任由对方上下其手。 「舌头,晴儿。」男子尤不满足,在双唇分开之际,轻轻下令。 晴儿幽怨的看了男子一眼,貌似羞赧的闭上眼,接着柔柔吐出丁香小舌,男子见状大喜的一口含吞,滑舌在口中交缠,唾液流淌,而双手也没间着,左手持续蹂躪着晴儿的右峦,右手则褪下对方的褻裤,再把自己的股腚往前顶送。 被吻到动情的晴儿,在惊觉下腹一凉时,顿时浑身紧绷,接着花蕊被龙柱一扫,激灵得马上推开缠着她小舌的男子:「慢点,每次都这般急不可耐。」 「好好好。」男子将双臂从衣袍中抽出,彻底赤裸上身,接着紧紧抱住晴儿,两人肌肤相贴,晴儿胸脯被挤得变形,男子享受着胸口被双峰柔压的触感,双手则在晴儿如玉般白洁的背脊来回游走,口鼻埋入她乌黑的秀发中,阵阵清芳,微微扭头,便看到巧小可爱的耳垂。 男子毫不犹豫的张嘴吸允晴儿的耳垂,让她感到一阵酥麻,下身也不自禁的流淌出玉液,耻腹沾湿的男子,顿时知晓时机成熟,右手稍微抬起晴儿的嫩臀,对准蕊芯,缓缓往前挺进。 「啊??月郎??」晴儿有气无力的伏在月郎身上,缓缓喘气:「慢点,会痛,再慢点??」 「好晴儿,我的好晴儿。」月郎怜爱的吻着晴儿的脸蛋,稍微停顿,又将玉茎再往前挺,感受层层肉壁紧紧包裹着的温热与湿润,便再又前顶,稍停,覆挺,直到整根没入,触顶花芯。 一时间,幽静的洞天里,只听闻,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满足的叹息。 「晴儿还是如此娇艳动人。」月郎用手拨开披散在晴儿脸上的发丝,轻抚她的脸颊。 「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两人虽结为道侣百逾载,但月郎爱慕的眼神与情话,依旧让她喜不自胜,不过晴儿倒是羞于称讚情郎风采俊朗,只是缓缓别过头,闭月羞花似的悄悄动起了粉臀回应。 夹着玉茎的内壁阵阵收缩,伴随着上下微微晃动的挤压,再次撩起月郎刚刚压下的慾火,猛然起身往前压下晴儿,一阵惊呼后,两人便从相拥之姿,顺势倒下成为女下男上的交叠缠绵。 「好晴儿,还痛吗?」月郎一手抬起晴儿细长的玉腿,另一手又一把抓上她滑嫩的酥胸。 「??」晴儿不愿作答,只是轻轻摇头,好似在说,任你轻薄了。 月郎见状展露笑顏,接着便缓缓将龙茎褪出,再又前挺,如此反覆,温润的内壁,层层嫩肉伴着玉液流淌,辅以外部规律的交合碰撞,终让崖洞内传出糜糜之音。 「嗯、哼、嗯、啊??慢点、嗯、嗯、啊??」随着交合越发频繁与猛烈,晴儿再难以压抑,先是鼻哼连连,后又发出断断续续的娇喘。 「呼呼??」月郎迈力耕耘,时而加快时而放缓,深入浅出,浪叠推送,左手撑地一会乏了,便换右手撑地,左手则顺势抚揉晴儿的嫩胸,但尤不过癮,更是抠、弄、捏、挑,那峰顶的桃色豆蔻。 「啊!别啊??月郎!啊??」晴儿乳尖被如此挑逗,白皙的胸膛顿时像被红墨渲染,泛起层层涟漪,而在阵阵衝击下,晴儿更是彷彿纵入云端,九霄之上驾雾遨游,但猛然间『啪啪啪啪』的声响,又将她拉回糜音不绝的洞内,羞得她不住颤慄。 看着平日里玉洁冰清的晴儿,此时浑身赤裸,在自己猛力挞伐下,双腿在空中乱踢又娇声不断,月郎感到无比满足,趁着一次紧密交合,将玉茎完全没入温润的包覆里,让两人的下体毫无缝隙的贴合。 「啊??好深??」晴儿下腹有股肿胀填满的盈实感,但她还来不及娇吭,双唇马上又被堵住。 月郎俯身噙住晴儿的小嘴,再度深吻,贪婪的吸允她口中的唾液,晴儿的玉齿就如同被蟒蛇闯入,搜刮每寸里外,害得她连吭声都发不出,只留下:「呜、呜、哼??」的气音。 剎那如永恆,两人吻得忘却时光流转,晴儿更是以为月郎会这样一直吻到地老天荒。 但实际上,龙茎沉浸暖穴不过是片刻,便猛然的退出,两人听闻下腹传来「啵」一声,晴儿羞得双手想捂脸,又想遮住乌亮的玉户耻毛,而月郎总算放过晴儿的小口,随着两人下体的分离,他又顺势下滑,唇舌由上而下,从鹅颈到锁骨,一路亲吻舔咬,种下一颗颗艷红的梅果。 埋首双峰吸闻晴儿的体香,再继续往下,用舌尖探索腹腰凹脐,又在惊呼声中,噙住了晴儿的另一张小嘴,那阴户泛着晶光,更因为刚刚的挞伐而翻出贝肉片片,粉嫩的内蒂在月郎舌苔的轻柔磨擦下,缓缓溢出琼浆。 「别啊,月郎,好脏??啊??啊??」晴儿双手挡脸,玉臀翘起,紧实修长的双腿,紧紧夹着月郎的头,伴随着耻骨间传来绕心的刺激与快感,如潮浪一波接一波的迎来,激得她脚趾紧扣,更在滑舌捲入时,让她的小腿似要抽筋。 月郎用舌点挑蒂头红豆,环绕轻吸,反覆滑动,就在他第三抑或第五回逗弄阴蒂贝肉时,晴儿终是嘶喊一声「呀??」娇躯如虾弓起,颤抖经孪,僵直抽动。 「呼呼??呼呼??」月郎抬首,轻轻放下赤潮的晴儿,随手抓起一旁的衣袖,擦了擦脸。 晴儿瘫倒在棉辱上,轻轻喘气,似乎昏厥。 玉体横陈如画,气味瀰漫如柑,粗重的气息,随着月郎盯着眼前撩人的画面越久而越加重,直到他按耐不住,欺身上前,双手各抓住晴儿的左右脚踝,趁势往上拉起,把两条丰腴滑嫩的长腿给抬到高处,再将双腿併拢。 此时月郎的视线,就被合併成水滴状的两腿给佔满,大小腿遮住了晴儿的上半身,但下半身倒是一览无遗,就连湿润的玉户也清晰可见,翻开的贝肉如玫沾露,月郎见状将龙茎再次对准花芯,抱着晴儿的双腿,缓缓下沉没入。 「啊??」晴儿一睁眼就看到月郎抱着自己的双腿,而下腹又遭了罪,甫才红潮片刻就再受玉茎反覆蹂躪,哪怕是有着百年修为的她,也感到一阵无力。 月郎将脸贴在晴儿光滑细緻的小腿上,一边迈动腰腹,一边左右摆头亲吻腿腹,双手紧紧抱着晴儿紧实的大腿,不时还揉捏充满弹性的臀腿。 「嗯、嗯、哼??」随着抽动的次数加快,力度加深,晴儿的喘息也悄悄变化:「啊、啊、哎??啊!」 惊呼声中,月郎猛然将晴儿的双腿分开,双手迅出如电,再次袭上晴儿颤颤巍巍的胸脯,一手难以包覆的饱乳,瞬间被挤压凹陷,脸颊红透似血的晴儿,恰似恼怒的瞪着月郎,却不知如此气急不满的模样,更让月郎慾火难耐,加大了反覆挺进的力道。 「哎、啊!轻点??」晴儿双脚勾起,起初还能胡乱踢着月郎的背臀表示抗议,但随着龙茎在她的花芯不断衝撞,渐渐也失了气力,只能勾着月郎的熊腰,随着规律的交合,再度发出无意识的娇喘。 「好晴儿??呼??」月郎俯身,右手贴上晴儿吹弹可破的脸蛋怜抚,又再压身,让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磨蹭,彼此吐出的气息交杂,双眼里都是自己的照映。 「月郎??」晴儿情动不已,娇臀自主迎合摆动,看着情郎如此爱怜,百年道侣的相处,早比人间夫妻更为熟悉彼此,于是便压抑着喘气开口:「给我,都给我,月郎莫怜惜,咱们??再试一回吧。」 「好!」月郎睁大双眼,做最后的衝刺,流淌的汗滴一颗颗落在晴儿的身上,每次抽离都彷彿要拔离出户,但却又再度挺进置底,一时间宛若风雨雷驰! 猛然间,他紧紧抓握晴儿柔嫩的胸峦,一口咬上她娇艳的红唇,精关难守,滚烫的玉液直衝蕊芯,晴儿瞪大双眼,感受耻腹的温热与口鼻舌尖的交缠。 「啊??」 月郎抱着晴儿,感受着两人的体温。 晴儿拥着月郎,遥想着孩儿的名字。 崖洞归于无声。 峰岭云散。 第二回離別勿掛曲終揚 云雨不常匯聚顶峰,只因山峦高耸出云,白白靄云反而只在林线附近游移。 冰雪在秋冬时会覆盖整个山巔,开春融雪后,才又让绿植冒头。如此高山绝境,峭壁难攀,自是渺无人烟,偶有苍鹰盘旋,雪豹现踪,但终究是过客留痕,终非牠乡。 惟,此地有仙。 山下百里之距,河口有一村,唤为「牛铃」。牛铃村户数百馀,两三户共养一头牛,耕田散落四方,稚童赶牛时,因牛系黄铃,随着游走晃荡摇响,路过的商客贩卒便如此替此村取名。而村民更是口耳相传: 高山有灵,灵峰五座,座峰有仙,仙跡难觅,觅寻百回,回回难遇。 说归说,传是传,倒也没谁亲眼目睹仙人风采过。 至于那五座灵峰,外侧两座稍矮,无人取名,只称北峰与南峰,中间三座奔入云霄,左峰唤为「日月」,右峰名为「晴雨」,中央高耸主峰则冠称为「巫」,若要泛指这处灵山,便统称这五峰连脉为「巫山」便是了。 从山下仰观,巫山终日云雾繚绕,难见顶峰风采,亦因终年云雨密佈,使得山泉细流,能往山腰匯聚,再顺流而下,由山溪聚成河谷,育养山脚各方大小村落。 这日,夏末昏黄,寻常嬉闹跑跳的孩童,竟是惊讶的望着巫山,遥指山峰,村民们起初倒也不以为意,直至反应过来时,顿忙四处奔走,莫不是询问乡邻耆旧,再就是追讨村长里正,最后齐齐祈求族祭宽慰解惑。 只因那巫山的云雾,散了。 山下村民惊扰慌乱。 山上仙人气定神间。 「不想这般倒让视野如此开阔。」月郎挥袖扫过山下村庄田野。 「月郎若是有兴,不妨改日下山走走。」晴儿揽着月郎一臂,看着山下小巧玲瓏的村屋。 「待你结丹,我们便下山遨游。」月郎扭头,看着身旁的佳人。 晴儿低下头,默默不语。 「勿忧。」月郎侧身,将道侣拥入怀中紧抱。 「炼气百年,遇得郎君,亏有月郎相助,小女才能仙途筑基。」晴儿倚靠月郎的胸膛,轻声细语:「大道同修两百载,郎君金丹已成,倒是我宛若朽木,难有寸进。」 「谬论!」月郎不悦,捧起晴儿那鹅蛋俏脸:「若非几次求子不成,晴儿早已筑基圆满,如今『聚气丹』已服,方圆百里灵气匯聚于此,晴儿肯定能再上一层。」 晴儿摇摇头,悽苦道:「郎君心知肚明,又何必睁眼瞎话。」 月郎面上强硬,心中却甚是苦涩,修炼筑基虽能让元寿增至三百载,但晴儿百来岁才堪堪筑基,加上小產更是伤了根基,眼下大限在前,若不能强行结丹,那晴儿便?? 「能成的。」月郎捲起衣袖,拭去晴儿眼角的泪光。 「倒是又没能给郎君留下孩儿。」晴儿手按下腹,虽然两人不过前几日才云雨一翻,但筑基仙境对自身情况倒也十分清楚。 「你先前说要给孩儿取什么名?」月郎试着转移话题。 晴儿双眼一亮,仰头喜道:「男孩唤作『昊儿』,女娃就称『雨儿』。」 「喔?可有什么典故?」 「噗呲。」晴儿巧笑:「没有没有,郎君名讳瀟月,想来男孩便该补你缺漏,那天上日儿不就是昊吗?」 「原来如此。」月郎举一反三:「那么雨儿就是补你婉晴,多些雨囉!」 「又笑话我!」晴儿搥了月郎胸口一拳。 月郎举双手笑道:「非也非也,好名,晴儿聪慧。」 两人嬉闹一阵,才携手漫步巫峰。 巫峰以林线分野,线下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为万物滋长宝地,林线上只留矮草,荒天漫草恣意生长,再往上些,则连绿地植被均无,徒留砾石岩壁,迎风耸立。 他们走过崖洞,游经奇石,指点着树林苍鬱,笑谈着夕阳美景。 尽兴伴游,方至峰巔,月郎指着峰顶,正色道:「绝境峰岭,寸草不生,最合适不过。」 只见那主峰最高点,如月郎所言,光凸峭壁,只留一小方田容一人落座,尖峰而下成三角形,岩壁坚韧,晴儿撤下月郎的手,独自踏上峰尖,缓缓坐下。 「如何?」月郎留在峰下遥喊。 「月郎俊朗依旧。」晴儿在峰尖笑道。 月郎摇头,明明在问她结丹环境,她却答非所问。 不过这一愣神,倒是没听清,晴儿的下一句话。 「什么?」 晴儿只笑不答,似有泪光。 月郎看着那出尘仙子,款款落座顶峰之巔,身后碧天无霞,山下田野如画,天地以峰尖分隔,沁风玩闹徐来,捲起发丝飞扬,她素手微屈,拨送耳后,露出那—— 一点红唇,两眼星眸,三分笑意。 剎时间,不由得痴了。 「月郎。」晴儿取出袖中木簫,提声问道:「妾为你吹奏一曲吧!」 「嗯?」月郎回神,眨眼应答:「甚好!」 高峰悠扬曲调传来,月郎听着曲,如痴如醉,晴儿望着他,如泣如诉。一曲方歇,又急转再奏一曲,衔接回绕反覆诉情,情意好似绵绵无绝。 直至冽风颳起,曲声遭风吹扰,天色幽暗,晴儿才收起木簫,跳下峰尖,投入月郎的怀抱。 「没事的。」月郎摸着晴儿的头,安抚。 「月郎替我收着木簫吧。」 「好。」 「吻我。」 「好。」 风云起,离别难。 「再抱抱我。」 「行。」 离别难,雷鸣响。 「我走了。」 「可以的,我对你有信心。」 「嗯。」 「林婉晴!」月郎朝着转身的晴儿背影大喊:「左峰日月,已布引气阵,能化一道雷,右峰晴雨,早结化劫阵,能解一心关,我在此画地为牢,挡下身后所有风雨??」 「待?你?结?丹!」 晴儿掩面,哭着,笑着,一步步踏上峰尖,不忍回头,不敢回首,只怕一回眸,就再也没有勇气渡劫。 她看着漫天乌云袭来,偶有电光,伴着雷声轰隆,咬牙回到方才的峰尖。 入座,盘膝,运功。 他望着左峰亮起阵法,右峰捲起阵势,以指为剑,斩断身后所有狂风暴雨。 起手,捏诀,施法。 雷劫落下。 第三回劫關道語驚成讖 引气阵。 顾名思义,能招引周围天地气息之阵。寻常用来凝练丹药与培育草木,若阵外再佈下凝水珠,搭配聚云符,那就能成为祈雨大阵,是久旱贫瘠之地的最佳解方。 而今,月郎在日月峰佈置的引气阵,却是取了巧,阵内多加了招雷针,阵外又辅以金石摆落,就是为了要引走一道雷劫。 仙路难行,炼气不过初入门径,筑基才有道途根本,若想成就大道金丹,落雷则无避无可避。 月郎百年前渡劫时,引来雷劫三道,一道淬练筋骨,二道叩问心关,三道神魂磨礪,如此方成不朽金丹,可谓歷劫重生。 但晴儿不似月郎,她筑基已靠月郎倾助,根基不稳,再者小產两回,伤了元气。由此缘故,若承接三道落雷,那不只是香消玉殞,恐怕连神魂都将泯灭无存。 好在阵法终究发挥了作用,闪雷瞬间落下的最后一刻,惊鸿拐弯,落入了左峰,随即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日月峰竟是崩毁坍塌,捲起尘烟。 天地之威,着实骇人。 暴雨。 倾盆之势扫下,豆雨如弹,狠狠砸在晴儿的娇躯,冰雨阵阵,冻得她唇紫脸白,后方虽有月郎护法,但前方的风雨歷练,只能倚靠自己挺过。 晴儿闭眼运起《清心诀》,强行压下左峰崩塌之惧,让灵气流转四肢百骸,丹田灵液随着功法运转,逐渐沸腾,躯内火热,外肤冰冷,恰巧达至平衡。 狂风。 风捲残云,将山下的树都压低了梢,月郎右手捏着剑诀,一剑剑斩向四面迎来的风势,灵气化剑气,纵横八方,不过亦有极限,他担忧地看着前方娇小的背影,在风中摇摇欲坠,握拳的左手,都快将骨头给握碎。 忽地! 闪雷直劈。 月郎一颗悬心几欲跳出,只见雷电穿透晴儿,没入峰土岩壁,淌流散佈成电网溢扩,堪堪触及他的脚前才消散。 晴儿遭此重创,佝僂身躯,似要伏地,衣裳破损焦黑,仍强撑着运功,趁着雷火穿身,将灵液削凝成球。 「轰隆轰隆!」 雷声此刻方才迟迟响起。 月郎张嘴欲喊,心神大乱,第二道雷怎没落在右峰? 化劫阵呢? 月郎转头看向晴雨峰,远方的阵势左倾右倒,狂风骤雨竟是坏了阵法。 由五道转运符与七柄桃木剑所结的化劫阵,多用于改运去霉、躲避血光、逢凶化吉,本亦无化解雷电之能,恰巧月郎读过一本古籍,曾言『化劫叠巨木,阵眼改红檜』,便有引雷功效,最是能解心关劫数。 此时此刻,月郎气得咬牙切齿,温润的脸孔扭曲可怖,若是第三道雷又落在晴儿身上,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但假使他离了此地,前去右峰抢救化劫阵,那主峰身后的雷雨,将会完全衝击正在结丹的晴儿。 是该走,还是该留? 晴儿眼下丹田灵液将欲成丹,正是浑身燥火焚心之际,正谓叩问心关,即是如此。 而月郎此刻亦处天人交战之境,虽无心火焚身,却更甚一筹。 祈祷第三道雷落在右峰?前去晴雨峰佈好化劫阵,让晴儿独自承受主峰雷雨?固守原地,枯待雷劫扫落?倘若晴儿有个万一?? 月郎左拳已握碎指骨,嘴角亦咬出血丝,他仰头看着旋圈乌云的压迫黑夜,艰难的迈步。 是,他不敢赌,也不想赌。 此刻若再多想,才是最糟之境。 力拼燃烧本源,速去速回,便能赶在雷劫落下前,立好红檜,再起化劫阵。 不能再犹豫,月郎催动金丹飞速腾转,《星火功》炸出日积月累的灵气,狂衝神魂本源,激盪而出的灵液如巨浪盈聚丹田,金丹狭着漫天灵液淬鍊滂薄真气,最后全数灌注下身。 一踩脚,衝出巫峰,去势如星坠! 但他这一动,主峰再无护劫人,狂风捲着暴雨直扑晴儿身后,「砰」声作响,风雨如柱,狠撞背脊,正逢心火淬鍊灵液的她,顿时喷出一口瘀血。 月郎心神感应般的在空中回首,瞥见晴儿而呕血,亦是心如刀割,他不自主地祈求,只稍再两刻,他便能落足晴雨峰,只需片刻,哪怕片刻索价万金亦不怜惜,只求上苍,垂怜?? 就在月郎心中叨唸祈求,并将头转正,准备看向右峰阵法所在之际,眼角馀光却是骇得他灵气混乱,险些在半空中走火入魔。 只见那搅动百里灵气的乌云一隅,闪光如丝。 电光石火之际,不容月郎多想,纯凭下意识反应。 右手打出六道土灵符,土聚成三墙,月郎推掌撞破一墙顺势翻身,馀势犹劲,双腿再破二墙。 最后足踩三墙,重新蓄力踏破土墙,空中折身返回巫峰。 一时间,白光丝聚成束。 一剎那,月郎飞身迎上。 电网密佈乌云如蛛网,一闪。 晴儿苍白抬首。 雷电曲折成剑,再闪。 月郎狂烧本源。 落劫。 月郎堪堪在空中撞上。 惊雷一道穿两人,乌云十里雨万千。 「轰隆轰隆!」 月郎遭雷电贯穿,浑身焦黑坠落,晴儿亦受同一道落雷穿身,五脏具碎。 月郎摔落山尖,几近昏厥,他猛咬舌尖刺激神魂,仓惶翻身,手脚併用爬至晴儿身旁,而晴儿却是卧倒峰侧,见着月郎,痛苦的脸蛋勉强扯出笑容道:「记得??下山走走。」 月郎惊慌失语,晴儿渡劫不成,气色灰败已现死跡,不赶紧运功疗伤,竟还在说这些做甚? 他赶忙揽起晴儿,以掌催动灵气,源源不绝的送入她的体内。 晴儿摇摇头,劝月郎别做无用功,只是温柔的看着他仓惶的模样。 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语。 「吻我。」 月郎低头痛吻。 「可以了。」 月郎摇头,持续催送灵气,灵气在晴儿体内游走一圈,便消散于外,金丹不成,丹田已毁,五脏更被轰雷震碎。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可以了。」 月郎张嘴喊着『不』,却没有声音发出,他左手抱着晴儿,右手擦拭她染血的脸庞。 「大道同修??两百载??」晴儿气若游丝:「君待妾,如冬日捧花,悉心呵护,是妾??心不足??哪怕元寿已尽??仍想长伴郎君??左右??」 月郎滚滚热泪伴着细雨落下,心碎,肠断。 「可以了。」 月郎尤自耗费着灵气,可奈何流散速度更快,快到本能维持青春面貌与体态的晴儿,一夕之间衰老如嫗。 「这??模样甚丑??莫看??」 月郎摇头,俯身再度亲吻上那苍老的面孔,吻着龟裂的嘴唇,抚着苍白稀疏的头发。 「再抱抱我。」 月郎闻言紧抱轻若无骨的晴儿。 「我走了。」 晴儿在月郎耳旁低语。 月郎终于哀嚎出声。 第四回破碎身心入世翔 巫山五灵峰,陡然坍了一座,自是引起不小动盪。 牛铃村村民倒也不急,先是修整因天灾毁坏的材房瓦舍,待家园收拾妥当后,过了月旬,才组了几团猎户分批前往探查,但除了不见日月峰外,似乎没太大变动。 倒是有一上了年纪的猎手,在落石周围勘察不慎拐了脚,让人给搀扶回村。 老猎手有一孙,人唤猴儿,猴儿不忍阿爷脚踝肿胀难耐,收拾了行囊与竹篓,准备上山採药,药草多在巫山主峰,村民尽知。 过往巫山终年云雾繚绕,採药总得携伴前行,免得失足。如今风灾过后,万里无云,猴儿又自视甚高,往日他在山里奔跑腾挪,竟是同龄无人追赶得上,而这番採药只求迅捷,因此才决定独身入山。 猴儿心下盘算,三天上山,一天採药,约莫再走三天下山,共是备了一週口粮,猎刀两把,火石、藤壶与草蓆、蓑衣等杂物,重量不轻,却也有备无患。 巫山脚,立木牌,牌上地图简明清晰,五脉灵峰如掌座落,巫峰自是朝中央笔直前行。 猴儿倒是熟稔,也不看牌,逕自直行,步履不快,却有种规律,配合吐气,很是耐走。 巫峰下,落凉亭,亭里奉茶甘甜沁心,往来旅客均在此休憩。 猴儿将藤壶咕咚饮尽,再装满茶水,跟三两邻坊招呼,便欲拾级而上。 「小猴儿,走慢点。」一人见猴儿匆忙,出声劝道。 「欸。」 「若有观音叶,帮忙採些,回头再补你一二。」另一人猛然想起,走出亭外,朝着已经爬阶的猴儿背影喊道。 「好勒。」 只见猴儿摆摆手,拐个弯,便不见身影。 入山十里尽是石阶,阶缘有苔莫踩,猴儿低头看着阶距由宽渐窄,待石阶全数爬尽,已是日正当空。 胡乱吃了些乾粮,擦了擦汗,与路过的樵夫问好,看着野雀啄食方才散落的粮屑,猴儿便再次啟程,石阶已尽,再上是木栈。 木栈三十馀里,栈板有深有浅有断裂,几处落差亦有绳索可攀,几处腰绕则被土石淹没,更有几处需脱鞋涉水渡溪。 还未走完,天已昏暗,猴儿赶紧找个巨树围合之地,拉起遮布,舖好草蓆,去溪畔打了两桶水,刺了三尾鱼,去鳞掏脏,起火烧烤之际,一併点燃驱蚊草,再趁着尚有天光,拉绳打桩,架好睡棚,忙碌一阵后,才回火堆旁,吃起烤鱼。 鱼肉鲜美,猴儿嚐得急,烫了嘴,赶忙喝些茶。 待饱足口腹,星光也点映了黑夜,猴儿数数繁星,添了些新木,倦意蹣跚的晃入睡棚,拍打草席,拉起蓑衣当被,甫一躺下,便沉沉睡去。 一夜安逸。 星月画弧。 天未亮,雾气浓。 猴儿给虫鸣鸟语唤醒,取了遮布凝聚的露水,抹洗脸,再用馀烬闷了锅稀米,拔桩收帐,麻利收拾妥当后,坐回火推前,拾起铁锅,又被米汤给烫了嘴。 「这不是猴哥吗?」 猴儿闻声抬首,只见三两人影从远处走进,在雾气中显露熟悉面孔。 「猫大、猫二、猫幼。」猴儿招呼,那是邻坊採药户的三兄弟。 「猴哥这回採些什么?」猫大背着竹篓,与两个弟弟围在猴儿身前。 「阿爷脚肿得兇,想採几株冰针草回去给他敷敷。」 三兄弟恍然,猫二连忙道:「不晓得什么缘故,好些草药都没了,山上尽是风砂走石。」 「啥?!」猴儿急得站起身:「你们这番也都没採着?」 「还是有的。」猫大宽慰道:「就是得绕到峰后,再往上些,越过林线,才有观音叶、桔梗、甘草、牛膝。」 「得爬那么高?」猴儿苦脸,这恐怕得再多爬一天山。 「猴哥缺什么?」猫二看着猴儿着急的模样,猜问。 「没想到这回得登顶,口粮少背两日。」猴儿摊手。 「这有甚,我们要下山了,还有多的几块饼,便给猴哥了。」猫大示意猫幼转身,从他背的竹篓中,取出一包麵饼。 「这怎么行??」猴儿头晃,手也晃,看得猫二都快晕了。 「行,邻里相助,应当的。」猫大把饼塞到猴儿的行囊,猫幼亦是跟着傻笑。 「那就多谢你们了。」猴儿躬身弯腰。 「没什么。」猫大笑了笑,摆摆头,便欲离去:「我们还得赶着市集,先行勒。」 「好。」猴儿点点头,又赶忙说:「王二叔昨日在山下寻我要些观音叶,你们可直卖予他。」 「好勒。」猫大回首,笑道:「谢谢猴哥。」 「没事,我才谢谢你们的饼。」猴儿看着囊中的饼,心中默默想着,这回承了几位弟弟的情,下山可得想法子还了。 别了三兄弟,猴儿两大口把米汤喝完,收拾乾净便继续踩着木栈而上,越往上,风越凉,好在日出后驱散些许寒意,加上行走间体热出汗,倒也不愁冷了身子。 不过想着得多爬一日,猴儿的步伐不禁就快了些,正午时便至山腰亭,石亭无人,倒有几条野狗趴卧,见了猴儿,欢快地摇起尾巴,吠声不断,猴儿分了些口粮给黑狗、花狗、白狗,自己也咬了几口,这回口舌总算不用受烫。 木栈尽头紧接土径,再往上也只剩土石小径,黑土狗陪着猴儿爬了一段,便在汪声中折返,猴儿则继续又往上爬了两日,总算才过了林线。 沿途猴儿越爬越是心惊胆颤,不想这天灾连巫峰都遭殃,树横歪倒,落石泥泞,出了树林,上了稜线,更是满目疮痍。此外,山巔峭寒,猴儿先是穿起棉衬,又觉不足,再套上簑衣挡风。 峰巔如猫二所言,草地植被似遭颶风连根拔起,光秃峭壁只留沙砾,猴儿依猫大指示,寻跡绕行至峰后,可那山峰另一面,竟是如牛梨耕过,沟渠横竖斜划,挠破头仍想不通是如何成此模样,但相比前峰,总算有些许绿意杂生。 猴儿顶着骄阳低头寻着药草,徘徊佇足,寻得几株,就採几株,反覆弯腰起身数次,不禁冒了些汗,便褪去棉衬,只披蓑衣。往常这般心劳,半日便能採满的竹篓,这日却连一半都填不了,尤其那冰针草更是一株难觅。 走着,晃着,不知不觉又往深处绕行。 忽有细针映入眼帘,猴儿喜上眉梢,三步併两步,绕过土丘,正要弯腰拔採时,却猛然吓得跌坐在地。 只见一佝僂漆黑身躯,似人似鬼,双眼猩红,枯坐在前。 「大神大量,饶了小猴儿,无意打扰大神,求大神放小猴儿一马。」猴儿赶紧求饶。 上山存敬畏,遇怪遇灵遇魍魎,一律称神。 「??」猴儿瞥眼偷看,细看,再三确认。 是人。 猴儿松了口气,按了按胸口。那是位蓬头垢面的大叔,虽然衣衫破旧焦黑,满眼血丝,但至少身影清晰,亦有吞吐气息。 「大哥打扰了。」猴儿欠身低头:「嘶??那??呃,这株冰针草能否让给小弟?」 「??」大叔不答,仍旧呆望。 「那我就不客气囉?」猴儿走上前,缓缓伸出手。 就在他将要碰到冰针草时,黑影如电,抓上了他的手腕。 「啊!」猴儿被大叔一扯,身子踉蹌,却也看清那土丘前立着石碑,上写爱妻?? 猴儿赶忙跪地,闭眼磕头,也不管右手被抓着,大声求饶:「多有冒犯,大哥见谅,小人不知是坟前,请大哥见小人无知,恕罪则个。」 磕头三次,砰声作响,按压的手一松,猴儿抬眼偷瞧大叔,见他仍一动不动,赶忙逃离此地。 待跑回前峰,猴儿才回过神,拍胸喘气,安抚情绪。 过好一会儿,才渐渐舒缓静心。 本想着此番境遇,应赶紧下山的猴儿,却又不知是想到什么,竟缓缓跺足回到坟前,见那黑影依旧枯坐,逕自悄悄朝土坟拜了拜,犹豫再三,才轻声开口。 「我知大哥很是伤心。」猴儿低头。 「我爹娘走时,也如您这般,只是??」 「只是。」 猴儿有些哽咽,尤硬着嗓开口:「我爷爷说,人死不能復生,你若??放不下,他们也难安眠,我是很想放下,很是用力的放下,但心却堵得慌,爷便劝我,不如到处走走,或许能??」 「你说??什么?」 猴儿张嘴,看着突然扯着嘶哑嗓音开口的大叔,竟是忘了回答。 第五回綿綿有路誰留我 「那个??」愣了一下,总算清醒的猴儿赶忙道:「我阿爷说,人死不能復生。」 大叔摇首。 「你若放不下,他们也难安眠。」 大叔再摇。 「我心堵得慌,阿爷劝我,不如到处走走,或许能散散心。」 「是了。」大叔血目瞬间倘泪,喃喃低语:「下山??走走。」 猴儿不敢应答,一阵冷风袭来,冻得猴儿一个激灵,欠身道:「那小弟先告退了?」 大叔不答,只是看着石碑。 猴儿等了片刻,便转身离去,不过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叫唤。 「你想这株冰针草?」 猴儿赶忙回身:「是勒。」 大叔随手拔起坟前的药草,朝着猴儿拋去,猴儿赶忙接下,又躬身致谢。 看了看猴儿如此恭谨,大叔便多嘴了一句:「此物虽唤做『冰针』,外敷却是极热。」 「是勒。」猴儿点头如捣蒜:「我阿爷扭伤了脚,便是想给他热敷几日。感谢大哥提点,敢问大哥贵姓?」 大叔闻言頷首,又看回石碑,久久才哑着嗓说:「江。」 猴儿又等了稍许,见大叔真的没了吩咐,再次道谢,才转身离峰,经此际遇,又费了三日下山,只是回村后,不晓得是在山上被冷风一吹,冻了脖颈,还是被那大叔可怖模样,吓了魂魄,竟是染上风寒,跟他阿爷,一同卧床三五日,才渐渐回了元气。 此先按下不表,回头看那枯坐大叔。 大叔自然便是月郎,江瀟月。 自雷劫那晚后,他抱着晴儿在山巔看了七次的东升西落。 接着葬了晴儿,怎么葬的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只是立完碑,双目茫然,本想吹曲送她一程,却连声都发不出。 于是便又在坟前坐了七日。 又七日。再七日。 直至猴儿撞见他,方被点醒。 醒是醒,但仍旧留恋,在坟前烧了好些金纸,一一细数过往那些美好,又洒了些奠酒,如此再犹疑数日,才终于下定决心。 「下山吗?」他问了问石碑:「山下甚是无趣,但若是??晴儿所愿,便走一回。」 他吻了吻碑字,缓缓起身,一脚迈出却是踉蹌,险些摔着,再迈亦是不稳,如此摇摇晃晃,险些动摇了心志,直自双脚血气通顺,行走无碍,才决然下山。 土径溼滑,他如履平地,木栈破旧,他健步如飞。山腰群狗本在领地卫守,闻了气味,见了影,竟是夹着尾,躲在石亭里瑟抖不出。 江瀟月拾级而下,看似间庭信步,却半日便抵山脚。只是下了山,顿时又不知该往何方,驻足木牌地图前,游移不定。 他掐指一算,眺望牛铃村的方向,冥冥中的牵引,似乎遥应猴儿便在那村中,正当江瀟月打算去探望他口中的阿爷时,却隐约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娇叱。 握了握袖中的木簫,他深吸口气,举步朝着声源寻去。 晴雨峰下有两座庙。 一座山神庙,往来旅客均会上香,附近村民也定期维护,甚是乾净明亮。一座荒废破庙,本是供奉此方土地,怎奈小庙隐密山林,加上年久失修,早无香火。 声响便从破庙里传出,江瀟月赶到时,并无惊动外头站哨的蟒汉,闪身绕到庙后,隔着木窗,窥视里头的动静。 只见两三人绑着一位女郎,地上躺着一具死尸,倒着一位少年,还有几把桃木剑。 看到桃木剑,江瀟月便知晓这是自己的种的因,那日化劫阵被狂风破去,想不成其中四把倒是被眼前这群人所夺。 「你再不说,连褻裤我都要脱下。」浓眉大汉,盯着女郎已被撕碎的上衣,淫笑。 女郎清秀的面容毫无血色,上身几乎赤裸,白皙透亮的肤色,让胸脯下层青绿的血管隐约可见,如此春光,自是让围观的三人,目不转睛。 不过地上的少年倒是扭头怒喊:「就那四把,没了!只会欺负妇孺,算什么好汉!」 「哈哈哈哈!」「嘿嘿嘿??」 绿林闯荡惯了的几人,不由大笑,其中消瘦汉子更是挑衅的看了少年一眼,欺身上前,出手把玩女郎的右胸。 「你!」少年甫要站起,又被浓眉大汉给踹倒:「安份点,再乱动就如你哥般。」 少年似要将牙给咬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大哥,一声哭咽差点脱口。 女郎被绑在庙里的圆柱上,任由汉子轻薄,只是目光萧瑟,存了死志。 「如此佳人,当然得让兄弟们好好享用一番。」消瘦汉子揉挤女郎的胸脯,又逗弄乳尖,一边挑逗,一边开口:「真不说?我要脱裤了喔!」 女郎抬眼,看着浓眉大汉说:「我只跟你说。」 浓眉大汉嗤笑一声:「如此简单的挑拨,你以为我等会上当?死到临头还故弄玄虚,怕是真的不知,脱了吧,兄弟们乐一乐。」 闻言,另外两位汉子,同时发出贼笑。 「砰!」 正欲褪下女郎裤子的消瘦汉子,竟是被暗器爆头。 另一位汉子拔刀转向窗外,浓眉大汉则大喊:「来人!」 窗外无人,喊来人亦无人。 两人虽惊,但却不慌,分工明确,一人转身看向庙门,一人看向后门处,背抵背。少年郎面露喜色,女郎仍心若死灰。 「咚。」此时,消瘦汉子方才倒地。 「何方??」话未完,又一暗器袭来,浓眉大汉明明看到黑影,知晓暗器来自何方,但偏偏来势迅捷如电,让他想闪也根本动不了身。 暗器贯穿两人,死前尤不瞑目。 少年惊呼连连,正欲答谢,却不见人影进庙,方要出庙探寻,便闻哑声传来:「小子先替姑娘松绑披衣。」 少年郎恍然,手忙脚乱的把女郎从圆柱解下,又转头遮眼,把自己的衣衫给盖了上去。 「多谢恩公相救。」女郎提声致谢:「能否再麻烦恩公一件事?」 「??」庙外无声应答。 「小女已被玷污,恩公日行一善,将我也给毙了吧??」 「什么!」少年郎睁眼,看着女郎着急道:「不至于,不至于!」 「唉。」江瀟月心中感叹,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踏入庙中,看着躺在地上的女郎,抬手弹了几块碎石,替她解穴。此时两人才恍然,方才那些汉子竟然都是被小石子给射杀。 「多谢大侠相救。」少年跪下,磕头。女郎坐起身后,麻利的转身着衣。 「桃木剑哪来的?」江瀟月开口。 少年惊讶抬首,与女郎对视,不约而同的面露苦涩,想不到竟是驱了前狼,后又来了恶虎。 「本有七把。」江瀟月耐心解释,继续说:「是我为了佈置化劫阵所用,奈何??唉??被劫风给吹散了,你若知也罢,不知也行,只是依你们身手,怕是留不住这剑,我便取回了。」 女郎牙一咬,似乎认命,学着少年磕头,埋首道:「以大侠身手,想必不屑欺瞒我等,小女亦是在山脚偶然捡到桃木剑,本想顾个响导,也就是苗家兄弟两人,入山再找寻一二,哪知方才入林探询半日,就被五名盗匪放倒,我??」 不待女郎说完,江瀟月猛然打断:「几位匪盗?」 女郎愣了一下,抬头:「五位??」 「不好!」 江瀟月衝出破庙。 外头只倒着一位放哨的大汉,另一位早已不知所踪。 第六回默默忘言自合神 江瀟月心下纳闷,以他灵觉,竟会漏算一人? 正欲以神识扫荡周围,追凶缉索,却忽地头晕目眩,赶忙审视内观,这一看却让他停下脚步,直接在庙外打坐入定。 本是灵气澎湃的金丹,此刻黯淡无色,中间一条可怖裂痕犹自闪耀白光,定神细看,却是那雷劫残留,馀威波动之势,让金丹始终难以癒合。 而被那裂缝中的雷光一闪,顿时让他想起雷雨交加的那晚,他咬牙迎劫而上,被雷电穿身后翻身坠落,落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下方抬头仰望的晴儿,彷若光阴停滞。 那一闪,把她脸上的雨滴,照得清晰可见?? 椎心之痛袭来,不能再想,不容再想! 甩甩头,赶忙运转《星火功》,调动窍穴灵气入丹田,无奈金丹不转,灵气凝炼成液过慢,竟是直接消散,这般惨况,却是让他无法再使用诸多仙家法门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强行催动金丹硬转,带动灵液流转百骸,可方一转动,江瀟月宛遭电击,混身僵直冒烟,手脚抽蓄。 咬牙,再试一法,从袖中取出回心丹,一口吞下,内伤暗创倒是逐渐好转,但金丹仍不见起色,于是又掏出了几道符尝试,无果。 倒转功法,吐血。 吐纳灵气,消散。 以桃木剑刺激窍穴,疼。 以掌拍击心室丹田,痛。 一阵手忙脚乱,终是黔驴技穷,江瀟月无奈睁眼,天色已近黄昏。 他身前不知何时围着三人,为首一人手持纸扇摇曳,另外两人砍刀出鞘,目露凶光,更外圈还有五人八马,无不虎视眈眈,而身后庙里,早无动静。 「在下来给道长赔罪了。」持扇之人,一身书卷气息,收扇抱拳作揖:「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才忝为黑虎帮三当家,江湖兄弟错爱,封了个和气生财笑面虎的匪号,这几天正奉着清天云雨宫的法令,四处找那遗失的几柄法器,帮眾几百弟兄找了好些时日,想不着,竟是让道长给帮了忙,哈哈哈。」 江瀟月撑膝起身,眼前八人,左右不过是八颗石子的事,但总不能一下山老是『投石问路』,放在过往,定要被师傅叨念,杀气过重,有违人和,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云云。 不过这笑面虎倒是很会说话,先是赔罪,再抬出自家身份,又怕压不住场,更搬出后台震慑,只不过那什么清天云雨宫,听都没听过。 「你若奈何?」江瀟月摊手。 「不知道长名号?」笑面虎果真始终掛着笑脸。 「家师仙去前,曾言:『满招损,谦受益』??」江瀟月挑眉。 笑面虎抚掌接话:「原来是谦益道人。」 「非也。」江瀟月摇头:「道号披星。」 「原来是??」笑面虎收起笑容,这道人竟是在言词戏耍了他。 「不如这样,你带我去清天云雨宫吧。」江瀟月将四把桃木剑斜插腰间。 「嘿??」右方持刀汉子,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怪他,毕竟江瀟月此时模样当真滑稽。被雷劫劈过后的焦黑身躯,因无法运转功法来褪去死皮,唤回外肤新生,留了一副墨色皮囊。再者道袍也因多日未洗,很是脏污,更因下葬祭祀,多处破损。 灵气不聚,道符无用,连袖中的乾坤袋也开不了,那便只能将木剑插在腰间了,左两把,右两把,好似乌鸡亮尾。 一人笑,眾人乐,最后让江瀟月困惑搔头。 「道长甚是有趣,不如交个朋友,这样吧!在下替帮主作了主,黄金百两,酬谢道长帮忙寻得法器,只是那俗物重了些,要请道长移驾到蔽寨领取。」 江瀟月闻言感慨:「好个和气生财。」 「好说,好说。」笑面虎抱拳。 下一刻,笑面虎见滑稽道长右拳曲指弹动,速度快得只能瞧见残影,几道灰影掠过身畔,「啵」「啵」声响不断,弄得笑面虎满脸困惑。 他左右摆首,回身看向眾人,覆又转身面对道长:「道长这是变戏法?」 江瀟月不答,只是微微握起左掌,体悟着自己握碎的指骨,初癒后那种不甚灵巧的生涩。 笑面虎又笑道:「如此咱们到寨里??」 不待他说完,左身护卫佇刀抵地,大口喘气,右侧护卫单膝跪地,痛苦哀鸣,笑面虎正要伸手扶他们一把,便听到身后「咚」声不断。 回头一看,五人全数倒地,马儿不安骚动,再眯眼细瞧,眾人胸口都有血洞,似遭暗器穿身。 待笑面虎再次面向道长时,左右两旁的护卫也都躺卧血泊,他用着自己都没想到会颤抖的声音问:「武、武道、道??宗、宗、师?」 「你说呢?」江瀟月右手拋玩着石子。 笑面虎失笑,仓惶后退。 「带我去那什么宫。」 「遵命!」 江瀟月转身先回到破庙转了一圈,不仅少年与姑娘,连地上的尸体都已不见,他暗自纳闷,独自行走江湖的女子,却能碰巧捡到四把桃木剑? 一位弱女子,需要五位壮汉封穴大绑?若需如此对待,那少年怎不也一併绑了?连那笑面虎看自己身穿道袍都知道要称道长,那姑娘却跟着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起叫他大侠? 疑点重重,不过??不去沾惹就是。 踏出破庙,江瀟月对笑面虎道:「带路。」 「请。」笑面虎恭谨的请道长上马。 两人,八马,朝着巫山最北峰疾驰。 沿路笑面虎小心翼翼,每每趁着马群嘶声甩尾,马蹄磕飞走石等等声响,暗自丢下杂物作为记号,江瀟月也不点破,只是觉得好笑。 倒是那清天云雨宫,听笑面虎解释,却是在这十年间横空出世的道观。总说巫山五峰终日积云不散,雨势缠绵,若有大水,则易泛滥成灾。 这清天云雨宫煞是神奇,竟能在乌云密佈的天灾前,拨云见日,还芸芸眾生一方暖阳普照,仅凭这番恩典照料,便聚眾无数,香火鼎盛。 「如此也算为善一方。」 「那是,那是。」笑面虎拍胸作保。 「却怎跟你们帮寨有所瓜葛?」江瀟月不解。 「道长有所不知。」笑面虎纵然在马背上,亦能朗朗而谈,看起来底子却也不差:「清天云雨宫活人无数,我黑虎帮亦是和气生财。」 「如此倒是我错怪尔等了?」江瀟月莞尔。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在下有幸拜会宗师,那是小弟的福份。」 「嘿。」 想来是方才杀戮的压迫感远去,以及江瀟月这一路的轻松间谈,还有即将抵达的道观,都让笑面虎渐渐恢復本来能言善道的本性。 他们打马奔过北峰山脚的小镇,待抵山下一处小市集时,已夜幕低垂,笑面虎利索的将马群牵系在集外栅栏上,便徒步入市。坊市摊位零星,几处吃食已准备收摊,还有一处贩售木工器具,桌上摆满木製餐具与不求人等家常用品。 江瀟月跟着笑面虎路过摊贩,看到摊主各个面露惧意,往来住户亦是让路给两人,弄得笑面虎猛跟江瀟月尷尬陪笑。 两人来到入山口石梯前,有座牌楼甚是新颖,牌上龙飞风舞的四个大字「朗朗乾坤」亦是英气逼人。 「三当家这是?」牌楼下两位居士拦住正欲上山的笑面虎。 「劳烦通报一声。」笑面虎递出山寨的令牌,表明身份。 「这位是?」青年居士才刚问完,便看到江瀟月腰间的四把桃木剑,双眼一瞪,留下一句「稍待片刻」逕自返身上山通报。 另一位居士稍显年幼,但傲气更甚,指着江瀟月劈头就令:「赶紧把法器奉上。」 「嗯?」江瀟月鼻吭。 「使不得,使不得。」笑面虎打圆场道:「居士不知,这位道长可是武道宗师。」 「习武之人?」居士闻言更是不屑。 「那是。」笑面虎腰弯得更低了。 看似解围,实则挑拨。 江瀟月摇头开口:「听闻尔等在找这几把桃木剑,想必贵宝观已有数把?」 年幼居士皱眉:「报上名来。」 「披星居士。」 「哼,听都没听过,想必是无名小卒。」 江瀟月一时无语。 第七回擊劍夜深歸甚處 待青年居士返回牌楼时,只见年幼居士瘫坐在地,笑面虎惴惴不安,江瀟月则是仰头望月。 「道长,请上山。」 「一个时辰后,封穴自解。」江瀟月对着年幼居士提了一句,后者瞪目,似有言,却吐不出。 「师弟年幼莽撞,是该记点教训。」青年居士叹口气,伸掌指示山梯:「请。」 江瀟月提步上山,笑面虎正欲跟上,却被青年居士摆手拦下:「只请道长上山。」 「这??」笑面虎故作慌张,但嘴角微勾的模样,仍被回头的江瀟月清楚捕捉。 「我若是你。」江瀟月盯着笑面虎,沉声道:「便会在此等候。」 「是、是、是。」笑面虎拱手弯腰笑道:「在下便以天地为被,星月做屋,待道长下山。」 江瀟月不应他的挖苦揶揄,回身拾级而上,青年居士朝师弟点点头,也反身跟着上山。 青年居士自报家门,乃清天云雨宫第三代俗家子弟,自号云宵居士。此番通报后,方丈早已睡下,住持遭扰唤醒后,便敬邀道长入宫一宿,明早再请答谢。 「来得是晚些。」江瀟月随口应答,四处观望。 宫殿不算宏伟,亦已初具规模,山门、中庭、殿堂俱全,途经主殿,两人遥遥一拜,再至侧方寝殿掛单,夜深人静,入殿后两人便不再言语。 云霄居士领着江瀟月至一间单人卧房,轻声提了几句早课与素斋云云事宜,便关门离去。 江瀟月环视单间,木圆桌,圆凳,卧榻,橱柜,应有尽有,信步推窗,窗外深山黑影幢幢,晚风微冷,掩窗回榻。虽自结丹后早已辟穀,亦不需夜寝,无奈此时金丹不转,功法尽失,若能睡下,倒也多少能修復内外雷劫创伤。 于是随手将三把桃木剑插竖房中三角,中央圆桌为阵眼,再摆一把,便安然倒榻沉睡。 想必是日前丧侣痛心,此番下山又尘事繁琐缠身、颠波劳顿,入睡后竟是鼾声不断。 直至半夜三经,窗阁悄开,一身黑影翻跃入房,落地无声。 黑影静观片刻,再三确认榻上之人已是熟睡,才轻移脚步,眼光飘转四方,最后落在桌上那把桃木剑上,如此显眼刻意,若说不是陷阱,亦让人难以信服。 犹豫再三,哪怕是火坑,若迅捷取走,应也不会烫伤。黑影两步至桌旁,风驰伸手,一把握上剑柄。 「放下。」 黑影带着迟疑,缓慢转头,看向已经坐起的江瀟月,定格不动。 「??」两人眼神对视,轻氛逐渐凝重。 江瀟月右手开始把玩石子。 黑影松手,放开剑柄,不逃不攻,逕自把面罩解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竟是那破庙中被绑的女郎。 江瀟月皱眉,停下掌中的圆石。 女郎手没停,继续解开头罩,乌黑秀发顿时披散而下,再除袖套,展现穠纤合度的白洁手臂。 月光透窗洒入房内,女郎宽衣的身影趋于妖嬈勾人,一身夜行黑衫让她脱出勾栏酒家的魅趣,此情此景,无曲无酒,江瀟月却已微醺。 见那女郎褪下绑腿黑布三两条,勾腿抖臀,再卸下里衫,衣物柔缓落地,此时她全身只剩肚兜与褻裤,胸围那饱满身材呼之欲出。 但江瀟月只是看着,仍不言不语。女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欺身上前,摇曳身姿,春光满室,直至她停在江瀟月身前,双手往后轻轻解开肚兜系绳,那薄如蝉翼的最后一块遮布,便滑过山峰凸起,落在榻上,幽兰之芳顿时扑鼻。 嚥下唾沫,江瀟月看着那白日已见过青筋暗藏的雪峰,此时则近在咫尺微微抖动,白中一点雪红更是如豆挺立,他血涌气翻,欲伸掌抓揉,但脑中却突然闪过晴儿的面容,又让他按下旖念,只是重重一口浊气,却喷在雪白胸脯上。 女郎见状似羞似恼,牙一咬,瞪了他一眼,飞快地弯腰褪下褻裤,便坐入江瀟月的怀中,素手一推,将他按倒榻上,另一手直伸入襠,一把握上龙茎。 江瀟月瞪大双眼,看着女郎扯下自己的裤衫,吐一口唾沫在掌上,抹了抹自己的阴户,再对准已经顶天怒张的玉茎,沉沉坐下。 「呼??」女郎悠悠叹息。 还有这种离奇之事?江瀟月满脑惊叹,是他多年不曾下山,已跟不上世俗红尘的变迁了吗? 不待多想,女郎已经开始摇晃臀腹,紧实包裹的玉户里,略显乾涩,却更能感受壁垒层叠的套动刺激,而坐他身上的女郎双峰,更是摇曳甩动,看着江瀟月终于忍受不得,两手直握那柔软的饱满,只是掌力稍大,惹得女郎一声娇呼。 看着女郎咬牙瞋目娇羞的模样,对比白日在盗匪侮辱下宛若死灰的面容,强烈的对比,刺激着江瀟月的五感神经,雪白双峰随着双掌用力抓揉而变形,娇峰上的红豆不断摩擦着掌心,那披发摇曳的婀娜身躯,更让他想起晴儿的身影,双手脱离雪乳,沉浸遥想。 他脑海尽是好晴儿的模样,双眼迷离,女郎却从乌发中抽出铁簪,朝着江瀟月的脖颈一挥! 这突如其来的杀手,一时让两人都目瞪口呆。 女郎这招曾让无数好汉断魂,不曾想竟没划开江瀟月的颈脉。 江瀟月则从过往云烟回神,顿时有点脑怒,这女郎败兴,打断了他的美梦。 两人僵愣原地,而先回神的反倒是看着江瀟月恼怒皱眉的女郎,她反手又是一挥,再割划一次江瀟月的侧颈,还是没割破,她倒竖柳眉,一把抓起铁簪朝着江瀟月胸口猛刺。 江瀟月虽是金丹不转,灵液不顺,但经过渡劫洗礼,又替晴儿扛了一道雷劫,身躯早已刀枪不入,哪是什么寻常暗器、刀剑能穿得了身的呢? 受够了女郎的袭击,江瀟月猛然起身,伸手数点,封了她的穴位,再将她翻身,抬起翘臀,拨开花蕾,直挺入芯,再大手一掌拍在她的肥臀上。 「啊!」女郎满心不甘,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杀招竟是无用,但毕竟成王败寇,后续若遭他凌辱亦已做好打算,不过这道长竟然将她翻身,扯弄成狗趴这种羞辱人的姿势,如此尚间不足,还拍打她的娇臀,惊得她痛呼。 江瀟月才不管女郎心思,他摆好推车式,遥想着晴儿在世的过往,再次撞击臀肉,又反覆拍打娇臀,震得臀肉馀波盪漾,肉纹涟漪。 「啪啪啪啪!」女郎咬牙,忍住疼痛不再娇喊,免得惊动他人,但这拍打声在幽静的寝宫里,格外响亮,难到他就不怕扰人清梦,引人探询? 女郎不知江瀟月已用三把桃木剑在房中佈阵,让此处声响秘不传外,因而尤自忍耐,让脖颈耳根通红,抵抗着他每次的撞击与拍打。 玉臀俏红,江瀟月俯身,双手托住悬在空中的双乳,又按又揉,女郎感受着他焦黑的死皮在身上磨蹭,以及不停抽动的龙茎,竟是玉户泛滥,动情几分。 本来乾涩的肉壁,在玉液湿润后,让插拔之势更快更猛,还传出阵阵「啪唧」声,但女郎此刻已经管不了声响是否惊扰左邻右舍了,却是动情娇嗔:「嗯、嗯、啊??哼、嗯、嗯??」 江瀟月趴在女郎身上,扯着她的胸乳,猛力撞击她的臀腿,直至女郎娇喘,竟把她与晴儿交欢的画面重叠,一声低吼,玉关失守,洒洩满门,被温热玉液灌满的女郎,也是一阵激灵抖动。 宣洩殆尽后,女郎趴卧榻上,江瀟月则恢復清明,盘坐喘气。 「你是何人?」 女郎不答,瞪着江瀟月。 江瀟月看着她倔强的神情,还有从玉户流淌而出的白沫,伸手抓起她的脚踝,将她扯入自己怀中,拨了拨她脸上披散的发丝,一手再度抚上酥胸,埋头深深吻上她的双唇。 「唔!」女郎惊讶的瞪大双目,不该是严加拷打吗?这是? 江瀟月心想,白日那些盗匪大汉严刑逼供都不成了,那他换个法子,硬的不成,来软的。 边吻边脱下自身衣衫,再把女郎抱置身前,坐莲挺入,女郎惊慌张嘴,这不是方才结束?怎么如此精龙猛虎? 再入玉门已驾轻就熟,龙茎刮着层叠的贝壁,缓缓抽动,下方交合,上方亦不得间,江瀟月吐舌深入女郎小嘴,扰动香舌惊慌游移闪躲,最终无处可退,交叠捲缠,唾液横流。 缠绵许久后,江瀟月又问:「从实招来。」 「哼。」女郎扭头不答。 「行,长夜漫漫,你可知晓登顶滋味?」江瀟月见女郎晕红双颊,残酷道:「若是登顶十回,你可能承受?」 女郎惊恐看向江瀟月,颤抖开口:「不可能??」 第八回披星帶月折麒麟 五回。 女郎连第五回都承受不起,便开口求饶。 犹如搔痒,初嚐是欢笑刺激,再嚐是忍痛难耐,若不停,那便是锥心折磨。 「解忧阁啊??」看着昏迷不醒的寅兔,感慨。 天下刺客何其多,惟解忧阁是天下刺客之首,其因有二,一是阁名由来趣味,江湖流传甚广:『唯有死人,得以解忧』名传天下;二为阁主豪气妄言:『金丹以下皆可杀』,吹牛放话人人都行,但阁主真能做到,便实属不易。 因此解忧阁,可说是天下唯一能暗杀修士的刺客组织。 寅兔,是女郎的代号。首字地支,次字生肖,是次一阶的成员,专接江湖杂务,偷拐抢骗皆是基本,烧杀掳掠亦有耳闻。反倒以天干为号的刺客,才是行刺修仙之士的核心干员。 若非家师仙去前,也曾解忧过,否则江瀟月也不会晓得这么多秘辛。至于寅兔,只在承受不住时,哀痛吐出:「解忧寅兔。」四个字罢了。 当然若只是一味挞伐,也不易在短时间让她红潮不断,自是辅以穴位刺激,按压脚底涌泉、腹部气海,再叠加吐纳匯聚的灵气冲洗,便让寅兔欲仙欲死,哀声求饶。 「啪、啪。」江瀟月伸手拍打寅兔翘臀:「醒来。」 寅兔惊醒翻身,缩在竹榻一隅,眼神哀怨。 「这单你弃了,桃木剑确实是我的。」江瀟月逕自穿衣,看了看窗外晨曦微亮:「不让你白工,回去你跟上头说,事后披星居士登阁赔礼。」 寅兔看着自己娇躯,东乌一块,西紫一团,尤其腰间臀腿更是瘀青满佈,眼角泛泪:「道长好不怜惜,如此作贱妾身。」 「唉??」这是索要补偿了,江瀟月头痛:「你来偷我木剑,没被我打杀就该知足了,还想如何?」 「道长说什么便什么吧??」寅兔仍光溜全身,丝毫没穿衣打算:「小女冰清玉洁??」 『放屁!』江瀟月心中怒斥。 「如今被道长佔了身子,日后妾便伴随道长左右,辞了阁务??」 「打住。」阁主豪言金丹以下皆可杀,那自身修为便以金丹起步,且解忧阁成立已过三百馀年,若精进不断,恐非自己能敌:「这是『逢春膏』,外敷有枯木逢春之效。」 「谢过道长。」寅兔喜道,跪在榻缘,双手接过,只是从角落跪姿前行到榻缘这短短距离,又是让雪峰跳动摇曳。 江瀟月深吸口气,这代号没错取,确实是个尤物。 转身不再理会,收拾一番便推门而出。 身后的寅兔仍哀戚地看着江瀟月的背影,心中盘算飞快打响,稍待片刻,真无动静后,才飞速擦药穿衣,推窗远遁。 江瀟月出房后,先是一同参与早课,朗诵《道经》,眼见居士二、三十人,道士三、五位,各个聚精会神,只有少数年轻居士仍睡眼惺忪,不过倒也无人指责,任由打盹。 早课完,眾人依序前往侧殿用斋,江瀟月跟随掛单的居士一同前往,稀饭一碗,红薯一块,蒸蛋一颗,醃菜自夹,长桌长椅,座位亦无固定,道士与居士随意落座,无分主次贵贱,老幼同桌,亦是融洽。 「居士来自何方?」一旁的圆脸道人捧着碗,低问。 江瀟月剥着蛋壳,抬头回应:「巫山主峰。」 「咦?」圆脸道人诧异的盯着江瀟月的手。 江瀟月跟着视线转移,看向蛋壳,发现剥着抠着,竟把自己手指上的结痂焦皮也给剥去,露出如婴儿般的嫩肤。 「居士双手曾损伤?」圆脸道人好奇。 「想来是快好了。」江瀟月淡淡回应,开始用斋。 待眾人用完餐,各自在清洗餐具时,云霄居士姍姍寻来,圆脸道人见到云霄居士,便夺过江瀟月手中的餐具,直说帮你清洗,让他前去。江瀟月点点头,也不言谢,便跟着云霄居士前往主殿,礼拜道祖、天尊与大帝后,转入阁室,落座宾椅等待。 不多时,童顏鹤发的住持与面如温玉的方丈双双入室,江瀟月定神一看,住持堪堪炼气初期,初步感应天地灵气,能炼化一二,而方丈却已炼气后期,若潜心修行,辅以丹药或贵人相助,亦有机会筑基。 一门道观两修士,无怪能号令江湖眾帮,让笑面虎跑腿。 「想必您便是披星居士了。」住持客气拱手,而方丈则是笑笑入座,让住持应对。 「家师赐下不敢违,两位如何称呼?」礼尚往来,江瀟月亦是起身拱手。 「无量寿,在下清衣,师兄清水。」住持清衣道长,介绍道。 「无量福。」江瀟月淡淡回应,岂知一脱口,方丈便直接起身,拱手。 露馅了,江瀟月暗道。清衣说无量寿,那是晚辈对长辈的招呼语,祈求长辈益寿延年,而他随口回应无量福,却是长辈对晚辈的赐福。 「敢问披星居士??」方丈一起身开口,住持便躬身后退:「仙道登阶第几门?」 「已开三门。」江瀟月也不欺瞒,随意说道。 清水方丈与清衣住持纷纷倒抽一口气,惊慌大礼参拜:「不曾想,竟是金丹大仙驾临!」 「无奈金丹蒙尘,得将桃木剑寻回,方能结阵疗养一二。」 清水与清衣对视一眼,住持微微頷首,方丈随即挺身,方正不阿的表明:「蔽宫前些日子在山谷拾获一把法器,不想竟是大仙法宝,这就让弟子取来,物归原主。」 「甚好。」江瀟月坐回椅子,看着他吩咐子弟,一脸淡然。 「敢问大仙??」已显老态的住持,则来到江瀟月身前,躬身请教:「仙途漫漫,登门不易,如何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江瀟月凝神皱眉,先看了一旁奉上热茶的居士,再看向殷殷期盼的清衣,斟酌开口:「你们这清天云雨宫又是怎么来的?」 「我兄弟俩本是北峰小镇人士。」清衣宛若向师尊稟报般,娓娓道来:「有日家慈在书阁中寻获《道经》与《道途》两籍,清水聪慧,先是依书中法门,感悟天地灵气,开通了窍穴后,踏入仙径,倒是在下鲁钝,年过半百才初亏门径。」 「你兄弟俩,自行感悟?」江瀟月诧异道,心想,这可不简单。 清水从云霄手中接过木剑,迎上前,双手奉上,待江瀟月取过后,才接话:「是,不才观《道途》打坐入定之法,潜心参学,月旬后便能感到天地灵气漫漫,一时激动不已,以为成仙指日可待,岂知不过是仙途入门而已。」 江瀟月确认桃木剑是自己的后,随手放在一旁桌上,如今凑齐五把,已能试试聚灵阵,和顏悦色道:「《道经》不过是道祖劝人向善之书,《道途》却是南华真人将感悟之法与仙途所见所闻随手记载成书,乃修仙界流传最广之卷。」 「竟是如此。」清水与清衣继续讨教,执弟子之礼问:「五十年前,愚兄弟已寸步难进,适逢巫山大雨频发,才用书中之法祈福,拨云见日,不想却吸引信徒前来匯聚,故而在北峰建宫收徒,本想将自身体悟传授一二,如今才知是井底之蛙,不知仙界常识,实乃惭愧。」 如此便说得通了,五十年前江瀟月正准备帮晴儿渡劫,聚灵阵、引气阵、凝水珠诸多手段尝试,自是让巫山云雨终年不散,几十年间苦了周围百姓,本应行善造福一方,偿还因果,但他们这番行事,也算先替自己解了因果,倒是得回报一二。 「贤昆仲不必过谦,修仙修仙??」江瀟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天下之士何其多,有慧根者已是大浪掏沙,沙中仅存,能踏入仙途者,亦是万中挑一,若要再进一门,仙道筑基,假无机缘或仙门传授,恐怕??」 清衣摇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元寿将尽,筑基无望,倒是贤弟自小早慧,如今仙缘就在眼前,怎么也得帮清水一把。于是大礼参拜,奉上袖中道符、丹药,诚恳道:「求大仙垂怜,赐下福缘,助愚弟再进一门。」 清水看着老态龙钟的家兄如此作态,心神一震,亦是拜下。 江瀟月看他身姿秀朗,面目温润,推测年方百馀,把那些丹药符籙推回去,又喝了一口茶才说:「天下三大道门,正念、净明、窥天,你们是无望了,但楚国境内倒还有三五仙门,你们可前去拜会一二。」 「敢请大仙指点。」清水低头垂询。 「较近的有岐山的浑元宗,明霞湖畔的鼎丹阁,远些的有依山傍海天险派,漫枫山谷仙客庄,当然,楚国衙门的聚仙楼,亦是敞门招募仙途之处,就是受拘束了些。」 「谢过大仙。」清水抬首,期盼道:「大仙是否愿意在蔽宫小居时日?也指点指点愚兄弟一二呢?」 「嗯??」江瀟月沉吟一会,犹豫出声:「那黑虎帮??」 两兄弟对视一眼,清衣本欲开口,却被清水阻拦,抬首挺胸道:「大仙容稟,黑虎乃必要之恶。」 「何解?」 「仙界云云我等不熟,但人间烟火,愚兄弟却是沉浸已久,天下攘攘,并非阴阳两极,乃混沌不明??」 「直言无妨。」 「蔽观行善,可有些事,并非善举能解??」 江瀟月皱眉:「如此便要行恶?」 第九回尋遍洞天三十六 「非是行恶。」清水着急解释:「恶有恶果,我等自是坚决不行,实乃引控一二。」 「细说。」 「分为引导与控制。」清水顿了顿:「虽说人心向善,但总有宵小之徒,为非作歹,若缺乏约束,便易酿成大祸,如能引导入帮,恶人有了恶人磨,便少了些许纷扰。尚且,有蔽宫压制黑虎帮行事,倒也不会让它坐大。」 「玩火啊??」江瀟月感慨:「溺者善游。」 清衣老脸一横,咬牙道:「若大仙不喜,在下便去灭了此帮。」 江瀟月看了看兄弟俩,纳闷:「尔等没有使唤黑虎行事?」 清水愕然,清衣也诧异:「不曾。虽说蔽宫弟子不多,但信徒甚广,并无如此行事之必要。」 江瀟月顿时恍然,怕是中了那笑面虎狐假虎威,祸水东引之计,沉思一阵,最终摇摇头道:「我非冥顽不灵之徒,亦知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之理,只是??」 「只是?」 「那笑面虎是黑虎帮智囊。」江瀟月回想路上所见,斟酌道:「恶虎徒有蛮力尚可管控,若添了灵智,那就犹如猛虎添翅。」 清水叹口气:「此子不可留?」 江瀟月知道两人想岔了,回应道:「非也,我欲将他带在身旁,严加管束。」 「竟是如此劳烦大仙?」清衣瞪大双眼。 「小事。」江瀟月随口应答,心中却想着因果报应,巫山阴雨五十年,虽让清天云雨宫聚眾成势,却也养出一方恶虎,此番金丹迟迟难癒,兴许是冥冥牵引,天理借雷劫给自己当头一棒。 于是清衣嘱咐云霄下山,去寻那笑面虎上山,接着也跟着告退,毕竟道观庶务亦是繁杂,而方丈则尽地主之谊,领着江瀟月游览宫殿景色。 宫殿傍山而建,甚是新颖,犹有木工未完之处,丹漆未乾而刺鼻,于是两人便信步绕至后山,峰回路转又是一景,林荫木灌环绕,更圈一池天水,养了些金鲤白锦。 「方才大仙曾提,我大楚衙门也有聚仙楼。」清水居士见江瀟月点头,接着问:「仙途难行,能入门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却如何能屈就官府约束呢?」 「传闻??」江瀟月压低声音:「楼主已踏入四门。」 「嘶??」清水倒抽一口凉气,那《道途》所载之顶,不过是已开三门的金丹大仙,不曾想之后仙途竟还有路!且瞧江瀟月神色,似乎犹未止境。 「敢问四门是??」 江瀟月摇摇头,想着元婴境,口上却答:「好高騖远非幸事,若成心魔更是不美。」 「这倒是??」清水压下心神震动,徐徐吐气,两眼恢復明朗:「多谢大仙,不想这天,竟是这般高。」 「呵呵。」江瀟月看着池中锦鲤,亦是遥想这天下巔峰的化神境。 在两人望天赏鱼之际,忽见远处一道人飞奔而来,却是清晨帮江瀟月清洗餐具的圆脸道人,来得慌忙,却也没落下礼数,拜见方丈与江瀟月后喘气道:「黑虎帮三当家已被帮主领走,云霄师兄隻身前去拦人,怕是??」 清水看向江瀟月,后者点头:「一同前去?」 「敢不从命。」清水拱手点头,圆脸道人却是诧异,方丈竟对这位铁面似的落魄居士,如晚辈般听命。 不待多想,三人快步下山,见领路的圆脸道人脚步稍慢,清水即从袖中逃出一张轻身符贴在其背上,顿时道人身轻如燕,齐齐朝着北峰小镇赶去。 巫山北峰,五福镇,面朝溪河,背靠山峰。 虽说镇小,仍有千百民户安居此地,镇上商铺、酒楼、茶馆等应有尽有,平日往来商旅不绝,附近农村亦有村民猎户前来採购贩售,不至人声鼎沸,亦是热闹非凡。 镇东一隅,远客来酒楼,平日饕客满座,今日却被地头蛇盘踞,黑虎帮眾云集,旁人议论纷纷,却是帮主领回三当家,接风洗尘。 帮眾各个孔武有力,将酒楼座席佔去八九,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是苦了掌柜小二,忙前忙后,哈腰陪笑。 「帮主高义!小弟再走一个!」笑面虎朗声笑道,又把一碗酒吨吨下肚。 「贤弟是我臂膀。」帮主一脸虯髯,虎背熊腰,双目迫人,亦是笑言:「怎能让人拘走!」 「那披星道长恐怕是武道宗师??」笑面虎提醒道。 帮主皱眉,接着朝楼下满满小弟大喝:「双拳难敌四手,宗师能灭我满门?弟兄们,黑虎出寨!」 帮眾们纷纷起身,朝着二楼的帮主齐声举拳大喊:「势不可挡!」 「黑虎下山!」「势不可挡!」「黑虎弟兄!」「势不可挡!」 「兄弟们,饮满此碗!」「乾!」 「好、好、好!」帮主满意回座,对着笑面虎道:「除了你二哥,一眾弟兄,加上你我,共三十六位好汉,别说宗师,纵然仙师到场,亦要退避三舍。」 「多谢帮主!」笑面虎看着眾人豪气万丈之势,人多胆大,终是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菜餚狼藉,尽兴欲归,不想离席之际,却遭了阻拦。 起初帮主与二楼干员,不以为意,只待一楼弟兄解决俗务,不急下楼,更是胡乱猜测是否掌柜厚脸,不许他们赖帐。干员们高声叫骂,可笑至极,黑虎帮赏光,是东家的荣幸,哪有喝酒吃肉要付钱的道理? 随着楼下骚动渐起,几位小弟跑上楼,几位干员赶下楼,主桌气氛终于有些异样,笑面虎正欲起身查看,却被帮主一手按下,甩了一个眼神,便让同桌某位大汉离席。 那大汉也不二话,哈哈一笑,说了句:「老张去去就来。」便抱拳下楼。 于是眾人又把酒间谈,推碗豪饮,兴浓划拳高呼,忽地一声巨响,眾人转头往楼下望去,却是那方才下楼的老张,竟是直接从一楼门外摔入大厅,那声响便是木门损毁之音。 不管掌柜心疼的脸色,二楼干员齐齐起身,唯独帮主仍稳坐主席,只是面色有些阴沉。 外头一阵喧哗,接着一位青年道人缓缓进楼,一踏门,眾多好汉纷纷退让,道人环视一圈,接着抬头看向二楼,抱拳道:「叨扰了各位雅兴,在下云霄居士,今日只向帮主借一人回观。」 主桌干员分两侧移步,让帮主能直视楼下居士,两人静望片刻。 帮主玩味道:「清天云雨宫,好大的口气。」 「黑虎帮主,震天虎,亦是如雷贯耳。」云霄横眉,清俊的脸孔,透露方刚的傲骨。 「传闻住持一套漫天绵掌阴阳并济,不知小居士得了几分真传?」震天虎抬眼,虎目精光。 「不才只学了皮毛。」云霄惭愧,復又朗声:「但足以借回一人!」 「哼哼??」震天虎鼻孔喷气,接着拍桌大笑:「??哈哈哈哈!那桌四个也是不成材的,前些日子学了一套阵法,去跟小居士玩玩。」 二楼副桌四位持刀莽汉闻言,快步下楼,包围云霄,一楼帮眾则又退后数步,让出大厅空间。 「陈。」「林。」「王。」「赵。」四人各报家姓。 「请吧。」云霄抬掌,看着四把亮晃晃的刀光,怡然不惧。 四人互看一眼,点头,出刀。 一时间,刀光残影,舞动生风,云霄翻掌拍击,只是拍走一刀,另一刀又缠上,如此反覆试探一二,云霄看出了四人借走位步伐,轮转进退,形成绵延不绝的攻势,而四人也瞭然漫天绵掌亦有借力打力之能,同样适合缠绵久斗。 试探完,出招。 走刀如滚石,叠滚加速,绵掌拍动随刀急转,失了绵延流转气息,形成疾风骤雨快打之势,一寸短一寸险,刀若嗑撞无碍,掌若削划,轻则淌血,重则伤残。 只见云霄回转身姿,双掌如蝶翻动笼罩铁刀,竟是堪堪跟上四人速度,拆了快刀之招。 四人却也不慌,再急斩数刀,压迫云霄身法滞迟,一人猛停脚,朝反方遁去,另一人与他相撞前,也急转反走,再一人如法炮製,顷刻,阵法逆转。 云霄见眼前人刀消失,回首追上,惊觉四人陡然逆走步伐,愕然之馀,掌已落空,追刀却至。 本能反应下,云霄抬肘敲开刀背,架铁板桥躲过接连两刀,再起身应对逆向之阵,快掌竟是堪堪迎向刀影,似又将化解此一变招。 震天虎骤然大吼:「啊啊啊啊!」 刀势无减,掌却停了一瞬。 一瞬足矣。 刀划手臂,血花洒天。 阵刀不止,次刀跟上,左掌两指削飞。 阵法不停,三刀抹脖。 「停手!」 * * * 行文至此已九回,眼下刀阵被人叫停,各位看官认为: 甲、刀阵虽停,云霄右臂已断 乙、刀阵骤停,云霄捡回一命 丙、刀阵难停,云霄颈脉遭斩 还请各位看官不吝留言,统计到下週二,三月四日午时,货书郎将以最多留言之境,续写下回。 统计结束,以乙之情境续写下回。 这次活动成效惨烈,货书郎将继续努力,执笔不輟。 第十回蒼靈獨閉此岩扉 叫停的是笑面虎,四人退开,犹未收刀,其中两面刀刃上,仍有残血滚落。 云霄右臂袖袍裂开,鲜血淋漓,赫血滴滴染地,左掌缺指抖动。他咬牙扯破袖条,迅捷包扎伤势,封穴止血,面色苍白。 「居士请回吧。」笑面虎拱手:「我等刀下留情,亦不愿伤了两家和气,此番揭过如何?」 「好个震天虎。」云霄气急反笑:「吼声震天,好不要脸。」 「嗯?」四位持刀汉子听他嘲讽,齐齐举步。 「刀阵无眼,已留你一命,还不快滚?」震天虎不屑道。 如此还要谢过他们不杀之恩?云霄血气翻涌,差点呕血,恨声道:「改日定要登门讨教。」 「小居士怕是要改练腿法才能登门囉!」 一旁帮眾纷纷鼓譟揶揄。 「怎么说?」「缺指能练绵掌?」「哈哈哈,也是,但没听闻清天云雨宫有腿法啊!」「溜之大吉不就是腿法?」「哈哈哈?」 云霄脸红耳赤,缓步离场,帮眾则齐声欢庆,讚扬结阵汉子四人,张林王吴,勇武绝伦,震天虎同样高声封赏,引得喧嚣更甚。 就在黑虎帮趁兴欲走,甫出大厅的云霄居士,却是折返进楼。 帮眾怒气上涌,这廝先前已在楼外打伤许多弟兄,这回被刀阵所伤后,仍死缠烂打,真当黑虎帮不敢杀人?三五人不耐烦上前驱赶,或举拳,或提脚。 「哗??」 五人前一刻还上涌向前,下一瞬似被狂风捲起飞退,摔坏大厅好几张木桌,正欲上楼的结阵四汉,见状又返身迎上。但在二楼的震天虎,看清跟着云霄入楼的两人后,却是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立在帮眾身前。 「方丈大驾光临,以酒代茶。」震天虎手捧两碗清酒,而这跃下之举,竟无洒落半滴,引得眾人一阵叫好! 「贫道滴酒不沾。」来者正是清水道人,面无表情地回绝。 「这位想必就是披星居士了。」震天虎吃了软钉,也不脑,看向另一人。 「只要笑面虎一人。」江瀟月淡淡开口。 「嘿嘿??哈哈哈??」震天虎,仰头大笑,大手摔下,两碗酒水嘣声碎地。 瞬间欺身上前,一招江湖寻常可见的黑虎偷心架势,竟挥出破风之劲,江瀟月挺身上前,以胸抵拳,闷声一响,文风不动的接下。 仅凭一拳,江瀟月便知震天虎距离武道宗师之境,只差一步,无怪乎可以招眾成帮,哪怕在大城开馆立派,亦能有学徒无数。 反观震天虎,右拳犹如正撼铁壁,震痛筋骨之馀,本有应对来势格挡之举,但见江瀟月根本无追击之欲,便退了数步,盯着两人。 「劳烦方丈偿还掌柜木门木椅。」虽说木门木椅,但江瀟月却掏出土灵符给清水。 清水点点头,引符聚灵,浑圆土泥,再挤压凝炼成岩,封装上原本破损的门扉,以及毁坏一地的桌椅。 方才气焰嚣张的帮眾,看了披星居士硬接帮主一拳仍安然无恙,又见清水道长凭空引符成门,捏桌塑椅,顿时静默无语。 江瀟月随手拖过一张石椅坐下:「自己走,还是我上楼请?」 笑面虎在二楼苦笑:「不想区区在下,竟受宗师垂青,这便下楼,别动手,别动手。」 就在笑面虎来到一楼大厅,正准备走到江瀟月身前时,震天虎又上前一挡:「居士何故夺人所爱?」 「震天虎??」江瀟月看着虯髯大汉,轻声问:「你欲为何?」 「嗯?」震天虎皱眉,不待多想,便往前一步:「当然是弟兄齐聚,纵情江湖!」 「不想晋身宗师?」江瀟月摇头追问,见震天虎愣了一下,又接问:「不想雄霸一方?」 震天虎浓眉深锁,这拘人留人之事,怎么成了志向拷问?一旁的笑面虎正想抢答,却被江瀟月瞪了一眼,把欲吐之言,全收了回去。 「在下是有些身手,但??」震天虎看了一眼气定神间的清水道长,自嘲道:「不具灵根,再多苦练岂是一纸符籙之敌?就说居士即便达宗师境,一身横练硬气功,刀枪不入,拳脚难撼,但遇着仙人,不也是一剑捅穿?」 江瀟月没有点破,这群江湖好汉,始终认为自己是宗师境,不过眼下金丹不转,灵气不聚,倒也神似武道宗师体魄,但招式技法可就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再说雄霸一方??居士别说笑,先不论仙门林立,稳坐江湖,远些的魔门再怎么狂妄,还不是被官府压着一头?」 「这番想来,你都很清楚。」江瀟月微微一笑,震天虎却是猛然一震。 「我??」 「绿林好汉,情义相聚,兄弟有难,两肋相助。」江瀟月遥想:「我听闻几十年前,本地滚水帮便有这般豪气,黑虎帮难道不也是该如此吗?」 「那当然!」震天虎昂首挺胸:「重情重义,无分贵贱,我震天虎自问没亏待任何一个兄弟!」 话语一落,满堂喝彩。震天虎骄傲环视满楼弟兄,唯独笑面虎犹自扯着面皮乾笑。 「那怎么如今,为非作歹,为恶一方?」江瀟月嘲讽。 「莫搬弄是非!」震天虎愤怒驳斥。 「见财宝,聚眾抢夺,是义乎?」江瀟月挑眉:「遇妇孺,淫杀欺辱,是情乎?」 震天虎顿时口乾舌燥,笑面虎终于忍不住开口:「是我御下不??」 「住嘴!」江瀟月弹指喷石,封了笑面虎哑门穴。 江瀟月站起身,喝问:「只听闻劫富济贫之事,不想尔等却是劫贫自富。」 「没有!」震天虎双目终于慌乱。 「哈,尔等没跟市集摊贩索要护税?」江瀟月往前一步压进:「只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尔等却是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没??」震天虎突然转身看向笑面虎,脸色铁青,又艰难回身迎向江瀟月,却已满头大汗。 「没有?尔等没扯着清天云雨宫的旗子,四处劫掠?」 震天虎大口喘气,只觉江瀟月一身乌黑的身影无比高大,压得他胸闷头眩。 「只要笑面虎一人。」江瀟月轻轻一语,却如利剑,扎心。 「居士??」震天虎双拳死握:「认为这一切都是三弟所为?」 「难道不是?」 震天虎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满楼弟兄,有些惭愧低头,有些目光闪躲,亦有些已经翻窗偷溜,喟然长叹,接着下定决心般,抬头朗声:「兄弟之过,亦是我之过,在下愿替三弟受三刀戮身,愿居士留他一命。」 笑面虎感动地看着震天虎的背影,但哑穴被封,无法表达感激之情。 「谁言要他命了?」江瀟月往后一退,坐回石椅,震天虎如临巫山压顶之势骤减,顿时松了口气。 「那居士??」 「山上清幽,缺个跑腿的僕役。」江瀟月转头望窗外山。 震天虎咬牙,犹豫片刻才从齿间蹦出:「那是??那是??三弟的福气。」 闻言,笑面虎落魄坐地,不再扯笑。 「走。」震天虎头也不回,率眾踏出酒楼。 江瀟月看着每个经过石扉的汉子,有高有瘦,有矮有胖,有不愿与自己对视的,亦有朝自己瞪眼的,但终究没有一人再言挽救笑面虎。 待黑虎帮收拾一二,正欲离镇,江瀟月却突然朝着楼外的震天虎喝喊:「不准再欺妇孺!」 震天虎翻身上马,大吼:「放心!」 随即漫天尘烟滚滚,三十五人骑马绝尘,蹄声如鼓,咚咙阵阵。 空荡好一大片的酒楼,只剩了了几人,原本在外头与黑虎帮小弟对峙的圆脸道人,也进了酒楼,替云霄疗伤擦药,江瀟月则在桌下捡回了云霄的两指,替他接上,清水喂他一颗疗伤丹,如此一番,总算没伤了根基,虽然断指处日后将不甚灵动,但已无碍于练武。 「不知居士??」被解开哑穴的笑面虎,似乎认命,陪笑道。 看着他如此能屈能伸的应变,江瀟月只觉前途漫漫,随口道:「先报家名。」 「在下,不对,小人姓黄,名虎。」 「可有表字?」 「小人年方十八,尚未落冠。」 「这样啊??」江瀟月看着他始终带着笑意的脸孔,清瘦的身形与宽大的书生袍:「帮你取字可好?」 「小人何德何能??」 「打住,日后就唤你??凌风。」 笑面虎,黄虎,黄凌风,深深作揖。 第十一回旋除野草開新徑 那日江瀟月携着凌风,跟清水道长等人一併上山,主僕两人双双掛单清天云雨宫,不过江瀟月回宫后,便到后山闭关,藉由五柄桃木剑结成聚灵阵,疗伤修行,偶尔清水青衣亦会来阵旁一同打坐,一来因阵灵气丰沛,二者替大仙护法。 反倒是本来一颗心忐忑不安的凌风,上了山却无比清间,每次去后山探查,都只见江瀟月入定不动,清水青衣对他也无指示,而云霄居士则因他曾喊停四人刀阵,常常领他早晚课、供奉、礼拜、禪坐、诵读云云。那圆脸道人则是云霄师弟,道号云峰,则唤他共同清扫落叶、盛饭打菜、洗刷茅厕等等。 初来很是忙碌,待过了半月便也适应,往来香客亦是渐渐熟悉宫里多了一位笑面居士,用斋时会笑问是否再来一碗清粥,掛单时会含笑递送寝具,诵经抄写时亦会笑答解惑。 季秋上旬,落叶甚多,凌风一边扫着,一边望向后山,突然向云峰问道:「仙人闭关都要多久呢?」 云峰的圆脸皱起,思索片刻:「方丈有时一坐就是半年,住持倒是快了些,短则三五日,久则三五週。」 凌风听闻后佇立半刻,笑容僵硬道:「半年?」 「呵呵??」云峰笑道:「披星居士修为更高,兴许要更久,若依照《道经》上所载,一坐十年也是有的,不然怎么会说山中无甲子呢?」 「啊?」凌风在秋风中,心思凌乱。 接着一整日,凌风都心不在焉,递给想出恭的香客经书,用斋时木筷捞着空碗就口,打坐时待到人去楼空才被云霄拉起。 日落夜垂,眾人回寝,凌风拖着步伐,顿足缓步,直到在侧殿看到披星居士时,才逐渐回神,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听闻对方招手叫唤时,才激动快步上前。 「还适应?」江瀟月看着一脸动容的凌风,微微困惑。 「居士出关了?」 「嗯??可能还要再闭关。」 「啊?!」凌风张大嘴,宛遭雷击。 江瀟月摇摇头,无奈道:「不是现在,今晚收一收行囊,明日我们得下山一趟。」 「喔、喔,好!遵命!」凌风喜上眉梢,推门入室。 江瀟月亦转身回寝,此番闭关,总算将金丹修补一二,靠着聚起的大量灵气,滋补好外层裂痕,虽然缝内依然有雷光跳闪,但总算能缓缓转动。 因金丹滞碍,灵液凝炼耗时,只能先将灵气吸纳入体,而《星火功》便是将诸身窍穴化作繁星,逐一点燃,待全身穴位炼化,打通经脉,便是功法大成。江瀟月在筑基后期时,就已将此功练至圆满,待晋身金丹境后,顿时缺了再上一层的修仙功法,只能继续将就打磨。 寝内洁净,想来是在他闭关时,有人定期清扫,江瀟月将五把桃木剑摆置床榻,逐一检视,细细思量。 原有七把,各具灵性,其中两把是仙师传下的阴阳子母剑,一把是自己炼製的土灵剑,两把水火灵剑是向百宝阁高价求购,木灵剑是晴儿佩剑,金灵剑则是在一洞天偶然拾获,为了凑齐这化劫阵所需,可说是劳心劳力又所费不貲。 如今尚有木灵与冬阴剑流落在外,下山前可得在北峰再转转,哪怕寻不着,若能捡些红檜碎片,多少也能贴补些家底。 将木剑置入乾坤袋中,又掏出所剩丹药符籙,仅剩两颗回心丹、解毒丸,土灵符也用尽,只有水灵符与火灵符各两张、以及一张任何修士看到都会眼红的替身符,此符可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压箱宝。 至于其他法宝,多半都随着日月峰被雷劫毁去,袋中一颗凝水珠、一块辟邪玉、一串索仙绳,脖掛一条招福链,指套一枚清心戒,袖中一把木萧,即是全部家当。 盘点清楚,订下日后行走之计,江瀟月不自觉又想起晴儿每每下山前,忙得四转,东拿西捡的模样。 就好比??晴儿总会问个没完:「月郎这回要带多少银票?碎银要吗?那闭气丸呢?」 不等他回话,又转身喃喃自语:「带着吧,说不得要下水探寻呢,有回也是到那湖底寻宝,这样那水靠也得收拾,啊,火灵符是不是要再画几张?如此才能烤烤湿衣,还有那白衫易脏,不行,得换墨青衣,风郎别愣着,来帮忙啊!」 「我早就收??」 话到一半,江瀟月才发现寝室空荡。 江瀟月静静看着室内桌椅,无声无月无星,也无晴儿。 他如此看着空无。 直到日出。 「叩叩叩。」敲门声响:「居士?」 「来了。」江瀟月把木萧收回袖袍中,推门而出。 待完成早课,食过素斋,辞别眾人,江瀟月才领着凌风上山。 「居士,我们不是要下山?」 「先上山。」 凌风只当江瀟月在打哑谜,没想到竟是真的一路往顶峰爬去,以他练过一些把式的身手,要跟上居士的步伐,还是有些勉强,好在途中走走停停,江瀟月沿途不时寻觅红檜,倒让凌风能喘气休息两三回,并在日落时分,双双登顶北峰。 北峰是巫山五灵峰最矮的一座,若遇云雨,登顶则是一片白墙,眼下倒是晚霞美好,夕阳残血,凌风见此绝景,从怀中掏出摺扇,眺望摇曳。 江瀟月则以飞快的步伐,在顶峰环绕数圈,绕了三五回,也才捡到两片红檜木片,加上方才上山的三块,一併丢进乾坤袋后,便要唤凌风下山。 「下山?」凌风摇扇的手略显僵硬:「居士这??眼下天都要黑了??」 「所以呢?」 「不是,居士,在下,不,小人,不,卑僕已经走不动了。」 「走不动?」江瀟月挑眉,看着凌风尷尬的笑容:「你好歹也是江湖好手。」 「居士莫再提,卑僕顶多算二三流。」 「那也算入流了。」 凌风苦笑:「就算一流高手,武道宗师,在居士面前,又算什么?卑僕以前眼瞎,不知居士竟也是神仙人物,若是早些知晓,怎会??」 「打住。」瀟月摆摆手:「伸手过来。」 凌风有些困惑,但还是收扇,把右手递了过去。 瀟月搭上手腕,灵气入体,环绕一圈,有些讶异,却也在情理之中,收手后看着凌风的笑脸,缓缓道:「尔有下品灵根,虽年纪稍长,但??想不想修仙?」 「我?」凌风笑容凝结,仓惶跪下:「我?卑僕?我能修仙?」 「嗯。」瀟月点点头:「想吗?」 「自然是想的。」凌风点头如捣蒜:「但??我??披星居士愿意收卑僕为徒?」 「不愿。」瀟月看着眼前的青年,书卷气中伴着无时无刻的笑面,用正气包裹着内在充满算计与险恶的心机:「但我能引你入门。」 凌风直接嗑头:「居士待我如再生父母,卑僕就算做牛做马也难以偿还如此恩情??」说到后头竟是哽咽嚎啕。 瀟月看着又哭又笑的凌风,再看终于落入地面的残阳,他不觉得自己能感化恶人向善,他能做的,就是把恶虎关在笼里,而自己就是他的天,他的笼牢,哪怕逃出笼,也能拴回来。 山峰临夜,披星居士朗诵《道途》所载,传授感悟天地灵气之法,凌风盘坐闭眼入定,晚风吹拂,脸上犹有泪痕。 一夜无话,灵气非是一晚就能感悟,清水聪慧也耗时一季,清衣却花了一辈子,至于瀟月,则是一朝闻道,夕落入门。 两人清晨下山,体悟整晚的凌风,竟不觉疲惫,虽还是跟不上瀟月的脚程,但总感觉似乎比昨日的自己,还要更快了些。 不过行至山腰时,瀟月却朝着南方拐弯,又让凌风一脸困惑:「居士?」 「咱们再上晴雨峰。」 「不、不会吧??」 「走吧,跟上。」 「居士前日不是说要下山?居士?等等卑僕,居士!」 第十二回遮莫寒藤刺客衣 巫山四峰有神仙,北峰清天南峰鬼,採药直上主峰去,野味却在晴雨涧。 凌风一路跟着瀟月腰绕群山,上山峰,下溪谷,採草药炼成丹,补鲜鱼煮成膳,不说那瀟月的道袍是愈来愈脏,凌风的衣衫羽扇,也破损不堪,徘徊山林之际,面目可憎倒也情有可原。 待凌风蓄鬍满脸,蓬头垢面时,两人才到寻一处瀑布,准备洗净。 「居士,这??」 「怎么了?」瀟月已经赤身入池,朝着飞瀑走去。 「天已转冷,怕是入冬。」凌风单脚点了点水,瑟缩岸旁。 「无碍。」瀟月淋着瀑水,高声道。 凌风深吸口气,甫入水又疾上岸,池泊实在冷冽,最后只以湿巾洗净全身,并刮去鬓鬚,映着水面,露出一张清秀书生面孔,凌风满意地笑笑抬头,却倒抽口气。 「居士!」 「嗯?」 「您??您??蜕皮了?」 瀟月看着瀑布冲刷焦痂,露出光洁新生的肤质,便将全身甩动,把一身乌黑墨皮,洗成了洁净白皙的弹嫩娇肤。 凌风看着水烟四溅的瀑下,旋身展露精壮身躯的居士,虽一丝不掛,但剑眉朗眸,挺鼻皓齿,果真是天上仙人,出尘飘渺。 盥洗完的两人,衣衫袍服也一併手洗去污,看着身旁焕然一新的居士,凌风有些不适应,尤其这样画中般才有的神仙人物,竟然与他一样在池边双手搓揉布衫,更是怪异。 「怎么?」 「呃??不,」凌风洗着内衫,随口道:「仙人们没有什么清净的法门?一纸符文,让脏衣熏体迅速洁净?」 「话本看多了。」瀟月摇摇头:「即便有类似符籙,也不会这般奢侈。」 「那是??」凌风訕訕道:「那大仙们都怎么处理?」 瀟月看着凌风一会儿,后者才恍然:「啊,自是有僕役待劳。」 瀟月点点头,把湿衣架至火堆旁,虽仅着褻裤,但烤鱼煮水,收棚捲铺,却怡然自得。凌风见如此模样,猜想眼前这位大仙居士,应是与那些有眾多僕役伺候的主不同,毕竟瀟月生活起居均是亲手自为。只是先前一副铁面落魄道人的模样,上山下水,还不觉违和,如今换成仙人面孔,倒显得遗世独立。 「走吧,下山。」 「好,这次换爬哪座山峰?」凌风背起自製的竹囊。 「去牛铃村。」 「好,咦!牛铃村?」凌风跟上瀟月,惊喜道:「真要下山了?居士莫至岔路又拐弯向山道行啊!但居士,咱们去那小村做甚?居士、居士、慢些,这青苔任多,卑僕刚刚差点一滑,那个居士??」 瀟月不曾想,凌风竟是话嘮,兴许是山林里鸟无人烟,不多话些,怕是枯寂,下山后理应能恢復那笑面书生模样。 这趟他们两人把巫山四峰都踏遍,连崩塌的日月峰也寻过,採了不少草药,为了方便携带,各又製了竹囊肩背,鹿茸、豹皮、兔肉云云也没落下,更是在南峰深谷採到一株老蔘,但那两把桃木剑却仍不见踪影。 自南峰而出,延山脚回绕至主峰,途径两个小村,将野味换了些鸡蛋米粮,解了口腹之慾,前行又再入一处小镇,添了两套新衣、鞋袜、符纸与蔬果,两位山林野人,摇身成了翩翩公子,而许久不闻人声的凌风,更是恍如隔世。 至主峰山脚,往东百里,落一村,便是牛铃。 两人未见村庄,先闻铃响,叮呤叮呤,使步伐都轻快了些。仲冬农间,牛群发懒卧路旁,见了生人也不理睬,犹自甩尾。 瀟月问了问村民,那夏日里,因阿爷脚扭而上山採药的孩童,家居何方?询至三人,才知晓孩童唤做小猴儿,阿爷是村里猎户,木屋落村北。村民见两位仙神般人物进村,莫不惊奇,有得偷偷打量,有得大胆张望,就是那些回话的村民,唯唯诺诺,怕是平常怎么说话都给忘了。 依言而行,小村木屋少,多为砖房,三两错落而聚,邻舍最远不过十来步。凌风笑脸迎人,村民不敢对视,反倒瀟月面无表情,孩童纷纷环绕。 「哥哥是神仙吗?怎这般好看?」「不是。」「大哥哥哪里来呢?」「巫山。」「哇!那个高高的巫山吗?」「是极。」 嘰嘰喳喳声中,瀟月领着三两稚童,来到木屋,而凌风已先一步去敲门。 「谁啊?」「巫山主峰有客来。」 木门一开,白首老朽一望,只见笑面书生,英气逼人,木訥道人,和蔼可亲。 「两位是?」「猴阿爷,是巫山来的神仙。」「喂,刚刚大哥哥说他不是神仙。」「那就是巫山来的像神仙的,说自己不是神仙的哥哥。」 孩童们抢答,凌风默默退至瀟月身后半步侧身,主僕立判,瀟月举手按了按,让孩童们收声,才轻问:「是小猴儿的阿爷吗?」 「是勒。」猴阿爷困惑答道:「两位远客来寻咱孙?他惹祸了?」 「非也非也。」瀟月眼漾笑意:「小猴儿在山上帮了我一把,这回来答谢的。」 语毕惊眾人,稚童们喧哗,猴阿爷不敢置信,凌风亦是瞪大眼。瀟月提了提手上的蔬果,猴阿爷这才慌乱说小猴儿不在家,又引眾人入门。 「小猴儿去苗家帮衬一二。」猴阿爷待两人在客厅落座后,解释道。 瀟月将果篮放置桌上,里头水梨、绿枣与椪柑,看得孩童们嘴馋得很,猴阿爷摇头,把它推了回去:「礼太重,万不能收。」 「苗家怎么了?」瀟月不理被往回推的果篮,也不看屋内格局,只是细细看着猴阿爷。 「唉。」猴阿爷拉张木摇椅,缓缓坐下,摇晃道:「前些日子,就是那小猴儿採药回来没多久,有位常姑娘来寻嚮导,说要到巫山找落下的行囊,刚好苗家三兄弟有间,苗大与苗二便领走这份差事,却怎知,唉??遇着匪人,苗大便这样走了。」 瀟月暗中掐指验证,应是破庙中那位丧兄少年,想着他磕头的模样,脸上泪痕与感恩交织,但望向兄长尸身时,又满腔怒火无从宣洩。 「苗家住哪呢?我们过去看看。」 「誒。」猴阿爷看两人起身,也想站起,却被瀟月一手按下,坐回摇椅:「这怎么??誒,在东面,小树,领两位贵客前去。」 瀟月对猴阿爷点点头,便跟着三位蹦跳的稚童,一起出门,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侯阿爷叫唤:「贵人记得回来拿果篮啊!这果子啊,糟老头吃不得吶!」 「晚些时刻再来。」瀟月回首应声,继续跟着小树前行。 小树、小草与朵朵是邻居,均为家中老么,平时老爱凑堆玩耍,亦因人小胆大,此刻竟当起仙人在牛铃村的嚮导来了。 这家挥挥手,那家摆摆头,一个个叔叔伯伯点头问好,让瀟月将村里人给瞧个七七八八,村民与孩童招呼,也对瀟月傻笑,直至一户砖房,眾人才驻足,同样是凌风前去敲门,但手未落门,便已拉开。 「咦?」猴儿本要外出,甫开门便看到眾人。 「猴哥,神仙哥哥来寻你啦!」小树上前笑道,凌风又退一旁。 「这位是??」猴儿看着与村庄格格不入的两人,一脸困惑。 「你在巫山主峰坟前磕了头,又拜了拜,眼下确认不得我了?」瀟月上前一步。 猴儿抓头回想,张眼细瞧,猛然倒退几步,愕声:「鬼、鬼??鬼大哥?」 「啊?」瀟月摇头:「怎成鬼了?」 猴儿一脸惊喜上前:「哇!那天大哥满脸焦黑,双眼通红,把咱吓得一个怕訥,下山后还躺了好几天,大伙都说是惊了魂。」 忽然又有一人从屋内迎出:「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大侠的??」 闻声辨人,瀟月果然看到那破庙中的少年,点头招呼。虽然瀟月肤色与衣袍都变了样,但少年一看到,便激动上前:「果然是大侠!」 「你便是苗二?」瀟月点头招呼。 「回恩公的话,是的,家姓苗,排行第二,长辈也可唤我猫二??」苗二又揽着一个冒出头的小子道:「这是么弟,苗幼,恩公唤他猫幼也行。」 村里识字少,贱名好养活。 人多便没进屋,聚在屋旁菜园间话,听闻瀟月来答谢猴儿,羞得他搔首顿足,瀟月又捏了捏苗二筋骨,对凌风问道。 「你前日已能感应天地气息流动了?」 「是。」凌风頷首:「多谢居士栽培。」 「明年开春,便能入门炼气了吧。」瀟月感慨。 「是!」凌风也有些激动。 「我看苗二根骨惊奇,你将虎型拳传给他,可好?」 闻言,凌风竟是愣在原地。 第十三回盤飧市遠無兼味 凌风思绪飞转,想来当初居士引他入门,便是存了将他一身武学传授出去的心思,但仙法与武学可不对价,居士这盘算可亏大了啊!还是居士有什么思量?? 「嗯?」 「当然可以,完全可以。」凌风赶紧回应:「不过??纵然苗二天资卓绝,传授这套拳法,也得耗时半年。」 「无妨。」瀟月摇头:「我俩便在此村借住些时光,你授拳,我啟蒙。」 「啟蒙?」 瀟月微微点头,转身蹲下,看着一群孩童与青年:「教你们识字可好?」 猴儿与苗二,一脸激动,其馀几位稚童却一脸困惑,瀟月道:「回去跟父母说说,来学识字,学得好,便有糖吃。」 「糖!」孩童们欢呼一声,便跑个没影。 猴儿与苗二对视一眼,齐身下跪,瀟月也不拦,只是頷首。 总说穷文富武,苗二习武的开销不小,但有瀟月与凌风后援,不论是採药捕猎,还是饭食滋补,均无大碍。 村庄孩童想识字,愿习字的可不多,有得三天打鱼,两日晒网,瀟月也不强求,来来去去,最后仍勤奋好学的,也就十来人。他们在村旁空地,用圆石围了一小圈,作为教学之地,瀟月折了根树枝,聚了好些土沙,便在地上书写,待学童记下后,便抹去,再令学子纷纷默写。 凌风暂居苗家,苗家长辈均已故去,砖房内两寝一厅,两兄弟各分一寝,凌风借住后,两兄弟合挤一室,倒也如长兄在世时模样。 瀟月则借住猴儿家,猴是村里误传,祖上实际姓侯。木屋仅有一寝一厅,说寝厅是文雅,两室不过用草帘隔开,爷孙俩共睡一席,厅里小桌木椅,猎刀竹囊等均掛墙上,虽是借住,但瀟月多半在屋外打坐,偶尔疲惫,便拉张跟猴阿爷学製的摇椅,坐摇入眠。 随着两人入住牛铃村,村民对两人越是陌生与熟悉。 凌风对往来每位村民,客气而疏离,虽总是笑面迎人,却像村长与里正般,即便每天见面,仍陌生得很。 如画中仙人般的瀟月,起初身上仙味浓厚,村民们与他应对回话,甚是紧张,但过些时日相处,人味就多了起来,他会拿果子换鸡蛋,取兔皮换米粮,教习完便送孩童回家,与童父母间话家常,讚扬孩童认真,并送些蔬果,或是叮嘱又忘字漏辞。 村民晓得江瀟月,道号披星,可唤居士,叫他道长也无妨,却不晓得凌风姓啥名甚;知道瀟月喜素斋绿蔬,拿些去换,可得草药、野味或果子,却不知凌风偏好性向。 农村除夕,瀟月与侯家爷孙,兼着苗家兄弟,一同围炉,猴儿与猫二大快朵颐,两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阿爷则拉着瀟月喝果酒,说那晴雨峰有多少大虫,他年少时多武勇,单人一刀,就敢上山云云。 凌风笑着吃饭,一会儿看看猫幼啃鸡腿,一会儿盯着衣袍已旧的居士,一会儿又看着渐渐茁壮的猫二,以及言行举止越来越像瀟月的猴儿,一时间,他觉得江湖廝杀,恩怨情仇,竟好似上辈子的事情。 待月明星稀,眾人睡下。凌风步置瀟月身旁,只见他已换了一身跟村民赠予的米色棉袄,愜意地躺在摇椅上假寐。 「居士,到底何意?」 「嗯?」瀟月没有睁眼。 「您贵为天上仙人,莫说再进一门的筑基小仙,即便是刚入门的炼气修士,都能号令一方,但如您这般,难道是入世隐修?」 「还债罢了。」 「便是猴儿曾在山上将你唤醒,这恩典也有些重了。」 瀟月终于睁眼,看着罕见的严肃面孔,摇了摇椅:「直言无妨。」 凌风握拳:「居士待我,恩同再造,若有所求,请务必相告,凌风拚死也要助居士一力。」 这是情义之言,江湖走跳之人若闻此语,定是感动万分,交心莫逆。 「我之所求??」瀟月仰望星空,缓缓道:「??再见一见父母,拜一拜恩师,抱一抱道侣,此求??你能助焉?」 凌风苦笑,心想道长顾左右而言他,人死不能復生,这般求愿,不过是感怀而已。 「爱莫能助。」 「那是了。」瀟月再度闔眼。 凌风拱手,肃立一旁,守整夜。天方微亮,鞭炮四响,拜新年。 初二,瀟月传授猴儿《星火功》初篇,取名昊雨,侯昊雨与侯阿爷,拉着瀟月祭拜祖先,泪如雨下。 初三,无事。喔,凌风入门,成炼气修士。 初四,牛铃村族祭。初五,苗家兄弟上山採药。隔日,瀟月以村为阵,四方插剑,苗家为眼,引气聚灵,替凌风稳固根基。 灵气匯聚自会牵动云雨,立春迎雨水,春雷乍响,万物復甦。 瀟月于濛濛细雨中画符,非是真画,而是取木为笔,以地作符,教导凌风与昊雨。符籙不讲悟性,却求毅力及细緻掌控。 凌风初聚灵气,自是难以微控,惟有勤能补拙,昊雨更是凑个热闹,提前学个形似。 两人各自练习,瀟月独去村外绕转,至四方取回木剑,忽心有所感,快步回苗家屋。 「放下。」 屋内一位白衣姑娘,闻言瞪眼回头,看着门口俊朗的男士。 「寅兔。」 「阁下认错人啦。」姑娘放下桃木剑。 「又想登顶十回?」 姑娘羞面通红:「秽言污语,不堪入耳。」 「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瀟月从袖中掏出小圆石。 「誒!」姑娘揭下面具:「情郎甚是厉害!小女更了衣,换了脸,连胭脂都改用别家,情郎是怎么认出的呢?」 「别拉拉扯扯。」瀟月将寅兔推开,虚空一抓,灵气捲剑,直接将桃木剑收回乾坤袋。 「道长好无情。」寅兔跌坐木椅,哀戚道:「说什么弃了这单,自会上门赔罪,害得小女左等右等,都成望夫石了,也没等到道长驾临。」 「唉??」瀟月在桌旁坐下:「时候未到。」 「情郎莫再甜言蜜语欺骗小女,这等负心行逕??」寅兔挪臀,坐到瀟月身旁,伸手抚上他的脸:「情郎也戴了面具?竟是如此俊俏!」 「男女授受不亲。」瀟月拉开素手:「这才是贫道本来面貌。」 「嘻嘻??」寅兔眯眼瞧着出尘无暇的脸孔,陶醉般的将身躯的倚靠在瀟月身上:「情郎吃乾抹净便不认人了?」 「何来此说,是你先将我推倒的。」 「但情郎将小女折腾一整晚,害得人家臀腿瘀青肿胀,齿痕满身。」寅兔几乎要坐到瀟月的怀里,白衫紧紧包裹的双峰压在他的手臂,明眸皓齿的脸蛋在他耳旁,吹气如兰。 瀟月站起身,手指门口:「请回吧。」 寅兔柳眉倒竖:「不回!道长是负心郎,小女可不会再上当啦!」 瀟月无奈转身,正欲出门。 「何况,我已怀了你的骨肉。」 瀟月一步回至寅兔身前,迅手直抓她的手腕,灵气探身一週,便知寅兔信口开河。 寅兔才一眨眼,手腕便被抓,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投入瀟月怀中,紧紧抱住。 「这回,不再让你走了。」 「你??」 「恩公??」採药完,下山回村的苗家两兄弟,一进门就看到两人相拥,尷尬退后:「打扰了,我们先??」 「别。」瀟月早已听闻来人脚步,正欲出门避嫌,不想被骨肉一词拿捏,才被看个正着,连忙推开温香软玉:「误会误会,快进屋。」 「咦,是常姑娘?」 寅兔对苗二眨眼,喜道:「小兄弟竟长得这么高啦,要追上你大哥了?」 苗二露齿一笑:「不知,但比大哥能打却是肯定的。」 寅兔也对苗幼招呼:「猫幼,怎不说话?」 苗幼点点头:「见过姊姊。」 放下竹囊,招呼落座,正好两兄弟此番还打了野味,加上瀟月取出之前炒过的豆子,配上四杯青茶,随意吃食,家常叙旧。 一桌四边,本应各坐一方,偏偏寅兔硬是挨着瀟月,即便跟苗家兄弟话语,也不时痴情望着瀟月,看得苗二心中揣测,倒是苗幼依旧闷葫芦,专心用餐。 「带我去给你们大哥上个香吧。」见吃得差不多后,寅兔肃穆道。 「好。」 眾人起身,寅兔又揽上瀟月手臂。 瀟月抽手制止,让人以为是对欢喜冤家。 第十四回樽酒家貧只舊醅 「情郎何时回娘家呢?」 寅兔化名常姑娘,自从她在牛铃村落脚后,这话,早中晚会各问瀟月一次。 眾人对寅兔的反应也不同,昊雨潜心修行,跟常姑娘只是点头之交;凌风则是笑里藏刀,言语机锋不断,往来过招数十回,双方都探不出各自根底;苗二已将虎型拳学全,差的是气力打敖与对敌经验,于是便和凌风与常姑娘时常拆招演武。 常姑娘借住朵朵家,亦常跟着孩童习字,更三番五次「夜袭」瀟月,但无一不被凌风化解,害得她满腹幽怨,恨不得将凌风生吞活剥。 凌风时常伴守瀟月身旁,耳提面命,诸如最毒妇人心、红顏祸水、无事献殷情云云,听得耳子几欲长茧。 不过寅兔总能趁其不备,贴近瀟月,时而跺足,时而娇嗔,语气哀愁,身姿婀娜,三句不离何时动身。 「快了。」瀟月只能如此回应,但在苗二拳脚越发纯熟后,便改口为:「真的快了。」 凌风耗时一季秋冬,才炼气入门,而昊雨不过两月,便堂堂入室,天地灵气再度匯聚牛铃,村民不解,只觉雨水充沛,当是个好年。 见苗二与昊雨逐渐长成,瀟月又改口:「确实真的快了。」 瀟月先在侯家后院埋了三瓮状元红,后在苗家菜园埋了三罈女儿红,左留三本手抄《千字典》,右刻五副对联在勤学子家门,内强建屋舍砖瓦,外疏通田陌沟渠。 夏满芒夏暑相连,瀟月唤上昊雨,两人步行出村,往巫山主峰而去。 「我欲远行。」 「恩师??」 「说了别叫我师傅。」 「师傅说得算。」 「唉??」瀟月摇头,继续说道:「我离开后,你上主峰,绕至晴儿坟前,帮我祭奠一番,然后再往东,有处峭壁,以你现下身手,自当无碍,沿壁翻身而下,有一洞穴藏在木灌后,洞里有经书典籍,你拿去学习,还有《星火功》后篇,你依书修行,可至炼气后期。」 「好勒。」 「苗二若去找震天虎寻仇,别拦。」两人步至山下立牌,瀟月示意继续前行:「但他年方十六,不是对手,记得将落败的苗二带回,若是震天虎欲下杀手,你得护着点。」 「那当然。」 「至炼气中期,可去清天云雨宫拜会一番。」瀟月想了想,才慎言:「若黑虎帮恶习不改,便请方丈出手,又或是待苗二踏入顶尖之流,你俩联手除去。」 「徒儿可依恩师名号上山拜见?」 「自然,披星居士的名头还是有点份量的。」 「好勒!」 凉亭空荡,两人入座,昊雨问:「徒儿定不损师傅威名,倒是我们仙门可有名号?」 「古时有奇人异士,讖纬卜卦,祭祀天地,称巫。」瀟月从乾坤袋中取出符籙,放置凉亭石桌:「我等便是巫后,家师曾为情所困,鬱鬱而终,仙去前,耗尽财宝,解忧一回,将恩怨尽数了结,但也跟其他仙门断了瓜葛,所以百馀年来,已再无巫山派。」 「那我定要重振门派威风!」 瀟月摇头:「不争不争,什么天下第一,甚是无趣,修仙修仙,修成仙前,先把己身给修好,巫山五峰,不对,四峰,周围七村五镇是根本,北峰两村一镇有清天云雨宫照应,应是无碍,惟,馀下居民你得费心顾好。」 「这是何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地灵气有限,根本之处若有妖魔出世,定会分去你修炼所需灵气,甚至反客为主,佔走巫山。」 「但若有大侠或修士长成呢?」 「自是有德者居之。」瀟月看着昊雨双眼:「你若德高望重,正派修士是夺不走你根基所在的,但若你堕入邪道??」 「万万不会。」昊雨吓得差点跪下。 「这些土灵符你拿去,但得留一两张供临摹之用,等你有七成製符之能,便无妨了。」 「谢谢师傅。」昊雨将桌上灵符收好,忐忑问:「恩师这趟远行会很久?」 「非也。」瀟月想着解忧阁主金丹的实力,此行若相安无事,自是大吉,不过解忧阁三番两次派寅兔来夺剑,恐怕难善,若有个万一,那便是生死两隔了。 不过瀟月并无太过忧虑,毕竟自从夺了黑虎帮智囊,他便能修復金丹外部裂痕,等苗二拳法初成,他已能补全金丹,而当昊雨入门,金丹也终于恢復运转,这才是他肯走一回解忧阁的底气所在。 「若徒儿到炼气后期??」 瀟月回神,想着昊雨的悟性与中品灵根之资,若欲筑基,约莫也是五十年后了。 「这是辟邪玉。」瀟月从乾坤袋中掏出墨绿圆玉,玉中雾气繚绕:「若欲邪物,此玉转黑,欲妖转紫,欲魔转红,欲精转黄,若想寻我,注入灵气,它将指引方位,跟着走便是。」 「谢过恩师。」昊雨打趣道:「有吉利些的顏色吗?」 瀟月摇头:「最吉莫过墨绿。」 「那??凌风师兄?」 「他不算你师兄,唉,罢了,都只是称谓。」瀟月遥望顶峰:「他的业,比你重得多,这里庙小,容不下他的心机,我得带他去更高更广的天下,而巫山??此后便交给你了。」 前头话语还好好的,但最后几字却重逾万金,更有种托后之意。 「恩师别这样,我会哭的。」 「你也是个重情的,跟仙师一样。」瀟月感慨:「啊,可别跟苗幼好上了,你已入门,到时仙凡寿尽缘了,又是锥心??」 「师傅在说什么啊!」昊雨急得抓头。 「嘿,苗幼可是女儿身。」瀟月语出惊人,听得昊雨都忘了抓头。 「这??猫幼?」 瀟月莞尔。 昊雨看着恩师的脸孔,这是打从他跟师傅相遇以来,首次看到他的微笑。 师傅说他重情,但其实他自己,却是自从师娘走后,一回都没笑过。 「师傅定能一帆顺风,逢凶化吉。」 「一路顺风,一帆风顺。」瀟月伸手揉了揉昊雨头发:「洞里书籍多看,免得闹笑话。」 如此细细叮嘱半日,凉亭偶迎过客,两人分别招呼,一人坐,一人立,过往山友,莫不以为是父子。 「走了。」瀟月起身。 「徒儿再送送师傅。」 「奉茶已空,回村添新茶吧。」瀟月抬手制止:「凌风在等我了。」 「师傅还没跟阿爷道别呢!」 「昨晚已喝过两杯了。」瀟月步出凉亭。 「猫二、小树、小草、朵朵??」 「我竹囊里,还有包糖,找时机,分了吧。」 瀟月南行,一步数十丈,最后一句分了吧传来时,只剩天边一点身影。 昊雨热泪盈眶,衝出凉亭大喊。 「大哥、居士、师傅,猴儿、徒儿、昊雨,替您镇守巫山四峰??」 「待?您?归?来!」 第十五回肯與鄰翁相對飲 出了巫县,沿驛道往南。愈走愈是湿闷酷热,俗谚南船北马,舟筏轮艇,渡大江小河无数,歷时两个月,才至楚国边境。 泽郡于边楚,出了国界,若再南行月旬,则湿气全无,空有荒漠,大漠如天槛,隔分齐楚,齐之疆土略同于楚,两国止戈已数百年,一来黄沙难渡,行军不易,二者妖魔扰境,无暇分身,三则仙凡订下共识,仙斗不祸黔首。 泽郡西隅,青渔县。夏末秋初汗如雨,凌风苦着脸哈气,棉衣布衫早已换成葛麻短襟,纸扇沿途不曾停下,每遇井水冰镇瓜果,必高价求购。 寅兔薄丝贴肤浸汗,鹅脸香津更添魅惑,楚风保守,姑娘没有短襟可换,只能捲起宽袖,频频以手帕丝巾擦拭,若有青草凉饮,亦能稍稍解暑一二。 「冰镇豆汤。」 寅兔瞧得双眼都快滴出水,娇滴滴的谢过瀟月,捧过碗时,还用指尖刮过他的手背。 「谢过居士。」凌风瞪了一眼寅兔,心中暗骂一声妖女,双手接过陶碗。 「不曾想,这解忧阁竟藏在水泊云泽之中。」瀟月敞衣赤足,一脚泡入水中,一手掌舵。 三人乘舟徜徉大湖,寅兔小口啜饮凉汤,不时指挥方向,遇浅滩绕航,避暗流,闪漩涡,偶有青鱼游走,拍尾溅水,倒也解乏。 航至山壁拐弯处,日渐西垂,石灯立,依灯而行,拨水莲,架开横树,湖水岔,分流成河,顺河过,终见远处高楼,不待细看,两旁忽有竹筏划近,筏上各有三两人立坐。 寅兔起身,朝两侧拱手:「地支三,生肖四,见过各位阁友。」 一筏拨水,掉头离去,另一筏欺近,老翁坐喊:「寅兔携客来访?」 「见过酉蛇,此乃奉癸二之命。」寅兔笑吟吟。 筏上另两人,赤膊精壮,仅着短裤,仔细打量瀟月与凌风,瀟月喝汤,没理会,凌风紧握木桨,瞪眼回视。 「既是奉天干之命,那老夫便不过问。」酉蛇点点头,曲唇吹哨,一哨响,万哨回,哨声绵延传递,远处明桩暗哨无数,凌风鼻吭一声,面露不屑。 瀟月看着守阁大阵微开,灵气搅动湖水涟漪,远方高楼显影,是傍水而建的巍巍宫殿,楼塔错落,规模堪比小镇。 酉蛇停筏,凌风桨动前行,迎面又有三艘小船,船未聚声先来:「哈哈哈,披星居士远道而来,解忧阁蓬蓽生辉啊!」 瀟月看了一眼凌风,后者点头,回应大喊:「阁下何人?」 「不才丁三,靦为蔽阁接待,便让在下替两位洗尘一番。」船碰首,丁三笑容满面,圆脸和善,青短襟,白长裤,裤捲三叠,空手赤脚,先抬手拉过寅兔至他船,又举掌相邀来客登船。 寅兔登船后,抱了抱丁三身后的两位姑娘,回首期盼的看着瀟月。 瀟月解下泡在湖中脚上的细绳,绳上掛着凝水珠,珠润盈满,水气瀰漫,瀟月满意地收回乾坤袋,施然起身。 「凌风去跟他们玩玩吧,都是入门仙友。」瀟月看着远方高塔上的渺小身影。 「遵命。」凌风一脚踏上船,身形稳立。 「居士?」见瀟月迟迟不动,丁三困惑询问,维持相邀之势。 「你家阁主在等我。」 语毕,瀟月冲天而起,直飞塔楼,去势如星。 眾人仰望流星,惊诧片刻,湖水才因受力掀起巨浪,凌风下蹲盘身,显然早有准备,除丁三外,其馀眾人纷纷落水,惟有寅兔抱着船尾,美眸追星,不曾眨眼。 星坠塔顶,老者翻身上塔。 「在下披星。」 「解忧,阁主。」老者面容虽皱,却乌发如墨,身躯虽矮,却精瘦蕴劲,嗓音虽低,却浑厚有力:「吴虑。」 「久仰大名。」 「戴月道长安好?」 「家师仙去已百二十载。」 「啊??」吴虑微微一叹,从袖中取出冬阴剑:「前些日子,阁里小友在巫县寻获此剑,我便知晓尔等出事了,于是便让阁友去找寻一番,果真获得四把桃木剑。」 「那些可都是在下的佩剑。」 「但披星不知。」吴虑看着面无表情的瀟月,淡淡道:「你师傅解忧尾款,尚未付清。」 「阁主说笑了。」瀟月运转金丹,灵气匯聚,气势攀升。 「嘿嘿嘿??」吴虑袖袍震响,大仙威势同样拔高。 解忧阁六宫七殿八楼塔纷纷震动,湖水渐渐涟漪,夕映湖影抖动渐大,扭曲,破裂。 瀟月身后悬飞五剑,剑尖遥指吴虑,阁主手持单剑,剑刃迎天,狂风捲发飞扬,长眉鬚张舞动。 吴虑大笑:「青出于蓝!戴月披星,戴月不过筑基小仙,披星居士竟成金丹大仙,好啊!」 瀟月举掌迎天,三剑衝入云霄,搅动云雨匯聚,顷刻乌云密佈,遮蔽残阳,星火功点燃全身窍穴,灵液凝聚层层叠加,蓄势待发。 阁内天干地支纷纷闪身殿外,举头仰望,心神动盪。凌风则弃船,跳至岸上纳闷,不是让我玩玩,怎么自己先惹出这么大的动盪? 阁主见风云变色,咧嘴张扬:「水起!」 剎时间,湖水龙捲冲天,船搁湖底,鱼虾乱跳,漫天水浪拍空,再叠浪復腾,水啸之威由下而上,竟欲逼退云雨。 上空云雨呼啸,下地白浪滔天,大仙改天换地之能,宛若鬼神。 「请阁主还剑。」瀟月左手牵引两剑转动,右手捏起剑诀摇摆,遑遑剑气逼迫闪动。 「嘿嘿??金丹初期便有此威势。」吴虑看着瀟月左手的两剑翻滚,又望了望在云中翻滚的三剑,抬起冬阴剑,大喝:「阵开!」 护阁大阵解开,原先隔在阵外的云泽之水,瞬间全被吴虑吸纳抽离,湖浪之势转眼竟成海啸之威,不仅如此,阁宫八楼塔,跳上五位筑基修士,或举剑,或推掌,倾助阁主灵气匯聚。 瀟月看着威压不断攀升的阁主,从金丹初期,随浪拍打,逐渐拔升到中期,顿时压力倍增,汗落眉间。 若不是招雷针被毁,否则借助雷霆之威,未必不能一战。 「欠多少?」瀟月终于沉声。 「嘿嘿嘿??哈哈哈哈!」吴虑在风雨湖浪中,放声大笑:「助我一单,不仅一笔勾销,还把冬阴剑送你!」 「说来。」 「杀聚宝坊之主,金银阎王。」 瀟月剑诀差点没捏稳,那可是成名已久,金丹后期,差一步就跨入元婴的老妖怪,破口而骂:「那可是巔峰大仙。」 「不然我怎会精心设局,引君出山。」 仙师解忧,晴儿渡劫,寅兔截剑,好一个百年大局,冥冥中牵引走向,瀟月咬牙。 「我主攻,你掠阵,还有底下那五个小仙??」 「不够!」 「再加天刀门魁首,缺一刀。」 又是一位金丹中期的大仙,瀟月左手两剑飞转不停,眼前湖水碧浪翻腾如沸,底下凌风一人对峙十位入门仙子,还有落在乾涸湖底的寅兔,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满脸担忧。 「不够??」 「事成,赠你净明宗《日月轮转诀》。」 三大道门之一的无上功诀,可修至化神。 「好。」 瀟月解了剑诀,收回两剑,云中三剑闪动回袖,云消雨歇。吴虑压回浪啸,湖水落下,浩大震动,毁了无数船筏与临岸宫闕。 云散夕出,洒落斜阳,碧水点落成画。 虹桥入塔顶,击掌立誓,一老一壮,风采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