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森先生的最优解》 第1章 《如何成为森先生的最优解》作者:南瓜馅月饼【完结】 文案: 一个朝圣者的自我修行之路。 - ★阅读提示: ☆全文八分苦,据说很痛,不甜 ☆文名是瞎取的,仅供参考,请勿解读 ★排雷: ☆主角控和攻控别看,有虐主情节 ☆xp是破破烂烂的小狗,憋屈 ☆文章矫情唧唧,本质xp发作和写作练习 内容标签: 综漫成长 文野 正剧 主角:风间狩,森 一句话简介:一个永远不可能达成的无解命题 立意:发现自己,爱自己 第1章 暗夜01 我躺在常暗岛焦黑的礁石上看星星。 我的耳边是呼呼的海风、以及海浪拍打崖壁所碰撞的破碎水花声。鼻腔中充斥的是硫磺火药燃尽后所产生的刺鼻难闻的味道,以及变质腐朽的血腥味。 我感受到了冰冷的死寂。 死亡气息升腾在了这片辽阔的天地中。 常暗岛其实是一座很美丽的岛屿。它仿佛一个是被阳光所遗忘的地方,全年都处在黑暗中,因此才得名[常暗岛]。或许是要弥补黑暗,岛的上空总是笼罩着一层绚丽的极光。极光包裹着整座小岛,使它成为了真正的遗落之地。 不过很可惜,常暗岛成为了大战的主战场。硝烟和战争弥漫在岛上的每一个角落。现在是夜晚,休战时间。常暗岛恢复了短暂的宁静,我也得以有着片刻的喘息和思考时间。 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的记忆是从战场开始的。就像前文说的那样,常暗岛是战场,而昨天是我经历的第一场战役。 我隐约还记得,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军队,将炮弹空投到了我藏身的角落,紧接着便是枪支密集的扫射。炮弹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粗粝的石子便混合着泥土迸射到了我的脸上和身上。滚滚热浪向我袭来,我就被卷入到了半空中。 我被炸飞了出去。 我的身体被炸掉了一半,只剩下还连接着心脏和大脑的另一半,还可以缓慢而呆滞的思考着。 战斗结束的很快,必不可少的就是战后的清理工作。士兵们忙碌着,将还活着的伤残队友带回基地。并没有人在意躺在角落里的我,只剩了半边身体但是还活着的我。 我的半边身体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着。 我饿了。可能身体修复所需要的能量太大了,我的胃在不自觉的痉挛这让我不能自控的产生想要干呕的想法。 我需要找到食物。 我艰难的转动脑袋环顾四周。很幸运的是,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有一具残破的尸体。我向着那具尸体的方向艰难爬行,新生的稚嫩的肉就在粗粝的石头上磨过去,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不过无所谓,饥饿带给我的精神苦痛早已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我的痛感早在身体被炸飞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现在摩擦地面产生的轻微感觉只能让我感到有一种被疼痛刺激的兴奋。 我的痛感好像被激活了。 这让我生出了我还活着的想法。 我不自觉的加重了呼吸。 我爬到了那具尸体旁边。 我握住了他混合着血和泥的手。 他的手,僵硬,冰冷,毫无生机。 我饿了,我想要补充能量。我不会拒绝任何一块能让我饱腹的肉,哪怕是人类。 我疯狂的想要活下去。 我想要驱散无处不在的噬骨般的饥饿。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扯过尸体的臂膀,拉着那只冰凉的手准备往嘴里送去 这里竟然还有个落单的士兵吗? 一道诡异平缓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语速有些慢,但所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很清晰,带着一股奇异的节律感。尾音微微上扬,透出些许疑惑和感兴趣。 这句话成功让我暂时忘记了饿肚子的事情。 我卸了力仰躺在地上,无力的看向天空。下一刻,头顶就出现了一片阴影。紧接着,我的视线撞进了一双透紫色的眼睛里。 他大概是生的极美的。有点凹陷的眼窝使他的眉骨看上去很高,浅浅的阴影打下,使他的透紫色眼睛看上去很深邃。再往上是一双细长到显得秀气的眉,浅淡的隐藏在了细碎发丝里。 因为低头的缘故,他的头发垂下来了几缕,遮挡了我和他的视线交汇。 你的部队番号,是什么? 他好像对我很感兴趣。他询问着我问题,手指就轻柔的撑开了我的眼睛,翻看着我的内眼睑。他的手指真柔软啊,带着浅浅的温度,或重或轻的抚过了我的半边身体,最后将手指贴到了我的颈部动脉处。 [我好饿,我疯狂的想进食如果他的手指游移到我的嘴边的话,那我一定要毫不犹豫的咬下去,这样就可以驱散掉饥饿的感觉了。] 我如此想到。 我不知道,我不是士兵。我喃喃道。 我的大脑在疯狂叫嚣着咬破他的手指。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贪婪欲望,依旧在低头认真检查着我的身体状况。在手部动作不停止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和我聊天。 第2章 不是士兵却出现在常暗岛?真让人怀疑你是不是某个国家派出的军事间谍。听你说的是日语,你是日本人吗? 也许吧。 是符合审美的亚洲人面孔啊他慢吞吞的说着,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身份不明的你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个无伤大雅的错误呢。 他的最后半句话很轻,淹没在了海风里。 他的柔软手指划过我的脖颈,指尖的温热中夹杂着一丝冷意。我只感觉我的脖颈突然一凉,他的脸上就突兀的被喷溅上了鲜红色的花。 银色的手术刀片被他夹在了细长的双指中间,血液就顺着刀刃和他的指尖滑落了下来。 突然之间,他的面容上好像多了几分艳丽。迸溅到脸上的血液让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愉悦和癫狂。血又顺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滴落了下来,一直滴落到了我的眼睛上,我的眼前顿时鲜红一片。 在我的视线里,星星和极光都消失不见。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嘴角浮起的一抹凉薄微笑。 * 我再次恢复了意识。 从常暗岛上空的星星可以看出来,我这次恢复意识所用的时间,比第一次有所缩短。耳边依旧是浪花破碎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我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他还没有走,并且坐到了我的身边。 他随意曲起了一条腿,状态很是放松。 你还在啊。 我的声音有些哑,声带的扩张和收缩,不可避免的带来了疼痛。他的存在,让我的内心莫名升腾起了淡淡的欢愉。 我并没有被抛弃。 被我刚遇到的人。 你的能力很有趣。他坦然的说着,我刚刚很确信你已经死亡了,可是你的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在自我修复着。 他并没有避讳刚才杀掉我的事情,就那样坦然的说着。他低头看我蹙眉,眉眼间流露出了淡淡的不解与好奇。但很快,就替代成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兴奋。 你的名字是什么? 风间,风间狩。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并没有那些记忆。 也许,我是诞生于战争的。想了想,我肯定的告诉他,我诞生于战争,名字是我唯一的记忆。 诞生于战争,确实是个很有趣的说法。他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略显长的碎发被收束到脑后,形成了一个短短的小辫子,支棱在了他的后衣领上。我突然有点心痒的想触碰一下,但是我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我无所谓他之前杀掉我的事情。对比起被炸弹炸伤之后苟延残喘好久才失血而亡,他快准狠的手法显得温柔多了,至少我没有感到生机被迫流逝的挣扎与痛苦。 风间狩。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你的年龄呢?问完他又好笑的自己回答自己,诞生于战争的话,按道理来说还只是个新生儿吧虽然外表看上去已经有十多岁了。 你呢?我问他,你的名字。 我轻轻抬起了胳膊,捱到他撑在地上的手旁边,坚定的握住了我心心念念的柔软手指。他惊讶的看了一眼我握着他的手,动了动手指,却并没有挣脱开。 森鸥外。 好,森。 森?好久没有听到过这种直白的称呼了。你可以叫我森医生。如你所见,我是一名随军医生。 森医生。我从善如流,拽着他的手往我嘴里送去。 我的身体确实会不断的自我修复,可是这并不代表在身体修复的过程中可以规避掉这些来自最粗浅层次的身体上的知觉。只有在被森医生杀掉的那段短暂时间里,我才摆脱掉了饥饿。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的动作,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分析和研究我的内心想法。不过很遗憾,我只是想要简单的吃一点东西。 所以直到我的牙齿将他的手指咬出了鲜血,他才在震惊之余忙不迭的将手抽离了回去。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我很真诚的告诉他。可是因为他刚才挣脱的幅度有些大,我又问他,因为我想吃掉你,你生气了吗? 血液短暂的停留在了我的舌尖上。我咂了咂嘴,甜腥味就弥漫了到了口腔的每个角落。 不,人是不能吃人的。他轻笑,现在我开始相信你是刚诞生不久的了。 也许是我的某些话不经意的触到了他的内心,他的笑容虽然还挂在嘴角,眼神却显得有些晦暗。 虽然人类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群会利用阴谋算计同类的狡诈动物,可是他们终究会披上一层文明的伪善遮羞布,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遮掩他们卑劣丑陋的欲望。嘴上说着文明进步,实则行吃人之事。 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还不如单纯的他指了指我的嘴唇,想吃人,要更可爱一点。 我不懂。 抱歉。他将手指上渗出的鲜血抹到了我的嘴唇上:你想和我回去吗? 第3章 我舔了下嘴唇,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么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 风间狩,年龄十三岁,于三天前应征入伍。昨天首次上战场,重伤,不慎被遗落常暗岛。后被随队军医森鸥外发现,带回基地。他的语调平缓,记住了吗? 好。 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他很满意我的听话,就继续问我。 我看了看还外露着森森白骨的半条腿,沉默地摇了摇头。身体的修复速度其实并没有那么快,我可以活着,却不能快速恢复到完好状态。 他蹲到了我的面前。下一秒,他的双臂就穿过了我的腋窝。等我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趴到了他的背上。他毫不费力的背着我走向了海边基地,我的脸颊就蹭到了他的小辫子。 可能是头发短硬的缘故,小辫子有些扎。 蹭得我的脸颊有些发痒。 想了想,我悄悄地伸出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他后衣领处的消毒水味道。像他这个人一样,是有些凉薄的味道。 他好像轻笑了一声,笑声就消散在了海边的夜风里。 第2章 暗夜02 森医生把我带到了基地,他的宿舍。 他说我是没有身份的人。在我的身体彻底修复好之前,为了避免发生其他的事情,就要暂时和他住在一起了。不过在那之后,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我投放到军队里,让我上战场。 他说:风间君,我是一个看中利益的人。我只在意我冒了这么大风险把你从战场上带回来,你能为我创造出多少我所需要的价值。 我就说好,我可以听他的。 如果上战场就是我所能为他创造出来的价值的话。 反正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连生命都是没有意义的。当死亡权利被我的能力剥夺了之后,生命就变成了最廉价的物品。即使是肆意的浪费,对我来说也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损耗。 他想让我上战场,对我来说并不是很有所谓。如果这个安排能让他满意的话,我想我也会为此感到高兴。 真奇怪。 虽然刚见面,我却有点在意他。 主人,欢迎回来。 一个穿着护士裙装的金发女孩为森医生打开了宿舍门。她的嘴角挂着完美的笑容,但是眼睛却冰冷至极,毫无感情,就像是一具提前备设定好动作程序的完美人偶。 小爱丽丝。森医生只是轻快的叫了一声爱丽丝的名字,爱丽丝就听话的把我从他的背上接了过去。 那个被森医生叫做[爱丽丝]的女孩虽然看上去只是和我一般年龄,但力气却出奇的大。我被她稳稳的拦腰抱在怀里,她的身上是和森医生如出一辙的消毒水味。 因为完全没有办法自行活动,我不能追着森医生行动,只能窝在爱丽丝的怀中盯着他的背影看。 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因为我的腿并没有修复完成的缘故,渗出的血液已经把他后背处的藏蓝色色军装染成了深褐色。近乎发黑的颜色,形状狰狞的出现在他的衣服上。 我别过了眼去。 我突然感觉有些心虚。 我把他的衣服弄脏了。 森医生应该也感觉到了衣服被血液浸湿了。他毫不避讳的将外衣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衫。 白色衬衫的下摆被整齐妥帖的抿到了裤子中,再由一条没有任何特点的黑色皮带束扎着,这样看上去就使他的腰显得很细。虽然他的肩背却也算不得宽厚,可并不会让人产生[这个男人其实很瘦弱]的错觉。 很流畅的背部线条。 劲瘦,却有力量感。 至于他的宿舍他的房间装饰和布局很简单。一个装着瓶瓶罐罐的玻璃药柜,一张放着很多文件的书桌,以及角落处一个简单的单人床。床边有一盏立式台灯,他睡前的时候会靠坐在床头看书也说不定。 森医生随手把沾了血的外衣挂到了衣架上,又俯身从药柜的下层抽格里翻找着什么。他头也不抬的下着命令 爱丽丝,把风间君带进去。 好的,主人。爱丽丝轻声应答。 我被爱丽丝抱进了内室。许是没有开灯的缘故,内室让我感觉到了黑暗和阴冷。和常暗岛的冷并不相同,那里至少还有星星和海风,但是这间狭小的房间只让我感觉到了困顿的窒息。 和简约到一览无余的外室不同,这里缺少了人的生活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我完全不认识的大型器械,以及内室正中央放置的一张手术床。 这是一间手术室。 爱丽丝听话的将我放到了手术床上,起身退了出去。过不多久,森医生就走了进来,这时候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洁白的无尘服。 穿着白大褂的森医生比穿着军服的森医生状态要更放松一些。他来到手术台前,继续着在常暗岛时候的工作检查我的身体状况。 风间君,在你的身体彻底复原之前,我不建议你走出这间手术室。他抽空抬眸看了我一眼,以及我想你能理解,你现在并不能作为一个完整并且毫无危险性的人而存在。 第4章 他毫不掩饰对我的警惕,因为我是从常暗岛被捡来的,我的身份对他来说十分可疑。他嘴里说着就找出了扎带,将我的四肢绑在了手术台上。 不过因为我的腿还没有修复完全,森医生只能绑一条腿。看着他因为惯性想要绑两条腿却在绑完一条腿之后拿着扎带呆愣住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很有趣。 还没修复好。我指着那条腿说,你可以等修复好之后再绑。 他也反应过来了,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不是哦,风间君。等你的身体完全健康之后,就可以进军队了。 他起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他好脾气的问道。 森医生,我饿了。我的肚子也适时的发出咕咕叫,向他证明着我话语里的真实性。 我知道了,我会让爱丽丝送来食物的。 * 从那之后又过了一天,我的身体就渐渐修复好了。与此同时,爱丽丝也在按时的给我准备食物,我难得的过上了不会饿肚子的生活。 只不过在森医生的宿舍里,我大概就像是一个最不被注意的摆件。如果我不理会爱丽丝的话,爱丽丝就不会同我讲话。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森医生的一切指令。 就比如说,森医生让爱丽丝给我送食物。那爱丽丝就会将食物送到手术台旁边的架子上,丝毫不会顾及我是一个被绑住了手脚的伤患。只有我主动要求的时候,她才会勉强倾听一下我的需求。 我的修复速度同样也让森医生感到震惊。虽然他说会在我彻底康复之后把我投放到战场,不过还是出于谨慎,又让我在手术室里多躺了两天。 当我的四肢被解绑、人被放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森医生给了我一套制服,和他穿着的款式差不多,是同系列的暗绿色军服。制服对我来说有点大,布料也有些粗糙,甚至不如我之前穿的破旧衣服要舒服,但整体看上去还算体面。 至于我之前穿着的那件破烂旧衣服,大概已经被爱丽丝投放到哪个垃圾桶了。 我将略长的袖子挽了起来,又学着森医生的样子将裤子塞到了沉重的长筒靴里。至此,我才站起身去看了一下镜子。 [我也有一个全新的形象吧?] [也许会像森医生穿上军服一样利落干净?] 我并不奢望穿上制服的我看起来像森医生那样会是飒爽优雅的样子,我只是希望站在他旁边的时候能显得体面一些,至少看上去像是森医生的同类,而不是什么从不知名地方捡回来的乞丐。 森医生在看着我笑,虽然他很多时间都是在笑的。但是我仍愿意将其解读为他其实是满意我的装扮,所以才会看着我笑。 就这样,我满怀期待的站到了镜子面前,鼓起勇气看向镜中的自己。 然而,我失望了。 略长的黑色碎发散落在颈边,前额处的头发也长到半遮住了眉眼,我只能看到有些寡淡的下半张脸。发白的嘴唇,尖瘦的下巴,看不出一点生气。整个人看上去阴郁又虚弱,如果不是勉强合乎人类的外形,我简直不能体面的称得上一句人。 至于我想象中的满意制服更是糟糕。它简直大到不合理,过分宽松的衣服被腰带束起,堆在腰间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褶皱,使我看上去狼狈而又滑稽,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原来我在森医生眼里就是这个形象的。他笑我也不是因为我好看,也许只是因为我的狼狈形象让他觉得有趣。 我突然感觉有些挫败。 森医生却好像没有察觉出来我的一瞬间失落,他走过来站到我的身后,这样镜子中就同样映出了我和他的样子。他比我高出了一个头那么多。我大脑放空的盯着镜子里映出的他的人像,透紫色的眼瞳和秀气的眉毛真好看。 在我的注视下,他就抬起了双手,继而放到了我的头顶。然后,他的手指就轻柔的插到了我的头发里,自前往后拢起,最后将我略长的头发在发旋处扎成了一个翘起的小辫子。 眼睛和额头露了出来。 视线顿时感觉开阔了。 我这才看清了镜子中自己的整张脸,确实有些寡淡的意味。但是那双眼睛,一双称不上漂亮的灰色眼睛,还有略显尖锐的眼角,却又硬生生在这张脸上抹画出了几分倔强与凌厉。那是一双略带攻击性的眼睛,和这张平淡无奇又营养不良的脸格外不搭。 尤其是那双灰色的眼睛,透过镜子看向了身后的森医生。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试探,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期待。 我心下暗暗吃惊。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个样子的。 我在期待什么?期待森医生的认同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 既然是要加入部队,还是显得精神些比较好。森医生笑着将我头发扎起,只留下几绺实在调皮的碎发覆在额前。 他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上半身稍稍前倾,就凑到了我的身侧。他的头和我挨着,看上去就像是靠在了我的一侧肩膀上一样,颇有几分亲近的意味。 他打量着镜子里的我。 同样,我也在打量着镜子里的他。 第5章 我看着镜子中和我处在同一高度的森医生,甚至是相似的制服和发型,就再次开心了起来。略微眯起的眼睛弱化了凌厉感,就显得柔和了些。 镜子中的他向着我脸的方向扭头。我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肩侧他凑得有些近的脸。 风间君,你会让我失望吗? 浅淡温热的鼻息洒到了我的脸上。虽然是疑问句,可是我能听出来他的尾音是稍稍上扬的。 他分明也是满意的。 我摇了摇头。 无所谓,我不会死。 第3章 暗夜03 我当真被森医生投放到了一支部队中。 部队营地位于常暗岛的边缘区。大部分居住房都是由木石胡乱搭建起来的,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样子。这是驻扎在距离常暗岛战场最近的部队,也是真正的前线部队。 当我被森医生带过去的时候,几个士兵正在低矮的房里无聊的打着牌。玻璃酒瓶东倒西歪的堆在他们的脚边,还冒着白烟和火星的烟蒂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 森医生大概是不太能接受这么糟糕的室内环境,他就站在门口,没有一点要进去的意思。随后他轻轻一带,就把我从他的身后带到了身前。 我回身看他,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他既然没有给我下达命令,那我就不会独自行动。 那几位士兵也注意到了站在营帐门口的森医生和我。在看到我们二人之后,他们就停止了打牌和聊天的动作。 为首的那个士兵倒是十分热情。他将手里抓着的纸牌往桌子上一扔,下意识的起身。但是在站起身之后却像是突然遭受了难以忍受的疼痛般,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又不得已坐回到了凳子上。 森医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长得并不算高大,却十分精壮。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棕黑色,有着深深浅浅的烧伤和划痕。在脸侧的位置还有着两道没有凝结的血痕,又增添了几分粗犷。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和他一般。 我记得你大仓君。森医生颔首,你的腿伤还好些了吗? 他憨憨的笑了一声,并不算特别白的牙齿在棕黑皮肤的衬托下倒是也很显眼:当然没那么快就好。不过幸好森医生救治及时,没有截肢。 听他这么说,森医生就笑而不语。 反倒是大仓对面和他一起打牌的那个士兵,注意到了在森医生身前小小的我:森医生,这小孩不会是为我们新招进来的随军卫生员吧? 不。森医生推着我的背,不容反抗的将我往士兵那边推过去,这是我在大学时同学的后辈,我希望他能在你们这里历练一番。 森医生随口给我编了一个身份,那我自然会听他的话,应承下来这个身份。我向他们介绍自己:是,我是森医生大学时期同学的后辈,我叫风间狩。 那几个士兵的表情就从不在意变成了匪夷所思,继而面面相觑。但随即他们又表现出了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森医生的请求大概让他们很为难。 当然,我知道前线很危险。你们不需要对风间君有额外的照顾。 森医生把[额外的照顾]几个字的读音咬的很重。那几个士兵好像就知道了森医生话中的意有所指,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在确认这些士兵已经应承下来之后,森医生就很满意的离开了。他离开的背影格外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就仿佛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没想着理会那些因为好奇想要和我搭话的士兵,小跑着追了出去,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风间君?他回身低头看我,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疑惑。 我 我想要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想要问的是,我以后还能经常看到他吗?或者我想要问的是,我下次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呢?我明明不想违背他的安排,可是在看到他离开的背影的时候,内心却又漫上一种被抛弃的惶恐感觉。 身为一个人,你现在应该要做的 森医生指了指那间营房,那里的好几个人都在好奇的观望着我和森医生的互动。在森医生将手指很明确的指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才讪笑一声,若无其事的转移开了视线。 第一件事,是和即将朝夕相处的士兵们搞好关系。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听到心里去。 森医生就要离开了。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我茫然的心情表达出来,虽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了顿,我才开口。 像是向他保证,也像是在向我保证。 森医生,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所以即使身处战场,我也终究能等到他将我回收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读取出我话中的未尽之意。他将温暖的手覆到了我的头顶,然后轻轻拍了拍。像是敷衍,又像是认真。 我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是我看不懂的期待与兴奋。除此之外,还有莫名的审视。我只知道,他大概是对我有所求的。 第6章 这只是一场很简单的历练而已,风间君。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给了我一份并不虚假的希望。这只是一场试炼,所以等历练过后,他就会从这里接我回去了。 好!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我和森医生告别再次回到营帐中的时候,士兵们就已经停止了那些无聊的娱乐活动。 不知道是谁把一颗由塑料纸团成的小球扔到了我的身上。我被迫从对森医生的思考中脱离了出来,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们。 喂,小子! 大仓向我招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过来坐。 等我坐到他们那张桌子上之后,他就率先对我说:是森医生说的,我们不用对你有额外的照顾。 嗯。 他看我这么平静的样子,好像觉得我没有听懂一般,就继续为我解释着:也就是说,我们不会看你年纪小,就给你少分配任务。就算你是森医生亲自塞进来的人。 好。 说不定森医生和他大学时候的那个同学有私仇呢?一旁的男人叼着牙签,漫不经心说着,就算现在政府的征兵条件已经下降到十几岁了,那也应该去后勤从炊事兵做起。把一个孩子安排到前线,这和让人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长得瘦瘦高高的,从面相上看大概是比大仓还要年轻一些。只是他上挑的浓眉,外加有些突出的颧骨和凹陷的侧颊又给人一种不容易相处的感觉。 行了上野。大仓似乎不是很想让他继续说话,随手抓起桌子上的小半瓶酒扔到了他的身上。 我也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他。 他是对森医生的安排感到不满吗? 只是上野并不甘心,他很直白的问我:风间是吧?你小子入伍的时候有过系统训练吗?体能、格斗、枪械训练。 我摇了摇头。从森医生把我从常暗岛捡回到他的宿舍养伤、到他把我送到前线部队一共才五天。我只是穿了一身和士兵们一样的制服罢了,但是从本质上来讲,我只是一个假士兵。不要说新兵训练了,我甚至没有经过入伍登记这一项流程。 你看吧。上野耸了耸肩,向大仓坚持着自己的结论,就这到了战场上,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我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对话:没关系,我不会死。 他们听我这么说就嗤笑了一声。 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又是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 说是缓战期,但我也并没有能多融入这个陌生群体几天,我很快就接到了第一项任务去修筑前线的军事防线。 修筑防线,要用到铁丝吗? 我抱着一大团铁丝,站在越野卡车前面。铁丝并不是普通的铁丝,那上面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着一个很粗糙的结。而在结的地方,是延伸出去的密密麻麻的尖刺。即使戴着厚厚的防护手套,也能感觉到铁丝的尖刺几乎要扎穿我的手掌。 当然了,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这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上野向我伸出手,来,手给我。 他从我手里接过铁丝团之后就又顺手把我拉上了越野卡车。越野卡车就是我们这次出行任务的交通工具,因为任务并不难,所以后车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越野卡车向着前线驶去。经过的一路上,到处都是被炸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弹坑。 而所谓的前线,已经接近岛中央了。这里像是一大片荒原,踩在脚下的没有植物,只有粗粝的沙石。除了为打仗挖出来的壕沟之外,远远望过去,便是一道道由铁蒺藜丝网构成的防线。 上野重重的拍了拍我肩膀: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我应承下来。 我知道他说的意思。既然都已经站到前线战场上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而每个士兵也都平等的暴露在危险中。就算没有森医生的特意嘱咐[不要额外的照顾我],他们也无暇顾及到我。 他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填挖战壕的、修补防线的,并且在这其中还伴随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聊天对话。我插不进他们的话题,只能远眺着看向最外围的铁网防线,没有人去选择修补那里,而那里的防线似乎比近处的更破烂一些。 我也无意和这些人相处。 便只是默默的走到那处完成自己的任务。 修补防线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就只需要把铁丝拉长缠绕在旧的铁网上面,再固定到深钉到地下的铁桩上。这是一项并不需要动脑子的任务。 据上野给我的科普,这种铁蒺藜网,不仅能有效的减缓敌军的进攻速度,也能有效的防住炮弹坦克之类的进攻。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因为森医生的安排才出现在了这里。 我沉默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就算铁丝不小心划伤了我的手,我也没有在意。我只是想着这场历练究竟会到什么时候结束,是要等森医生来亲自宣告结束吗? 就在这时,低空突然有轰鸣声划过。 我抬头望去,却发现那轰鸣声就响在我的头顶。重重的阴影从我的头顶打下,将我完全笼罩其中。螺旋桨一圈圈摇晃卷起了强风,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吹离地面。 第7章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远处有谁在向我这边呼喊。 喂风间,危险!快找弹坑趴进去 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上野。 他在喊什么?是让我趴下吗? 我的身体比我的思维要快很多。在判断出他说的话确实是让我趴下之后,我的身体就已经行动了起来。可是还没有等我完成这一动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落到了我不远处的地面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热浪向我袭来。粗石和砂砾在这一刻仿佛都化成了迅猛的子弹,射到了我的脸上和身上,再穿透进去,硬直的扎进了我的肉里。 我的身体好像变成了筛子。 血液顺着身体的窟窿汩汩流了出来。 很熟悉的感觉。 我大概又要死掉了。 第4章 暗夜04 记不得过了多久。 可能是很久,也可能只是很短时间。 当我清晰地感觉到窒息般的疼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次回归到了这个世间。 我的身体在缓慢的自我修复着,从里到外长出了白森森的骨骼,在那之上又裹上了一层肌肉,最后是宛若新生婴儿般细嫩的皮肤。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经历了多久。士兵们都已经紧急撤退回去了,再也不见任何踪影。我只知道在这辽阔荒芜的原野之上,我是唯一活着的生物。在绮丽梦幻的极光之下,就连星星都失去了色彩。 一天? 大概是一天吧。 有可能是炮弹没有投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弹坑恰好为我提供了庇护所的原因,这次我并没有被炸的很狼狈,至少是很快就恢复到可以起身活动的状态了。 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一步一步的走回到了营地。一路上的坡地、荒草、甚至是枯死的树干,都成为了引我走回去的指向标。 我不知道我走回去用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我回到住了几天的宿舍里的时候,我所勉强熟悉的几个面孔大仓、上野、山本还有我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人,正在像往常一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看上去有些沉默。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者说,他们已经麻木了。 风、风间? 看到我出现在门口,大仓震惊到都不顾自己的腿伤了,他猛地起身向我走过来,用力钳住了我的肩膀。 上野他不是说,你被敌方的巡逻机偷袭了吗?他上下打量着我,在看到我的身上毫无受伤痕迹之后就脸色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你还是活着的吗?没有受伤痕迹? 难道说你其实已经死在前线了?那现在回来的 山本听大仓这么说就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就算回来的是鬼又能怎么样?只要身上还穿着军装,就算是鬼也得被困在这个战场上。 很明显他并不在意这句类似于发泄怨怼的话会不会影响和队友的关系。他也不在意我的回归,在怼完大仓之后就揣着手侧躺向墙壁闭目养神去了。 反倒是上野,他的惊讶甚至超越了大仓。他将大仓挤到一旁,粗糙的手抚上了我的脖子,随后和大仓对视了一下,喃喃道:热的。 我没有死。我再次肯定了上野的疑惑,但是衣服破了。 我的身体可以自我修复,但是衣服却不能。它们早就已经被炮弹炸的破破烂烂了,混合着已经干涸的血液,硬硬的粘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森医生送我的制服。虽然和其他士兵的制服并没有不同,但是那是森医生经手的,总归是不同的。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它。 我感觉到了郁闷。 可是风间,当时明明上野眼中的震惊很快变作了愧疚,如果我知道你没有死的话 我知道上野说的是什么。如果他知道我没有死的话,一定会将我带回来的。士兵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同伴的除非他的同伴只是一个灵魂消逝的空壳,一具不再鲜活的尸体,一个不能在战争中继续发挥作用的死物。 我反按住他的手拍了拍:当时我确实死了,但是我又活过来了。我顿了顿,所以上野,你不需要自责。 大仓并没有参加这场任务,所以并没有像上野那样,对于[将还活着的同伴独自丢在战场上]这件事有着超出寻常的愧疚感。 他更加在意的是我给出的回答:什么叫[死了,又活过来了]? 一旁的士兵们也都听到了这句话,见大仓问出来,他们就将好奇的视线一齐聚到了我身上,等我给他们一个准确的解释。 就是,死了,但是可以活过来。我言简意赅,身体的伤还可以自我修复。 大仓听到我这么说就瞬间激动起来:所以风间,你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对。我回答,所以我说过了,我不会死。 我的肯定回答毫无疑问让他们都兴奋了起来。甚至他们投射在我身上的眼神,除了看见新鲜事物的好奇和兴奋,还有着明显的艳羡。 那个就是所谓的[异能力]吧?山本是这群士兵中唯一冷静的人,怪不得森医生敢把你扔到这里,原来是仗着你可以死而复生的能力。 第8章 异能力?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对。 接下来,我就从山本的口中知道了更多关于[异能力]的信息。 根据山本所说,异能力原本只是少数人才拥有的能力。至于不同人所拥有的超能力,也大多数都不相同。在常暗岛战役中,其实异能力者也并不是非常罕见。至少在敌方的作战计划中,就将部分的异能力者分布在了普通部队中,根据其不同的能力,在战斗中也起着不同作用。 可是我没见过异能力者。想了想我又补充道,在部队里。 既然敌方可以将异能力者投入战争,为什么日本不能效仿他们这么做呢?有无异能力者参与的战争实力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我这么想着,就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当我问完这句话之后,现场就陷入了一片寂静。最终,还是山本冷若寒冰的话打破了沉寂。 部队里当然有异能力者。你觉得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上面会想不到吗?山本的语气中夹杂着嘲弄,你现在看不到异能力者,只不过因为,你眼前的这支队伍,已经被放弃罢了。 被放弃? 那是什么意思? 喂山本,平时你不说话也就算了,你别这么悲观啊。大仓的语气中略带不满,你别这么说,我还盼着退役回老家去娶我的芳子呢。 哧。山本不理会大仓的骂骂咧咧,转头问我,你知道你现在所在的这支队伍,一个星期之前,是多少人吗? 我不知道山本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还是在内心快速计算着。就这些天的相处,我大概知道这支队伍现在也就五十多人。可是一周之前的人数,我不知道。 五十五人。山本没等我说话,自顾自说出了答案,在一星期之前的大战之前,这还是一支完整的步兵中队,一百五十人。 也就是说,一场大战,死掉了将近一百人吗? 按道理来说在前线这种地方,有人员损失,就应该立刻有老兵或者新兵从后方补充上来,以保证前线兵力充足。山本继续说着,但是风间,这一周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补充进来的人头。甚至,还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加入的。 你是驻守在常暗岛前线的第五十六人。 我知道,我是被森医生强塞进来的。 他们一边不停的向社会征着兵,甚至对许诺对异能力者的福利比普通人更好,一边又不管普通队伍的死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上面会用一支更加强劲精壮的队伍来取代这支已经在苟延残喘、几乎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的残破队伍了。而我眼前的这些士兵,他们的最终归属只有战场和死亡。 山本的视线缓慢扫过已经沉默的众人:其实你们都清楚这件事情。所以你们不用抱着天真的想法,去希望上面能够更改决策。在战争中,几个人的命、几个人的意愿,算个屁。 那你也不用说的这么明白吧。上野的语气有点扭曲搞怪,像是要驱散现场的沉重气氛,说不定上面只是在考虑如何将我们这几十个人重新编排到新的队伍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只是提前帮你们做好死亡的心理建设罢了。 他们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们投射在我身上的艳羡目光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一个知道自己注定会死亡的绝望悲观的人,对一个拥有死亡豁免权的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的和羡慕。他们一边羡慕我不会死亡,一边又对自身抱以最深的绝望。 可是他们的情绪全部都叠加到我的身上,让我感觉到了有种无法呼吸的无措。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我却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浓浓的愧疚感让我低下了头,避开了他们的眼神。 我的能力,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弥补他们的事情。 就仿佛我拥有不死能力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想什么呢?就算是真像山本说的那样,我们也不需要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拯救。大仓重重的拍着我的肩膀,将我才愧疚的心情中解救出来,万一过几天就收到退役通知了呢? 风间,你也没必要这么想。拥有这个能力本身就是你自己的幸运。上野也在一旁说着,你是森医生带过来的,你能往上爬的机会还有很多。 嗯,森医生说让我来这里历练。 提到森医生,我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愧疚的心情真的淡下去很多。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森医生了,他当真再也没有来前线看过我。 可是我又很想他。 他可是第一个把我捡回去给我体面的人。 但是山本却不想放过我。 他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把一个十多岁甚至没有经过新兵训练的孩子送来这支被放弃的队伍,美其名曰[历练],其实应该为了通过前线的危险环境测试你的复活能力吧。 反正就算我们全军覆没,全都死在了前线到时候风间你的异能力也可以将你复活,你只需要站起身来,站到森医生的面前。 第9章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风间,你也是被森医生遗弃的那个人吧?毕竟,你不用考虑死亡。 我一愣。 可是还没等我想明白山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就被大仓和上野一左一右夹杂中间,强制着融入了其他士兵中间。他们就像看着一个新奇物种一样,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还时不时好奇的上手碰一下。 行了风间,别理山本,他心情不好。 上了战场都不用担心死亡,这多酷啊。上野兴奋的问道,你们异能力者和我们普通人有哪里不同吗?异能力发动的时候是直接思维和大脑控制的吗? 所以让我们羡慕羡慕就行了。其他人也打着趣,终于算是冲散了屋子中的沉重氛围。 他们说:风间,你真的超级厉害啊。 第5章 暗夜05 我超级厉害吗? 我也不知道。 可是终究因为可以复活的能力,我被这些士兵安上了[异能力者]的标签。他们用羡慕和好奇的眼神强行将我踢出了普通人的范畴,没有容我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们才是会受伤会死亡、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可是与此同时他们又因为我的能力而悄然改变着对我的态度。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们好像对我亲近了一些。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只是单纯的羡慕我不会死亡,还是包含着人类天生就会对超出自己水平或认知的事物产生的慕强心理,或者就是因为单纯的好奇而想要研究和探索的心理。 总之,他们都对我友好了很多。时不时和我聊天,甚至开几句小小的玩笑。 我甚至能眼熟一些不曾相处过的士兵了,甚至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夜晚的时候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常暗岛没有夜晚。又或者说,常暗岛只有夜晚,只有永不消逝的极光。 所以当悬挂在破屋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指针指到指定位置的时候,士兵们还是会按照规律的作息,三三两两的蜷缩到一起,睡一个不是很舒适和安稳的晚觉。睡前的短暂时间,就是打发时间无聊聊天的时候了。 他们是不安的,所以他们选择说一些欢乐的的话题试图冲散盘旋在他们头顶的一种名叫做[绝望]的乌云。 最开始他们的话题还是围绕着我而展开的,从好奇我上战场的心态到好奇我异能力发动的条件。但是在得到我全部不知道的回答之后,他们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但随即,他们就又有了新的话题。 这个时候,我就倚在上野的身旁,从他的身上汲取并不算多的温暖。上野也愿意让我靠在他的身边,用身体为我挡去冰冷的风,给予我微薄的庇护。 他说他做错了事,因为他曾经将我丢在了前线战场上。即使我没有责怪他,可是他还是能想象到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丢下的无助。他说我就算身负异能力,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嗯他是个好人,我这样想到。 他们说到了常暗岛外的世界。那是一个没有战争和死亡的,至少在他们的认知和回忆中那是一个充满了美好事物的世界。 风间,你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有人这样问我。 从踏入常暗岛战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进入了永夜的世界,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阳光了,就意味着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了。他们是在问我什么时候参加的常暗岛战役。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阳光,那种在他们的描述中很温暖很明亮的东西。从我拥有记忆开始,我就只知道常暗岛的夜。 我又想起来森医生在将我送到这支队伍时说的话,他给我的身份是[他大学时期的同学的后辈]。我不能告诉这些士兵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阳光,我愿意按照森医生给我捏造的身份真实的生活下去。 所以我告诉他们:五天吧。 啧啧开什么玩笑啊风间,你是不适应前线的生活所以记错时间了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看来就算是拥有异能力也只是个普通的小鬼啊。他们终于找到了我和普通人的相似性,哄笑着打趣了起来。 我敛睑。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我没有开玩笑。 我已经五天没有见过森医生了。 在这场夜谈中,大仓是最兴奋的。因为比起其他人贫瘠无趣的人生经历,他很明显有着更精彩的和值得炫耀的话题。 他说起了远在老家的芳子。他说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有着一张圆圆的可爱脸蛋。等他在田间顶着日头弯腰工作的时候,芳子就会坐在不远处的浓密树冠之下,等着为他送上一壶解渴的甘洌泉水。 他说芳子会陪他在田间工作一整天。等到日头落下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起走回家。 大仓握起拳头,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就爆了起来。他说他可以单手抱起那个娇小可爱的姑娘,一手拖着锄具,一手抱着姑娘,再迎着火红的夕阳一起回家。听着他的描述,那大概是一种很平淡温馨的幸福。 人都逃脱不了的本能大概就是八卦。而在这个冷寂寒凉的夜里,在这个阴霾笼罩的战场之上,在这仅剩的几十个汉子中,男女关系毫无意外又成了一个新的热度话题。以大仓的芳子为开始,他们开始讲初恋、讲青梅竹马、讲自己的理想对象。 第10章 最后,话题又回圜到了我的身上。 风间,你小子。大仓笑着问我。在昏黄油灯的照耀下,他脸上狰狞的伤疤都显得柔和了几分。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大哥们说了这么多,你心里应该也有个想法了吧? 姑娘?我没兴趣。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事情。很陌生的话题。我只是当成故事一样听他们讲述,我从来没想过将这些复杂的感情故事安到我自己的身上。 而且,我认识的姑娘只有爱丽丝一个人。 她看起来还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媳妇的好。大仓继续说道,有个妻子陪着你,帮你料理家事。你一回家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饭菜,睡在柔软干净的床榻上。还会有可爱的儿子或者女儿叫你爸爸。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大仓,其实这是你想的吧。上野捡起地上一根干枯木棍,毫不犹豫的扔到了大仓脚边,风间才十三岁,他懂什么。 大仓被上野戳破了心事也不尴尬,反而嘿嘿笑了起来。 我沉默的接受着他们的调侃和揶揄,内心却在想着,如果所谓[妻子],就是像大仓说的那样,可以一直一直陪着我的话,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回很开心的话我像是走马灯般重新回忆了一下我短暂的人生经历,无数人影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张脸上。 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森医生呢? 我为自己天马行空的突然想法吃了一惊,但是却并没有就此停止想象。如果森医生可以一直在我身边的话,看着他那张美丽的脸,我也会很开心吧? 好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森医生的模样了。 大仓并不满足将话题夭折于此,他又问我:那风间,你理想中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他手里还比划着,漂亮的? 嗯。我点了点头。 他的笑开始变得不怀好意起来:聪明的? 我迟疑了一下之后又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森医生聪不聪明,但是在我的心里他不可以不聪明。 头发呢?那种黑长发的大和抚子,又温柔又贤惠。如果把这种姑娘娶回家,怎么想都会心情很好吧。大仓的语气中满是诱哄,旁边的人也不打断他,反而半开玩笑的起哄着。 确实是黑色头发,不过要偏短一点。我想了想森医生梳起来的小揪揪,刚好能扎起来的那种长度就正好。 听了我的要求,大仓就一愣。他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下,这次问我的语气中就多了几分期待和试探:身材呢?身材也要好吧?前凸后翘? 好。我点头认同他的话,脑子里回想着森医生的样子又补了一句,要比你再高一点,腰很细。 我想起了森医生穿制服时候,腰带总是能把他的腰勒的很细。 大仓听了我的话,就更激动了:你这哪里是对姑娘没有兴趣?你这分明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吧?连理想对象的要求都这么细了。 所以嘿嘿。他不怀好意的凑近我,你小子肯定有一段好事,是不是曾经在老家相处过的某个小妹妹? 这次连上野都不制止大仓的问话了。他笑着往快要燃烧殆尽的火堆中添了一把干枯树枝。树枝噼啪烧着,火光就再次亮了些许。 我摇摇头,制止了大仓和其他人无用的猜测,很坦然的回答道:不是,是森医生。 那些人突然愣住了,继而眼睛里全都变成了不可思议。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炸了锅。尤其是大仓,他粗暴的掏了掏耳朵:风间,你说谁? 森医生。我确信我是字正腔圆的说出了这个名字,森,鸥外。这是我第一次念出了森医生的全名,有些陌生的发音,但我确信我说的足够清晰。 不管怎么说,森医生是男人吧? 男人不可以吗?我一愣,不就是,在一起就会感觉开心和快乐的人吗? 我不解的看向表情还是有着震惊的大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又或者是,我理解错了大仓说的[妻子]的含义? 我们说的可是姑娘!姑娘像芳子一样娇小可爱的姑娘大仓嚷嚷着又消停下来,算了,你果然还是个小鬼吧,连妻子的最基本定义都没搞明白。男人怎么可能当妻子,还是森医生那种强大的男人。 这么说着他似乎联想到了森医生变成[妻子]的可怕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随即表情又变成了带有嫌弃的一言难尽。 他好像单方面偃旗息鼓了。 虽然全程只是他的独角戏。 好吧。不过大仓并没有消停太久,他好像又有了动力。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油纸包,将那个纸包打开,就将两块小的东西精准的投到了我的身上。我忙不迭的接过那两小块东西放到手上,却发现那是两块用同样的油纸包裹着的长方形糖块。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大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扔给我两块糖。每个人的餐食份例都是固定的,我身为被私下塞进来的人自然没有这些东西。而看大仓用油纸包裹着糖块,这大概对他来说是很珍惜的东西了。可是他奢侈的将糖扔给了我,为什么? 第11章 就当是我提前为和芳子结婚做的准备。大仓努了努嘴催促我,我老家有在结婚的时候让小孩祝福的习俗。所以风间你得吃糖。 好的,那祝福你。我顺从的说道。 嘿嘿。大仓就满意的笑了起来,那芳子保佑我这场仗打完就可以退役,回老家结婚。 我将其中一颗糖放到了兜里,又将另一颗糖外面的糖纸小心剥开,顶着大仓期待的眼神将糖块放进了嘴里,轻轻抿了一下。 糖块便随着唾液融化了开来,化成了香甜味道在我的口腔里爆炸开来。 糖真的很甜。 第6章 暗夜06 这颗糖便是我在常暗岛的营地里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快乐了。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幸运币。当甜味在我的口腔里爆炸开来的时候,聚在我们头顶的阴霾也被悄然驱散了 第六天。 在修筑完堑壕回营地之后,我们接到了最新消息。 上面在这两天就会派遣一支新的队伍来顶替我们,我们只需要做好最后的交接任务就行。并且在那之后,营地中这仅剩的几十个人,则可以根据其意愿自由选择退伍或者听从调遣合并到其他队伍中。 即使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的简单通知,但还是让坚守在这片营地的士兵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兴。大仓已经开始兴奋的收拾自己的包袱幻想着退伍回家之后的生活了,就连向来都阴郁沉默的山本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他们的喜悦就仿佛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交接,而是已经彻底赢得了常暗岛战役的胜利。 我看向上野,上野也正好看向我。当我和他的视线对上的一刻,他就兴奋的跑了过来,先是用胳膊将我的脖子紧紧锁住,然后双手齐上阵,将我的头发揉得炸了开来。我的头被他晃的有些晕的同时,还挣脱不开他的手臂。 上野鲜少露出这么不稳重的一面。 风间,你听到了吧!他凑到我的耳边十分聒噪,我就说不是山本说的那样,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全都被放弃! 嗯。我点头,默默的接受了他发泄喜悦的粗鲁方式。 事实上我并不能共情这群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士兵。我没有经历过营地的艰苦环境,没有经历过战场的厮杀,不会因为随时可能会降临的死亡而提心吊胆。我只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用大笑和拥抱的方式分享喜悦,我一点都融不进去他们。 喂风间。上野不满意了,他用粗糙的大手揉捏着我的脸,把我的嘴角往上扯,你倒是笑一下啊。 我任凭他扯着我的嘴角,摆成了一个滑稽的大笑弧度。然后我告诉他:我没有觉得很开心。 上野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般:哦我想起来了,风间你有异能力,所以才他朝我龇牙咧嘴,那你现在想点开心的事情。必须想!不能拒绝! 我诚实摇头:我想不到。 上野却不想放过我:那你想想接下来退伍之后要开展一个什么样的新生活。 接下来? 退伍? 这个词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义正辞严:我不会退伍。 事实上我也从来没考虑过退伍。我又不像他们一样在常暗岛外面还有很多复杂的联结关系,也没有家。唯一能和我产生关系的只有森医生一个人,他在战场上,我也不可能离开。 不退伍吗?好小子,有志气。上野高兴的哐哐拍我的背,那咱俩去别的队伍,一起挣军功。说不定还能捞个少佐当当,那退伍的时候说出去多风光。 我对军衔没有概念。可是想到再过几天就能见到森医生了,我的心里又涌上了淡淡的喜悦,甚至还有点期待。 我好像开始有点能理解士兵们近乎失态的狂喜了。 上野也满意了,他指着我的脸:这才对嘛,你这不是会笑嘛。只不过他好像误解了我的开心,说好了一起挣军功。到时候大哥罩着你,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我没有拒绝,点头答道:好。 * 第七天。 战况并没有允许我们高兴太久,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役打响了。而此时能顶在前线的,只有我们五十六个人。 从凌晨偷袭的第一枪打响开始,我们就全部进入了戒备状态。身为队长,大仓并没有太过于紧张。不仅包括他,甚至其他人,他们对这场战争充满了信心因为按道理来说,这应该是他们所经历的最后一场战争了。他们对退役回家的期望心情已经到达了巅峰。 其实这场战役的到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前线战事是重中之重,上面派全新的队伍来驻守前线多多少少也说明了形势的严峻。 我们的任务并不是反攻,只需要拖时间。拖到增援部队赶到前线,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大仓的说话语气还算轻松,只需要两个小时不,最多一个半小时。 大仓倚在壕沟里,摆弄着他的机枪:更别说,我们还有足足五道防线。 所谓五道防线,就是五道平行的几乎跨越了半个常暗岛荒原的铁蒺藜网。这些铁网防线非常有效的阻止了敌方联军的交通工具以及士兵的肉躯。 第12章 如果他们想要突破防线的话,势必会被铁蒺藜扎透。就算侥幸突破了五道防线,也一定会受重伤。而我们只需要在这时候将没有反抗能力的敌军击毙就好了。 两个小时,总能拖出来的。 我学着同伴们的样子卧在壕沟里,一边警惕着铁网防线附近出现的敌方联军,一边注意着天空中有没有出现敌方的巡逻战机。我并不紧张。因为我不用担心战争会给我的生命带来威胁,我的能力总能将我的身体复原成宛若新生的最完美样子。 低空盘旋着轰隆作响的巡逻机,远处也时不时有着震耳的爆炸声。那是敌方联军的坦克向我们毫不手软的投掷着炸弹。每次炸弹爆炸开来,整个大地都要颤抖一下,让我有种下一秒常暗岛就会被炸毁沉入太平洋中的错觉。 多久了? 应该在列队了吧。 坦克就像是一个沉重的金属怪物,为士兵们开着路,履带碾压过的地方无不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铁蒺藜网在这种庞然大物面前虽然能发挥着部分作用,但还是被这巨大的金属怪物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压,第一道防线很快被从中间打出了一个缺口。 现在呢? 大概登上常暗岛了,正在往前线的方向驶来。 还有四道防线。坦克的移速也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敌方联军为了保存实力也并没有选择强攻,就由坦克在前面开路。双方都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内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对方。 到什么地方了? 可能拐过第一个弯道了,距离我们这边还有不到二十公里吧。 时间流速好像变得奇怪了。坦克车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许多,它们势不可挡的冲破了第二道防线、第三道防线。轰鸣声和炸弹声开始响在我们耳边了。空中划过一道道抛物线,落地就是一个巨坑和炸起到漫天飞扬的沙砾。 我将身体紧紧的贴到壕沟壁的泥土上,苍蝇嗡嗡的飞我的耳边,充斥在鼻腔里的是腐肉和血腥气。这个壕沟中不知道死过多少士兵,泥土并不会将他们的尸体吞噬分解掉。 增援部队来了吗? 没有。 为什么还没来?为什么这么慢?大仓看了看怀表,已经两个小时十分钟了。 他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之前期待退伍的兴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焦灼和埋怨。他眼疾手快的架起机枪,[砰]的一声,一个试图爬过铁蒺藜网的士兵应声而倒,身体就无力的挂在了铁网上。 壕沟里弥漫开了沉默。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增援部队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来了。那挂在铁网上的尸体就像是一个警示,是敌军即将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的警示。只要有第一个人爬上铁网,就会有第二个人爬上去。后面的人会毫不犹豫的踩着第一个人的尸体,越过防线,冲到我们的面前。 防线,真的能守得住吗?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士兵们就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从壕沟里干脆利落的爬起,端起机枪直直的冲了出去。我被裹挟在其中,也跟着他们向前跑着。 枪声、炮弹爆炸声、泥土炸开声、人声一齐响在我的耳边。 我的大脑很混乱,人声很嘈杂,但是我却很迷茫。我应该做什么?像大仓他们那样直直的往前冲吗?就算这样,又是为什么呢?我没有国籍,不属于日本,也没有他们那种与生俱来的爱国情怀。我并不认识敌军士兵,也和他们没有任何仇怨。 那我为什么要站在这个战场上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端着枪,却不知道应该将枪口对准谁。 喂风间!别愣神了!大仓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身边,他抓起我的衣领就往前跑去。 他将我拎在手中,强迫我往前跑去。我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的脚步,踉跄着跑着。大仓的战斗经验很丰富,不论是躲枪的身法、寻找有效掩体,甚至是一枪毙命的反击手段。我跟在他的身后,躲在了一方巨石后面。 这个地方很好,身后就是队友,身前就是敌军士兵。 大仓咬着牙,声音僵硬到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是赚。反正这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打完,就能离开常暗岛了。 我倚在石壁上,急促的喘息着。我没有回应他的话,我只是在缓慢消化着在战场上所感知到的一切。我还没有活着上过战场,这一切对我的冲击都太大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炸弹却突然落到了巨石的不远处。炸弹的威力极大,还没等我和大仓反应过来,巨石就已经炸得七零八落,分崩离析。 大仓眼疾手快的摁着我的脖子趴到了地上。还没等我们适应炸弹爆炸的冲击力度,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机枪扫射。 失去了巨石掩体,我和大仓很快就变成了敌军的移动活靶子。 我好像中枪了。 肩膀上,腿上,高速旋转的子弹钻破我的皮肉,钻进我的身体里,卡进了我的骨头里。我知道了,我大概很快就又要死掉了。可是没关系,我还会重新复活。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我的心情大概是很平静的。 第13章 我看向大仓,想要告诉他自己跑就行了。我少年的身体注定在战场上活不了多久,腿部中弹也让我根本就不可能拥有跟随大仓一起移动的能力。现在的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拖累。 可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脸部肌肉却是在不自然的抖动着,那是一个很狰狞很复杂的表情。 风间,你不会死对吧? 对,所以你不用管我了,你先自己走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把他往后方推,等我再次复活了,我就去找你们会合。 还真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恐怖能力啊,真好。大仓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感慨和一种近乎嫉妒的羡慕。继而他失落道,可是附近没有掩体了。 附近没有掩体了。 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难道我要和大仓一起死掉了吗? 他红着眼睛,牙齿紧咬到腮部的肌肉都明显的鼓了起来。慢慢的,他眼中的羡慕终于变化成了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 风间。大仓说着,艰难到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可以露出这么平静的表情。永远不用担心性命被威胁,不用担心何时会降临的死亡。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能力是怎么样被其他人羡慕甚至是嫉妒的。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大仓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的手钳在我的肩膀上,手指用力到像是要嵌进我的皮肉,捏断我的锁骨。他说: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想要回家,我想要活着离开这座岛。 对不起? 为什么? 我很茫然。 可是等下一秒,天旋地转之间,我就被大仓拉到了他的身前。我清楚从大仓的眼中看到了绝望,除此之外还有疯狂。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子弹便射入了我的后背。肺部好像中弹了,我好像不能呼吸了。 大仓将我抱在他身前,艰难向后方撤退着。这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向我道歉了。 原来,他是想要用我的身体当做最后一道掩体。 又是一颗炸弹落到了附近。灼烧般的热浪从我的后背袭来,我和大仓一齐被炸飞了出去。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疼痛到扭曲之际,一口血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直直喷洒到了大仓的脸上。 他哆嗦了一下。像是不想面对一样愧疚的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第7章 暗夜07 我被丢掉了,像是一件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和一群破碎的尸体丢到了一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仓顺利的撤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被队友接应了过去。 这就是战场上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战争还没有结束。 枪炮声和厮杀声还响在我的耳边。 真的是好漫长的一战。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我了。我狼狈的躺在常暗岛焦黑的废土之上。有人从我的身上跑过去,踢到了我的胳膊,踏上了我的胸膛,肋骨好像也被踩断了。我好像已经化为了一抔焦土,和常暗岛的荒原融为一体了。我被所有人踩踏,却不会被注意。 我还没有死掉。 我在等待着我漫长的死亡过程。 其实大概也没有多漫长,但是濒临死亡的感觉总归是不好受的。我像一条被海浪冲到岸上的鱼,一条渴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肺部上涌的血液就堆积到了我的喉咙里,让我感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喉咙处的积血随着我的呼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我艰难做出吞咽动作的时候又趁机侵入到我的鼻腔里。 真的很难受啊。 为什么我没能直接死掉呢? 这个时候,我的内心反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已经不用打仗了,我和身旁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尸体才是同类。没有人会在意我,也没有人会让我端着枪冲上战场。我再也不用思考那些我永远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了。 我开始无比想念森医生。自从我被他投放到前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但是现在的我重伤,在不用思考很复杂的事情之后,在我的大脑空闲下来之后,想念森医生就成了我能思考的全部。 又有人踩到了我的胳膊。 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是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了他的靴子。 那是一个明显的欧洲面孔,浑浊而沧桑的眼睛中带着对战争的恐惧和疲惫。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制服那是一个敌军士兵。他在被我抓到脚踝之后明显的惊吓到了,下意识的将枪口对准了我。在看清楚我的长相和制服之后,就更加警惕了起来。 杀、杀了我吧。我喃喃道,拜托。 在无尽厮杀的战场之上,我为什么会去拜托一个敌军士兵呢?拜托他杀掉我。我的大脑转得很慢,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可是那个士兵,他听懂了我的话,他的眼神变得复杂。随后,他将手指放在额头上,又从左肩移到右肩,最后停到胸口上,于虚空中画了一个十字。 他将枪口从我的额头移到了心脏处,扣下了扳机。 感谢他。 我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14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灵魂好像就飘在了常暗岛的上空,静静的看着这场宛若炼狱般的厮杀。每个人不论是敌军还是我军的每个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相似的绝望和恐惧。 而我所熟悉的那些脸庞,一个个前仆后继都倒了下去。孤僻到几乎没有朋友的山本、想要重新回到学校上学的柳生、对异能力有着无限兴趣和好奇心的佐藤,都死掉了。 我不知道这场战争持续了多久。我只是像一个孤独的游魂,看到了无数人死亡之后,又看到了活着的人麻木清扫战场,进行着战后工作。尚在苟延残喘的被带回去,死掉的就扔在战场上。 我的身体是死的,可是我的灵魂是活的。 就像是神迹般的,森医生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将我身上的尸体挪开,一个肮脏狼狈的我、宛如破旧玩偶的身体就全部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脸庞的那一刻,我漂浮不定的灵魂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宿,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中。 意识回笼,我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在意我身上的脏污,俯身将我从地上抱起。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我鼻头一酸。 突然就很想哭。 森医生。我声音沙哑的小声叫他,你来找我了。 嗯。他就浅浅的应一声。 随后他将我背到身上,朝着不远处一个很明显军医打扮的人喊道:来人记录一下,这里还有个活着的士兵。 我再一次被他背着行走。我很想贴近他,很想环住他的脖颈。可是我不能,我想起了上一次弄脏的他的制服,我想起了我的袖子上满是血迹脏污。我只能无力的将双臂垂在身体两侧。 为什么每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总是很狼狈呢? 这和我想要给他留下一个干净整洁的印象的想法简直大相径庭。于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类似于挫败、沮丧、颓废等一系列负面情绪。 我并不知道怎么排解这种糟糕的情绪,于是我只能在他的背上絮絮叨叨的说一些无聊且没有意义的话,试图以此来填补我空荡荡的大脑。 柳生说退役之后要重新回学校上学,但是他死了。 山本说我年龄小,不应该死在这里,后来他就死了。 最后我也死了,我死不掉。 这个时候,森医生就会一句话一句话的应着,虽然他大多数只是轻哼一声。他好像有很多耐心接纳我的分享欲,又好像只是不走心不过脑的敷衍。 不过说着说着,我就沉默了。 其实我很想和森医生分享一些事情,分享一些没有森医生参与过的我的生活。可是等我绞尽脑汁的搜罗事件组织话语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翻来覆去只说了一些关于死亡的车轱辘话。 我短暂的人生经历真的很匮乏。除了这个黯淡的话题,我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聊天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心情有一丝的轻松。当话题说尽了之后,我又不自觉的回想起了最初的问题。 我在森医生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呢? 肮脏?狼狈?亦或者只是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怪物? 森医生。问题从我的内心一直滚落到舌尖,被我含含糊糊的吐露出来,我很狼狈吧? 是啊,怎么不算狼狈呢?我每一次遇见森医生,都是在被他拯救。他总是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我,俯视着狼狈且卑微的我。然后又将我捡回去,重新给予我一个体面的形象。 我已经做好了森医生说出肯定答案的心理准备。可是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他是什么意思呢?我完全不知道。 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趴在森医生的背上,随着他走路的颠簸,一股清淡的酒精和消毒水的混合味道就强势冲入了我的鼻腔。我仿佛又回到了和他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 漫天极光的穹顶之下,仿佛只剩了我和森医生两个人。而我被他背在背上,被他赋予了新生。 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间漆黑且封闭的屋子里了。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是森医生的宿舍内室,那间手术室。 他将我带了回来。 风间君,你醒了。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他的情绪是什么样。我有一瞬间的停止呼吸,但紧接着便是从内心深处散漫开的愉悦。 森医生并没有离开。 当我醒过来之后,他在我身边。 森医生。我叫他,你没有离开啊。 身为国防军师团的随队一等军医,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有权利将你带回来。 将你从战场上捡回来。这时候他的语气就变为了几分无奈和苦恼,甚至不得已动用了军医的特权,才给了你一个士兵的正式身份,说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呢。 语调偏轻,尾音就淡了下去,符合他一贯的说话风格。只是这句话在他说来并没有很正式的感觉,只像是一句随口的玩笑抱怨。 麻烦你了。我这样对他说。 第15章 森医生却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就像是从鼻腔发出的无意义的轻哼:还是这么认真啊看来风间君和军队的士兵大概相处的很一般。 他的那里很快传来了一阵水声。再然后,森医生就拿着一条湿毛巾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还是那个样子,在俯视我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 他将湿毛巾覆到了我的脸上,在擦拭了一下之后就又移了开来。我的视线就转移到毛巾上。原本干净的毛巾在从我的脸上移开之后就变脏了,红色的血和黑色的泥土在白毛巾上构成了斑驳的色块。 像是我这个人一样狼狈。 和干净优雅的森医生一点都不一样。 我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再接受这样的我了。 那个在森医生眼中的狼狈的我。 森医生却并不在意,他擦拭着我的脸颊和脖颈,随口说道:风间君,你这次受伤真的很严重啊。背部80%面积的灼伤,除此之外还有超过三十处枪伤。全身上下骨折多达十五处。 炸伤、枪伤、踩踏伤。并且多集中在后背。他最后总结道,你是在所有人都冲向敌军的时候往反方向跑了吗? 他的语气好像冷了下来。 我我顿了顿解释道,当时掩体被炸弹炸毁了,我和大仓被迫往后撤。再然后我的身体成为了大仓的掩体。 我感觉到森医生擦拭我脸颊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睁开了眼睛,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没什么变化。 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能力了吗? 嗯,在前线的第三天我就死过一次了。 所以他们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嗯,他们都知道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对于大仓君,这件事情。他放下了手中的毛巾,透紫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带着探究的意味。他想要从我的表情中获得答案。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森医生却并不满意我的敷衍回答。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让我只能寻找新的答案。 当他们知道我可以复活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里都是羡慕和渴望。我想到了短暂和士兵们相处的几天,他们说我很厉害,就对我很好。 我闭上眼睛,那些满含着羡慕和绝望以及麻木的眼神就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感觉,有点难受。就好像拥有这种能力是我的错,可是我又是因为这个能力才得到了他们对我的友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些事,仿佛和森医生的提问完全无关。但是森医生并没有打断我,他就静静地听着,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大仓他,他说他家里有父母,有未婚妻。他说他想回家。我终于在漫无目的的谈话中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我看着森医生,很认真的告诉他,所以我想 既然我能无限制的复活,那我站在他们的面前,承受着他们所不能承受的伤害。他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我有。死亡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最不想要面对的,可是却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损失。 森医生转开了眼线,主动断开了和我的对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大仓给过我糖。我说,我留了下来。 他也曾对我好过。大仓给了我两颗糖,我吃掉了一颗,剩下的一颗一直放在了贴身的衣兜里。我原本就想要留给森医生的。 我艰难的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了那颗糖。也许是糖的硬度够高,也许是它的体积足够小,即使跟随着我上过战场,它也依旧保持了有棱有角的长方体样子。只是包裹在糖块外面的油纸,沾染些许从我身上流出的鲜血,看起来有些脏。 我像是献宝一般把那块糖放到掌心里,递到森医生的面前。可是就在森医生即将接过去的时候,他的纤长手指都已经碰到我的掌心了,我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缩回了那只手。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有力,又因为之前碰触过水所以带着微微湿润和凉意。在触到我掌心的一瞬间,不仅是我的脏手,甚至是那块糖,都自惭形秽了。 嗯?森医生不解,他指着我已经握起来的拳头,这块糖,不是风间君想要送给我的吗? 说完他又好笑的摇摇头:看来是我会错了意。 他明明没有会错意。 我又闭上了眼睛,只要我看不见我再次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指腹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我的掌心,紧接着那块糖就被他拿走了。随着糖纸被撕开的声音,我的手里又被他放了什么东西。 我好奇的睁开眼睛,就发现半颗糖已经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里了,而森医生嘴巴微动。那另外半颗糖,被他含在了嘴里。 他将糖块一分为二,分给了我一半。 我把剩下的半颗糖放进了嘴里,还没等糖在我口腔里爆炸出甜味,就听见森医生不经意般的说了一句话:大仓君其实已经宣布死亡了,他的尸体就被扔到了战场上。 第16章 我一愣。 连糖的甜味都没有品出来。 风间君,就算有你为他抵挡了一次。可是在常暗岛这个战场上,他依旧没有那个运气活下来。森医生叹了口气,真是有几分遗憾呐。 我感受着糖块融化成了粘稠的糖液,流进了我的喉咙里,又黏到了喉管壁上,让我本就干涩的嗓子更加不舒服了。 这糖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怎么了呢?森医生也好脾气的接下了我的话题。 我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勉强找到了一句可以用作回答的话:啊吃起来好像有些苦味。 也许是放过期了吧。森医生不以为意,毕竟糖在战争中也是不可多得的重要物资呢。所以糖放到过期才舍得吃,也挺正常的。 也许是吧。 第8章 暗夜08 我想,森医生也许已经对我交付些许信任了。 虽然他再次将我带到了他的宿舍之后依旧是让我躺到内室的手术台上的,可是这次他却并没有再绑住我了。 躺在手术台上等着身体自行修复的我可以很自由的伸展着自己的四肢,虽然那种动作对我身体的修复并没有什么益处。 可我依旧会时不时抖一抖自己的腿,用那种无意义的动作来彰显着自己在森医生心中地位的进步。 只是除此之外,森医生依旧很忙。 连带着爱丽丝,也经常不见人影。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战争伤亡的人数太多,森医生便会忙碌起来。他要给士兵们做一些大型手术,比如说截肢。除此之外他还要警惕在医疗卫生条件严重不足的情况之下,截肢以后有很大概率会伴随着的细菌感染而导致伤口恶化的问题。 就算是偶尔回到宿舍休息,也是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关注我的情况,而我的身体也不允许我下床走动。虽然在同一方空间,但是我和森医生却达成了互不干扰的诡异平衡。 他大概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即使面上有着明显的伤神和疲惫,却依旧会挤出精力伏案写作。就在那盏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台灯下,写着一些什么东西。 他不允许我走出内室,并且将内室的门锁了起来。可是我依旧能透过门缝看到外室的一些画面,也能听到钢笔尖落到纸张上的沙沙声。 他忙于书写一些文字。 我就透过门缝看着他伏案写作的背影,再看着书桌旁的薄薄一张信纸一点点增加着厚度,又变成了厚厚一摞。 我看着他在房间中踱步,表情就从严肃凝重转为欣喜和兴奋。他很放松的没有将头发扎起来,碎发就飘过了他的侧颊。 一个文质彬彬的医生,却又表现出了冲破儒雅外衣的强烈野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展现在他的身上,矛盾却又热烈的融合着。 我好像一个卑劣的偷窥者,透过窄小的门缝,贪婪而又隐秘的注视着森医生。我好奇他的一切,无论是写作的森医生,还是配药的森医生,或者和爱丽丝说话的森医生。 我知道他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注视。 可是他并没有制止我,反而就坦然的生活在我的注视之下。他的纵容不可避免的给了我莫大勇气。 当再次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的时候,我被森医生从内室里放了出来。与此同时,他还给我带来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幸的消息。 很遗憾,风间君。你所在的部队,在三天前的战役中,几乎全军覆灭。幸存人数,仅剩两人。 我一愣。 五十六个人,最终仅剩了两人存活。 我呆愣了一瞬,用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问了出来:我,是其中一个吗? 森医生颔首,告诉了我另一位幸存者的信息:上野村正,肩腿处有多处枪伤,不过并没有危及生命。现在应该正在医疗室治疗。根据他本人的意愿,在伤养好之后,他将会重新返回前线。 上野村正是上野吗?他竟然活了下来吗?这大概就是所有的不幸中最值得安慰的一条消息了。 他继续说道:不过风间君,你接下来也要去新的部队报到,返回前线。 也就是说,我可以在那里见到上野了,是吗?这勉强算是我获得的第二条好消息了。 如果说返回前线是我必须要顺从的森医生的要求的话,那[能和上野相见]就是勉强算作这件不好的事的一点安慰了。我不是很习惯于和陌生人从零开始构建关系,但是上野算是我熟悉的人。 森医生适时的表现出了感兴趣和疑惑:风间君和这位上野君的关系很好吗? 我点了点头:嗯,他是个好人。 这次森医生就没有亲自送我去部队了。说实话我是有点舍不得的,因为一旦我加入军队,就意味着我要很长时间不能再见到他了。除非是开战后大规模的人员伤亡,这时候森医生才会作为军医出现在医疗室。 穿着森医生重新为我准备的制服,拿着相关证明。在准备离开森医生宿舍的时候,我却犹豫了下来。森医生正在伏案继续他的写作工程,在察觉到我的迟疑之后就放下了笔。 第17章 怎么了,风间君?他抬头看我,温厚磁性的声音是标准的疑问语气,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没有经过训练,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我也不知道如何将枪口对准一个陌生人。我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在战场上我不会起到任何作用。我只是,不会死罢了。 所以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他两次拯救呢?赐予我合理的身份,又给了我一段人生。他说过他只在意我为他创造的价值,但是我只是不会死罢了。除此之外,我不能为他创造任何价值。 可是森医生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承认我没有价值,他很认真的告诉我:这都不重要。风间君,你的能力就是你最大的价值。有时候,异能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价值体现了。 是这样吗? 森医生就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微微弯腰,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某种压抑着的狂热期待。 他说:风间君,你将成为常暗岛战役的转折点。 * 因为战况紧张的缘故,部队之间一些个别的人员调动是很常见的没有任何人对我的报到有任何质疑。就仿佛我已经是一个经历过正式的征兵流程招进来的士兵了。 我的履历沉重且真实。 就仿佛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空白人生也一并被补齐了,我真正的成为了这个人类社会中的一员。 很新奇却又很充实的体验。 当我来到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只有一个人。他正靠在墙角处,手里翻看着一本书。伴随着纸张翻页的沙沙声,他才趁机抬头看了我一眼。 略显清秀的长相看上去很柔和,至少我在看到这张脸之后第一想法就是普通,没有很特殊的记忆点。除此之外,他的气质柔和到就像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 是新来的啊? 对,新来的。 新宿舍看上去显得有些紧凑和逼仄。除了宿舍中央供人行动的一块小空地之外,贴墙的两边是上中下三层床铺。上下床铺之间挨得很近,可供活动的区域很少。说是宿舍,这更像是一个兼有医疗功能的休息间。 我随便找了个空地,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 光芒乍然从他摊开的书中迸发,将他的脸映照的都有些不自然的泛白。短时间的刺眼光晕消失后,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金属薄片。他将金属薄片小心夹到书里之后,才将书合了起来。 那个也是异能力吧? 在养伤的那两天我就已经知道了,森医生也有异能力。长相甜美、行事也十分完美的爱丽丝就是他外化的人形异能力。 他们都去训练了。 这我知道。因为极光所产生的电磁波的影响,电子设备等科技产品并不能在岛上运用。再加上战线拖的太长,□□和物资的供应也呈现颓势。所以基于这种大的战争环境,白刃战的趋势已经压倒了□□。 你为什么没去训练?我没话找话的问他。 他无奈的笑了笑,伸出了在我视线盲区的另一条腿,那条腿上打了厚厚的绷带夹板。 他敲了敲腿上的金属夹板:断了,没办法。 他将书放到手边的地板上,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不过由于被绑了夹板的腿并不能弯曲,所以起身的动作除了让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之外,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不好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我,请问 风间,我的名字是风间狩。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融入以及和陌生人的相处,我已经很习惯于第一次见面就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风间君,不好意思。可以扶我一下吗? 当然。我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我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扶到床铺上。顺带着将书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到了他的手边。 谢谢你。他将书上蹭到的浅灰掸去,我是立原正秋,你叫我立原就好。 也许是宿舍里乍然来了个可以说话的人,他有些话多,漫无目的的东拉西扯一些话题。 你是从别的队伍里调过来的吧?看样子还很小啊。他用手比划着我的身高,我家里还有个弟弟,可能和你差不多大吧,或者再小一点。太久没回家了,已经不太记得了。 提到弟弟和父母的时候,他的语气就变得柔软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我明白了,他对我表露出陌生人的亲近与善意,也许是我让他想起了他的亲人。 你想你弟弟了。我肯定道。 他一怔,随即怅然:那么明显嘛。参军在外多年,谁能不想家呢,谁能不想家里亲人呢? 我就不想,因为我没有家这种东西。 至于重要的人,如果森医生算的话。 立原正秋伸出手想呼噜一下我的脑袋,但是那只手还没到我的脑袋上,就生硬的转了个折,改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风间狩君,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能理解他,他想弟弟了嘛。 我点了点头:你随意。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森医生也这么叫我就好了。他那温厚的声音和不疾不徐的语调叫我的名字狩君,应该会很好听。 第18章 但是从[风间君]到[狩君],也许我应该在军队中做出一点什么成绩,才好去找森医生兑换称呼奖励。虽然我直接找他提要求,他大概也会答应我。但是这样的话,又感觉我好像是在任性。我并不想在森医生面前表现任性。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 我摇了摇头,企图把森医生从我的脑子里甩出去。 狩君是从后勤处调来的吗?看起来你年龄还小,可能会应付不了前线战事。立原语气不无担忧,现在前线战事吃紧,人数供应不足,竟然都要从后勤处调人了。 我是刚从前线下来的。我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错误思路,我经历了前几天的战役。 他微微吃惊,连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都睁大了。 我记得那支队伍全军覆没了,可是你你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他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我,这才不确定的说道,是异能力吧? 对,是异能力。我承认了我确实身怀异能力这件事,我的身体可以自我修复。 第9章 暗夜09 我并不认为我的身体可以自我修复是什么秘密。军队里面是不存在秘密的,更别说是关于异能力者的秘密了。 我甚至没有沾染上战争的痕迹。我的身体完整且康健,在每天都能产生无数伤患的战场上,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更不要说我还是真正从前线退下来的。 你不是也有异能力吗?我反问他。 同样的,在我面前他也没有掩饰他有异能力这件事情。他都在我面前表演凭空制造金属书签了。 是啊。他说道,我的异能力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只是一些操控金属的小把戏罢了。它的名字是[冬天的遗物]。 [冬天的遗物]?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原来你还专门给异能力取了名字吗? 这我就来兴趣了,原来异能力还是有名字的。我就从来都没想过给自己的异能力取一个名字。 也许是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他呆怔了一瞬,随即哑然:异能力更像是天生就存在的东西吧,就像是人的本能。就像是人饿了会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在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知道他叫这个名字了。 是这样的吗?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感觉到有些迷茫。明明我也有异能力,可是我却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异能力叫什么名字。每一次的异能力施展全都不是出于我的主观意志,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的异能力叫什么名字。我很肯定的告诉他,我的异能力没有名字。 立原倒是很不在意自己的[天生异能力]理论被推翻,他好脾气的笑了笑:那也很不错不是吗?比起天生就被赋予的异能力的名字,狩君就可以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字了。 他说的对。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异能力对普通大众来说确实只是少数,不过在战场上,异能力者出现的概率就要比外面高很多了。除了招募异能力者参战之外,这些各种各样的异能力至少可以为军队降低一些死亡率。 那你的异能力呢?好用吗?我很好奇立原的异能力。他的异能力是操控金属的话,那在满是金属元素的战场上,应该很好用吧? 并没有。说到这个话题,他就有些黯然了,虽然说我的异能力是操控金属,但是能发挥出来的效果却很差。平时利用异能力制造一些小玩意是可以的,可是真正上战场的时候就无能为力了。 也就是说,其实他的异能力对大型战争来讲根本没什么用。 但是你很厉害。立原话锋一转,你的异能力,能让你的损失降低到最小,比如说受伤。这些士兵在战场上这么久,不想面对的无非也就是死亡罢了。 你不用死,真好啊。立原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憧憬和羡慕,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是已经死过很多次了,我并不能接收到立原正秋羡慕的情绪。我对死亡已经麻木了,再也找不到复活的喜悦了。 这么说也不对。 我从来都没有为复活感到喜悦过。 只是立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不免想起了死在前线战场上的前战友。他们同样也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有种被逼迫的压抑感和负罪感。 如果他们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话,不会因为我的异能力而对我好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挡在他们面前了? 我还在神游着,却突然听到了立原满含歉意的温柔声音。 抱歉狩君,是我不小心惹到你的伤心事了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这才从对前战友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在仔细理解了立原的道歉之后就摇了摇头。这本来也和立原没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用给我道歉。而且他的眼神只是单纯的羡慕,完全没有普通人面对异能力者的那种仰望和崇拜。 立原也是异能力者。 他是我的同类。 立原。我突然想起来,要不你给我的异能力取个名字吧? 第19章 我不想让我的异能力没有名字。 或者说,我想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更加完整一点。 我不认识字,也想不出好听的名字。我很坦然的对立原剖析自己,所以你可以帮我取个好听的名字吗? 立原正秋一怔,手抚上了旁边的书本,笑着答应了我的请求:好啊。不过给异能力取名字这么郑重的事情,可以等我有灵感的时候吗? 嗯嗯。我高兴的点点头,内心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 因为有过了互相帮忙的经历(我扶他坐到床上,他答应等有灵感的时候帮我的异能力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我就这样和立原成为了不算朋友的朋友。 其实对比起其他士兵来说,我确实更喜欢立原正秋多一点。 他不焦躁,没有像别的士兵那样在战争的洗礼中沾染上的戾气和血气。他的心态平和且自然,永远都没有放弃过打赢战争的希望。除此之外,他还会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读一些诗歌和小说,他说这是他的爱好。 我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在上野还没有养好伤的时候,我更多时候就是和立原正秋在一起了。 我跟着大部队重新回到了前线,接下了驻守前线的任务,警惕着随时会到来的侵袭。事实上,经历了上一次的战争之后,整个战争态势就呈现了下滑的颓势。驻扎在前线的士兵基本上每天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也每天都会不停的补充着新的人口。 我每天都能在前线看到新鲜面孔。 只不过这次驻守的人数变多了,有些类似于修筑防线、打扫战场、填挖堑壕的琐碎任务就轮不到我去做了。毕竟我的年龄和力气就摆在那里,我去了说不定还会拖慢士兵们的进度。 其实前线很无聊。 当然也是有为数不多的乐趣的。 在刚去到前线的第一天,就有士兵发现了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在靠近军舰一侧的海边,那里整日整夜被海浪冲刷着,礁石嶙峋。而那些礁石上,就攀附些密密麻麻的牡蛎。 风间,一起去撬牡蛎吗?吃了这么久的罐头,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有人拐上我的脖子,笑嘻嘻的把我揽过去。 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我拒绝了那个士兵的邀请,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之后就跑开了。 我要去找立原。 我也有自己的乐趣。 我跑去了立原所在的营房。毫不意外,立原正在抱着他的宝贝书看。他所拥有的书籍包括但不限于诗集和小说。 立原!我叫他。 立原看到我之后就习惯性的给我让出了一个位置。我毫不犹豫的挤到他身边,紧接着他就把怀中的书分出来了一半到我面前。 今天你还要继续要给我读诗吗?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长短句,我判断出来了这是一本诗集。 那狩君现在能认出多少个字了呢?立原反问我。 嗯我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我的名字吧。 这是我和立原约定好的事情。当我请他给我的异能力取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他我并不认识字。所以在回到前线之后,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立原就干脆提出了教我认字。 而教学的形式就是,我和他一起看书。立原会在这一过程中将书籍中的文字读出来,我只需要在这一过程中记忆就好。 当然我能记住的并不多,平片假名的记忆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那些形状更加复杂的汉字。不过在这一漫长过程中我还是学会了自己的名字。 那你试试。立原将一支铅笔递到我面前,又递给了我一张纸。 我身体一凛,意识到立原是想要检验他的教学成果了。我就在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风间狩]三个字。 不错不错,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立原非常满意我的作业,笑着拍手,那狩君等战争结束离开常暗岛之后,找工作签合同就不用担心什么都看不懂而被人坑了。 好!我重重点头。 立原开心,我也开心。 只不过离开常暗岛找工作什么的,我根本没想过那些。 在检验完我的学习成果之后,立原就开始了新一天的教学(其实只是他开始为我读起了诗歌)。他的声音清亮却又不失温柔,和森医生那种只要压低放缓就会让人听着忍不住想要睡觉的磁性声音完全不同。 只不过诗歌这种艺术是我天生就不能理解的。 立原:霜花的繁星/和那打开黎明之路的/黑暗的鱼一起到来。 我:为什么星星和鱼会在一起?霜花又是什么? 立原:串成线的太阳/在灰黑的荒野上。 我:太阳为什么可以串成线?荒野不是黄色吗? 立原不恼,只是用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拍一下我的头顶算是警告。我在接收到他的警告暗示之后就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 反正我什么都听不懂。 通过这几天的读诗训练,在勉强认识了一些平假名和片假名之后,我的注意就勉强能跟得上立原的读诗速度了。至少我能知道立原读到了什么地方。 第20章 只是在跟随着他的声音看到某一行字的时候,我整个精神都为之一振,瞬间兴奋了起来。但想着立原对我的警告,又不情不愿的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我焦急的等待着。 一直等到立原把整整一首好长好长的诗读完。 他读完之后,我迫不及待的把书页翻到前一页,把某一处的某一行文字只给他看。立原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一行文字,又看着我明显兴奋的样子,就好脾气的又把那几行诗读了出来。 田野、湖泊、森林以及溪流、海洋/居住在这美妙的地球上的有生命的一切事物 这里我指着那个词语给他看,又重复了一遍,森。 字形和森医生制服胸前铭牌上的名字一样,发音也一样。我好像是在书本里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兴奋,那是一个可以和森医生扯上联系的字符,而且是森医生的名字。 森?确实常暗岛没有森林。一片荒原,连树都很少见。立原嘀嘀咕咕着,就恍然大悟了,狩君是在常暗岛待太久了,想看森林了吗? 森林? 我摇摇头:我没见过森林。想了想我又问,什么是森林? 这个问题把立原问住了。他思考了一下之后才说道:狩君见过树吧? 嗯,见过。 常暗岛上还是有树的,只不过那些树都被轰炸成了枯树干,一点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立着。荒原上立着零零星星的几棵枯树干,人走过的时候在踩沙砾的同时还会扬起尘土,那景象算不上好看。 立原见我点头,解释的就越发流畅了起来:很多很多树长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就是森林。在森林中连空气都是湿润的,带着满满的植物的清香。树荫很浓密,这个时候林子里反而会显得很暗。可是偶尔阳光还是会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像碎金子一样洒到了地上。 那大概是一副很美好的景象。 立原面上含笑,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如果有机会能再看一看森林就好了。立原摸了摸我的头,带你一起。 好!我点点头,暗暗记下了那个[森]。 森。 森医生的森。 就是森林。 有很多很多树的意思。 第10章 暗夜10 安逸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过话说回来,在前线这种危险的地方,就算有两天不用开战,那也算不上是安逸。 上野是在我勉强认全五十音,能磕磕绊绊的念出书上除了复杂汉字之外的文字的时候来到前线报到的。 上一场战争似乎消耗了他大量的元气,他看起来又比之前瘦了许多。眼眶凹陷的明显,同时颧骨也更加突出了。可是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却十分的不错,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热情的把我揽在了怀里。 风间,你看我。他给我展示他襟章上的三颗星星,上等兵。 好!我为他高兴,在前几天的时候他的襟章上还是两颗星星,而我的襟章上只有一颗星星。 上野的社交手段要比我高好多,在我比他提前一个星期入队的前提下,他刚入队两天就已经和其他士兵们打得火热了。而我认识的人还没有他认识的人的一半多。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罢了。 平时和立原学习识字,听他读诗,我的生活就已经很充足了。 只是并没有过两天,战争的炮火打响,整个军队的营地就从临近海边的地上转移到了地下,也就是之前修筑军事工事的时候挖好的那些堑壕。 堑壕并不宽敞,却有两米那么深。两侧的壕壁就是士兵挖出来的土坑,这些土坑足够人在里面休息睡觉。至于壕沟顶部的地面上,也基本全都是垒得足够高的沙袋掩体。很长时间,我抬头上看,只能看到壕沟顶部宛如一线的天空。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太阳是惨白的。 就连投掷到堑壕附近的炸弹都显得那么平平无奇。 但是立原却难得的对我板起了脸。 其实具体细节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当那颗炸弹爆炸在壕沟附近的时候,大地都被震动了。碎土沙砾从壕壁上掉落下来,连支撑土洞的木架也都吱呀作响。 我跟着立原趴在沙袋后面架起了机关枪,时刻警惕着回击准备进攻的敌人。但是这个时候,我们等来的不是密集的子弹攻势,而是一颗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壕沟的炸弹。 立原瞬间脸色惨白。 异能力发作,光芒乍现。 可是等异能力的光芒散去之后,他的手上只多出来了一面并不算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小巧的半球形金属盾。看来他的异能力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只能控制或者制造一些小型的金属。 怎么办?要跑吗? 可是炸弹的引线快烧到底了,就算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立原眼疾手快的把半球形金属盾盖在了炸弹上面,拉着我就往远处跑去。并没有跑出太远,我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带有火药味的热浪从身后袭来。即使金属盾盖在了炸弹上面,能起到的缓冲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一时间,眼前的场景和之前重合了,大仓和立原交错出现在我的眼前。不知怎么的,我下意识的扑到了立原身上,把他覆到了我的身下。 第21章 [砰] 一声巨响,炸弹爆炸。 * 我当然没有死,只是和立原一起,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因着我扑到立原身上的缘故,所受的爆炸伤害自然也比立原要重很多。 可即便如此,立原还是受了重伤。反而是我,在强大的修复能力的作用下,比立原恢复的快很多。在他还因为脑震荡和骨折而浑浑噩噩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能起身自由活动了。 作为伤员,我们暂时被转移到了军舰内部的医疗处,从前线退了下来。 我看着立原的身体完全代谢掉了炸弹的余波,他也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逐渐变得清醒。可是在他清醒过来之后,看向我的那一刻,表情并不是我熟悉的温柔和善,反而是复杂和严肃。 立原,你不舒服吗? 即使是躺在床上的,立原还是十分精准的捏住了我的手腕。他用力到连指尖都被挤压到失去了血色。我的手腕被捏的生疼,可是看到他这种反常的样子,我没有动作。 周围都是伤员,没有人在意立原和我的无声对峙。直到医疗室的门被推开,上野在锁定我和立原的位置之后直直走了过来。 风间,你说的什么诗歌和小说我不知道拿哪一本,就随便拿了两本过来。他叨叨着把书放到立原的担架旁边,一低头就看到了我被抓着手腕的样子,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不是好事吗? 我无辜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上野打着圆场从立原的手里把我的手腕解救了出来。很意外,立原就那样很轻松的放开了我的手腕。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软了下来:对不起,狩君。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在炸弹爆炸的时候把我护在身下。当然了,对此我很感激。 听他这么说,我和一旁的上野都是一愣。 我抿了抿唇:有什么不对吗? 在战场上,你应该保护好你自己。立原依旧神情严肃,虚弱到失去了血色的脸色也遮不住他郑重的神情,这不是出于大人面对小孩子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而是,你首先要保护好的,是自己的安全。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板起了脸。 可是我还是不懂。 我告诉他:我不会死,我的异能力会修复好我为你挡下的所有伤害,我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是看着他皱眉不赞同的样子,我又补充道:你教我认字,给我读诗,对我好,和我做朋友。这样都不可以吗? 难道只是因为我对你好,和你做朋友,你就不要命的把我护在身下吗?立原语调抬高了,我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明显不认同。 但我还是倔强的小声嘟囔,纠正他话里的错误:没有不要命,我有异能力的。 立原无奈叹气:狩君,和你做朋友、对你好,这本来就已经是我和你共同维系的关系了。而不是说我对你好,所以你要用生命去回报我。那是完全被迫的不平等的交换。 完全被迫的、不平等交换。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上野,我想从他那里去寻求解释。上野接收到我的眼神,只是大手压到了我的脑袋上,呼噜了好几下。 风间,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认同而活。上野揪着我的小辫子,他们对你好是他们的事,这是你不能制止的。但是如果他们对你好,你就必须要为他们去死的话,你是什么傻小子吗? 我沉默。 上野又问:你和大仓之间的事我也知道。那我问你,他用你当掩体让你去送死,你会讨厌他吗? 怎么又说到了大仓的事情。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回答:有感觉心里不舒服。但是又觉得,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上野听我这么说就揪着我的小辫子晃了起来,我感觉他是想要把我的脑子都搅浑。 他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可以理解他想活着的想法,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就是自私。他为了自己能活下去,选择牺牲掉你的生命,他原本就做错了。 他说:风间,你可以讨厌他,你有这个权利。 上野并不能在医疗室待太久。他是请假来看我和立原的,在给我们送完东西之后还要匆匆忙忙的归队,调整状态准备应对下一次的开战。 等上野走后,就又剩我和立原了。我不是很会应付心情不好的人。所以面对那么严肃的立原,我也只是沉默的坐在原地没有讲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还是立原忍不住先开了口。 狩君,也许异能力并不是命运无条件的馈赠。我感觉到他轻拍我的肩膀,你的每一次生命是值得被珍惜的。 我低着头闷闷的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但是我不认同。 如果因为可以有无限次复活重开的机会就将生命轻贱、使其变得廉价,那么只能得到一个结果会麻木、会沉沦、会堕入无限的痛苦中而无法解脱。 立原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亮和温柔:狩君,那不是我所想要预见的。 第22章 那你可以为我读诗了吗?我指着他已经翻开书本的手,催促他。 我并没有很喜欢诗歌,也不能理解诗歌。可是我喜欢听立原读诗。当他读诗的时候,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不想再听他说关于生命和死亡的话题了。他说的那些我听不懂,但是如果他要我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的话,那我想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立原翻开了书,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就掩过了士兵们痛苦的□□声。我盯着书本上那些跃动的字符,等待着立原在读诗之前清嗓的一声轻咳。 立原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就顿住了。他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那首诗歌的名字。我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等着他把这首诗读给我听。 可是立原抬起头来了。他浅金色的眸子很认真的打量着我,眼睛中闪烁的是几分激动和兴奋。我疑惑于他的突然转变,在看了那首诗之后还是想不出其中问题。 怎么了?我问他。 狩君,我想到你的异能力的名字了。立原指着那一页诗,不如就用这首诗的名字来命名吧。 嗯?叫什么名字?!他这么一说我也兴奋起来了,我的异能力也终于可以有名字了。不过我看不懂那首诗,所以还是要等着立原告诉我答案。 [死亡赋格]。 死亡赋格?我重复着这个名字,陌生的咬字发音让我不自觉的又重复了一遍,死亡赋格? 立原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反应,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这个名字可以吗? 可以!我点点头,很酷!那以后我的异能力就叫做[死亡赋格]了。 在听到很酷的评价之后,立原怔了一瞬就笑了起来。我满意,他也满意。 我把这个名字放在了舌尖上,又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被赋予名字的喜悦之情。在不知道把这份喜悦分享给谁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森医生。 原本我和立原已经住进了位于军舰的医疗室,森医生就死整个医疗部门的最高负责人。 我在刚来的时候只是匆匆的见到过他一次,森医生可能是由于太忙了伤员太多才没有注意到我。但是从那之后,他两天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算了,我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立原身上。 医疗室的大门很快又被打开了,一具浸满鲜血的担架又被抬了进来。担架之上的则是一个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失去意识的士兵。 伴随着大门的打开,军舰通道内的冷风就吹了进来。伴随着这股风到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道声音。 你这个怪大叔,我都说了不想来这里当什么军医实习生。如果找到机会,我一定要咬死你,再趁机逃出去。 很嚣张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和医疗室里这些被战争折磨的死气沉沉的人完全不一样。 可是与谢野君的异能力真的很好用,没有办法呐。另一道声音中满含着笑意与无奈,又带着故意逗弄的玩味。 虽说让与谢野君咬死的结局好像也不错,但是这么看的话与谢野君怕是要背上袭击上司的罪名呢。 嘁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医疗室铁门被踹开的一声巨响,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女孩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甚至比我还要小一点。但是此刻的她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被逗弄到气鼓鼓的表情,显得格外鲜活。 但紧接着从她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人。 啊呀,与谢野君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可爱呢。所以接下来就麻烦与谢野君去治疗这些士兵了。 他站在女孩的身后,凭借着身高优势将双手搭在了女孩的肩上,笑眯眯和她说话。即使女孩十分不悦的在[嘁]的同时翻了个白眼,也丝毫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 是森医生。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森医生。 他竟然会逗弄小女孩,甚至会因为被小女孩嫌弃而开心的笑出来吗?这和我心中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优雅的森医生一点都不一样。 我抿了抿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得到异能力名字的开心心情消散下去了。 第11章 暗夜11 那个女孩看上去并不喜欢森医生的触碰和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反感。当森医生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的时候,她就露出了嫌弃厌恶的表情,用力耸肩将森医生的双手抖了下去。 她有一双和森医生如出一辙的、宛若紫水晶的清澈眼睛。那双眼睛中没有历经过战争的霭霭死气,和整间医疗室格格不入。 就像是生在海边悬崖峭壁上的花。 她凌驾于宛若惊浪的战争之上。 海浪会随风拍打冲刷着崖壁,却触碰不到她。她身处于海浪之上,海浪却不能伤害到她分毫。她鲜活而娇嫩,即使是平平无奇的军医实习生制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无比精致可爱。 她叉着腰,看着我们这些坐着的、躺着的士兵,仿佛是要把对森医生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样。她指着我们 喂,你们这些士兵,给我打起精神来啊! 第23章 然后,她抬起手来。伴随着她抬手动作的,是指尖骤然出现的光芒。那些光芒顷刻间化作了流光的蝴蝶,轻飘到了每个伤员身上,又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了。 异能力[请君勿死]。 在异能力名字被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只感觉到身体压抑的伤痛在一瞬间不翼而飞,甚至比身体刚修复到最完美状态的时候还要轻快。 她是一个异能力者。 是强大的治疗系异能。 我听到周围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拆除了身上的纱布,从担架上坐了起来。他们不敢置信的抚摸着自己曾受伤的位置,在再三确认伤口已经完好如新之后就激动的将女孩包围在其中。 这就是神迹吗?! 你是我们的救世主啊!! 我可以把你的照片放在身上吗?! 请让我每天都拜一拜你吧!! 女孩是如此的耀眼,在被很多士兵围在其中夸赞的时候,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中也满是羞愤和不好意思。半晌才故作凶狠的朝士兵们吼道:闭嘴!你们吵死了! 按说我应该为了自己被治疗好的绝佳身体状态而感到开心,和其他士兵一样歌颂女孩的伟大。可是我的内心却并没有因为身体的轻松而轻松,反而更闷了几分。 我一点都不开心。 感觉闷闷的。 森医生也不开心,他毫不客气的将□□掏出来,抵在了一个士兵的脑袋上,威胁他:你在对我的与谢野做什么? 他很自然的就说出了我的与谢野几个字,而在面对士兵的时候威胁意味也表露无遗。这是一种很亲密无间的、表示宣示主权的行为。 我就更不开心了。 他就从来都没有这么对待过我。 虽然他会背着我将我带回宿舍,也会为我清洗伤口,可是他在和我相处的时候仿佛一直都带了一层虚假的面具。他也会亲近我、对我笑,可是他做那些动作和表情的时候,眼睛里从来都是没有温度的。 更不要提占有欲满满的威胁动作,以及那句宣示主权的我的与谢野。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是那套制服,混合着血和沙,被炮火轰得破破烂烂。我确实不如女孩精致明艳,也确实不如女孩值得被森医生那样喜欢。 这个认知使我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克制想要亲近森医生的本能。我想,或许我应该向森医生分享一下我获得异能力名字的喜悦。如果喜悦可以分享的话,那说不定森先生就会更加对我亲近一点。 我想让他的透紫色眼眸也为我染上温度。 森医生被女孩拒绝和嫌弃了也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直白的说出了喜欢女孩的强势,就再次得到了女孩的一枚白眼。 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我想,也许这是一个好时机。 我起身朝森医生走了过去。在那之前,我匆忙到来不及做任何能使自己看起来整洁体面的准备。我只好将制服帽的帽檐正了正,又将襟章和肩章摆正了位置,最后放平了皱起的衣领。 在一切做完之后,我才将已经被压榨到所剩无几的喜悦心情调度出来,喊了他一声:森医生。 虽然这不符合上司和下属的相处,不过与谢野君这么强势的话我也还是非常喜欢的他还在逗弄着女孩,直到被我唤了一声,才像是突然注意到一般,诶?风间君?你受伤了吗? 他的笑容在一瞬间收起了,连眼睛中的温度也消散了。就像是我那一句称呼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让他瞬间切换了一种模式。 是一种我熟悉的模式。 却不是我期待的模式。 森医生蹙着眉,微微惊讶。在上下打量了我以后,才恍然想起:我忘了,刚刚与谢野君已经用[请君勿死]将在场的所有士兵都治疗好了。 我其实我受了很重的伤。明明想要说异能力名字的事情,我却不知怎么的又顺着森医生的话题说起了受伤的事情,有一枚炸弹正好扔到了堑壕附近,我和立原都被炸到了。 森医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细碎发丝就随着他的动作轻抚过侧颊。他又问我: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嗯,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等下就可以返回前线。我听我自己这样说。 可是我的内心却不满意我的回答。为什么会是如此中规中矩的问答?为什么每一次我和他的对话都要这样公式化?为什么在我面前他从来都不会表露出那样外放的情绪? 也许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也许我应该做出一些改变。 于是我扯出了一个笑容。面部肌肉的牵动,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的笑容也许看起来很奇怪滑稽,可是我已经在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快一些了。 森医生,立原给我的异能力取了名字。 对!没错!就这样告诉他! 说我自己很开心! 我期待着他能像对待与谢野那样有热烈的情绪。如果不能的话,那就稍微施舍给我一点就好了。他只要能感受到我的快乐,只要能稍微有一点共情我的快乐,并且将这份几近于无的情绪施舍给我。 第24章 我已经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扯出僵硬笑容、宛若小丑的自己了。 然后我听到了森医生一句轻飘飘的回答:哦?那恭喜风间君了,感觉真不错。看来你已经和士兵们相处的不错了。 我的笑容好像消失了。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对我有其他的情绪。可是我不想放弃,我不甘心。也许正是他对与谢野那样热烈的情绪表达,催生出了我的更多贪心。 我就在想着,啊原来森医生也可以是这样的吗?他也不只有那种骄矜又高傲的样子啊。他也会走下神坛,变成一个鲜活的人啊。他也可以不再用俯视的目光看人,也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放低姿态啊。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可以是我呢? 明明他只要稍微施舍给我一点点温度就好了。 我倔强的抿了抿唇,继续说道:立原给我的异能力取的名字是从诗集上找到的,名字叫[死亡赋格]。 死亡赋格吗?森医生听我这么说就仿佛有了一点兴趣了,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是要通过死亡这种形式来赋予风间君一个完整的人格的意思吗?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个名字还真挺符合风间君的异能力。 很客观的点评,客观到他一点都没有接收到我的喜悦心情。我感觉到气闷了,并且有点泄气。 可是我又想到,如果我不明白说出来的话,也许森医生并不能很准确的理解我的心思和想法。就比如说我想让他也为我高兴这件事。那我现在不应该泄气,我应该直接说出来。 森医生,你可以为我高兴一下吗?我问了出来,并且成功的看到了森医生的瞬间迷茫,因为我的异能力拥有了名字,我很高兴,所以将它分享给了你。 森医生在理解了我的要求之后就很慷慨的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拍了拍。在拍完之后或许觉得又不够表达情绪,他就又把手放到我的脑袋上揉了揉。 异能力拥有名字当然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风间君,我也替你感觉到了开心。 森医生说了替我开心,甚至还拍了我的肩膀和头发。可是我还是没有感觉开心,甚至有种任务失败的挫败感。他依旧没有对我露出那种真实的情绪和反应。 我终于决定要放弃了。 脱离森医生的搭在我头顶的手,郁闷的走回到了立原的身边,然后在旁边的担架上一躺。士兵们的说话声好吵,我捂紧了耳朵,又往墙边缩了缩,蜷起身子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就在我独自消化这份郁闷心情的时候,却感觉到了后背被人拍了几下,紧接着便是女孩关切的询问 喂!你没事吧,依旧在受伤吗?难道我的异能力失效了吗?不会是真的吧异能力[请君勿死]! 在女孩再次施展异能力的时候,我终于放松了蜷缩的身子,躺在担架上看向她。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焦急,手指尖还有隐约的蝴蝶流光。 我只是不开心而已。我闷闷的说。 啊?女孩停止了施展异能力,骤变的疑惑表情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的这个回答,为什么? 但是我又越过女孩的肩头看向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森医生。森医生在把视线看向女孩的时候又变回了那种样子,那种永远也不会对我展露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再理会女孩,把自己蜷缩了起来,双手抱着头缩到了墙边,我的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这个狭小的空间短暂压制住了我的郁闷。 与谢野君,我不喜欢你。我赌气道。 再然后,我就听到了女孩表达自己万分不解的一个语气词。 哈? 第12章 暗夜12 其实比起不喜欢与谢野来说,我更不喜欢的应该是那个不讨森医生亲近的自己才对。但是与谢野在听我如此直白的说出[不喜欢]之后,就尴尬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她恼羞成怒的声音:不、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以为我喜欢你吗?明明身体都已经好了还要躺在这里不回到战场上。你你这个逃兵!你以后再受伤我也不要给你治疗。 我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无所谓,我也有异能力。 就是要忍受疼痛的时间长一点罢了。 我已经习惯了。 与谢野很快就成了军队里最受欢迎的人。她的异能力非常厉害,即使是再严重的伤、即使危及生命,与谢野也能在顷刻之间用异能力治疗好。 她的存在确确实实鼓舞到了很多在前线的士兵。如果说之前的时候,每个士兵在上战场之后都会害怕受伤、担心死亡的话那现在有[请君勿死]作为强大后盾,绝望阴云被阳光冲散了,士气也大涨了许多。 不用担心死亡,甚至不用担心受伤。 只要回到医疗室,与谢野就可以瞬间治疗好。 他们称呼她为[天使]。 她确实是天使,不仅拥有能够治愈别人的强大异能力,而且她拥有一颗和这强大异能力完全相配的善良的心。 我也受过几次大大小小的伤。 每当我被送到医疗室的时候,与谢野总会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不屑的冷哼一声。她会故意忽视我,先去治疗其他的伤者。可是当她治疗完其他伤者之后,她就会来到我面前。 第25章 喂,我才不想治疗你。但是如果你想通过受伤当一个逃兵的话,那我更看不起你。她说着就抬起了手,把你治疗好就赶快回到战场上去,别在这里让我看到心烦。 她总是嘴硬。一边强调着不想给我治疗,一边又毫不犹豫的施展异能力。每当她施展异能力的时候,别在她发间的金属蝴蝶总会流光溢彩,振翅欲飞。 那是立原送给她的礼物。 她很喜欢。 立原说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提出者就是森医生,而计划的最关键人物就是与谢野。至于这个计划的名字[不死军团]。 [不死军团],顾名思义,建立一支不会有伤亡的强大军团,借此达到以最大限度发挥士兵潜能、以最小损耗支撑战争活动的目的。不死军团的主角就是士兵们,而不死军团最关键的节点就是与谢野的异能力[请君勿死]。 所有人都很高兴。 他们怀揣着对家国的热爱,捧着一颗温热的心脏,义无反顾的成为了[不死军团]的其中一员。 我自然也在其中。 但我不想在意这些。 我只知道森医生投注在与谢野身上的注意力和目光有那么多。在面对与谢野的时候,他就发自内心的开心。无论是和与谢野说话,还是被与谢野嫌弃,他都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和好脾气。 再后来,我就不去医疗室了。 森医生和与谢野出现在医疗室的频率太高了,我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到他们两人身上。但这样的话,我又会疑惑、郁闷、迷茫。那些我所想不通的、求不到的,还是不要面对比较好。 我不如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前线。 我不是那些普通士兵,我是异能力者。不会危及生命的伤我可以自我修复,危及生命的伤甚至是死掉我依旧可以再生。 那我一点都没有麻烦与谢野的必要。 就算是疼一段时间,忍过去也就算了。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驻守在前线。可是在有一次执行排雷任务的时候,我还是不小心踩中了地雷,当场被炸飞了出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医疗室了。 久违的医疗室,久违的与谢野。 与谢野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眼睛中也蕴含着深深的疲惫。她现在已经不像刚被森医生带来的时候那样有活力了。甚至是在看到我已经醒过来之后,她也没有心情和力气说讨厌我之类的话了。 辛苦你了。我声音沙哑,与谢野君。 我的大脑有些眩晕,眼前也有点失真,甚至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这是我第一次距离一颗炸弹如此之近,进到即使身体已经修复好了,灵魂却仿佛还停留在那一场爆炸中。 而灵魂的疼痛仿佛也能传递到□□之上。那种碾碎、炸开、崩裂的感觉,身体变成碎片的那一瞬间的疼痛,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攀附到我的身上,钻进了每一处皮肤下,骨骼中。 好疼。 辛苦?与谢野将夹板纱布手术刀之类的道具一股脑收到铝制托盘中,发出了叮铃哐当的噪声,你是我今天医治的第四十三个伤者。 而你比其他人的麻烦之处在于她熟练的收拾着医疗室的一切,没有给我一个眼神,我还要等你活过来,才能给你治疗。 [请君勿死]不能治疗死人。 你没有必要治疗我。我勉强撑起身体,倚到了墙角处,我的异能力可以自我修复,所以你可以省下一点力气。 与谢野重重的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回身看我:那又需要多久呢?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就算有异能力,你就是这么浪费使用自己的异能力的吗? 我和你并没有区别,同样都只是修复能力而已。我再一次正眼看这个女孩,她细眉微挑,写满了对我态度的不认同。 同样都是经历战争,炸伤、枪伤、刺刀伤。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身体就会修复,然后再去重新体验新一轮的伤痛。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的异能力只属于我一个人。而你的异能力,属于军队的所有士兵。 所以,哪里称得上浪费呢? 与谢野偃旗息鼓了。她在收拾好所有东西之后,又蹲到了我面前。宽松的医护生裙摆散在地上,开出了一朵绀色的花。 好吧。那我问你,你究竟是为什么不喜欢我呢?与谢野表情郁闷而不解,我不记得我在刚来军队的时候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了。 我也没有想到与谢野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直到她问出来的那一刻,我却突然发现,我竟然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这个答案,迫不及待的想从我的口中溜出去。 没有,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讨厌我自己罢了。 哈?那就更奇怪了。与谢野摘下发间的金属蝴蝶把玩,说什么讨厌我,又变成了讨厌自己。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森医生。我轻声说。 谁?与谢谢像是没听清一样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森医生。我又稍微大点声重复了一遍。 第26章 在无比确认我说的就是森医生之后,与谢野就一扫原本的疲惫,变成了溢于言表的嫌弃:因为那个讨厌的森医生而讨厌自己?你是怎么想的? 我喜欢他,想亲近他。 伴随着与谢野的一句句提问,我仿佛是要将积压在心中这么久的茫然与不解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但是当我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只迷茫,还有委屈。我屈起膝盖,又将头埋到双膝中。 可是他不会亲近我,他只喜欢你。 是的,森医生只喜欢与谢野。至少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 什么跟什么啊?这简直更荒谬了!这个答案似乎惹恼了与谢野,她激动的站起身来,舞动的四肢都表达着嫌弃。 你说那个恶心的怪大叔喜欢我?哈?不是吧?被他喜欢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你这么说,我昨天晚上吃的青豆罐头都要反胃吐出来了不对,你为什么要喜欢那么糟糕的人?不能换一个人喜欢吗? 我摇了摇头。 与谢野的声音听上去更暴躁了:那你主动的去亲近他啊。去亲近他、讨好他,你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吗? 没有用,所以我要回前线去了。森医生哪里是那么容易亲近和讨好的。如果在亲近讨好森医生和听从森医生的指令之间二选一的话,那我还不如回去前线,至少那也算是听从了森医生的命令。 但今天还是谢谢你了,与谢野君。我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医疗室外面走去。每走一步,都仿佛整个身体像是散架重装一样,每个关节都在疼痛。 等下。与谢野拉住了我的袖子。 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像是豁出去一般:既然你不是讨厌我,那我们就算和好了,你以后叫我晶子就好了。叫与谢野君什么的,太奇怪了。 好,我叫狩,风间狩。我向与谢野介绍自己。 这次和与谢野的谈话就像是撬开我闭锁已久的心房的钥匙。原本我可以用战争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起森医生。可是这次回到前线之后,我满脑子想的却都是与谢野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话。 [那你主动的去亲近他啊。] [去亲近他,去讨好他。] [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 亲近他,讨好他。那些都是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已经尝试过了,尝试去和他分享我的喜悦,可是他对待我的态度没有任何不同。我不知道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他稍微亲近一点的态度。 我很迷茫。可是我越迷茫,与谢野的声音就越像一条蛇一样盘踞在我的脑海中。它滑行过我大脑的每一处角落,留下长长的爬痕,最终爬到了我的心里,占据了那里。 [去亲近他,去讨好他。] 可是,要如何讨好? 我的反常状态连立原和上野都察觉出来了。他们将我围在其中,试图和我来一次彻夜的交心长谈。 没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讨好森医生。 讨好森医生?上野率先反应了过来,我差点都忘了,风间你是森医生亲自带到部队的人。怎么,你和森医生闹别扭了? 我摇了摇头。 立原,你有过类似经历吗?怎么讨好一个人,这个问题嘶,还真的挺难。上野去问立原,立原就摇了摇头。更别说,战场这个地方,限制了绝大多种方法的实施。 但最后,还是上野给出了我一个看似靠谱的办法:风间,不如你送给森医生一份礼物吧?有意义的那种。 第13章 暗夜13 礼物。 一个很奢侈的词语。 但凡礼物,无不用心。可是在这偌大的常暗岛之上,又何来礼物呢?我想不出任何能当做礼物送给森医生的东西。而且,那还是要有意义的礼物。 但与此同时,我的注意力也终于被[送给森医生什么礼物]这件事情给吸引了过去。我终于脱离了[如何讨好森医生]的迷茫状态,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考目标和坚定的行进方向。 除却硝烟,常暗岛其实很美。 我想把漫天的幻丽极光送给森医生,想把天幕下宛若宝石的群星点缀到森医生的领襟上。我想要送他凉爽的海风,送他海浪拍打到崖壁上以后所激荡起的雪白浪花,送他小螃蟹爬过海滩沙砾时所发出的细小沙沙声。 还有海风的呜咽。 就像是一首自然而又和谐的交响乐。 可是这些都不属于我。 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从诞生在常暗岛上的那一天起就什么都没有。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话,那除了我的灵魂,就只剩下了我的身体。 我做了一只哨子。 一只小巧的、便于携带的哨子。 上野说他在还没入伍打仗的时候,就曾经捣鼓过这些小玩意。哨子看似小巧,但是当它被吹响的时候,哨声就会伴随着风飘出去很远,渺茫而又悠远。就会飘到连哨子的主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被有缘人听到。 听上野的描述,那大概是一个很浪漫的东西。 哨子可以出声。 我想把海风的声音装进去。 第27章 当目标被定下来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井然有序了。我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充实起来,我所付出的一切时间、精力,以及在这段时间里面的所有心情变化,就都凝结在一个小小的哨子里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必要的战争之外、闲暇之余,开始练习从头制作一只哨子设计,选材,钻孔,打磨,抛光。在上野的帮助和不断调试下,哨子从喑哑变成了细小尖锐的声音,最后发出了海风的沉闷呜咽声。 我当真做出了可以发出海风声音的哨子。当我站在海边吹响哨子的时候,海风就会裹缠着哨声飘向远方,飘向军舰的方向。 我寄希望于哨声可以飘进军舰,飘到森医生的宿舍。最后落到他的枕边,像是一朵花瓣落到水面上那样落到他的耳畔,轻轻荡起一圈涟漪,轻盈且温柔。 我难得的开心了起来。 并且催生出了一种期待感。 我期待于在用作练手的十几个哨子之后,我能做出一只无论是声音还是外形都十分完美的哨子。然后我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郑重的把哨子送给森医生,再告诉他 我已经把海风放在了哨子中。只要他吹响哨子,就能听到海风的声音。 * 当我和与谢野和解之后,医疗室又变成了我经常会光顾的地方。战争的严峻形势使得士兵的死亡受伤变成了常态。 我起身走下担架床。但是在双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蚀骨的疼痛就从我的脚底传来,一直爬遍了全身。双腿在疼痛的攻击下瞬间卸了力气,我狼狈的跪到了地上。 我看向我的双腿,它们分明是好的,是完整的。但是就在前不久,它们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被迫记住了那种痛感,并且在我使用新的双腿的那一刻,再次将痛感返还给了我的身体。 这就是[请君勿死]和[死亡赋格]的不同之处。 如果说[请君勿死]的瞬时治疗是会让身体重复之前承受的极大痛苦的话,那[死亡赋格]就是在身体修复过程中承受宛若钝刀割肉的慢性痛苦。 这两个异能力说不上哪个更好。 再生和修复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无力的抓着担架床杆,企图利用上臂的力量站起身来。但是很遗憾,我失败了。那我只能坐在地上,等着肢体的幻痛结束,等着灵魂适应了新的身体之后再起身了。 医疗室的门被推开。 与谢野走了进来。 诶?阿狩你醒了你自己起身做什么? 她快速放下手中的医药品走到我面前,又将我从地上扶到了床上:你不再休息一下了吗?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只能坐在床上,我没有力气回复她的问话。 也许是医疗室并没有人能和她聊天的原因,在我面前她就打开了话匣子:每一个濒死的士兵被送到医疗室的时候,我就已经能预见他们的反应了。我可以救他们,可是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吼叫。 重复着受伤时的场景,承受着受伤时的痛苦。在吼叫之后就是全身颤抖,那是他们的身体在努力遗忘和驱赶痛苦。等他们大脑清醒之后,就会看向我。说什么[天使]?什么[战争的希望]?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中只有恐惧和埋怨。 与谢野说着说着就委屈了起来,连声音都带着哭腔:我、我也不想让他们这么痛苦。可是明明两个月之前,我还只是一个点心铺的员工而已。 战争的胜利都是有代价的。我没有对日本的归属感,可是这一刻我觉得我应该用这个理由安慰她,也许这就是战争胜利需要付出的代价吧,你没有做错什么,也就没必要自责。 这是从上到下,包括森医生和全体士兵的,他们的选择。 与谢野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在这些低沉情绪消散之后,她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话说阿狩,你每次来医疗室都是匆匆忙忙的,都不等身体缓一下就直接回到前线。 她叫我阿狩。原因是她觉得整个基地只有我和她勉强能称得上同龄人,而我总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此为与谢野原话)让她实在不想单纯的称呼我[风间],大概也许是她那可笑的怜悯心作祟(也是原话)。 不过无所谓,我并不是很在意称呼。虽然在她的要求之下,我也要从[与谢野君]改称呼为[晶子]。 因为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这次提前用双脚沾到地面,在试探着没有过于强烈的幻痛之后,就稳稳的站到了地面上。 重要的事情?指的是打仗? 不,我找到了材料,做哨子的材料。说到这个我也很开心,开心就压过了身体的幻痛。 哨子?做那个干什么与谢野疑惑的嘟嘟哝哝,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送给森医生的是吧?我就知道你的脑子里除了森医生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嗯。我点点头,送给森医生的,礼物。 我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包括什么尺寸的孔、多长的哨身才能吹出好听的声音,包括如何打磨和抛光才能使哨子看起来更完美精致。我只是差材料而已,而这个材料如今也被我找到了。 第28章 行了行了。与谢野嫌弃的摆摆手,一提到森医生你就一幅充满电的样子,真的很难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那种讨厌的人。 与谢野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森医生,就像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喜欢森医生一样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所以我并没有回答她,我只是很简单的和她告别:晶子,再见。 是是是,再见。提到了森医生,她就气闷的背着我收拾医疗用具,连头都没回,那就祝你送礼物成功吧。 * 接下来就是很枯燥无聊的前线的日常了。我其实并没有很多时间能专心去做一只哨子,无论是前线开战,还是战后清理,甚至是军事防御,这些都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现在我已经不太能麻烦立原和上野了,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已经有些糟糕了。在经历了多次的死亡体验之后,精神萎靡,行为呆滞,甚至眼神都染上了深深的疲惫和麻木。 反而是被与谢野复活的那一刻,那一声包含着无尽痛苦和恐惧的吼叫,才是他们反应最激烈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变得稍微像一个正常人。 我又成了一个人。 我只能抓着一切空闲的时间,在那段短短的时间里去用心做一只哨子。又将我当时的心境和状态,用刻刀刻进哨子里。 其实我大概也有些麻木了。一次次的死亡之后,是一次次的复活。也许当身体痛到极致的时候,当身体痛了太多次之后,也就感觉迟钝了。 可是我知道的心脏还是跳跃着的,我的大脑还是正常转动着的。[要把哨子做成功,然后再送给森医生]的信念支撑着我,让我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熬过了常暗岛前线的一夜又一夜。 我期待着,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当哨子真正做成功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两个月了吧。这个时候,堑壕壁洞的墙壁上已经满是上野画的竖道了。就在上野床铺的上方墙壁上,密密麻麻。 那是他用来记录天数的符号,代表着从[不死军团]计划的开始实施,到现在的所有天数。 趁着换岗的时候,我去找了森医生。 医疗办公室,轻车熟路。 我该说些什么呢?我要告诉他,这是我做了好久的哨子,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我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海风,当森医生吹响它的时候,就能听到了。 我还想告诉他,我已经很听话的为他守在前线了。我有进步,我已经会在战场上保护自己了,也会守护住防线了。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晋升为一等兵,然后又会变成上等兵。 我会在军队中做出功绩,我会成长起来,成长为一个可以自己给予自己体面的人。我会回报他对我的所有施舍,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站在他的旁边,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然后,我会问他一句话 森医生,你可以称呼我为[狩君]吗? 这么想着,我的心就更加雀跃起来。就连跑去医疗办公室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此刻的我仿佛已经抛弃了沉重的□□,只剩下了灵魂飘飘然。 立正,伸手,敲门。 可是我刚曲起手指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办公室内与谢野崩溃的吼声。 我不想治疗他们了。你这个魔鬼,你就是在折磨所有人她吼着吼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你能不能放我走,我不想当一次又一次杀掉他们的刽子手了 当然,不可以。 慢吞吞的一句话,独特的咬字方式,低沉而又醇厚的声音,就像是一首高雅的古典音乐是森医生。可是森医生的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冰冷中蕴含着威胁和压迫。 与谢野君,虽然我很喜欢你,也不介意你平时对我的任何放肆,可是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在军队的唯一任务就是,治疗士兵,成为[不死军团]计划的核心动力。你没有任何说拒绝的资格。 可是,士兵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我治疗他们,就是为了送他们去死吗? 你当然可以这么理解。在战场上,人命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森医生理所当然的说着,如果战争能胜利的话,那都是值得的。 那阿狩呢?你也要送他去死吗?一天死亡两次、三次、甚至是四次。与谢野说话已经接近于逼问了,他死亡的次数比别人多那么多次。他那么喜欢你吗,你也不在意他的感受吗? 风间君?提到了我的名字,森医生反而好奇了一瞬,风间君能在前线发挥这么大的作用,我自然是欣慰的。而且,风间君的能力不正是完美的符合[不死军团]吗? 至于风间君的感受,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嘴里说着欣慰,但是语气并没有任何改变,就仿佛是最没有感情的场面话。我感觉我嘴角的笑容好像也随着森医生的冰冷语调放下去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怅然。 你这个魔鬼 与谢野最后朝他吼了一声。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粗暴的打开,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与谢野已经哭红的双眼。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掩饰般的擦了擦眼泪,就蹭着我的肩膀跑了出去。 第29章 我的胳膊被她狠狠一撞,手中的哨子就掉了出去,直直的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风间君?你来了?森医生也看到了与谢野旁边的我。 我蹲下身去捡哨子,那个哨子就被一只清瘦的手捡了起来。森医生在把玩着哨子的同时,眼睛中就划过了带着几分趣味。 小小的,白色的,哨子。 这是?他惊讶道。 是哨子。我抿唇,又补充道,送你的礼物。 我还想说,那里面有常暗岛的海风。可是话堵在我的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我的心闷闷的,脑子里回荡的是森医生说过的话我的感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哨子的材质 是我的,我的手指。我承认道,我没有用别人的骨头。我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只有我的身体。所以,我用了自己的骨头。 为什么我会越说越闷呢?完全没有一点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我已经不敢去看森医生的脸色了,我怕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可是在看向我的时候,那里面却只有冰冷而无情的光。 那谢谢风间君了。森医生并没有在意那只我做了两个月的哨子,他随手准备把哨子放入口袋中,就像放入一枚硬币或者一颗子弹壳那样。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停止这一动作。 风间君?森医生好奇,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已经完全不奢望提出他叫我[狩君]的要求了,我只是卑微的开口,森医生,你可以先不要把哨子放进口袋吗?可以吹一下吗?只吹一下。 吹? 森医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也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请求。但是在片刻的迟疑之后,他还是将哨子轻轻凑到了唇边,吹了一下。 呜咽的哨声响在了空荡办公室里。 他回应了我的请求。 顷刻之间,我突然泪流满面。 在森医生不解的目光中,我抛却了一直以来想要的体面,也抛弃了军功、战争、常暗岛的一切,像是要把自己所有委屈都宣泄出来一样,我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哨孔仿佛就是我灵魂的出口。而我的灵魂纠缠着哨音,在悲泣,在呜咽,在哀鸣。 在森医生吹响骨哨的那一刻,他触及到了我卑微而渺小的灵魂。 第14章 暗夜14 我已经忘记那一天,我是怎么走出医疗办公室的大门了。我只记得,当我不顾形象在森医生面前嚎啕大哭的时候,森医生难得表现出了一瞬间的无措和惊讶。 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一个孩子的哭泣,他下意识的朝我伸出手,却又顾及到了手中的哨子。于是他把哨子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但随即他又恢复了镇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放整齐的手帕。 一直到我释放完压抑已久的情绪之后,当我从嚎啕大哭变为小声啜泣的时候,森医生才将那块手帕递给了我:擦一擦脸吧。 我不好意思的接过手帕,却也没舍得用那张手帕擦脸,而是用制服袖子胡乱的抹了两下。内心懊恼,我怎么让森医生看到了我这么失控的样子。 可是我又开心了起来。 就仿佛是这段时间所有[因为森医生对与谢野好而忽略我]的压抑和委屈,终于有了最好的回应。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他说[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了就在他回应了我的请求,吹响了骨哨的那一刻。 我应该是飘着离开办公室的。 在飘走的时候,我带走了那块手帕。 森医生也没有提,我想他应该是默许的。 也就是说在我送他骨哨作为礼物的时候,我也同时收到了他的回礼。这个认知让我在开心的基础上又多了一点开心。连日来反复死亡带给身体和灵魂的痛楚都好像减轻了许多。 我回到了前线,迫切的想把这件开心的事分享给我的朋友。前线的氛围已经灰暗太久了,所有人都笼罩在无法逃避的痛苦和绝望之中。 如果我的开心能有一点点感染到他们的话 可是当我回到营地之后,看到的只有呆滞麻木的上野。他的眼睛呆滞而无神,就安静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许久都不动一下。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还活着的人,我会以为他只是一个看起来无比真实的人形玩偶。 上野我叫他。 他就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一点都没有回应我的呼唤。直到一声不算大的爆炸声响了起来,上野才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 他的身体先是仿佛被吓到一般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是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与此同时脸上也出现了痛苦扭曲的表情。一直到爆炸声消失了好久之后,他才像是虚脱了一般,卸下了力气,放松下来。 风间啊他的声音格外沙哑,你回来了啊。 你还好吗?我问他。 其实那一道爆炸声并不算大,爆炸的位置距离营地很远。在前线这么久,我早就已经能通过听声音的大小来分辨爆炸位置的远近了。可是上野还是露出了这种反应,就像是条件反射般的。 第30章 而这几个月,我们每天都处在这样担惊受怕的环境中。或者说,士兵们担惊受怕的,并不是被炸弹炸死,也不是被子弹射死,甚至不是被刺刀刺死。 他们害怕的,是在经受了这些极致的痛苦之后,还要被与谢野用异能力治好,再经历下一次这样的痛苦。反复循环,毫无止境。 风间,你知道吗?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也羡慕过你。羡慕你有再生的能力。上野突然说道。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到这件事情。但是上野的状态很差,所以我还是顺着他的话和他聊了起来:也没有很久以前,只是几个月罢了。 几个月?他呆滞而缓慢的扭头,看向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也对,一共才过去了不到三个月。但是已经像上辈子那么久远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三个月之前我在前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了。 然后上野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之前总觉得,如果我也能有这种能力,那我一定会是战场上的神。不用担心死亡,不用担心受伤。我只需要思考我能收割几个人头,我一个人就可以顶一个步兵小队啊。那我就可以一步一步往上爬,兵长、曹长、少尉、中尉、大尉,甚至是大佐。 只要我不会死亡,那我就有无数次的机会。我可以在每一次新生的战场之上积累经验、杀人、挣军功。我甚至还可以学习如何布局、如何调遣、学着做一个指挥官。只要我不死,我就有无数的机会不是吗? 如果有这一天,你可以做到的。我安慰他。 上野就笑了一下,像是嘲弄。我和他都清楚,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说什么往上爬,所有人都不会死,只要战争还没有结束,所有人都要腐烂在常暗岛的战场之上。 风间,你会痛吗?上野终于看向了我,他很直白的问了出来。 我会痛吗? 是死亡的痛?还是复活的痛? 当然会痛。 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真痛苦啊。我再也不会羡慕你了。 我敛睑。 这本来就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自从[不死军团]的计划开始实施之后,前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所有人都不会丢下受伤的同伴,即使他是濒死状态。只要受伤,就立刻去军舰的医疗室等待与谢野的救援。 这样从受伤下战场到痊愈上战场,一共不会浪费两个小时。一个人从受伤濒危到完好如初,只需要一个小时。在统计伤亡情况的时候,死亡率就下降到了个位数,而受伤率,是惊人的百分之零。 我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反倒是上野在墙壁上刻下的密密麻麻的天数,却终于有了尽头。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常暗岛上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极光依旧笼罩着整座岛。只有当炸弹爆炸的那一刻,冲天火光让常暗岛亮如白昼,才勉强影响了极光的美丽。 一场平平无奇的战争,一颗平平无奇的雷落到了我和上野的身边。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这颗雷引爆,壕沟内的所有人就都会濒死,然后被抬到医疗室,再次复活。 我已经预想到了结局。 枯竭的体力更是让我懒得移动了。 死就死吧。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可是就在我已经准备好被炸死的时候,一个人却扑了过来,把我狠狠地撞到了地上。在滚了几圈之后,我就被他死死的护在了怀里。 是上野。 他的胳膊护着我的头,双腿绞着我的身体,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姿势。而他的后背,暴露给了炸点。我在他的怀里,耳朵被他捂着,爆炸声就被他的手隔了开来。 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听不真切。 我只听到了上野粗重的呼吸声。 上野?我叫他,你护着我做什么,我不会死的。 我急得想要挣开他的身体,可是我少年的身体根本没有力气去和一个成年人抗衡。我只能看着上野的嘴唇迅速褪去了血色,变成了一种病态的苍白。 没事,风间。反正都、体验过那么多次了对吧。他的表情扭曲着,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连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了,我、我疼了,你就少、少疼一次。 我去叫人。我说着就想向搜救的士兵求助,可是还没等我开口,我的嘴就被上野捂住了。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放到了我的嘴上。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很轻易的挣开他的手。只要我向士兵求助,接下来上野就会被送到医疗室,他就会重新活下来。 可是 我的内心猛的闪过一个想法。 我不再挣扎。 风间,其实我、我是个胆小鬼。他粗重的喘息着,像是一只搁浅的鱼,我怕、疼。说着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不过,最后一次啦只是后背被炸伤了,脸还算好的,至少死的体面了一些。 谢谢你,风间 血液从他的后颈往下流,一直滴落到了被他护在怀里的我的脸上。我感受着他的血液从温热变为冰凉,他的身体也消散了温度,变得僵硬起来。 第31章 我又想起了最开始和他相识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呢? 他说他很愧疚把我丢在了战场上。 而我现在真的把他丢在了战场上。 是我杀了他。 我亲手杀掉了他。 我少了一个朋友。可是很奇怪,我却没有任何心痛的感觉。我只是感觉有些脱离现实的恍惚,好像世间一切的存在都是不真实的,我也处在一个半虚空半现实的诡异世界里。 我恍惚间听到有人问伤亡情况。 上野。我听到了我沙哑的声音。 谁? 上野,上野村正。我又重复了一遍。 报告!上等兵上野村正,已经宣布死亡! 一句中气十足的话把我从恍惚世界中拉回现实。我环顾四周,才发现已经列队了,而我就站在队伍的最末尾。这是例行的战后统计,统计死亡人数。而这场战争,上野是唯一一个宣布死亡的。 为什么会死?是森医生,他很严厉的在质问搜救士兵,难道你们就是这么执行任务的?连一个受伤的人都能拖到死才发现? 当我们找到上野村正的时候,他、他正在和风间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风间? 森医生听到了我的名字,就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军靴重重的踏在地上,每一步都像是碾在了我的心上。 下一刻,我就感受到了下颌的剧烈疼痛。森医生单手捏着我的下颌,强迫我抬起头看他。他的手劲之大,仿佛是要把我的颌骨捏碎。而我在对上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发现他的眼睛里尽是冰冷的怒意。 风间狩,你为什么不上报? 上报什么?我的大脑缓慢的转动着,在想了好久之后,才勉强反应了过来森医生的诘问,他是在说我为什么不上报上野受伤吗? 我张了张嘴,在勉强适应了喉咙的干涩之后才沙哑出声:是、是我看着他死的,我杀了他。 我的下颌被森医生放开了。他非常大力的把我的头甩向一边,下一秒就从腰侧的枪套里掏出了一把手丨枪。 砰砰 伴随着两声震耳枪响,我立刻无力的跪倒在地上,跪倒在了森医生的面前。我只能看到他的两条腿,和黑色军靴上反射的冷光。两边大腿的剧烈疼痛让我知道了森医生那两枪打的位置。但紧接着,他又朝我的两侧大腿各开了一枪。 风间狩,包庇队友自杀,谁也不许给他救治。他将枪放回到枪套中,看向一旁列队的士兵们,至于你们,如果再有包庇队友自杀的行为,等待你们的将是比死在战场上更痛苦的刑罚。 包庇、队友、自杀 原来真的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啊。 第15章 暗夜15 森医生离开的背影很决绝。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他有些陌生。 我好像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与此同时内心却又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啊终于也有一天,他这样对我了]的想法。 那些所有虚假的亲近、优雅礼貌的姿态、甚至是面对与谢野时候的讨好的低姿态当这一切虚假表面被剥离之后,最真实的他,不是也能往我腿上开了四枪吗?冰冷而决绝,毫不手软。 就像他即使再喜欢与谢野,也要逼她用异能力救人,说出[与谢野君,你没有拒绝的资格]这种强硬的话。 他不允许医护人员救治我,任凭我的大腿血流如注。不过也无所谓,这种程度的伤对比起[请君勿死]治疗的后遗症来说,简直轻太多了。如果说我要清醒着承受死亡的痛苦的话,那我宁可这样将枪伤暴露在空气中,等着[死亡赋格]将它慢慢治愈。 也许是上野的死亡。 我开始尝试着思考了起来。 前线没有粮食、没有军备、甚至是没有武器。仅剩的只是手无寸铁的士兵们。当每一次战争打响的时候,我们就要迎上去。手无寸铁,就要用身体挡。受伤了,治疗好再返回战场。 我们甚至不能举白旗投降,因为与谢野的异能力会将我们治好,而投降的条件是全军有超过半数的士兵受伤不能行动。 我们被与谢野的异能力留在了战场上。 战争就像是高速运转的绞肉机,每一次开启都将无数生命无情的切割殆尽。可是这还不算完,还要将已经被切碎的肉再次碾碎,一遍又一遍。至此,生命再也不能称之为生命,他们从身体到灵魂都已经全部被磨碎,变成绞肉机里一滩再也辨认不出形状的肉泥了。 而这,就是所谓的[不死军团]。 可是,为什么呢?森医生为什么要对待身处前线的士兵呢?他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呢?明明从战况上看,日本再也没有赢得战争胜利的可能性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让士兵一次次毫无意义的赴死呢? 森医生的理论真的是对的吗? 为什么士兵们要为森医生的一意孤行而买单呢? 上野的死亡就像是为士兵们打开了一个新思路,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人大多数都是胆小鬼,他们寄希望于死在战争中,却没有主动走向死亡的勇气。 第32章 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人在意森医生的警告。他们都已经体验过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还有什么能是比死在战场上更痛苦的惩罚呢? 抱着这个侥幸心理,继上野之后军队里很快就又出现了一例推迟报告受伤的情况。毫无意外,死者是被硬生生拖死的,他最后留给生者的是终于解脱的微笑。 他的死亡值得被羡慕。可是包庇他死亡的士兵,也确确实实得到了森医生的惩罚。那把曾经指向我大腿的枪指到了士兵的太阳穴上。 森医生干脆利落的开枪,眼睛都没眨一下。伴随着子弹射出的声音,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就迸射了出来。但是下一秒,[请君勿死]就将他治疗好了。 森医生立刻又补了一枪。 你在做什么与谢野惊慌而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了,但凡有任何包庇死亡的士兵,将会得到比死亡更加严厉的惩罚。他看着地上狼狈喘息的士兵,死亡并不是终点。如果我要让你不间断的反复体验死亡的话,我想那你应该会更喜欢战场。 喜欢战场。 多么讽刺的一句话。 可是效果也确实出众。没有一个人想死了,或者说,他们不想为了同伴的死亡而买单。如果因为包庇别人的死亡就要承受短时间内成倍的死亡痛苦的话,那还不如宛如行尸走肉般在战场上磋磨。 至少,那还有片刻的喘息时间。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想起森医生了。我不想把在常暗岛上承受的一切痛苦的源头都归结到森医生头上,即使他就是[不死军团]计划的提出者,即使军队里所有的士兵都对他恨到眼睛发红,即使我们被他剥夺了投降的权利。 可是我又想起了上野。那是我的朋友,他也确实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他的死亡,也确实和森医生脱离不了关系,他是因为[不死军团]而死的啊。 在我的朋友和我一直以来追随的信仰与光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我应该恨森医生吗?也许吧。可是我恨不动。 我的心仿佛被两根绳子分别往两边拉扯着,煎熬着。这种精神上的煎熬和折磨甚至于超越了死亡本身带给身体的痛苦。 直到,一侧的绳子突然崩断了。 立原死掉了。 是上吊自杀的。 没有轰轰烈烈,十分安静。为了能彻底的解脱不被人发现,他甚至选择了母舰底舱一间最不起眼的小杂物间。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死亡的场景。我只是看到了小小的与谢野拖着他的身体,把他从母舰一路拖到了集尸处,又在他的身上盖了一张白布。 她看起来很疲惫,也很恍惚。像是歇斯底里的发泄完毕的那种虚脱。金属蝴蝶依旧别在她的发间,但是却黯淡了许多。 晶子我开口叫她,不敢看那具已经了无生机的尸体。 她看向我,赤红的双眼布满血丝:阿狩,立原说给你留了东西,就在营地的床板下面。他说他是个胆小鬼,让你见笑了。 我一愣。 明明能将自己坦然交付给死亡,已经很勇敢了。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从我有记忆起到现在,所认识的人,所经历的事,好像一个个都离我远去了。大仓、上野,再到立原,我所曾短暂或者长久交往过的,全都逝去了。 我应该很伤心才对。 可是为什么,我只感觉到了压抑的窒息。 仿佛肺部被一只大手捏紧了,无法呼吸。 我回到了营地里,根据与谢野转达的话,我从立原的床板下找到了一本书。是那本我最熟悉的、也曾抚摸过无数次的、听立原为我读了很久很久的诗集。 我翻开了封面,在诗集的扉页上,端端正正的写着立原的名字。 [立原正秋] 而在他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字。那行字看起来有些潦草,甚至笔画都有些颤抖。我能想象出立原是怎么用颤抖的手握住了笔,又写下这行字的。 [抱歉啊狩君,我食言了,不能带你去看森林了。] 在这行字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调皮的吐舌头的鬼脸表情。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留下这行字的呢?还有那个[看森林]的约定,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约定,一句连我都没有当真过的口头承诺。 当时的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原来森医生的[森]姓是这个意思。可是现在,这个字和森医生的联系终于断了,它变成了一段完整的、我和立原的回忆,变成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约定。 立原死了。 原来立原死了啊。 一滴水落到了扉页上,又被书页吸收氤了开来。我迟钝的摸到脸上,只摸到了一手湿润。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 悲伤的情绪突然入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我抱着那本书趴到了床上,嚎啕大哭起来。为了已经死掉的立原,还有上野,也为了我自己。 * 我主动找到了森医生。 和其他士兵不同,我本就是森医生投放到战场上的。就凭着这层浅淡的关系,我自然有找他的资格。 我要去指责他,指责他我的朋友的死亡、战场上千千万万士兵的死亡都是因为他;我要去质疑他,质疑他为什么不把人的生命当成生命,为什么要让所有人为他的计划买单。 第33章 我要把我的愤怒、我的迷茫、我的委屈,全都发泄给他。我不能代表全体士兵,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想找他要一个答案。 我第一次这么鲁莽的冲进他的办公室。因为愤怒的加持,我已经忘记了在他面前保持一个体面的形象,甚至忘记了进他的办公室之前要敲门。我就那么莽莽撞撞的闯了进去。 为什么?我厉声诘问他,[不死军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毫无意义的送死吗? 森医生很明显没有想到我会直接闯进来,但是他并没有惊慌。在看到来人是我之后,他甚至慢条斯理的。将钢笔的笔帽盖上,又将正在写作的本子合了起来。 风间君,你在生气吗?他很平静的直视着我,因为你的朋友的死亡吗? 我愣住了。 我想过森医生可能会很干脆的给我一枪让我自愈;也想过他会极言厉色让我滚出他的办公室。可是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反而会表现的如此温和平静。 他说:恭喜你,你已经变得更像一个人类了。 不!这才不是我要的回应! 他不可能用这句话就让我忘记此行来的目的。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我不顾一切的朝他吼道,明明这件事情非常简单。只需要不再使用晶子的异能力,就可以达成过半人数的伤亡,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举白旗投降了。 这不可能。他冷声答道,风间君,你不懂战争。 直到这时我才正眼看森医生。他看上去有些疲累,原本就有些凹的眼眶现在更是陷了下去。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下巴处也冒出了些青涩的胡茬。只是即使这样,他依旧挺直着脊背。 难得的不修边幅。 他开始变得像一个普通人了。 我似乎窥到了他的另一面。 是打破了我对他所有认知的另一面。 我稍微冷静了下来。 值得吗?不知道是什么突然促使着我开口向他问道。 就这么一场战争,葬送了无数人的生命。上野和立原的死亡还在我的眼前反复演着。我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给我说一些模棱两可的大道理。 可是这一次,他很坚定的告诉我:值得。 为什么?我追问道,有未婚妻的大仓死了,有弟弟的立原也死了。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死在战争中的士兵们,我和他们无仇无怨。 风间君,你要知道。他看我,这是战争。战争就是这样,从来就不会怜悯某些小人物。它不会因为人和人之间没有仇没有怨而就此停止。 我们不能投降。如果我们就此投降,敌军将会彻底占领了常暗岛。等他们将常暗岛作为囤积物资和修整军队的中转站的时候,那他们会肆无忌惮的攻入日本境内。炮火会扩散到每一处我所为之热爱的土地,无数人将会流离失所。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事情,这是一个甚至几个国家的事情。 我被森医生难得激烈的言语吓得后退了几步。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森医生为我剖析这方面的事情。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很坚定的走到我的面前。他稍微弯下腰,视线和我平齐。我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眼睛中深深的疲惫,还有决绝。 如果[不死军团]可以拖住敌军的话,就算现在已经没有武器和军备了,就算只是上战场去当肉盾让对面打只要能拖住,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在[不死军团]的身后,是整个国家。 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头:风间君,我知道这种做法很残酷,也很不人道。但我不后悔,我也不能后悔,我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 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我完全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了质疑森医生的勇气。他很疲惫,也很孤独。他说为了国家他只能这样做。他就像是一个赤脚行走在荆棘之上的旅人,背负着血淋淋的罪孽,承受着万人指责,但是依旧脚步坚定。 我知道我未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加诸我身上的罪孽,自有审判。 然后,他轻笑了一声。 耸了耸肩,整个人显得无比轻松。 不过即使这样,也快拖不住了。常暗岛大战,就快要结束了啊。他的语气满是感慨和遗憾。 风间君,等下一次你再见到我,说不定就是在报纸或电视上了。而那时候的我将端坐于军事法庭的被告席。 第16章 暗夜16 军事法庭?我喃喃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军事法庭。森医生颔首,他的表情很坦然。在坦然之余甚至还有一种即将解脱的释然。 他转身走到窗户前。透过小小的窗户想外看去。窗户外面就是一望无尽的太平洋。而今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穿透窗户投射到办公室内,投射到了森医生的脸上。那阳光不会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惨白的光透着冷意。 接下来常暗岛大战日本宣布战败。而战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军事法庭上宣判和处决在这场战争中所主导战事的指挥和高层。 第34章 是我第一次提出了[让官方重视异能力在战争中的重要性]的观点,也是我向上层提交了[不死军团]的计划书,并且实施了方案。 而我森医生直直的看向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说,风间君,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正在用我笨拙的大脑努力分析森医生突然抛出来的那么多信息,乍然间听到森医生将问题抛给了我,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差点下意识回答了出来。 我眼中的森医生,像一个神明。每一次都在我非常狼狈的时候拯救我,他会坦然接纳我对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却又冰冷的不会施舍和回馈给我一点温暖。 可是现在,我是来声讨他的,我是来质问他的。我我的朋友被[不死军团]折磨致死,我也是其中被折磨的一员。因此,我只是倔强的没有说话。 他没在意我的不回答,只是淡然答道:不论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但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医而已。 如果能利用[不死军团]赢得战争的胜利,显赫的功绩自然不会轮到我。但是如果最终还是输掉了战争,那我就是[不死军团]计划的主谋。这是从我提交论文报告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他在写下[不死军团]计划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指责森医生了。 我有指责他的立场吗?我想是有的。 [不死军团]的所有士兵都在他的计划之下被虐待到精神崩溃、不成人样。我曾短暂或长久交往的朋友们比如立原、再比如上野,也一个个熬不住而自杀。再或者与谢野,从一个明媚少女变得连使用异能力都非常痛苦。 可是森医生又是那么坦荡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丝毫没有掩饰,就很直白的向我传递了一个信息 你们所有人都是我早已经决定好要牺牲的。我知道这样做不人道,对你们也很残忍,但是我就是这么做了。我会坦然接受属于我的惩罚,但是我不会后悔牺牲你们,因为这是为了我的国家。 国家,是什么大义吗? 理智告诉我要理解森医生的做法,因为除却[不死军团],有更重要的值得守护的东西。可是感情却告诉我不能原谅他,明明一切苦难的源头就是他。 我不想原谅你。我朝他大喊道。 可是这根本不重要不是吗?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原谅,也不会去乞求谅解。换句话来说风间君,你的原谅与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可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那些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士兵们呢?他们也是人,就这么不在意他们吗? 他们的感受根本不需要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森医生凛然道,如果[不死军团]的成立、如果这些士兵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话,那这就是我的最优解。 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了这么无情的话?可是仔细想来,这不正是森医生真实面目吗?所有事物在他的眼中都只区分为[有用]和[没用]两种情况。 最可笑的是,我对他来说是有用的。所以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和他对峙。 我仓皇而狼狈的逃离了办公室。 我不想再思考关于森医生的一切事情了。但是我唯一拥有的,就只剩下了立原留给我的诗集。 我开始尝试像之前的立原一样读诗,像他那样用平静且清亮的声音读诗。诗歌中的每一行字都仿佛是一方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小空间。我企图用这种方式躲避现实,纵然身体会不断的死亡,可是我的精神却能逃离这个世界。 然而,我失败了。 我颤抖而破碎的声音读不出来一句诗。 而那本诗集中除了原本的诗歌外,还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立原对家人的想念,对战争胜利的渴望,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那么强烈的意愿穿透纸页冲击着我的大脑,感情和理智在我的心中经历了漫长的拉锯战之后,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我无所谓我自己的身体,我也不能共情他们对国家、对亲人的浓烈感情。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想要再为上野、立原,为了[不死军团]中所有还在死亡痛苦中煎熬的人,再做点什么。 我记得立原曾对我说过的话,他让我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现在我已经失去资格了。 我主动站到了战场上。没有机枪、没有□□、甚至没有刺刀,我的手里仅剩了一把小型军刀。我试图拿着这把刀去战斗,去朝着我每一个能近身的敌军的弱点砍去。 我再也不会想对面的人是不是和我有仇有怨了,我已经没有立场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死掉,就再复活,拿起武器继续战斗。 然后再死掉,再复活。 与谢野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她就快要施展不出异能力来了。但是没有了与谢野,那就靠我自己的异能力。虽然比[请君勿死]要修复的慢了一些,但我依旧可以做到还站在战场上。 我的意识大概已经和身体分离了。我仿佛是飘在了半空中,看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刀,机械的向敌军刺去。肉搏,被压在身下砍。可是我并没有放松一点点箍着对方的力道,就那样紧紧的绞着对方的脖子,最终将刀送入了他的脖颈。 第35章 我的身体和那个敌军同归于尽了。他从脖颈动脉处喷出来的鲜血就淋到了我的脸上,而我的身体也多处骨折,四肢呈现出扭曲状。 可是好奇怪啊,我没有感觉到鲜血的温热,也没有感觉到骨折的疼痛。 我的身体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当然,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复活。以我身体死亡的条件平等换取敌军的一条生命,我想这个买卖应该很划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被拖下了战场。 是与谢野。 意识恍惚之间,我看到了她脖颈上挂着的一枚吊坠、那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金属片,并不算大。我伸出手去触摸那块金属片,指腹触及位置,满满的都是粗糙的划痕。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划痕,组成了一个个[正]字。越到金属片的尾部,端端正正的字也混乱了起来,一直到辨认不出来字的形状。 那是立原刻的。他说我每救他一次,他就会记录一次。他们这样痛苦,都是因为我。与谢野说着就痛哭了起来,他说我太过正确了,说我是凌驾于战场之上的死之天使 与谢野痛哭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可是很奇怪,隐隐约约,我能很清晰的听到她在说什么,可是我完全听不懂。我的大脑好像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 我只记得我应该回到战场上去。我应该去杀敌,就算是做一个毫无攻击力的肉盾,我也应该拖住哪怕是一点点敌军进攻的脚步。 为了森医生吗? 还是为了那些士兵的愿望呢? 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踉跄的起身往外走去。可是下一秒,我就被与谢野从身后抱住了。她死死的箍着我的腰,不让我往外走去。 阿狩,求你了,醒一醒吧。 我应该回去,前线。这是身体和大脑给我下达的唯一指令。 求你了,别回去了,今天已经第十九次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有歇斯底里。她将头抵在我的后背上,就有温暖的液体洇透了我的衣服,传到了我的后背上。 那是,与谢野的眼泪。 也是我唯一能感受的温度。 我不想再做什么[死之天使]了。 我知道她很痛苦,我想安慰她。可是我的灵魂却依旧和身体处于分离状态。我的身体不受意识的控制,机械的往外走去。我抬不起手臂,也停不下脚步。 与谢野慢慢的放开了我。她没有再制止我走向前行的脚步,而是就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她赤红的双眼盯着我的背影,伤心绝望的眼神就转化成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慢慢的,她的声音变得坚定了起来:如果这一切的痛苦全都是因为我的异能力而起的话,那也应该由我去终结。 与谢野她,想要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应该思考的问题。 我只知道我应该在战场上再多杀一些人,就当是为了森医生的信仰、为了无数士兵想要守护住家人的希望、也是为了成全自己那点自私可笑又很卑劣的心思,我宁可自己代替[不死军团]的士兵多承受一点痛苦。 我只是一个不堪又卑劣的人罢了。 如果我能站在他们身前,替他们多抵挡几次死亡的话,那他们就会少遭受一点痛苦,即使只是一点。 也许这叫做,赎罪。 替森医生,也替我自己。 第17章 暗夜17 很突兀的。 与谢野被关押起来了。 听说是因为她在母舰上设置了很多炸弹,试图把整个基地炸沉。不过她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对于炸弹的设置也不熟练,所以才被人及时发现了。 可是由于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了,再也无法施展出异能力了,也就不能再为军队工作了。再加上炸弹事件,她的危险性更是加重,因此才被相关部门关押了起来。 不过这件事也并不是无迹可寻,与谢野曾说过她要终结这一切。现在想来,这也许就是她的办法吧。 总之,没有了与谢野的[不死军团]就这样很简单的溃散了。再没有了强大的治愈系异能力之后,普通人就只是普通人。全队有超过半数人受伤,举白旗宣布投降。 至此,常暗岛大战就这样狼狈的落下了帷幕。 这也许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只不过[不死军团]剩下的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他们神情呆滞,即使是在举白旗投降的那一刻,也没有因为终于解脱而感到丝毫的高兴。 他们的□□乃至灵魂,早已经深深的埋葬在这座小岛上,成为小岛的一部分了。 我也是,我只感觉到了疲惫。 即使常暗岛的战争已经结束,但是炮火声却没有停止。我们时不时的仍会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也会听到密集的枪响。当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我仍然会条件反射般的身体颤抖起来。 政府也派遣了新的士兵来处理[不死军团]这些仅剩的幸存者。被抚慰、被安置、被称为保家卫国的英雄,可实际上呢?那只是一群被战争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强制性的,大概没有人会想当这个英雄,也没有人能坚持下来。 我的灵魂被封印到了极度困倦的□□中,每天只是如行尸走肉般活动着。我冷漠的看着士兵发现了我,再将我带到了心理医生处。那心理医生就给我做心理疏导,但是时间久了,他也就放弃了。 第36章 我的身体不会对他的话有反应,只会对一切爆炸声和尖锐的声音有反应。那是在无数次生死徘徊之间所刻印下的深至灵魂的痛楚。 士兵们像是品鉴一件商品一样点评着[不死军团]的存在,他们的对话中毫无共情,只是站在第三视角所发表的最浅显的感想。 这些人可真惨啊,都安抚这么久了,状态愣是没有一丁点好转。 啧啧啧,真想象不到在战场上受了多大伤害。听说这个计划的提出者和主要负责人是一个军医? 已经被抓咯,也真是活该。不过当时征兵的时候还好我年龄不够没有赶上。要不然我也是这些士兵中的一员了。 那种人啊,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就应该枪毙。枪毙之后再把尸体给扔了,让所有人都踩两脚。 说年龄不够的,这里不是有一个小孩子嘛风间狩?喂,你多大了?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终于有了反应,因为年轻士兵聊天的那几句话。森医生,已经被抓起来了吗?然后他们就要说森医生本该被枪毙之后,尸体还要受辱吗? 他们一点都不理解森医生,其实我也不理解。可是森医生并不需要世人的理解,他是一个殉道者,强大而又孤独,只顾低头前行。 我被带到了母舰,睡上了舒服的床和温暖的卧室。这里没有随时会坍塌的堑壕洞,也没有蛇虫鼠蚁,更没有腐烂发臭的尸体。为了能刺激我的反应,给我做心理治疗,那些士兵甚至还带着我看了森医生的审判现场。 森医生的,审判现场。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他了啊。从最后一次不欢而散的争吵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然后,和他说的一样。 我果然在电视上见到了他。 而他,端坐于军事法庭的被告席。 此时的他,已经被剥下了笔挺的军装,换上了一身松垮且落魄的囚服。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也很疲惫,下巴处的胡茬看上去也很久没有打理了。邋遢且落魄,更甚于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但唯独,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冲淡了这份落魄感。除此之外,他的脖子挂着一个项链绳一样的东西。绳坠被隐藏在了囚服内里,看不清形状。 我看着他面容平静的听法官念出了他的罪行,语气激烈。又看着他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军事法庭对他的审判流放至横滨。 最后,我看着他被军警押了下去。 军警推搡着他,钳制着他。在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下押走的那一刻,动作粗鲁间,一枚坠子就从宽松的囚服衣领中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的、骨哨。 那是,我的指骨。 它算不得小巧精致,但却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那是他在极度落魄之后的仅剩的仪式感,那是他最后的体面。 我曾在无数个夜晚,伴着炮火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磨这枚骨哨。它也曾紧贴着我的心口,陪我经历了一次次的死亡。它从诞生初一直到成品,见证了我每时每刻的心情平静、迷茫、兴奋、期待,一直到我把它送到森医生手里时的忐忑、自卑、酸涩。 而现在,它成为了森医生的体面。 时隔太久太久之后,我再度得到了他的回应,即便这份回应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只是我卑微的自以为是。 我安静的看着审判转播,泪流满面。 我感觉我封闭的身体好像裂开了一个缝隙,灵魂就像细沙一样迫不及待的从缝隙里漏了出去,又覆盖到了身体上。我的身体和灵魂重新契合,无数尖锐的痛感也在顷刻间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痛的蜷缩了起来。即使紧紧咬着牙关,破碎的呜咽还是不受我控制的从唇缝泄了出去。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那无数次死亡的痛感、那些被我的灵魂彻底屏蔽掉的痛感,重新又返还并且成倍的叠加到了我的身上。 可是我又是高兴的。 宛若复活,宛若新生。 你哭什么?是喜极而泣吗?我听到有人问我,但是我回答不出来。 诶你怎么了?还好吗?士兵看着我在床上蜷缩打滚的样子,就慌了手脚,小子你别怕啊,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不过为什么不是死刑啊,仅仅是流放,真是太便宜这种恶人了 他手忙脚乱的安慰着我。 可是他哪又知道,我重新体验到了活着的感觉,我仿佛又回到了这个世间。 我复活了。 仅仅因为一个哨子。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死军团]的所有士兵确实称得上英雄。因此即使这些人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依旧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他们被问到具体的家庭住址,以及曾经的履历。这些都是为了方便在战后清理完毕之后能很好的被遣送回家。 当然,我也经历了这项流程。 只是,我什么都答不出来。我只是一个诞生于常暗岛的、没有记忆的孩子。我和这个世界最初始的连接只有一个名字风间狩。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从何而来。我只知道把我变成人类模样的是森医生,他以极端的手段让我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人世间的一切感情,将我本就几乎不存在的人格强制催生出来。 第37章 我所拥有、所建立的一切和这个世界的连结,都已消失不见。我的朋友死在了战场上,与谢野被关押,连森医生都被流放了。 降临到常暗岛上的时候,我是孤身一人。 常暗岛大战落幕的时候,我依旧是一人。 我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常暗岛的焦土之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沾染过我的鲜血。可是世界之大,常暗岛之大,却没有一处角落能容得下一个渺小的我。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我偷偷溜了出去。我想让我漂泊不定的心有一点依靠,于是我偷偷的溜进了森医生的宿舍。 他的宿舍里已经没有人的气息了。自从他被逮捕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在我走进去的那一刻,感受到的只有潮湿变质的霉味。 但是除此之外,一切都还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就仿佛,它们还在静静地等着主人的回归。 这里有一切生活的痕迹。 书桌上是摊开的一本医书,甚至书缝中还夹着一支没有盖上笔帽的钢笔。一旁的衣架上也还挂着一件染了血迹的白色衬衫。医药柜台的铝制托盘里,还有几颗已经过期的白色药片。至于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床单微皱,皱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人体形状。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森医生躺靠在床上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我坐了过去,坐到了他的单人床上。我又躺了下去,头就埋在了叠放整齐的被子里,那是一种很熟悉又很安心的味道,仿佛是浸透了酒精和消毒水。那是一种很凉薄的味道,和森医生一样。 我蜷缩着睡了过去。 我实在是太累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像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森医生一样。有些事情、有些记忆只会留存在真正经历过的人的心中。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体验其中刻骨铭心,第三视角的人永远都只会语言点评,然后遗忘。 我将自己反锁在了森医生的宿舍里,走过了他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抚过了房间的每一处器具。他曾经和爱丽丝也是这样在这间宿舍里生活、工作。偶尔还会加上一个外来者的我。 我坐在书桌前,往身后望去。不需要很费力,只需要侧身歪一下头,就能很清楚的透过内室门的门缝,看到里面那张冰冷的手术床。曾经的我就躺在那张手术床上,而现在的我,是曾经的森医生的视角。 我拂去了积落在书页上的灰尘,重新翻阅起了那本书。我想象着曾经的森医生是如何翻看这本书的。一页一页的看,时不时还拿着钢笔在纸张上记录着内容和感想。 于是,我也这么做了。 虽然钢笔的墨囊早已干枯,再也写不出一行字了。 我别扭的握住了笔身,又将笔尖斜立到书页上,或轻或重的划过。我尝试着感受森医生指尖的温度,尝试着代入他,代入到他每一个坐在书桌前不眠的夜晚。 那个时候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将书拿起来。然后,在医书下面就又出现了一个小的本子。本子很薄,看上去并没有几页,甚至连封面都是脆弱到页边起了毛。 我蓦的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的心跳都缓慢的加速了起来。我像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翻开了那个本子的封页。在书的扉页,就看到了我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本日记本,密密麻麻的记录了我在常暗岛所经历的一切。它记录了我自拥有记忆以来短暂而狼狈的人生。 日记扉页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 记录员:森鸥外。 * 由于舰仓内的空气过于潮湿,日记本的纸张在吸饱水之后就变得很软,软到翻阅起来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端坐到椅子上,小心翼翼的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上面用钢笔写出的蓝色字迹早已褪色,变成了浅淡的黄色,几乎看不清楚。 【姓名:风间狩 年龄:不明,目测13岁 身份:不明异能力者 能力:无限(?)复活,修复再生 很神奇的异能力,竟然可以再生,甚至可以顺便修复已经破损的身体。这简直是比世界上最伟大的医术都要神奇的存在。虽然再生和修复时间过久导致能力有些鸡肋,但我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这还真是一个有些冒险的决定。 】 我继续往后翻去。 【送到b战区的第四中队好了,弃军而已。就算是间谍,想必也造成不了多大损失。相反,如果他能证明自己在战场上的能力的话】 【】 【死亡次数:2 精神状态:良好 我还是冒险把他带了回来。如果所有士兵都能像他这样在战场上不死不灭的话,只要能克服修复和再生速度过慢的缺点也许我可以先把理论陈述出来。】 【】 【竟然真的有瞬时修复的异能力者,而且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幼女,比爱丽丝还要更可爱一点。看来[不死军团]的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看到森医生在日记里提到与谢野,他原本平静整齐的文字都飞了起来。我似乎能体会到他当时的惊喜心情了,甚至还有对与谢野的喜爱。 这是整本日记里,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 第38章 【死亡次数:15 单日最高记录:3 看来他的精神阈值很高,可以承受更强度的死亡次数。辅之[请君勿死],在战场上应该可以达成更完美的效果。】 【】 【一个哨子?而且还是骨哨。】 【】 【死亡次数:134 单日最高记录:16 是我高估了普通士兵所能承受的死亡痛苦,[不死军团]已经开始有自杀的现象了。虽然开了四枪,不过有异能力修复。】 【】 【死亡次数: 单日最高记录: 记录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用了,看来普通士兵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极限了。与谢野还能使用异能力,也许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 【他开始变得像一个人了。也许,是时候撤销对他的怀疑了。】 【】 【投降了,一切都结束了。】 日记越翻到后面,字迹颜色也越来越清晰。一直到最后一页,就不同于后期的字迹潦草了。森医生很工整的写下了这句话,并且在句末画了一个很完整的句号。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句话呢?我不知道。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一字一句的看完了森医生的日记。我试图从这些时间跨度长但是却简短的文字中窥探他的内心。就像曾经的我也会透过门缝贪婪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样。 这是一本完全为我写的日记,记录了我在常暗岛的所有经历。森医生的笔触很冷,冷到几乎没有在日记中表露任何情绪。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次次记录我的死亡呢?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也许我在他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他不需要为我投注任何感情,我也没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堆放在角落的物件,我只是一个物件。当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被他拿出来使用。 可是现在呢?[不死军团]瓦解之后,我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吗? 我为这个突然的想法惊了一身冷汗。我的能力确实只是鸡肋到不能再鸡肋的再生和修复,不像与谢野那样可以作用到其他人的身上。即使经历了常暗岛战役,再生速度也没有提升多少。 没有了战争,没有了[不死军团],我为他发挥的作用又能有多少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森医生说过,他只在意我能为他带来的利益有多少。可如果我不能为他带来利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被丢掉了。 这个认知令我惶恐。突如其来的恐惧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我感觉到我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我不想被他丢掉。 哪怕他现在被流放。 哪怕他现在被所有人唾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闪烁的台灯负荷不了超载的工作,灯丝自行熄灭,整间宿舍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才从惶恐沉思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一个念头几乎是像野草一般,在我的心里落下了种子之后迅速扎根疯长。 森医生的流放地点是横滨。 我想我想,去找他。 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我的能力并不能为他带来多大帮助,可是只要我去找他只要我去找他,站在他的身边,就代表我还有渺茫的机会。 可如果我一直游荡在常暗岛上,那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我想好了,我要去那个叫做横滨的地方。 我再次去找了负责记录信息的士兵。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我郑重的在信息表格上填下了我的目的地横滨。 我开始期盼着能离开这座拥有永夜极光的恐怖岛屿了,期盼着和森医生重逢的那一天。我会用立原给我讲述的一切人类社会的知识,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我期待着有森医生的美好未来。 离开常暗岛的时候,天气是晴朗的。我义无反顾的登上了前往日本的军舰,和一众被战争碾磨到精神麻木的士兵一起。我孑然一身,全身上下只有一身军服。可是我的心情是愉悦和亢奋的。 诞生于常暗岛的这一年,我十三岁。 离开常暗岛的时候,我十四岁。 第18章 暗夜18 舰船并没有把我直接送到横滨。我只是和众多士兵一起,在一处港口登陆。在登陆之后,舰船就头也不回的继续驶向了大海。至此为止,仿佛我和常暗岛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在港口上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他们在看到士兵登陆之后就喜极而泣的拥了上来。小小的港口在此刻成为了人类世界的缩影,演绎出了所有的悲欢离合。 我看到有士兵和妻子儿女相拥而泣,看到了有士兵紧紧拥抱着年迈的父母。也看到有家属得到了来自前线士兵的遗物,更看到了有士兵就茫然的站在原地,孤身一人,没有人寻他。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我也是那些孤身士兵中的一员。我就静静的看着人们互诉思念,庆幸逃脱了战争和死亡的魔爪。 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即使那些孤身的士兵没有亲人来接,他们还是有着一个目标的,他们最终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老家,那个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地方。 第39章 我没有家。 我只是孤身一人。 我没有钱可以买东西,我也不熟悉人世间的一切。那些人类所谓的工作和生活他们需要学习各种技能,这样才能找一份或稳定或不稳定的工作,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最低层次的生存需要,继而才叫生活。 我没有技能,除了在常暗岛上所积累到的一切关于战斗和杀人的技巧。这是相对安定的人类社会,这不是常暗岛那种只有永不停歇的炮火作为背景音的战场。我与整个人类社会都格格不入。 于是我开始了流浪。 那是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形容我的。 流浪大概就是这个人类社会中最简单的能生存下去的办法吧?不会被既定的社会规则束缚着,也没有具体的方向和目标。只要不追求高质量的生活,那活下去就变成了一个很简单的目标。我不用在意过路人类的眼神,也不用在意和陌生人相处,甚至不用在意休息环境。 我偶尔会询问一下路人横滨的方向。其实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理我的,但总归还是有小部分热愿意给我指明一个方向。我就会顺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流浪。 我只需要一路走到横滨,找到森医生。 我相信,我终有一天可以到达横滨。 我学着其他流离失所的人,和我看到的所有流浪汉一样,睡在街边巷角的垃圾桶旁,睡在公园的长椅上,睡在蚊虫多的桥洞旁中。只是我依旧会被饥饿感所侵袭,那种源于人身上最本能、最原始的渴望所带来的痛苦,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去的。 早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法了,饿极了的人会吃掉自己的胃。我不知道我的胃会不会被身体吃掉,我只知道我早已分辨不出我是饿晕还是饿死了,但是我还会醒过来。这种折磨的感觉,比在常暗岛上还要漫长和煎熬。 为什么痛苦还在继续呢? 人类社会又是不同于战场的另一种残酷环境。 * 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 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苏醒过来再次体验饥饿的感觉的时候,我却发现我躺的地方已经不再是街边散发腐烂气息的垃圾桶了。 这是一间简单却又明亮宽敞的屋子,而我睡的地方是一张单人木床。床上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有干净的床单。屋子里飘散的是一种混合着食物和洗涤用品的香气。很温暖的感觉,阳光的温度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遇到了心软的人。 是一对年迈的夫妻。 他们说在舰船登陆的当天也有去港口接他们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们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们从早等到晚,一直等到港口剩了最后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他们依旧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 而那最后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是我。 他们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儿子的结局。 他们说,我和他们一样孤独。 当他们再次在街边的垃圾桶旁看到被饿昏迷的我之后,他们就决定把我带回了家。因为我的身上穿着和他们儿子一样的军服,而我还年轻。 他们说,这是一种幸运。是命运让他们遇见了我,是命运让他们将我带回了家。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儿子,而我没有家庭。 他们说,这是一种缘分。我和他们注定要成为一家人。他们会努力做好我的父母,而我来承担他们儿子的角色。就这样三个孤独的灵魂,终究能互相取暖,有了依靠。 我就这样决定延缓了去找森医生的计划,在年迈夫妻的家中住了下来。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每天都能吃到充满烟火味的温热饭菜,也许是因为这对夫妻时不时会对我吐露出的关心话语。 也许就只是贪恋于这种简单而又纯粹的温暖,这是我在和森医生的相处中不曾体会过的新奇感受。 我短暂的体会到了亲情。 在和他们都日渐相处中,我仿佛已经能忘记在常暗岛所经历的一切了。我很自然的叫他们伯父伯母,白天和伯父一起上工,晚上吃伯母做的饭菜,在和他们围坐在饭桌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会轻松的聊起了天。虽然大多数都是他们问,我回答。 甚至对于他们提出的想要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常暗岛上度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我也愿意从大脑深处挖出最不堪的、不想记起的回忆,再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们。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常暗岛的战争有多苦。 比如[不死军团],再比如无尽的死亡。 命运似乎终于眷顾了我一次。 直到在某一次很随意的谈话中,我得知了他们的儿子的姓名 上野村正。 我当时的反应是什么呢?好像笑容凝结到了脸上。在呆愣了好久之后,我才颤抖着声音又向他们重复问了一遍,是谁? 于是我又得到了他们肯定的回答。他们在看到我的反常表情之后,就激动的拿着了相册,指着某一张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年轻人问我阿狩,你是认识我儿子吗? 是,我是认识他。 那个以挣军功为目标的青年。 那个在很努力的坚持了好久之后才终于忍受不了[不死军团]的痛苦选择自杀的青年,甚至他在死前还自嘲为胆小鬼。我和他的死亡绑定在了一起,因为我没有开口救他。 第40章 看到我点头,他们就像升起了希望一般,又满怀希望与激动的继续问我那你能讲讲阿正他在军营时候的事吗?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他在军营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他曾经过的好不好。 也许每一对父母都是这样吧。小心翼翼的盼望着孩子好。即使知道孩子已经死亡的消息,宁可自己心痛也想要从别人的口中拼凑出一个还算鲜活的曾经。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需要告诉他们上野曾在被当成弃军的第四中队?还是要告诉他们上野曾经参与了[不死军团]的计划,成为了众多求死不能的士兵中的一员? 或者我要告诉他们,上野因为坚持不下来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而主动选择了自杀?并且我还是那个对他见死不救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杀死了他。 如果我当时没有遵从他的意愿救了他的话,那说不定现在能躺在柔软床上的、吃上温热食物的、有父母陪伴的,就是上野本人了。 于是我想,也许不让他们知道上野是因为承受不了折磨而主动选择自杀的会更好。所以我告诉他们,军队过得很苦,而上野是在一次战争中替我挡下了炮弹而死亡的。 他们就愣住了。 他们脸上的期待和激动就消失了,顺带着连整间屋子的氛围、包括食物都冷了下来。我感觉到无措,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说错话了。 从那之后,他们就有些逃避我。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虽然他们待我和最初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从每一次相处中,我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热情在一点点的变淡。我忽略了他们眼睛里的伤痛,也忽略了他们眼睛中的伤痛变质为了哀怨。 直到某一天在我睡觉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熟悉的疼痛,那种身体被割裂的疼痛。我曾一度对这种疼痛习以为常。可是在离开常暗岛之后,在没有了战争的安宁城市中,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疼痛。 我害怕的睁开了眼睛。 是他们将刀对准了我。 他们对我说:为什么被炸死的不是你,而是阿正?如果当时是你被炸死了,是不是现在能吃好饭睡好觉的就是阿正了? 我害怕了起来。他们的眼中再也不见往日的慈祥和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哀愁和怨恨。他们当初想要让我加入家庭的时候是真诚的,而现在对我的怨恨也是真的。他们握刀的手是颤抖的,可是刺向我的时候却是稳健的。 我逃跑了,我捂着被刺伤的腹部,狼狈的逃离了那个曾短暂的带给我温暖的房子。 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垃圾桶,那里却已经被别的流浪汉占领了。我没有理会他抢占地盘的挑衅,在随手将他制服之后,就安静的缩到了旁边的角落。 他骂骂咧咧的捂着自己被扭伤的手臂,又用恶心的语言咒骂着我。仅仅是因为我打了他,而最可笑的源头是他的挑衅。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甚至因为流浪久了,身体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很轻易的杀掉他,用我在常暗岛积累出来的经验,他的全身都是破绽。 可是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抱紧了自己。 为什么人类社会是这样的? 冰冷而又陌生,随时都会改变。还有人类复杂又无法猜测的情绪。 我所以为的命运对我的眷顾,其实只是命运的囚笼给我的诱饵,只等待我钻进笼子里,再给我一次致命的打击。它会嘲弄的看着我,讽刺我不配,讽刺我的奢求。 其实命运根本不曾眷顾过我。 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我身体的温度好像也在下降。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没有感觉到过分的痛苦,真是有些可笑的体验。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冷漠而又陌生的人类社会,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又一次死亡的降临。死了就好了,就再也不用体验这令人窒息的一切了。 脑中快速闪回了常暗岛时期的记忆。 一个突然的想法突然蹦到了我的大脑中。 好想回去常暗岛啊。 那个承载了我无数痛苦回忆的地方,那个我一度想要逃离的地方,我竟然可笑的生出了想要回去的念头。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在这个令人绝望的人类社会生存下去,我宁可回到常暗岛去守着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焦土。 至少那里,还有着和森医生的回忆。 第19章 暗夜19 我不想在这个人类社会再生存下去了。 在这里的每一天、每分每秒,都让我感觉到了无助和窒息。我不想再见到人,我恐惧于陌生人类投射到我身上的眼神,不论是面对流浪者的嫌恶,还是只是单纯的好奇,甚至是怀揣善意的问候。 人为什么会对陌生人无端的释放出那么强烈又复杂的情绪?为什么这个世界让人感觉到那么恐惧和窒息?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可能是我生病了,每当有陌生人看我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精神被凌迟的感觉,被陌生人的眼神凌迟着,而锋利的刀刃,就是他们眼神传递出来的情绪。 我想要回到常暗岛去,可是常暗岛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上。没有了舰船作为交通工具,我这辈子都没有回去常暗岛的可能性。 直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当我登上了通往人类社会的港口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了退路。我只能低头向前,只能向着横滨的方向艰难前行。 第41章 我要去找森医生。而这个时候的森医生,在我的心中早已失去了形象,他就像是一个符号,一个吊着我的命的、勉强能给我一丝希望的符号。 我开始尝试着自救,尝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我自己不再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陌生人的眼神和情绪。可是此时的我只是像一只笼中困兽,嘶吼着、扑咬着、不得章法的撞击着,最终只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我开始焦虑、恐慌。明明世界那么大,明明这个社会上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可是为什么我只感觉到了被挤压的窒息。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不想再和陌生人有任何接触了,所以我选择在晚上出行。我像一个不得归宿的幽灵,游荡在漆黑的夜晚城市中。城市里的夜晚没有极光,除此之外,和常暗岛也没有什么区别。 白天的时候我就蜷缩在一个黑暗狭小的地方,无论是睁着眼睛透过缝隙看外界的光亮,或者只是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一觉,那至少能让我有一丝短暂的安心。 我的胳膊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划痕、咬痕。每当我睡醒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胳膊上的疼痛。可是这种疼痛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最低等级的伤害。 而用不了一天,这些伤痕就会被异能力修复。我的胳膊又会变得完好,谁也不会知道它曾经经受过什么样的伤痛。 就像我一样。 我的内里早已腐烂,千疮百孔。 不过这种行为也切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紧张和焦虑。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在每一天的黑夜中的,我也不记得我是如何走到横滨的。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却也清楚的记得很多事情。 我好像对疼痛已经麻木了。对这个世界也已经麻木了。我不再去在意陌生人对我投射而来的眼神,自动屏蔽掉他们对我表露出来的或好或坏的情绪。 这是一件好事,我想。 我大概已经克服对人类社会的恐惧了。 我终于来到了横滨。 这是一座并不大的港口城市。 横滨有专门的租界,就是在战争失败之后要割让给战胜国的人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大多数都是外国人,那些人的长相和常暗岛敌军一样。 横滨也有繁华的市区。那里都是一些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的东西。而经常出入那里的人也大多穿的光鲜亮丽。 除此之外,街道上还经常有来回巡逻的宪兵队。基本没有人敢去招惹宪兵队,在遇到的时候还会主动避让。 不过这座城市并不安稳。尤其是在各种隐晦脏暗的地方,总是能看到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帮派打架斗殴。也能看到一些流浪汉互相争抢地盘和食物,而他们争抢的对象也许就是被富人随手丢进垃圾桶的一块蛋糕,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桥洞。 暴力似乎是横滨的隐藏代名词。 我漂泊不定的心好像突然就安稳下来了。森医生就在这座城市里,接下来我只需要找到他就好了。一件对我来说难过登天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80%,只剩找到他。 我只要,找到他。 其实在我来到横滨不久之后,整个横滨就热闹了起来,连空气中都有着隐隐的躁动。在这个燥热潮湿的天气中,我从街边新摆出来的装饰和大型商场推出的各种促销gg得知了一个消息,夏日祭快到了。 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会蜷缩在垃圾桶旁边角落里的流浪者罢了。 我以为夏日祭就是如此了。 可当夜空中燃起烟花的时候,我才恍然惊觉,原来战争带给我的创伤一直都未曾被抹平。我所以为的麻木,只是被埋藏到了灵魂的最深处。 随着烟花被不断的炸响,我的身体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我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即使我很努力的用一只手去握住另一只颤抖的手臂,也抑制不住条件反射的身体反应。 我看向了穿着浴衣的人们,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他们好像都已经遗忘了战争的伤痛,社会变得井然有序,一切都欣欣向荣。好像只有我,被遗忘在了那场战争中,被遗忘在了那座拥有着千疮百孔的地面和绚烂绮丽的穹顶的小岛上。 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朦朦胧胧。恍惚之间,好像出现了很多人。 我看不见夜空中炸开的朵朵绚烂烟花,烟花升空的爆炸声恍恍惚惚的化作了战机盘旋在低空的呜咽。 我看不见眼前无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人们的双腿,他们化成了一个一个被我刻意遗忘在了记忆深处的人大仓、上野、立原,甚至是晶子。 我捂紧了耳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掉令我心颤恐惧的爆炸声。 可是爆炸声真的好吵,还有人们的叫卖声,说话声,笑声。混合着烟花爆炸的声音,像蛇一样钻过我的指缝,钻入我的耳朵里,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在发抖。 我将自己更深的缩进了墙角处。旁边就是垃圾桶,发酵腐烂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人来人往处,不断有人走过,或轻或重的踩过我的双脚,踢过我的身体。 在这一刻,仿佛只有大地才能倾听我的恐惧和害怕。在这一刻,我产生了一种已经把骨血贡献给了这片土地的错觉,而我的骨血在被人无情的踩踏着,碾压着。 第42章 我没有尊严,我不会被爱。 我是被所有人抛弃,被所有人遗忘的孩子。 我颤抖着张开嘴,声带艰难的收缩和扩张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啊。 啊 啊啊啊啊 喉咙很痛,可是我依旧在嘶叫着,我捂着耳朵嘶叫着。我的大脑是眩晕的,眼睛是紧闭的,耳朵也因为嘶叫而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我的恐惧。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短暂的忘记那些沉重的曾经。我不想回忆起常暗岛的一切,不想回忆起那个我为之付出了千百次生命的地方。 我很狼狈。 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出来,滴到了地上。 可是我不在意。 周围人好像离我远了。已经没有人会踩踏我的身体了。可是他们还在说话。他们的视线凝聚在我的身上,像是在看一只长相奇特的动物,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怎么了?这人疯了吗? 好好的夏日祭碰到个神经病,真晦气。 难道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他身上好脏。 为什么不死远一点啊 为什么不死远一点啊? 对啊,为什么不死远一点呢? 如果可以,我也想死在常暗岛上。死在常暗岛上就不用再想森医生了,也不用经历人类社会的一切了。可是我我死不掉啊,我为什么还要拖着这副千疮百孔的皮囊苟活于世呢? 立原的话又响在了我的耳边,[会麻木、会沉沦、会堕入无限的痛苦中而无法解脱]。他要我珍惜生命,可是我没有听他的话。 立原你看吧。 一语成谶。 我的报应来了。 胸腔突然很闷,大脑也开始眩晕。我睁开了眼睛,看向天空。无数人围在我的四周,遮盖了我原本应该看到的有星星的夜空。 他怎么了?不会真的死了吧? 喂好像晕过去了。 晕过去吗 晕过去好啊 没有意识就不会痛苦了 我最后强撑着看了一眼绽放在夜空的烟花。那是一朵紫色的烟花,在绽开的一瞬美极了,像极了我曾遇到的一个人的眼睛。那个无情将我抛弃、却又赐予我微薄希望的人。 请让一下我是医生 好像有一个人冲破了人墙,挤到了最前面来。白色的防尘服,黑色的被束起来的碎发,还有那双透紫色的眼睛。 风、风间君? 隐隐约约间,我听到那个人这么喊我。 怎么可能?森医生才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嘲笑着自己的妄想,却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最大的执念。也许我现在看到森医生,是因为我要死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这次的死亡就是我最终的解脱。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他伸出了手。我的灵魂在哭泣,在祈求他的怜悯。 森、森医生,救救我吧。 我哭喊着,但是我听不到自己的哭喊。我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将那双透紫色的漂亮眼睛刻印到了记忆里,然后昏迷了过去。 意识彻底堕入了黑暗。 是弹震症。 常暗岛篇宣布完结。 第20章 破晓01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我很累,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我好像去到了很多地方,从一朵炸开在夜空中的紫色烟花开始 像是磁带倒带般的,我又走了一遍来时的路。我回到了港口,又登上了舰船。舰船带我回到了常暗岛,我再次躺回到了那升腾着血腥气的焦土之上,极光就覆盖到了我的身上。 我听到有人说:这里竟然还有个落单的士兵吗? 再然后,我就对上了一双宛若宝石般漂亮的透紫色眼睛。那双眼睛却突然和烟花重合了起来,炸开成了星星点点的光。那光由中心往外散逸开,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一阵猛烈的头晕。 我睁开了眼睛。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窜入了我的鼻腔。我躺在一张铺有洁白床单的单人床上,阳光就透过木色的窗柩投射进来。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屋子,屋内的家居装饰很少,一览无余,角角落落却都透出了满满的生活气息。 又是这样柔软的床铺,又是这样温暖的阳光,又是这样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房间。好像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在我的身上重演了。 我又被救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糟糕的回忆顿时涌进了我的大脑。腹部好像又疼了起来,被尖刀扎破皮肉般的疼痛,穿透时间再次席卷到了我的全身。 我踉踉跄跄的起身,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打开门就跑了出去。我要在有人来到这间屋子之前逃出去,我不要再见任何人。我不想和他们说话,不想承担他们无端的善意和恶意。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窄楼梯。这是一栋建筑的二楼。 第43章 我站在楼梯上,正要向下跑去,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 我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脱力的靠在了墙上。手也不自觉的握住了楼梯扶手,我在努力用全部意志去克服我对陌生人的恐惧。 小爱丽丝穿一下这件裙子嘛,就穿一次好不好?这娇艳又活泼的红色,还有上面的蕾丝蝴蝶结,小爱丽丝穿上一定也会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一样漂亮啦。 很久违的声音,那种醇厚声线和独特的咬字发音的方式 变态林太郎,我才不想穿。娇气的幼女声音响了起来。 同样是熟悉的声音。只是这道声音已经不似以往的冰冷机械感,反而充满了幼女的娇憨。 可是这条漂亮裙子是花了医馆半个月的收入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小爱丽丝真的忍心浪费掉我这半个月的辛苦付出吗? 那还不是林太郎自己没用? 小爱丽丝这么说我好伤心,原来我在爱丽丝心中就是一个没用的穷医生。 所以林太郎为什么会有钱买裙子,却没有钱买奶油蛋糕? 哇小爱丽丝这么聪明的吗?连这点都想到了。 很日常也很无聊的对话。 可是当我听到耳朵里之后,身体却止不住的再次颤抖起来。 我下意识地咬住了胳膊,不让自己自己尖叫出声。在好不容易抑制住了想要尖叫的欲望之后,我才发现胳膊早已被我咬出了血。 我一点都不在意手臂的疼痛。极致的愉悦在我的内心发酵着,发酵成了眼泪,又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从离开常暗岛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 森医生曾无数次来到了我的梦里,曾无数次陪伴着我度过了每一个难熬的夜晚。可是只有今天,他的声音才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有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我跌跌撞撞的爬下了楼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那一扇挂着[诊疗室]牌子的门。 映入我眼帘的,是蹲在地上向金发幼女展示红色洋裙的医生。金发的幼女就背着我,站在他面前。 他好像变了许多。穿着宽松的白大褂,半长的头发没有束起,就很自由的垂着。下巴处的胡茬也冒出了许多,看起来颇为潦草。当他蹲下身向幼女展示裙子的时候,脸上溢出的就是讨好的笑容。 他的肩膀微塌,脊背也不曾挺直,看起来放松极了。 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曾经在常暗岛时期作为军医的影子,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好脾气的落魄医生。 诶?风间君?你醒了啊森医生突然侧身,就看到了被爱丽丝挡在身后的我,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就是营养不良 见到我来,他就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洋裙,嘴里叨叨着我的身体情况就要起身。 可是在听到[风间君]的音节从他的口中被念出来的时候,我只是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念头。我想朝他扑过去,我想要抱着他,我想向他诉说一路找到横滨的委屈。 我不想思考如果我抱住他的话他会不会拒绝我,我也不想思考我和他之间有没有亲近到可以拥抱的地步。我甚至忘了一贯以来想在他面前保持的体面。 事实上,我这么做了。 就在他呼唤我的名字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我飞快的越过了金发幼女,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抱住。 他刚起身还没有站稳,被我狠狠的一撞,后背就直接贴到了墙上。我用手臂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脸就埋进了他的胸膛处。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鲜活。 我以为我可以向他诉说委屈,可当我真正感受到他的体温的那一刻,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喉咙里就像堵着一块棉花一样,有一种吞咽不动的窒息感。可是此刻又是那么幸福,幸福到让我甘愿溺毙其中。 呃风间君,你还好吗?我听到他这样问我,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我摇了摇头,倔强的把脸埋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他伸手推了推我的肩膀,试图把我推开,而我只是更紧的箍住了他的腰。 见我这样,他只能无奈的把双手举了起来。 啊是狩君啊,狩君这么大了还要哭吗?爱丽丝的声音也从我的身后响了起来。 我依旧没有在意。 森医生我委屈说着,声音就闷闷的,我我好痛啊。 我好痛啊。 从常暗岛出来之后,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也承受了太多太多。我甚至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不成人样。但是当我想向森医生倾诉这一路的艰辛与痛苦的时候,我却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好痛啊。 不过,我们可以先起来说话吗?这个姿势嗯实在是不太方便。森医生又催了我一次。只是他的声音太过柔和,让我平白又大了胆子。 这是一个和军医一点都不一样的森医生。我不想松开他,我只想把这段旅程的所有委屈都发泄给他。 第44章 我得寸进尺:森医生,抱抱我,可以吗? 什么? 可以,抱抱我吗?我又重复了一遍。 其实从之前到现在,森医生都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请求。所以在我提了这个请求之后,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双臂就慢慢环了起来。他轻轻的把我拢到了他的怀里,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终于松开了他的腰,直起了身。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已经没有了曾经被战争洗礼过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柔和。 虽然那只是一层完美的伪装,在他的眼底深处依旧隐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 可我依旧为此感到开心。 我就这样在森医生的医馆里住了下来。其实医馆并不算大,有上下二层楼。不过包括我在内,一共也才三个人。(如果爱丽丝也算一个人的话) 森医生对我的到来并没有疑议,也没有问过我将身体养好之后想要去往何处。他就默认将我放置在了医馆里。 医馆的位置其实很偏僻,平时来看病的人很少。由于靠近擂钵街,反而是来医馆里治伤的人比较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森医生会想要将医馆开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忍受医馆的门随时都会被踹开的,以及随时会爆发的混乱枪战。 森医生日常其实算得上清闲。配一配药,看看病,给病患处理一下外伤,有时候遇到重伤人员还会做一台简陋的手术。 当然了,除此之外,他也会在不忙的时候缠着爱丽丝,乐此不疲的和她玩换装游戏。也会在爱丽丝不高兴的时候,用奶油蛋糕哄她。他换了一个名字,就是爱丽丝总会叫他的那个名字森林太郎。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曾经,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曾经,他只是小医馆里那个邋遢又落魄的外科医生。偶尔,还会兼职一下地下情报贩子,在有危险伴随的同时,也能收获高价的利益。 在擂钵街这种逃犯和恶人聚集的贫民窟里,他混的如鱼得水。他仿佛天生就适合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一点都看不出曾经作为军人的影子。 我也会帮他,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不想和陌生人相处的。但是如果有奇怪组织的人来医馆找事的话,我就会用在常暗岛锻炼出的杀人技巧,干脆利落的帮他震慑住那些人。 这时候,森医生就会拍拍我的肩膀,并且毫不吝啬的夸奖我一句,做的好。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想我会非常乐意。 不要在意,森先生只是换人设了。 第21章 破晓02 就这样,我在医馆度过了一段堪称平静的时光。 不用担心炮火的轰炸,也没有呼啸冷冽的夜风,不会闻到垃圾桶里腐烂食物的味道,更没有老鼠爬过脚踝时稀稀索索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房间,柔软舒适的床铺,温热新鲜的食物。 莫名其妙的,我仿佛和过去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彻底割裂开了。 森医生并不会给我下达太多命令。换句话说,因为他的本职工作的原因(医生再加情报贩卖者),他并不会将很多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尽管我于他而言也许只是一个会喘气的活物而已,但是我仍然为此感到开心。 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纵容。 他会纵容我的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医馆的二楼是森医生的私人生活区。这里不仅严格划分出了客厅、卧室、餐厅等功能区,甚至爱丽丝还有一间专门的衣帽间,用来盛放她那些过于夸张华丽的洋裙。 我就是这样被森医生安排到了一间由储物间改造而成的单人卧室中的。 在刚被森医生收留的那几天,因为过于患得患失,再加上对窄小房间的恐惧以及对陌生环境的焦虑,我会每天晚上都偷偷溜到森医生的卧室门口,在那旁边墙角的地上蜷缩一晚上。 我会把耳朵贴到不算厚的木门板上,小心倾听森医生睡觉时的呼吸声。事实上这是一个很幼稚也很傻的行为,森医生的呼吸声并不能被我真正的听到。但是能确认森医生是真实存在的,我就会感觉安心。 森医生知道,却从来没有制止过我这样宛若痴汉的行为。即使早上起床开门看到我蜷在墙角睡觉,他也不会叫醒我。 叫醒我的任务就这样落到了爱丽丝的身上。 她会用很大的声音叫我起来。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看到爱丽丝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努着嘴表情不悦。 她的不开心并不会持续很久。当森医生想要和爱丽丝玩换装小游戏的时候,爱丽丝就会如临大敌般的躲到我的身后,又把我推到森医生的身前,大声告诉森医生要换衣服就先给狩君换,只有狩君换了我才会换。 这个时候一般森医生也就嫌弃又无奈的打消了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的想法。 这样的日常一直持续到我彻底适应了医馆的环境才算作罢。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对森医生的工作是帮不上忙的。但有时候,也会有我出手的机会。比如说,森医生的医生职业和情报贩子职业所拥有的共同点总能和一些涉黑的人打交道。 而森医生本人,无论是出于隐藏身份的考虑、还是单纯的不想动手惹麻烦,收拾那些来医馆闹事的人的重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第45章 其实这样也算不错。 证明我还是有价值的。 我很喜欢这项任务就是了。 我只需要很简单的把枪口对准他们,或者把刀尖对准他们的致命之处,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就会服软了。但也有少部分情况,那就需要我做的彻底一点。 我总能成为每一场战斗中的胜者。因为在每一次的战斗中,我都不用起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亡。而那些所谓的亡命之徒却有太多顾虑,不能在战斗中全力以赴。 在赌命或拼命这件事情上,大概没有人能赢过我。 我再一次赢得了医馆保卫战的胜利。 这次是因为森医生没能彻底治疗好那个组织的小成员而导致小成员在离开医馆之后又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他们要为小成员复仇,所以这才决定砸了森医生的医馆。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借口。 拙劣到我都懒得复述清楚当时的情况。 总之,还是我赢了。他们狼狈的逃离了医馆,给我们丢下了一堆狼藉和一具还算柔软的尸体。 我轻车驾熟的拽住那具尸体的腿,把他往门外拖去。只需要把尸体扔出门外,自然会有人来收拾。尸体在被拖拽的过程中就有血液流了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这是必要的善后工作。在将输液架和手术器具以及各种用具设施都回归原位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拖地,拖去人来过的痕迹,拖去血液的痕迹。最后将重新变得干净的医馆喷洒上消毒液至此,全部清洁工作宣布结束。 要处理血迹当然不是为了掩饰杀人,在擂钵街以及擂钵街所能辐射到的附近区域,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甚至被扔出医馆门口的尸体还能在无形之中起到震慑作用。 就在拿起倒落的输液架的时候,我被森医生叫住了。 风间君。 嗯? 我歪头不解。但是顺着森医生手指的方向看向我的胳膊的时候,我才发现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胳膊已经被利刃划开了一道不算深的伤口。 这种伤对我来说算不上严重。如果森医生不提醒我的话,我甚至感觉不出来我已经受伤了。 血要滴落到地板上了。他说道。 森医生在说这话的时候,就正在归置药柜。他甚至不用看每个药瓶上写了什么文字说明,就很熟练的将药瓶分门别类的在药柜里放好。 这只是小伤,我完全能放任它自己愈合。可是在看到森医生处理完药瓶又处理绷带等医用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出了一个字。 疼。 什么?森医生像是没有听清,扭头看了我一眼。 疼。我又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就继续说道,森医生,你可以帮我包扎吗?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他看向手里还拿着的绷带,随后便把那一卷绷带放到了一旁。在将其它的器具用品都归置完毕之后,就拿起了那一卷绷带,朝我招手。 我跟着森医生进入了治疗室。 第一次进入,以病人的身份。 他让我坐到了病床上,就拿过了酒精药棉等物品。在将我的伤口彻底消毒清理好之后,又用绷带把胳膊缠了起来。 在他低头为我缠绷带的过程中,我就只能看到他垂下的几绺碎发了。没有忍住,我开口问他:为什么要把医馆开在擂钵街附近呢? 明明把医馆开到接近市区的地方,甚至是居民区,都会比在这里要更安全。 不过,想到了森医生在做医生的同时又兼职情报贩子的事,我就闭嘴了。虽然我不懂太多事情,但是很明显擂钵街这种三不管地带获取情报消息的方式比较简单。 有帮派和组织的地方就一定会发生打斗。而有打斗就一定会有伤亡,有伤亡意味着需要医生。森医生的大多数情报信息也就是就此得来。 只不过森医生从军医变成这个外边落魄的地下医生,转变实在是太大了。我还记得在军事法庭上的他,和现在分明是不一样的。 森医生我看着森医生将绷带一圈一圈缠到我的手臂上,没有压抑内心的好奇就继续问他,在你来到横滨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从宣布流放横滨到他成为地下医生,仅仅过去了一年。 森医生为我缠绷带的动作顿住了。他顿了有一秒钟那么久,又随即若无其事的将绷带从胳膊一直缠到手腕,最后在那里打了一个结。 等他打完结之后,就抬头看向了我。在和我的视线对视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似笑非笑。 风间君。 嗯。 我回应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逃了,我是逃犯。 我呆愣的眨了眨眼。再看向他,他依旧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用了[逃]这个并不光彩的词来形容自己,以浑不在意的轻松语气说出这件事情的同时,眼睛中却好像隐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情绪。 所以我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于是我就选择将医馆建在了擂钵街附近。 第46章 森医生明明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做,却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压迫感。我已经不想再问他这个问题了。比如他为什么当逃犯,又为什么甘堕黑暗。 明明他在常暗岛的时候还是大义凛然的准备承担起自己的罪责的。可是仅仅过了一年,他就违抗了军事法庭的判决,成为了一个不光彩的逃犯。 我压下了内心的疑惑,敛下了眼睑,避开了森医生的注视。 我以为只要这样,森医生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他向来不会对我主动说些什么事情,只要我表达了结束话题的想法,那森医生应该就会很干脆的离开。 可是这次我的想法错了。 森医生并没有理会我的单方面想法。他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在我抬头再次和他的视线对接的那一刻,他说出了一句话。 风间君,你会向政府告发我吗? 他的眼睛冰冷而美丽。即使是在这样一张不修边幅的脸上,也依旧掩饰不住它所散发的夺目光彩。 我突然心有所感,森医生他也许是在试探我。他选择告诉了我他的不光彩过去,把他同样堪称卑劣的行为袒露在我的面前。 最后,他问我 你会向政府告发我吗? 告发?我对这个国家没有爱,对所谓的政府也没有信任。这世间唯一和我有联结的只有森医生。我不会在意除了他以外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他还在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不,永远不会。我会永远忠心于你。 我听到了我自己这样说。 感谢你们的喜欢,谢谢你们【鞠躬.jpg】 关于逃犯的这个设定,怎么说呢和森后续人设的形成有关系吧。有时间我总结一下常暗岛的设定和森的设定,一起发出来。 第22章 破晓03 是吗? 在听到我掷地有声的回答之后,森医生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表现出愉悦或是欣慰。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于是我又问他:森医生,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追随着他的视线,试图让他看到我眼中的真诚。可是这次主动移开视线的却变成了他。这好像是一种[拒绝接受我的真心]的信号,他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正在收拾绷带和胶布,见此就重新对上了我的眼睛。我并没有松开他的手腕,而是倔强的看着他。 半晌。 他终于让步了。 他说:那我拭目以待。 我也高兴了。 我说:好! 在得到了森医生的肯定之后,我就继续去处理医馆满地狼藉了。其实我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痛处了,这种小伤的愈合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可是看着整条小臂上裹缠整齐的绷带,我还是感觉很开心。 森医生的包扎手法非常漂亮,绷带包裹在我的小臂上却并不显臃肿。绷带边便斜向平行着一直延伸到我的手腕,看起来整齐又美观。 只是在拿着拖把拖地的时候,难免会活动到手腕部位。为了不让手腕活动太多导致裹缠漂亮的绷带松掉,我只能换了另一只手,动作别扭的继续打扫。 只不过我的打扫工作刚刚展开,就又被森医生叫住了。 我去到看诊室的时候,就看见森医生正蹲在地上好脾气的哄着爱丽丝,而爱丽丝则是满脸不高兴的站在他对面。伴随着森医生温声软语的诱哄,爱丽丝就又哼了一声将头扭向旁边,打定主意不看森医生。 这是他们二人日常最多次的互动。 一个生气,一个哄。 森医生一向很喜欢爱丽丝,他的人形异能力。他尤其喜欢和爱丽丝玩[洋裙和蛋糕二选一]的游戏,不惜用蛋糕作为条件,让爱丽丝满足他的换装爱好。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了意见分歧。 虽然爱丽丝总是不听话惹我生气,但是看在小爱丽丝这么可爱的份上,那我就勉强原谅好了。 嘁。爱丽丝扭头,并不吃森医生这一套。 森医生见状也只能让步了,他眼睫下垂表现得无辜又委屈,好嘛,那就只能听小爱丽丝的话了。 虽然过量的甜点会对身体造成负担,不过谁让我拒绝不了小爱丽丝的请求呢?他兴奋的眼睛里仿佛都有星星了,你说对吧,小爱丽丝? 我敛睑。 森医生这个样子真的很熟悉。 从前在常暗岛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对与谢野的,虽然那个时候他的行为还算比较收敛。可是现在面对自己的人形异能力,他就放肆多了。 而现在的爱丽丝,和曾经的与谢野真的很像。 想到与谢野,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看着爱丽丝重新被哄得开心了起来,他才空出精力看向我:风间君,如你所见。你可以出门去陪我可爱的小爱丽丝去买一些甜点吗? 我一愣:我? 陪爱丽丝出门逛街这种对于森医生来说堪称美好的事情,向来他都是亲力亲为的。反而是我,在被森医生收留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我其实并不是很想出门。也许是曾经流浪的经历,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想接收来自陌生人的关注的情绪。 第47章 我还记得夏日祭那天,来自陌生人的无数恶意向我袭来,那最令我感到狼狈也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天,真的很糟糕。 是的呦。森医生苦恼,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亲自陪小爱丽丝出门逛街。但是没有办法,等一下会有客人来到医馆,我要招待客人。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拜托风间君了。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我还和医馆的不少人都接触过,我应该已经可以克服对人类群体的恐惧和抵触了。只是出门买个甜点而已,我不想让他失望。 好。我轻声回答。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出了医馆。 爱丽丝对我没有任何抵触。相反,对于这次出行,她表现的很开心。她一边哼着节奏欢快的小调,一边拉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 我跟着爱丽丝走出擂钵街的范围,乘上电车,最后直达市区。爱丽丝经常光顾的一家甜品店就开在闹市中心。 也许是时间比较晚,当我被爱丽丝拉着到甜品店的时候,店里正在对当天没有买完的甜品进行打折销售。除此之外,还顺便展开了新品免费试吃活动。一时间吸引到了很多人。 店里人来人往,大都穿着光鲜。他们三三两两的站着,偶尔会凑近说一些话。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画面,可是却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不适。 我感觉有点难受。 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爱丽丝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状态,她拉着我的手,兴奋的就要跑进去。只不过她并没有拉得动我,我的腿就像在地上扎根了一样,沉重的抬不起来。 狩君?你怎么了?爱丽丝好奇问我。 没事。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朝她笑了一下,强压下内心的不适,抬腿走了进去。 没关系,我可以忍受。 也许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考验而已。 我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在进到店里之后,爱丽丝就直奔自己喜欢的甜品了。她是森医生外化的人形异能力,我并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危。但我确实是高估自己了。 就在我走进到店里的那一瞬间,牛奶黄油的香甜味和轻柔的音乐就将我包围了起来。但是伴随着这些而来的,还有陌生人的窃窃私语。他们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的转移了视线,或者就直接远离了我的身边。 我低头看向自己。 除了包扎漂亮的绷带,就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衬衫。只不过,这件衬衫也不能算是太普通,上面除了有被木棍砸过的灰痕以外,还溅上了几滴鲜血。 是刚才结束的那一场战斗。 我并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森医生委托陪爱丽丝出门买甜品了。只不过这套装扮看上去也确实足够狼狈。 那些顾客大概是因为我的狼狈样子而不想和我产生什么联系或者想要规避麻烦,所以才远离了我。这我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样很好。可是他们却又会偷偷打量我。投射到我身上的眼神有嫌弃,有好奇,还有一些我也分辨不出来的情绪。 我感觉我置身于一个柔软的海绵床上,而海绵的每一个孔隙里,是一根根细小到不易发现的针。在我体验海绵床的柔软的同时,那些细小的针也会直直的扎入到我的皮肤里面。 牛奶黄油的味道和舒缓的音乐使我放松,可是那些陌生人类的眼神却使我无比抗拒。 我的喉咙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着,为此我只能被迫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当这个动作被重复了好多次之后,我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自控的反胃感觉。 我连忙捂住了嘴,推开一个又一个走进店门的人。在他们或烦躁或好奇的目光中,狂奔到街边,在一棵树下不停的干呕了起来。我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也就呕不出来什么东西。 只是喉咙的不停收缩还是让我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很快我的眼前就模糊了。 干呕耗费了我太多体力,我脱了力的跪倒在树下的草丛里,只是用双手撑着地面,让身体不会倒下去。 那个你还好吗?我突然听到有人这么说。 一句很简单的问候,带着些许的关切,声音并不算年轻。我泪眼模糊的抬头,却发现是一位穿着得体干净的老年妇人。她的挎包里放着一些蔬菜,看样子只是出门买菜的普通妇人。 在看到我已经给她视线回应的那一刻,她将手伸到了布包里,从那里拿出了一方叠放整齐的手帕,又递到了我的面前。 要不擦一下吧?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我颤抖着伸手想要去接那方手帕,可是就在手指触碰到手帕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 就在这时,在我的注视下,她原本陌生的面容突然变成了眼神中带着哀怨和憎恶的上野母亲,她手中的那一方手帕也变成了刺向我腹部的尖刀。 我猛的缩回了手。 腹部好像在一瞬间也突然疼了起来。 这种疼痛甚至超过了反胃干呕带给我的难受感觉。 我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没有再理会那妇人的叫唤,连滚带爬的跑走了。我不敢回头看她的反应,我也不敢接过她的手帕。我不敢接收她的善意,更不敢承担接受陌生人善意的后果。 我只是拼命的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我只记得力竭,然后晕了过去。 第48章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回到医馆的病床上了,在我床边的则是森医生。他手里拿着一支针管,在将针管中的空气排出去之后,就将其中液体注射进了我的身体里。 镇定剂。 森医生一边为我注射,一边就开口抱怨道:是小爱丽丝告诉我的,说风间君跑丢了。最后我就在一处垃圾桶旁边捡到了昏迷的你。 对不起。我将头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是我没有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好。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小爱丽丝没有买到甜品,那等我有空的时候,就可以再次找借口和爱丽丝一起逛街了。 我没有再理会森医生。 我终于认清楚了一个令我感到挫败的事实我还是没能融入这个对我来说过于复杂的人类社会。 第23章 破晓04 我在医馆的床上躺了两天。 这两天里,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睁着眼睛看光秃秃的天花板。天花板的吊灯是昏黄的,除此之外,在墙角的位置还有一只小蜘蛛在搭丝。墙角处的位置其实并不是很好搭网,但它还是不知疲倦的游走在那里。 它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为自己织出了一只柔软细密的网,我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反思了自己从有意识起到现在的所有经历。 在这一过程中,森医生没有持续关注我的身体和心理状况,爱丽丝也没有来找过我。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也可能只是想要给我一个自处的空间。 我应该怎么做? 我要保持现状吗? 如果森医生这次不委托我陪爱丽丝出门的话,我大概真的会在医馆中安于现状。我也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的陌生人,不会触发那么糟糕的状态,我也就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对于人类社会的不适应。 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我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能永远窝在这间小小的医馆里,就和森医生还有爱丽丝三个人。完全平静的生活,不会有波澜,也不会有陌生人来打扰。 可是我又想到,森医生终归是个正常人类。他从一名军医的身份转变为现在的地下医生,难免和不少人类打交道,他完全适应这个复杂且残酷的环境。 我又凭什么自私的想让森医生和我一起窝在医馆呢?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思考了两天,在想象了无数种和森医生窝在医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之后,我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卧室。 在思考不出结果的时候,在想象变不成现实的时候,我还是应该去做一些现实一点的事情比如说打扫医馆的卫生,将使用过的医疗器具归置整齐。 这些杂事向来都是我做的。 诶,狩君?你休息好了吗?爱丽丝正在二楼的客厅沙发上玩着一只布偶熊,看到我从卧室出来,她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又问她:森医生呢? 听到我这样问,爱丽丝就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医馆里来了几个讨厌的人,林太郎正在接待他们。 [讨厌的人],这个形容由爱丽丝说出来,专门指的那些前来治病或疗伤还要无赖赊账的地痞流氓。 这些人大概都来自擂钵街,但是对比起擂钵街中有规模都组织的团体,这些人大概都只是游荡在外围的小混混或者是底层人员。但是仅仅仗着这点痞气和关系,他们也会嚣张的欺负普通人。 很明显,森医生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个文弱的普通医生。 我随口答了一句知道了,就转身走下了楼。这些闹事的人也会归为我要处理的杂事。森医生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懒得出手的,他更享受于扮演一个文弱医生,当然也许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 只不过这次却不一样。 诊疗室的门并没有关。当我到达诊疗室的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森医生正在尽职尽责的为一个瘦弱且长相猥琐的男人接骨。 他将钢板固定到男人的胳膊上,又用绷带固定住,最后将那条断掉的胳膊垂吊在身前。 只不过男人并没有老实的等着森医生操作。就在森医生再次触碰到他的胳膊的时候,他就怪叫出了声,继而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揪住了森医生的衣领。 你他妈的庸医,到底会不会接骨,疼死老子了。他龇牙咧嘴着,既然这样你就别想要钱了,再有下次老子带着兄弟把你店都砸了。 这种情况,嗯平均三天发生一次。 我已经准备好把这个人打一顿扔出去了。 森医生并没有生气,还是那副好脾气的笑眯眯表情。甚至被男人揪住衣领的时候,他还举起了双手,做出了一个类似于投降的动作。 你笑什么?男人看着森医生的笑容,表情更加狰狞,你还敢笑? 他说着就松开了森医生的衣领一拳便要捶过去。只是还没等他的拳头招呼过去,就直接被森医生抓住了手腕。 不能使病人满足还真是我这个做医生的失职呢,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感到苦恼的事情啊。他仿佛是真的在自责,轻蹙的眉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苦恼。 按道理来说不满意的话确实是可以拒绝付钱的。森医生又指着那条已经包扎好的胳膊,只是这条断掉的胳膊已经包扎完了。无论如何它也是我拙劣医术的成果,实在是有些不忍心破坏。 第49章 看着森医生这个样子,我识趣的站在了门口没有走进去。 可是又想着劳动和报酬总归是平等的森医生说着就送开了钳制着男人的手腕,转而将手扣到了他的肩膀上。 趁着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森医生干脆利落的手下用力。我只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就是男人痛苦的嚎叫。 而森医生也收起了那副满脸笑容的样子。他居高临下,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在地上抱着胳膊疼到打滚的男人。 实在抱歉,只有这样才能还原您刚来医馆时的状态。森医生像是拂去脏污般嫌弃的拍了拍手,这样您就可以去别的医馆重新处理断骨了。 这个时候,森医生才转头看到门口的我。他轻点下巴:风间君休息好了吗?那就把这位客人送出去吧。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很熟练的处理后续。 我已经太久没有看过森医生这个样子了。他将[落魄医生]的人设演绎的非常好,好到我都快将好脾气、好说话贴到他身上当固定标签了。 直到他刚刚干脆利落的卸了那个男人的胳膊,我才恍然想起他当时在常暗岛也是这个样子的,可以毫不犹豫的开枪打穿我的腿,也可以利落的打穿其他士兵的脑袋。 他是个医生,却又不只是一个医生。 处理完挑事的男人之后,我回到诊疗室,森医生就已经坐在诊台后面研究医书了。他气质柔和而无害,已然戴上了[落魄医生]的面具。 森医生。我的内心有疑问,所以我就直接问了出来,你会一直待在医馆吗? 那是我所希望的,也是我所幻想的。如果他会一直待在医馆的话,那我就可以永远都不出门,不用和奇奇怪怪的陌生人接触,我也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触发心理问题而失态。 一直待在医馆?森医生听我这么问,就合上了书。 不过说到这个问题的话,暂时是没有别的想法。他顺着我的问题思考了起来,擂钵街也不是一个能长久定居的地方吧,但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突然又将话题转回到了我的身上:不过风间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呢? 我我难道要说这是我的自私想法吗?一向都是和森医生坦然吐露心思的我第一次犹豫了起来。 即使他的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面具,他的眼睛中却是满满的野心。那种野心并不是对某种物品的渴望和志在必得,它更多的是对当下所处环境的适应和蛰伏。 森医生不会一直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医生。如果他能碰到机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那个机会。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擂钵街。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这间医馆。 在解读完森医生的眼神之后,我就知道了我所幻想的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他不会一直待在医馆。可如果我还要像现在这样的话,如果我一直退缩着躲避问题的话,我迟早会被森医生丢下。 我和他的最初便是由利益连接起来的。如果我依旧融入不了人类融入不了这个世界,那我对他来说就是没有利益可图的。他会丢弃我,就像随手丢弃一袋垃圾那样。 就算他不会丢下我,那我也只能是一个不能发挥作用的累赘。我不想要当他的累赘。 嗯? 他又好整以暇的从鼻腔挤出一句轻哼。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我就是知道他在催促我,催促我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我要问他会不会一直待在医馆。 我应该怎么回答? 也许,我不能再继续躲避下去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抠的手心生疼。在混乱如麻的心情终于被我捋顺了之后,我对上了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和问题毫不相关的话。 我说:我想要出门了。 我应该自己克服这些问题。 森医生愣了一下,随即颔首笑道:好。 他不再询问,我也没有再回答。 * 我想要去擂钵街里面走一走。 其实说,抵触和陌生人相处也并不是很对。因为我并不抵触和前来医馆找茬的人相处。甚至比起一般的普通人,我会更适应和这些人相处。 因为他们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恶意,甚至会很耿直的散发出攻击信号。那对于这种人我是很有相处经验的。从常暗岛开始,我就学会了如何反击想要攻击我的人,只需要简单的把他们打败或杀掉就行。 我不想面对的更多是普通人。他们或许会对我输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复杂情绪,可是他们不会对我有攻击意向。这个时候我就只能被动接受他们的情绪,可我不知道如何回击。 我很讨厌这样。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不如去擂钵街。我想从这里开始尝试着接触人类,融入群体。 至少我可以直面他们的恶意。 我不会感到抵触。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擂钵街,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擂钵街的脏乱。和城市里干净整齐的街道和绿化带不同,这里随处可见的都是丢弃在墙边的建筑垃圾。 除此之外,街边墙体上纷乱复杂的涂鸦。以及被风吹日晒太久只能勉强辨认出字形的通缉令、甚至还有各种宣传违法交易的小gg。 第50章 这是一处被军方和政府所放弃的区域。 我旁若无人的走在路上。我不怕有人盯着我看,更不怕有人来抢劫我,我可以很轻松的就制服他们,甚至是杀掉他们。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令我感到最舒适的和人类的相处方式,居然是纯粹的恶意和战斗。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呢?明明在刚进入常暗岛战场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将枪口对准敌人。 我正思索着,就被一阵混乱的奔跑声打断了思路。紧接着便是一群看上去年龄不大的人从我面前狼狈的跑了过去。他们跑的很快,就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他们撞翻了街边摆好的地摊,宛若蝗虫群一般呼啸而过。可即使如此,也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在意他们造成的狼狈现场,也没有人对这种现象感到好奇。 仿佛擂钵街,本就该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再俗套不过的戏码。 不过很快,我又听到了一阵连续的枪声,伴随着机车嘈杂的轰鸣声,声音大到几乎能掩盖擂钵街所有的声音。它们本和这条破烂城区格格不入,却又强势而霸道。 我站立在街边,随后便有几辆重机车行驶了过去,那些枪响也正是出自这些人。 我大概是见识到了所谓的组织火拼。 这和常暗岛的战争很不一样。 本着不沾染麻烦的选择,我选择沉默的退到一个逼仄的小巷子中。巷子很小,也很不起眼。至少对比接下来所发出的所有枪响声、叫骂声、吼声,它能给我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即使这个避难所只是心理上的安慰。 我打算等火拼结束之后再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森医生做的也是这些人的生意,所以我不打算为森医生带去多余的困扰。不过也许我曾经亲眼目睹了一场追杀与被追杀的戏码,所以我很快迎来了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相貌很普通的男人,他的穿着装备和那些机车壮汉并没有不同。他很快经过了我的面前,在一个急刹车之后,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飞快离开了。 是,没有留下活口,全灭干净了。我只听到他这样说。 他似乎是把我当成了刚才追杀的那群人的其中一个。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假装没看到我,从而放过了我。 我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他。 其实我只是个路人。 只不过他早已经跑远了。 不用猜是谁,半原创角色。 第24章 破晓05 其实擂钵街也是如此的无趣。 我并没有深入到擂钵街的核心地带,也只是游走在了偏外围的地方。这里的空气里都充斥着危险和暴力。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舒适和安全是人类刻在基因中的追求渴望一样,我也喜欢安定。 可是我又无比熟悉和适应这种环境。这里的一切都不加掩饰和伪装,人类最原始的暴力、恶意、肮脏、不堪全都赤裸裸的展露出来。 除了刚才那个人。 他很奇怪。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我垂眸,在听不到喧闹的嘈杂声之后便准备离开这个暂时供我躲避的逼仄巷子。比起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架,我更不想主动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我这时才发现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空的易拉罐。伴随着很随意的迈步一脚,空易拉罐就滚在了地上,碰撞着碎石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其实那噪声并不算太大。但是在这逼仄又狭窄无人的巷子里,依旧很明显。怀抱着[这么刺耳的噪声是我制造出来的]的心虚感,我轻轻踩在了空易拉罐上。 不远处的巷角就有两个垃圾桶。也许是巷子太偏僻的原因,这里的垃圾桶并没有散发出太难闻的味道。我随便一踢,空易拉罐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奔垃圾桶内。 紧接着传来一声略显沉闷的咚。 让我原本想要离开的身体硬生生又折返了回来。 那道声音,并不是易拉罐撞击到垃圾桶壁或者任何硬物的声音。反而像是砸到了什么柔软的作为缓冲的东西上面。 伴随着这道声音,垃圾桶内就开始稀稀索索的有了连续的声音,同时垃圾桶也开始震动了起来。 也许垃圾桶里有什么流浪的野猫野狗或者老鼠之类的,我的突兀行为不小心惊扰了这些小生物的休息。怀揣着这样的好奇心思,我又往垃圾桶那里走了几步。 直到我走到垃圾桶前,正要探头往里面看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垃圾桶里却突然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出现的很突然。如果不是我往后躲的够快,大概率会直接和他的额头撞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龄还很小的孩子,至少要比我小很多。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毛茸头发,略带婴儿肥的圆脸上是斑驳的灰土。上眼睑半垂着,遮盖住了半个茶红色的眼瞳。 又偏偏在看向我的时候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搭配上这双半眯起来的无光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类似于无趣或者死气沉沉的形容词。 只是,他的头顶正正好好的顶着一个空易拉罐。 从易拉罐身的凹陷很明显能判断出,这个易拉罐就是我刚刚踢进垃圾桶的。所以那声沉闷的咚,就是易拉罐不小心砸到了他的脑袋。 第51章 在推断出这个结论之后,一股莫名的尴尬就席卷了我的内心。可偏偏他只是盯着我,没有任何动作。在对视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张开了嘴。 我的身体顿时僵硬住了。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 你? 没等他说完,我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伸手拿走了他头顶的易拉罐。只匆匆留下一句不好意思,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小巷子。 一直跑到医馆,我才放松下来大口喘息。我如此反常的慌张行为甚至惊动了爱丽丝。 她叼着面包,含含糊糊问道:狩君?你被鬼追了吗?然后她又看到了我手里的易拉罐:为什么还要拿着易拉罐?垃圾桶成精了吗? 经过她的提醒我才发现,原来我因为心虚跑的过于快了。以至于易拉罐还一直被我拿在手里,甚至因为过于心虚,原本还有形状的易拉罐被我完全拦腰捏扁了。 像是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易拉罐丢到垃圾桶里,在听到易拉罐触碰到垃圾桶底的清脆响声那一刻,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仿佛这样就能彻底丢弃了刚才的尴尬记忆。 没有。我并不是很想再提及刚才的事,所以只是简单的含糊否认。 那好吧。爱丽丝也没有在意我的敷衍,拉着我就往楼上跑,快要吃晚饭啦,我和林太郎就等你一个了。 我回到二楼的时候森医生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医馆的晚餐一向是不需要技术含量的米饭和蔬菜汤。森医生虽然不会给我太多关注,但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会等人都到齐的。 不好意思,来晚了。 风间君难得出去这么久。森医生并不在意我的迟到。 去了擂钵街。想了想,我还是把去擂钵街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说到擂钵街的时候森医生就明显了愣了一下。他随手把放在米饭上的盐渍梅子戳破,头也不抬:今天才听来医馆看病的病人说,港口黑手党对擂钵街的山口组下了最高级的追杀令,整个擂钵街乱作一团。 听他这么说,我也停下了搅拌梅子的动作: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已经见识到了。今天在擂钵街遇到的那群装备和训练有素的人,估计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毕竟除了港口黑手党,估计也没有组织能做出如此装备了。 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在横滨这座城市里并不算没有名声。相反,它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横滨里世界比较顶尖的几个势力之一了。 而它,也和这些窝在擂钵街里宛若过街老鼠般的不入流小组织有着最本质上的不同。港口旁边的五座几十层楼高的大厦就是它的产业。其家底的丰厚、强大的人员规模、手段的残暴足以碾压擂钵街任何一个组织。 因为听说,山口组的一群底层成员一不小心砸了港口黑手党的场子。 砸场子? 是的,他们收了港口黑手党辖区内的一间店铺的保护费。森医生大概心情还算愉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看热闹的期待。 港口黑手党近两年真是越来越残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首领下发追杀令的原因就是有人往港丨黑大楼的门口扔了一颗石子,而这颗石子正好硌到了他的脚。 这个理由荒谬到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沉默着舀了几勺蔬菜汤加到了米饭里,正好把那颗已经被我戳烂的梅子肉泥化了开来。于是一碗米饭和蔬菜汤的组合就变成了半碗蔬菜汤和一碗汤泡饭。 风间君。 嗯? 我抬起头看森医生,他就指了指我的饭碗:其实汤泡饭这样对胃不是很好,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给你调理身体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长期工作呢。 啊我的勺子里还有一口汤泡饭,此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把它暂时放到碗里,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到这个倒是不重要。森医生心情很好的舀了一勺梅肉盖饭放到了嘴里,风间君,你今天出门是因为之前不想接触陌生人吗? 听到森医生这么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我的不堪,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扣到了勺子柄上。他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不想接触陌生人,甚至是我生出来的那些阴晦自私的想法。 嗯 那不如森医生微笑着,在我的注视下说出了令我感到惊讶的内容,风间君试着从港口黑手党开始吧。 港口、黑手党吗?可是刚刚森医生还在说港口黑手党的作风有多么残暴。 如果需要一个接触陌生人类、融入人类世界的媒介的话,那港口黑手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因为我只会杀人吗? 我不会一切可以支撑我在普通的人类社会生存下去的技能。也许我也不会杀人,可是现在只有杀人、只有战斗才是我勉强能拿得出手的。 我看向森医生,他说的对。从有意识起到现在,我接触的世界就是常暗岛的现场。那里充斥着的暴力、战争与死亡,已经把我塑造成了现在的畸怪形状。 第52章 我所学习到的一切技能,甚至我的一切观念和内心,全都是由战争环境塑造而成的。在这种前提下,我根本不可能融入正常人的世界。就像普通人无法想象战争的残酷一样,我也无法用我所学去理解普通世界的一切。 如果融入普通人的世界需要一个缓冲环境的话,那无疑是港口黑手党了。森医生甚至有心情调侃我,难道你想要加入擂钵街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吗?那里的环境,那里的人类,只会更加复杂。 我摇头。 医馆里来了太多擂钵街的人了。 他们让我讨厌。 如果像港口黑手党那样只是为了任务而工作的话,只是为了任务而杀人,那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到。 莫名其妙的,我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故意假装没有看见我从而把我放掉的人。如果可以从他开始和陌生人类相处的话,那我想我应该不会排斥和拒绝。 只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就彻底远离普通人的行列了。 我仔细的看着森医生,眼神在他的脸上扫射着,没有放过一处。我在试图透过他脸上的微表情看透他的内心。 我尝试分析他投身黑暗的可能性是多少,他会不会把我扔进港口黑手党之后转身就投入了普通人的世界。我会不会趁此被他丢下,又被他疏远,最后被他彻底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我无所谓加入不加入港口黑手党,我只在意他会不会同样也成为黑暗中的一员。 森医生不惧我的注视。 他坦然的接受。 风间君,我说过,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间小小的医馆。他再次说出了曾经驱使我走出医馆大门的那句话。而这次,这句充满野心的话又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如果你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话,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些时刻,你就可以帮到我,不是吗?他很直白的说出了这些话。 不过也对,对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来讲,这种足够直白的对话也许才会是最佳模式。 不可否认,我被森医生的的话打动了。在他的眼里我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我能为他的事业和工作起到一定的帮助。 这原本就是我所想要达成的愿望。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不想要被他抛弃。如果加入港口黑手党会让我彻底远离普通人的行列的话,可是那又怎样呢? 森医生,他将我驯养成了同类。 你本就是不属于阳光的孩子,不是吗?森医生微笑反问。 我本就不属于阳光,所以也就无所谓堕入黑暗。 对。我垂眸,我本就不曾见过阳光。 抱歉大家,拖了这么久。除了三次元的事以外,确实也出现了写文上的问题。 说实话我有点破防可能是入v太快了,我感觉我后面写的好像不太在状态,不如免费章写的要好qaq所以就一直在精神内耗,真的很抱歉大家,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orz 第25章 破晓06 我会好好的听森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就像曾经我也被他毫不在意的扔到战场那样,我现在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义无反顾的去接受一个陌生的环境。 我毫无保留的信任着他,信任着他眼睛中那不加掩饰的野心。既然他说不会永远留在擂钵街,那我我愿意成为他未来的拓荒者,我愿意成为被他踩在脚下的奠基石。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我最后问他。 他只是笑笑没有回复我。他一向不会在这种虚浮的问题上给我承诺,就好像他无比笃定,即使他不给我任何回应,我也不会离开他一样。 其实我也无所谓他回不回复我。就算他不回复我,我又能怎么样呢?我终归只是他的可有可无。就算他要抛弃我,我的第一想法也只会是追上去,我要让他的视线中重新有我的存在。 这样大概会很累。 但是我不在意。 我还是去了港口黑手党。没有拥有话语权的中高层引荐,我就只能从最底层的报名筛选开始。 想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人并不少。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是无业游民,在没有技能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活下去的前提下,他们想选择港口黑手党成为他们的庇护。 而另一部分,则就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地痞流氓。这些人很多都是从不入流的小组织脱离出来的。既然都是违法的黑丨道组织,那为什么不加入实力强大欺负人的那一方呢? 秉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来港口黑手党为自己寻一道出路。 除了我。 我应该是那个意外的存在。 从常暗岛来的? 对。 那个底层负责人看到我的履历,就没有像对别人的履历那样直接扔进废纸堆里了。他看着履历上的介绍,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下,像是打量一个货物。 退役的?你的军衔呢? 上等兵。 十六岁的上等兵? 对,我的襟章是三颗星。 呦,对军衔知道的还挺多。听我这么说,他就嘲笑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你是捡垃圾捡到常暗岛上,又扒了哪个死掉士兵的制服了吗? 他其实并不相信我的说辞。他愿意和我多说两句话,纯粹是想要戳穿他先入为主认为的谎言,然后像一个斗胜者一样,再嘲讽和奚落我一顿。 第53章 港口黑手党其实不缺成员。 尤其是不缺最下层的成员。 我是[不死军团]的参与者。 我说出了这一段对我来说并不算轻松的经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莫名其妙的就是想着用一些足够真实的经历来证明自己。其实我并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可是加入港口黑手党是森医生的任务,也就是我的目标。 不死军团?听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如果真的有不死军团,那日本还会战败?横滨还会有租界? 他不知道[不死军团]的存在,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对,[不死军团]计划涉及了异能战争,信息大概率是不会通过公共途径传播出去的。 他只是继续问我:那你从常暗岛上来的,会做什么?会打枪还是会扔雷? 会杀人。 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耗下去了,他的咄咄逼人让我感觉有些烦躁。如果不是有必要的理由待在这里的话,我想我会直接跑回医馆里,缩到自己的单人小床上。 我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型军刀,抵到了他的脖子上:无论是我杀过的人,还是我死过的次数,都比你所经历的要多。 我企图用这种方法震慑住他,让他不再对我胡搅蛮缠。 他大概是没有杀过人的。 或者说他没有参与过足够真实而残酷的战斗。 因为他的眼睛里有戾气、有痞气,唯独没有杀气。 我还是成功的进入了港口黑手党,不过并不是因为那个让我感觉抵触的底层负责人 我是被另一个人捡回去的。 彼时的我将军刀抵在了负责人的颈间。正在全场哗然、气氛紧张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他很随意的一枪直接开到了我的脚边,在我下意识的移开了军刀之后,就直接一手捏住了我的后颈。 他的力气很大,仿佛随时都能将我的后颈直接捏断。被他捏着后颈,我就老实的没有再动了。倒不是被他钳住了命门不敢动作,而是如果我的再生能力在这里暴露的话,估计会很麻烦。 我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不想给森医生带去麻烦。 间先生 那群负责审核的成员在看到将我捏住的人之后就惊喜地叫出了声。 闹这么一出,你们是想要搞什么呢?所以宫本君,你是想要做给首领看吗? 间先生,我原本还被我震慑住的负责人,表情就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宫本君,你要知道,如果这么小的事情都要惊扰了首领的话,你会死的。 很年轻的声音,很熟悉的声线,甚至带着几分温和与轻松,会让我想象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与此同时,他的手掐在我后颈上的力道也并不小,又给我一种谈笑之间我就会被他杀死的感觉。 很矛盾的反差感。 我没有办法回头,也没有办法动作。 名为宫本的负责人在听到[间先生]提到首领的时候,浑身一凛,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但随即他乱转的眼睛就定住了,定在了我的身上。 他不解气的向我啐了一口唾沫,又咒骂我是一个小骗子。我只能冷眼看着那个人,企图用意念让他闭嘴。明明就是他先不相信我的履历,还以此来为难我。 不过[间先生]并没有让宫本骂我太久。 他很明显还是有着一些话语权的。 [间先生]在从宫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就做主收下了我。他在松开我的后颈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忍住好奇看向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普通到没有任何特点的脸,甚至于普通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能联想到黑手党这个词汇的气质特征。戾气、血腥气、杀气、亦或者是最下等的痞气,都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 反而是他的嘴角一抹温和笑意,却让我联想到了立原。不对,也不太像。立原的眼睛中无论何时都有着温度,那是对生的渴望和向往。可是这个人,他的眼睛才是和那只捏住我后颈的手相配的,缺少了一些温度。 我确实见过他。 就在擂钵街的时候。 他放过了我。 [间先生]很明显也认出了我。他在收下我之后就直接把我抓进了刑讯处。这里位于港口黑手党大楼的最底层,阴冷潮湿之外,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血腥腐烂的味道。 这里的环境让我不喜欢。 可是却又让我无比适应。 那是由血液、由死亡、由暴力蓄养而成的空间。这里确实很黑暗,但是常暗岛也不遑多让。我甚至能预感到接下来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虽然这是莫名其妙的身体惩罚。 我会把它当作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必经仪式。 你的名字。 风间狩。 你和山口组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只是恰好路过。 原来是这样。他的语气并没有改变,那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因为想要变成正常人。 变成正常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回答啊。不过相比起庸碌之士,你倒是确实更有加入的优势。[间先生]点评着我的回答,又继续问我,那你凭什么要加入港口黑手党呢? 第54章 凭什么?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对我的质问没能让他有一分一毫的情感波动。我看向他,不确定的抛出了一个回答。 凭,我会杀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具备杀人的能力,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将[杀人]作为自己争取某些事情的优势。如果不是内心足够奸恶已经将自己逐出人类群种,那就是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展示出的优势了。所以你,只会杀人吗? 刑讯处没有光,但我依旧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 我沉默没有回答。 是的,我只会杀人。 你是一个很空洞的人呢。他一语道出了我的本质,这样的话,那你就用你全部的杀人技巧,来攻击我吧。就作为你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最后一道考验。 我毫不犹豫的向他攻了过去,就在刑讯处狭小肮脏的监室里,用我经历了无数次的死亡所学习到的杀人手段,攻向了他身体的每一处薄弱点。 然而,我根本就触碰不到他。 他甚至嘴角还带着放松的笑意,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忍不住也被感染到心情平静下来的温和笑意。但是他的回击同样狠厉利落。 每当他的回击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会直接狼狈的摔回到地面上。我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着,这些伤在迅速消耗着我的体力,直到我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而间先生则是云淡风轻的掸了掸领间的灰尘。 我的身体和内心难得升腾起了陌生的兴奋感。我喘着粗气看向[间先生]。我没有想要打败他,那是我现在还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甚至不能让他受一点伤,我不服气。 可是我骨折了,骨折限制了我的行动。 这是一件扫兴的事。 会杀人,也就仅此而已吗?如果你所谓的[会杀人],只是会使用一些不得章法的蛮力的话。 我被他否定了一切,甚至是我唯一会的杀人技巧。但是莫名其妙的,我没有再丧气了。兴奋取代了我的一切其他的感觉。 [间先生]距离我很远,在我躺着的视角看下去,他的视线就偏向于平视了:最后,你需要自己走出刑讯处。风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个时候,我的能力优势反而就显出来了。 只需要很短时间的休息,我就可以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当然不是指的身体彻底修养好,而是我只需要站起来,我只需要走出这间监室,我就可以完成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目标。 森医生让我加入港口黑手党。 而我大概也有了新的目标。 我踉踉跄跄的扶着墙站了起来,又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刑讯处。在看到阳光的那一刻,眼睛就被刺的眯了起来。 在经历了许久的黑暗之后,再次见到光明总是不适应的的。可是这里又和在常暗岛时期的那种黑暗光明的对冲有了区别。有什么区别呢?其实我也不知道。 在刑讯处地下室门口的位置,[间先生]正倚在门边,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半根还在点燃的香烟。他很随意的将烟灰掸到了地上,一回头,就看到了我。 不知为何,他逆着光的样子,让我又想起了在擂钵街时候,那句被他说出口的是,没有留下活口,全灭干净了。 我不讨厌他。 可以的,很快。他温和的笑着,连那么普通的一张脸好像都生动了起来,那希望你以后可以通过港口黑手党成为一个普通人吧。 他没问过我为什么想要成为普通人,也不曾好奇我哪里不像一个普通人。他只是示意我走到他的面前,在我当真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又示意我伸出了手。 当我好奇的伸出手时,一个稍微有点重量又有点凉意的东西就被放到了我的手心中。那是一个黄铜色的空弹壳,而在弹壳的顶部也是被穿了一条并不算粗的链子。 那是一条项链。 做一下自我介绍:间贯一,港口黑手党武斗部百人长。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引导者。 他又将那个空弹壳项链套到了我的颈间,我就老实的站在原地等他做完这个动作。 按照惯例,作为引导者的前辈要送给后辈一件信物。不过我刚执行完任务回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所以就这条项链吧,它还陪伴了我挺久的。 谢谢。我小声说道。 不用客气。我就听他这样说道。 间贯一,姓名取自《金色夜叉》,人设自设。 对不起大家,给大家传播了负能量qaq 我会努力调整的!!! 第26章 破晓07 我的生活开始充实了起来,就从我被间先生亲手戴上弹壳项链的那一刻。 那条项链就像是一个纽带,沉甸甸的又像是一个枷锁。它在连接起我和间先生的羁绊的同时,也把我牢牢的拴在了港口黑手党。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森医生的期望而来到港口黑手党的话,那当间先生将这条对他来说大概有意义的项链(他自己都说过陪伴他很多年)戴到我的脖颈上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不得不留在港口黑手党的理由。 对于黑手党下层成员这个身份,我适应的还是很快的。在大多数情况之下,我都不用带着脑子去执行任务。 第55章 就比如说,哪个组织挑衅了港口黑手党,亦或者是截断了港口黑手党的生意线、又或者偷袭了信息库武器库之类的这些执行任务的必要背景前提我向来是不关心的。 我只需要知道要去哪个地方战斗,然后锁定敌人。在举起枪战斗的时候注意不要误伤队友就好了。 间先生只是在我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间里带了我几个任务。在这段短暂的相处中,我也眼熟了另一位和他同职位的百人长那是一个比间先生年长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做广津柳浪。他们都叫他广津先生。 我并没有和广津先生有过交集。因为我加入武斗部不久,就被间先生拎着送给了别人。 那天我跟着间先生去砸了一间酒吧,据说这间酒吧是隶属于一个小组织的产业。其实像我这种下层员工能接到的无非也就是这种无理的任务。我不想以常理判断这些任务符不符合人道,只是有一个牵引绳套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在被动之余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足够了。 在把酒吧砸的面目全非之后,我就被间先生载着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他先是带着我回到自己办公室,从办公桌的柜子里取出来了一个四四方方包装严密的盒子之后,才带着我去到了位于高层楼的一间办公室。 站定,敲门。 直到门内传出一道女声允许进入之后,间先生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就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间先生率先上前,将手中的方盒子放到了办公桌上。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明媚的女子,在抬眸之间眼尾处又增添了一抹风情艳丽。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和服,柔顺的头发也被盘成了一个复杂的发髻。她将那个盒子接过去,当着间先生的面就拿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是一条总体为粉白色的和式腰带,在腰带上还有着繁复秀丽的花纹,看上去别样的雅致。和她正穿着的一身和服很是相配。 这个纹样,是西阵织? 前段时间去京都出差,正好路过了一家老式的纺织品店,就一眼相中了这块布料。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带了回来。 女子问,间先生就答。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着,压根就没有在意我的存在。间先生这时的温和语气就有了些许暖度。他和女子对话聊天时的心情大概是愉悦和放松的。 女子将腰带重新放回盒子中,又将那个盒子收了起来,这时她好像才看到了站在间先生身后的我。其实应该也不是看到,而是她和间先生的聊天结束,才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间君,这就是你前几天收的那个孩子吗?女子以扇掩面笑道,明明是很普通的招收底层成员而已,我却听说你带他去了刑讯处那种地方让他接受真正的入社试炼。 也不算,风间并没有接受那些毫无意义的刑具试炼。间先生熟练的从女子手中接过一杯清茶,我不喜欢那种用无意义的酷刑来证明决心的做法,所以我只是和风间打了一架而已。 打了一架什么的。 间先生还是美化了真实情况。 明明是他的单方面碾压。 但是效果同样达到了不是吗?女子调侃,也许这就是间君明明无论是体术还是魄力都不输于广津先生、但是在成员中的威慑力甚至是在首领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如广津先生的原因吧。间君,你的心太软了。 她一针见血:心软,做事就会不彻底。 红叶,对比起广津先生,我也只是个经验不足的年轻后辈啊。间先生坦然接受了女子的调侃,无奈笑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风间是个潜力还算不错的孩子。与其让他待在武斗组,倒不如留下给你当下属。你刚升职不久,也正是需要人手之际。 听到间先生这么说,女子就上下打量着我,最终视线停留在我颈间的弹壳项链上,半晌点头:既然是间君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我就这样在二人的闲聊中被转移了归属权。 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女子的身份。 尾崎红叶,直隶于首领的港口黑手党高级成员,杀手出身,目前的身份是干部候选人。和间先生的关系,目测大概比普通人的关系要亲近一些。按照港口黑手党的称呼习惯,我要管尾崎红叶叫大姐。 也许间先生是我的引领者的原因,红叶大姐对我虽然算不上太亲近,但是在指导我任务或者是锻炼我的体术上也称得上尽心。 她的异能力名为[金色夜叉]。当我不需要外出任务的时候,她就会把我拎到道场,释放出她的异能力来攻击我,以此来锻炼我的反应能力和攻击手段。 我的进步应该是很明显的。 我依旧没有普通人那种对死亡对受伤的恐惧。在执行各种任务的时候我会很头铁的冲在前面,这种头铁和无畏就连红叶大姐看了都会偶尔表现出不赞同。可是也只有这种充满战斗和暴力的环境,也才能真正锻炼到我的体术和身手。 间先生依然时不时会来找红叶大姐。其实他并没有太多正经事,来找红叶大姐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出差带了礼物、听说受伤了所以过来探望一下、风间在红叶这里还适不适应以及工作不忙,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第56章 这个时候,红叶大姐就会露出舒心的笑容。这个年轻的女孩也是只有在间先生面前才会放下自己强势的一面,和下狠手操练我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我偶尔会发出以上uarr;感慨,为这两个复杂多面的人类。但是直到我在成为红叶大姐的手下第一个月的时候,才从另一位干部口中得知了这两人表现如此奇怪的真相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谈恋爱吧。 谈恋爱?看着面前粗犷男人露出如此感慨,我疑惑的重复道。 原来他们的关系是恋爱关系。 我似乎懂了,这就是恋爱。 红叶大姐和这位被称为[大佐]的干部关系还算不错。加上有时候递交资料的任务都是我去做的,所以我对他的印象也还可以。 刚刚间先生来找红叶大姐,还带了点心。所以红叶大姐就提前下班了。 以上,是我向大佐解释为什么来送资料的是我,为什么带队协助他工作的也是我。 送礼物好啊,间君这方面做的还是很好的。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应该有来有往的。大佐干部乐呵呵的,我就不行了,一辈子没给家里婆娘送过什么礼物。 哦,礼物重要。 我也知道礼物重要。 我之前还送过森医生一个我亲自做的哨子呢。只是说起那只哨子,不知道森医生还有没有留着,我倒是一直都没有见过了。 在红叶大姐手下工作的第二个月,我拿到了属于我的薪水。也许是因为本身工作危险程度并不低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黑手党这个职业本身就比较暴利,我的薪水并不算低。 在看到那张空空的银行卡中当真存了一笔对我来说不小的金额之后,那一刻我的心里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我很满足于现状无论是我的工作,还是相处的人,甚至是我的生活。这种充实感,如果我缩在医馆里,那我一辈子都得不到。 于是,我用薪水买了两套布料还算柔和的浴衣。 一套送给我自己,一套送给森医生。 可能是到了夏天的原因吧,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穿着轻薄浴衣出行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红叶大姐日常总是穿和服,所以间先生就会送这方面的礼物。 总之当我想给森医生送礼物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了。 给森医生的那套衣服,我选择的是并不出彩的绀色。这种颜色很低调,只比他当初穿的那身藏蓝色的军服要再深一点。我想这种不起眼的颜色大概他会接受。 至于我自己,那就随便多了。随便挑了一件楝色带竖条纹的,就匆匆付款了。这种颜色大概是有几分跳跃张扬的,很少有男性会选择这种颜色的衣服。在我付款的时候,连老板都忍不住笑了。 我回到医馆之后,就把那套绀色的浴衣送给了森医生。我将叠放整齐的浴衣送到他面前,爱丽丝就好奇的走了过来展开了那件衣服。 我用我的薪水买的,想送给你。我对他说。 面对这件突然的礼物,森医生表现的很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讶,他就苦恼起来了。 风间君,我很感谢你的礼物。只是,我平时还是要穿工作制服的。他抖了抖身上的白大褂给我看,我也不知道什么场合才能穿上这件衣服了。 这听起来很像是委婉的拒绝。 但是间先生和红叶大姐的经验告诉我,在对方接受了你的礼物之后,他/她大概率是不会拒绝你的一些不算过分的请求的。 一起去夏日祭吧。我脱口而出。 诶?森医生很明显没想到话题为什么是这个走向。 夏日祭。我再次重复道,就那一天,穿这件衣服,好不好? 夏日祭,我在买下衣服的时候就想好的请求。当我在横滨这座陌生的城市和森医生重逢的那天,就是夏日祭。时隔一年,我想邀请他参加夏日祭。 我想向他,也向我自己,为了这一年磕磕绊绊、但总体还算是安稳顺利的生活,交出一份答卷。我有进步了,我开始鼓起勇气变成一个普通人了,不是吗?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在他透紫色的眼睛中,我第一次看到了我自己。我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但是它不再蒙尘无神,不再空洞虚无。它晶晶亮,盈满了兴奋与期待。 然后,我得到了森医生的点头同意。 夏日祭,也好。 楝色:一种比较浅的紫色。 绀色:一种比较深的蓝色。 突然捋顺了剧情,恢复日更。 第27章 破晓08 在看到森医生点头应允的那一刻,我无法抑制的笑出了声。快乐从我的内心升腾而起直奔大脑,我甚至高兴到有一瞬间的呼吸暂停。 我得逞了。 我似乎找到了和森医生相处的最正确办法。当然了,与其说这是正确办法,倒不如说这是最温柔含蓄的可以满足我内心渴求的办法。 看吧,他不会拒绝我。不管那是出于他自己的心软,还是出于接受礼物之后不好意思拒绝的口软。我似乎也在森医生的毫无察觉中隐秘拿捏住了他。 这种兴奋与激动,甚至更甚于他答应我一起出去玩。 第57章 爱丽丝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那套浴衣,在看完之后又好像遭受了打击一般的拆开了我为自己准备的那一套。在她甚至连腰带都抖了三遍之后,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她不高兴的叉腰:狩君,没有我的礼物吗! 我内心的兴奋戛然而止。 我忘记了给爱丽丝买礼物。 只是我确实不知道该送爱丽丝什么礼物。如果是精致洋裙的话,那是森医生喜欢做的事情。也许他更喜欢自己买洋裙再哄爱丽丝穿下的成就感,我不应该横插一脚。 于是我想了想,对爱丽丝说:那我明天给你买好多奶油蛋糕,还有好多甜的水果。 爱丽丝就这样被我哄好了。 等待夏日祭的过程对我来说是漫长的,漫长到我第一次对时间有了具体概念。 我在办公桌上竖了一本日历,每过一天就都会在当天的数字上画一个叉。这种期待与忐忑的心态甚至让间先生发觉了出来。 他偶尔也会把我拎到道馆指点一下我的体术,在察觉到我的不用心之后就下手更加不客气。我在每一次被他摔到地上的时候总要疼到呼吸暂停一瞬间。 风间,你不用心。他语气温和的指出我的问题的同时,攻击依旧不留情面。 抱歉,我很开心。我一边承受着间先生的攻击,一边又向他分享我的喜悦,我和一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夏日祭。 夏日祭。间先生重复着,任凭我躺在地上狼狈喘息,你之前说想要做一个普通人,是为了那个人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 也许我是为了森医生想要改变的,也许我已经把我的全部都要归属于了森医生。我嘴里说着不确定,可那也许是肯定。 不过恭喜你,你现在已经很接近普通人了。间先生以这句话作为对话的告终。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缓慢划过。原本在和森医生约定好的那天下午我应该有一个带队的任务,如果任务做的够快的话,也能赶上晚上的灯会。但是在思考之后我还是提前向红叶大姐请了半天假。 我不想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上血腥味道,也不想自己身上有压制不住的暴戾气息。这是我第一次像普通人一样和森医生一起出去玩,我不想带给他一点不好的体验。 红叶大姐这天也意外的好说话,在我提出请假换班的时候就答应了下来。 灯会是在傍晚开始的,我并不是很着急。在回医馆的路上,我也遇到了几个穿着浴衣的人。浴衣大多是偏轻薄且宽松的,在行走间就很容易露出脚踝和一部分小臂。 我不敢想象森医生穿浴衣的样子。 我见识过他穿着军装制服的样子,也见识过他日常穿着医师白大褂的样子。可无论是哪一种,无论是严肃正经的军医,还是伪装落魄不修边幅的落魄医生,他好像都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么想着,我就更加加快了回医馆的步伐。 先是慢慢走,然后是疾步走,到最后甚至是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可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我激动到想要跳出胸膛的心。 最终,我是跑回到医馆的。当我打开医馆大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森医生和爱丽丝的对话。 小爱丽丝,就戴上这个蝴蝶结好不好?你看这个粉色的蝴蝶结,和金色编发好配的。 才不要!这个蝴蝶结都已经比我的脑袋要大了。 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小爱丽丝还不能打扮的足够可爱,那我要好伤心的。 他们已经在为去夏日祭做准备了。 我循着声音去找森医生。 他已经穿上了我送他的那件绀色浴衣。为了整体的风格搭配,他还难得的穿了一双木屐。平时松散的头发也被他扎了起来,扎在了后脑中部的位置,成了一个小揪揪。这样看去,我就看到了他修长的颈项。 他蹲在地上,正举着一个硕大的蝴蝶结发夹和爱丽丝谈判,袖子就从他的手臂上滑落下去,堆积到肘部位置。他的小臂偏细,却又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没有丢失掉力量感。 也许是皮肤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也许是绀色太深的原因,总之从我的视角看过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简直白得发光。 森、森医生,我回来了。我提醒他。 我的心跳好像更加快了,但是长时间的奔跑所导致的粗重喘息,变成了我很好的掩饰。我盯着他的背部,磕磕绊绊说出了这句话。 狩君!你回来了! 爱丽丝也听到了我的话,她从森医生后面探出头来,迫不及待的想往我这边跑,趁机逃脱掉森医生的魔爪。只是她还没有跑过来,就被森医生眼疾手快摁住了肩膀,又快速的将那只硕大蝴蝶结发夹戴到了爱丽丝头上。 森医生就得逞的笑了起来。他一边按着爱丽丝挣扎的手臂,一边和我聊天:风间君今天这么快回来的吗?看来我和小爱丽丝提前换衣服还是做得挺正确的。 嗯我无意识的应道,今天没有任务。 因为爱丽丝的调皮挣扎,原本就很宽松的交领浴衣瞬间散开了更大角度,领口从原本的锁骨位置一直散到了胸口。 第58章 谢谢你,衣服很合身。他说。 他如此松弛自然的状态,却比平常要更加有魅力。我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同样也是如此惊艳,让我忍不住呼吸暂停。 我满脑子都是他被松散开的衣领,慌乱的将视线从他身上移了开来。我甚至都没有再因为他的道谢而感到开心,我含含糊糊的回复他。 嗯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换衣服。 夏天是潮热的,再加上跑回的医馆,让我感觉浑身燥热。我只是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跑回了二楼。 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早。森医生不甚在意,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小爱丽丝,我们再换几套浴衣看看吧 在全身重新变得冰凉清爽之后,我也换上了那套为自己准备的浴衣。楝色的衣服确实显得有些明亮,其实和我只会露出无聊表情的脸并不是很搭配。 当我站到镜子面前准备像往常一样将长至肩膀的碎发梳成一个半高马尾的时候,这时候我的手却拐了个弯,只是将半截头发弯到了皮筋里面。这样原本应该是马尾的小辫子就变成了一个圆乎乎的小揪揪。 是森医生的同款。 我满意了起来。 事实上,从森医生第一次将我的头发梳起来的时候,我就一直都保持半长碎发的状态了,这样就会很方便我和森医生做出同款发型。 当然了,我没专门提过头发的问题。 他也是默许的。 当我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就得到了森医生的点评:难得看到风间君穿黑灰色以外的服装。不过这样看过去,倒显得风间君和小爱丽丝才是关系亲近的人。 爱丽丝穿的是一身粉白相间的浴衣,而我穿的楝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和粉白色更接近一些。我没有回应森医生的点评,沉默的接了下来。 他不知道,我有私心。 当我去买衣服的时候,在看到这件衣服的第一时间,我想到了他那双在阳光底下显得更清透、颜色更浅淡一些的漂亮眼睛。 那双透紫色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会更接近于楝色。 我和森医生以及爱丽丝就这样打扮完整出门了,一路上也遇到了像我们一样穿着浴衣去参加花火祭的人。 灯会的位置在靠近市区的一家神社中。一路上,我听着爱丽丝对此次花火祭的好奇,森医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爱丽丝。 我们到达灯会现场的时候,人其实已经非常多了。来来往往的,混合着叫卖声和音乐声,我几乎和森医生无法对话。 说是灯会,在神社刚一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成排成排的灯笼,虽然是暖黄色的灯光,但是这么多灯笼排在一起,也将夜晚照耀的像是白昼一样。 我很少见过这种场景。在如此亮的灯笼光之中,和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他们的交谈声就冲入了我的耳朵。我深呼吸,压制着内心想要逃跑的欲望。 是我高估自己了。 我以为我已经克服对多人环境的抵触了。 但是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忍住,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森医生的好心情受到影响。 爱丽丝拉着森医生兴奋的跑着,我也跟在他们身后跑着。我穿梭过人群,最后跟着他们跑到了一处专门跳民舞的集会。 伴随着传统的三弦乐,台上的演员在表演的同时,台下也有很多人跟随着音乐跳起了舞步。这里人格外多,爱丽丝对民舞好奇的同时也兴奋的往前凑着。 看着森医生要和爱丽丝往前方挤,我没忍住拉住了森医生的袖子。 森医生好奇回头看我,眼神示意我怎么了。 我凑到他的耳边,深呼吸道:这里人好多,我、我有点怕,我可以拉着你吗? 森医生在听懂之后就点了点头。前面爱丽丝还在拉着他往里面钻去,他就把另一只胳膊伸向了我这边。 在被我拽得发皱的袖子和那截劲瘦结实的小臂之间,我迟疑了一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我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微凉柔软的触感。 有些陌生。 又有些心动。 第28章 破晓09 肌肤相触的感觉总归是布料接触不一样的。虽然我们穿的浴衣都足够轻薄,但是夏天本来就潮热,再加上密不透风的人群。 森医生的皮肤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又经过夜风的吹拂,汗液就凉在了他的身上。微凉黏滑的感觉,却又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就像一条鱼。 我的手心很热,像这个夏天一样燥热。我压下了内心的兴奋与悸动,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心虚,又紧了紧握着他手腕的手指。 我怕这条鱼从我的手中溜走。 但是直到我的手指将他的手腕完全圈住的那一刻,我突然惊醒了过来我这样做实在是太突兀了。这种亲近到可以称得上是暧昧的动作,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在我和森医生之间发生过。 我恍然抬眸望他。 他在一瞬惊讶之后,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波流转间,仿佛盈满了灯会中温润的暖光。我突然在内心中迸发出了一个令我感到惶恐的想法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私心。 我那些见不得光的、却又莫名混乱到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么的私心。 第59章 快走吧,我的小爱丽丝要等着急了,不然等下挤不到好位置了。 好。我含含糊糊答道。 我跟在森医生身后,他和爱丽丝就加入了民舞的合跳,前后排成一列。由于我握着他的手腕,他并不能做手部的动作,但他还是跟着合跳的人迈起了舞步。我只能像一只僵硬的螃蟹,僵硬的跟在他身后。 这个活动还是有些超出我的忍受范围了,但又因为拉着森医生的手腕,又给了我忍下去的动力。一边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一边是难得的亲昵互动 我像是被架在火架上烤,最终那因嘈杂环境的不舒服也被内心的激动同化了。 一曲舞毕,我出汗出到已经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了。额边的碎发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即使是轻薄的浴衣也无法散去我由内而外想要散发出的热气。 我倚在鸟居的柱子旁边休息。 爱丽丝就蹦蹦跳跳的来到我身边,她一边吃着三色的糯米丸子,一边对我说道:狩君体力好差。只是跳个舞而已,我都没有像你这么累。 可是哪里只是简单的跳舞啊。 我很想反驳她我不是体力差,但是粗喘着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快休息啦,休息好我们去那边玩。爱丽丝摇着我的胳膊,头顶的大蝴蝶结就随着她的动作摇摆起来,扑闪扑闪的像一只真正的蝴蝶。 好。 在花火祭上,比游客还要上心的,无非就是各种卖食物的或者玩具的、亦或是卖手工艺品的屋台了。爱丽丝兴奋的穿梭在这些屋台中,每每遇到小吃,总要让森医生给她买。 森医生在这个时候就会趁机为难爱丽丝,让爱丽丝答应他的一些要求。结果这些小摊还没逛完一半,爱丽丝答应配合森医生换裙子的天数就已经累积到一周以后了。 她不高兴了,就跑向我,让我给她买。 森医生看着我掏钱给爱丽丝买东西就也不高兴了,半开玩笑的抱怨:风间君你也给小爱丽丝买,她都不喜欢我了,我都没有办法趁机和小爱丽丝玩游戏了。 这个时候爱丽丝就会得意的向森医生做鬼脸。 爱丽丝和森医生的僵持并没有太久,她就再次转移了注意力。她蹬蹬蹬的向前跑去,最终停在了一个装饰着星星灯的小摊前。 小摊的最里面是一排货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玩具,摊主旁边则放着几把仿真的玩具手枪。根据规则,只要使用玩具手枪将货架上的物品打落到地上,那这件物品就可以归为顾客了。 林太郎,我要那个巧克力的猫咪。爱丽丝指着货架上的一个盒子要求道。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过枪了。森医生状似苦恼的说道,如果爱丽丝愿意许诺我三个愿望的话,那我就试试吧。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惯着森医生。她直直的把我拉到了小摊前,又把玩具手枪放到了我手里。 那还是我来啊。我朝着森医生说了一声,没等他再说话就随手一枪打到了爱丽丝想要的巧克力猫咪的包装盒上。巧克力盒被打到地面上,下一刻,它就出现在了爱丽丝的手上。 很简单的操作。 我握枪的时间比我睡觉的时间都长。 在港口黑手党的这段时间,我所接触到了所有训练都是无比专业的训练,更别说我还参与了很多次真实的枪战。只是拿着枪瞄准一个静物,这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只是这样,我依旧感觉到了有成就感。 我回身看向森医生,想着他可能会夸赞我的一枪命中。结果,我就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郁闷。那是一种期待落空的郁闷。 哦,也许是我打扰了他和爱丽丝的相亲相爱。 我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来了。 我无措的将玩具手枪还给了摊主,又沉默的跟在了森医生和爱丽丝的后面。也许我应该想一下如何弥补自己的失误。 只不过爱丽丝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冰沙上。这次我就学会了,不再被动参与森医生和爱丽丝的讨价还价。 森医生终于满足了,他高兴的投喂了爱丽丝一碗草莓口味的冰沙。只不过由于爱丽丝的精力太过于充沛了,在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冰沙之后,就扔下森医生又跑走了。 我跟着森医生来到了一处人比较少的空地上。人少了之后,就能感受到凉风了。森医生很随意的坐在地上,浴衣的领子就散乱了开来。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些许,他就伸出手为自己扇着风。 他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这就是他喜欢的、并且想要保护的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真正的快乐。 我对他说:森医生,等我一下。 随后在森医生的疑惑的注视中,我也跑去了那间手工冰沙的屋台。我买了两碗冰沙,在透白色的冰沙上面就浇着很大一勺果酱,又将冰沙染上了好看的颜色。 我跑回到森医生那里,坐到他身边,将两碗冰沙都放到他面前。一碗青色的是加的葡萄果酱,另一碗的颜色是浓郁而鲜艳的红色,那是樱桃酱的颜色。 很漂亮的红色。 这次我不再等待森医生提前做出选择了。我将那碗葡萄冰沙收回来,又将那碗漂亮的樱桃冰沙送到了他的面前。 第60章 请你吃。 森医生欣然接过去了那碗樱桃冰沙,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在他将冰沙送入口中的时候,浓郁的樱桃果酱就蹭过了他的唇。 他不知道,当他的唇沾染上宛若红色宝石般晶亮的樱花果酱的时候,有多么好看。那张在我看来本来就已经很俊美的面容更加迸现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青色冰沙。 葡萄是酸的,没有樱桃甜。 好多年都没有这么玩过了。森医生感慨着,可能我真的不再年轻了,只是这么玩一下就感觉很累了。果然还是小爱丽丝有活力啊。 还年轻。我立刻反驳。 森医生被我打断了感慨也不恼,他低声笑道:风间君,我已经二十九岁了。而你才十六岁,你还是个孩子。 我和他差了十三岁那么多。在他看来我还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不成熟的孩子,而他已经走过了人生的三分之一。 可是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因为我在他眼中是个不成熟的孩子,所以他才会利用我而满足我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吗?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感慨我和他的年龄差呢?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思考。 年龄的差距所带来的除了阅历差距以外,还有心境上的巨大差距。我和他本来就差距巨大,我不想再被他强调这一点。 二十九岁,也还年轻。我只能倔强的重复着。 他软了下来:是啊,二十九岁也还年轻。只不过回望反思这些年,也只是浑浑噩噩罢了。 他一句话就否定了常暗岛,否定了当地下医生的这几年。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从诞生在常暗岛,到现在逐渐成为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人类,那些对我来说足够难忘的或悲伤、或苦痛、或欣喜、或高兴的经历都足以被珍惜。 我不这么觉得。我对他说,因为我遇到了你。 我短暂人生的每一程都有森医生的参与,每一分有他存在的记忆都熠熠生辉。对他来说浑浑噩噩的经历对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他再次笑道:你又为什么会想要追随我呢?但无论如何,风间君,很感谢你的追随。 他说出了这句话。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使我这些年的追随得到了肯定。我的眼眶好像有些发热,于是我躺到了草地上,抬头望向了夜空。 我为什么要追随他,我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没有理由。 突然有尖锐的哨声划过夜空,紧接着,黑蓝色的夜幕中就绽开了朵朵烟花。在这璀璨幻丽的穹顶之下,我从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的流浪者,成为了一个可以放松的躺在草地上欣赏烟花的体面的人。 我扭头看向屈膝坐在我身旁的森医生。这个名叫做[森鸥外]的男人,眼眶微微凹陷,显得眉骨高挺,秀气的细眉隐到碎发中。透紫色的眼睛,一如我和他的初见。 森先生。我说道,和爱丽丝一样,叫我狩吧。 他就应了下来:狩君。 温馨提示:这是阿狩眼中的森先生。去掉滤镜之后,其实森先生什么都没做。 话说回来,按照黑医森的人设来说的话,日常中对于阿狩某些小小小的请求,其实他也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他能察觉出来阿狩的私心,但是他具体不知道私心是什么,就当小狗想贴贴。但是阿狩只是暗戳戳的小动作,没有挑明的情况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他也乐得吊着。 第29章 破晓10 往后的日子就再次回归到了平淡。平淡到怎么说呢?每个人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或行走或奔跑。 森医生依旧在当着地下医生的同时兼任情报贩子,我也依旧在红叶大姐的手底下做着一些不用带脑子的工作,一切都是稀松平常。 花火祭的记忆被平淡无趣的时光冲刷过去之后,也只留下了两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穿的浴衣。除此之外,还有称呼上的改变。 森医生会叫我[狩君]。 而我则改为了[森先生]。 [森先生]实在是一个很美妙的称呼。相比较[森医生]而言,它就显得亲近了许多。但是在亲近之余,又有着敬重之意。其实我对他也许并不存在真正的敬重,我更愿称呼那为,仰慕,以及臣服。 而这个称呼去掉姓氏之后,就又变为了另一番滋味。先生,先生亲昵,又带有一丝缱绻。即使这个称呼只是滚落到心尖上,并不曾被我吐露出来,我依旧感觉到了满心的愉悦。 像是偷偷融化在掌心中的蜜糖。 只有我才知道融化之后的蜜糖有多香甜,也只有我才知道蜜糖接触掌心的温度之后,那种融我化在手中的甜腻感。可是在外人来看,我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他们甚至察觉不到我的手心里有一颗糖。 我将对森先生的喜欢小心隐藏了起来。 他只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供他差遣的人,而我需要扮演好这个角色。我不能对他表达出这种超乎臣服和仰慕的感情,那是不对的。 在成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之后,我待在医馆的时间就明显少了许多。我只有偶尔在回到医馆的时候才会看到一个人的存在。 第61章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危险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银色的半长碎发,细细碎碎的遮住了他的眉眼。穿着一身板正严肃的日式传统和服,绘有精致暗纹的深绿色羽织披在身上,更显沉稳。他的腰间总是别着一把长刀,又增添几分神秘气质。 后来我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福泽谕吉,曾是效力于政府的暗杀者。后来就来到了医馆,暂任森先生的保镖。只不过他保镖的工作也已经休业了,他曾短暂的提过他想要去开一间侦探社。 其实森先生大多数情况下做决策的时候是不会刻意避着我的。就比如说,即使我只是和福泽短暂的打过几个照面,我也知道了他是顺从一位名叫做夏目漱石的先生的命令,来保护森先生的。 至于森先生,他很尊敬的称呼夏目漱石先生为老师,并且试图加入夏目漱石先生的一项名为[三刻构想]的计划。 什么是[三刻构想]?我问他。 所谓[三刻构想],是一项很伟大的保护横滨的计划。森先生在提到这项计划的时候,语气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对夏目漱石先生的敬佩。 其实我知道现在的横滨是什么样子的。战乱刚过去不久,整个横滨都处在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除了战乱所导致的无序,还有就是横滨大小组织势力的火拼,尤其以港口黑手党的暴虐为主。 横滨需要人站出来,重新赋予它秩序。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森先生满脸都是志在必得,如果说横滨的白天是由政府和军警来管辖统领,那我能做的就是统一横滨的夜晚。 横滨的夜晚我沉思着。 按照森先生所说,横滨的白天是政府和军警来管辖统领。如果白天指的是这些正派的官方机构的话,那与之对应的夜晚,则指的是 森先生,你是想要统一横滨的黑丨道势力吗?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我都小小的吃了一惊。 横滨的黑丨道势力鱼龙混杂,混乱已久。但是隐隐有出头之势的,却是为首的五个组织gss,高濑会,kk商会,圣天锡杖,以及港口黑手党。 在这五个组织中,又以港口黑手党的实力和底盘最为稳固。因为首领的暴虐无道,道上基本人人都闻港丨黑色变。 不仅是因为在实力上打不过港口黑手党,更因为港口黑手党的行事之疯狂,就像失去了理智的骇人恶兽,只要盯上了哪个倒霉鬼,就一定会将其撕咬殆尽。 如果森先生想要统一横滨的黑丨道势力的话,那无非就是拿下最有实力和底蕴的一个组织,也就是港口黑手党! 猜出了这个想法,我惊愕的看向森先生,他却只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也对,只要是他想的,他都能做到。 只是我惭愧于,加入港口黑手党那么久,我仍然只是一个普通成员。我接触不到港口黑手党的高层,更别提见到首领了,我似乎一点忙都帮不上森先生。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可是我仍然这么问他了。 当然。他一口应下来,我需要你,狩君。 好!我重重的点头。 他说他需要我,我就又开心了起来。 我在大脑中模拟过很多次我要如何帮助到他。 也许我可以在执行港口黑手党的任务的时候从中做一些手脚?或者我要帮助他策反港口黑手党中的某些人?这些都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难免会感到新奇和忐忑。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森先生让我帮助他的事情,竟然是去劫持与谢野。 与谢野,一个几乎已经要被我封印到记忆深处的名字了。 一个原本可以无忧无虑的十一岁小姑娘,被森先生带到了常暗岛上,成为了残忍的[不死军团]计划的核心,最终被折磨到精神崩溃试图炸掉整个母舰,被政府秘密关押了起来。 这就是我对与谢野的全部印象了。 她说过她不想再做[死亡天使]了。 可是森医生现在找与谢野又做什么呢? 一个不安的想法萦绕在了我的心头。 与谢野从出现到消失,就一直伴随着一件无论对政府来说还是对民众来说的禁忌话题了 [不死军团]。 森先生制定了很详尽的计划。详尽到包括与谢野的关押监狱,狱警的换班规律,甚至于完美的逃跑路线。为此,他甚至不惜花费了他当地下医生三年所赚得的全部金钱,租借了一架便于逃跑的直升机。 而我的任务,就是辅助他完成这次劫狱计划。 与谢野是特殊的异能者罪犯,甚至还是在最后一次大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异能者。政府对她的关押自然也是给予了最高规格。 森先生其实并没有完全的信任我,他只信任他自己。因为劫持与谢野的计划实施,我并没有参与到上半程。当我接到森先生的短信赶到监狱便于逃生的天台的时候,他已经在和福泽谕吉打的不可开交了。 背景是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而森先生正手捏两把手术刀,和福泽谕吉打的有来有回。爱丽丝此时也不似平常的娇憨女孩,怀抱着一支几乎和她等身长的针管,漂浮在森先生的身后,面色不善的盯着对面的福泽谕吉。 第62章 他们似乎决裂了。 手术刀和长刀的剑锋铿锵作响。 可是,与谢野呢? 森先生看到我的出现,就直接向我下命令了:狩君,快去追与谢野。侦探社的人带着与谢野跑了,现在还没有跑远。 他说着又朝福泽谕吉攻了过去,连带着身后的爱丽丝,挡住了福泽谕吉想要冲向我的攻击:这里有我顶着! 我还没有搞清楚当前的状况,听到森先生的命令下意识就要去寻找与谢野。可就在我转头奔向监狱楼道的时候,我听到了森先生斩钉截铁的话。 他对福泽谕吉说 只有与谢野率领的[不死军团],才是打败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关键,也才是我的最优解。 我奔跑的身形猛地顿住了。 森先生在对福泽谕吉输出他那一套理论。他说[不死军团]是他的最优解,他说所谓战争就是一场谁在意人心谁就会输的游戏。 他不在意人心,其实他也不在意与谢野。如果我、或者与谢野、或者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被他纳入[最优解]的范围的话,那他就会去做。 可是与谢野,已经被他折磨过一次了。如果森先生重启[不死军团]计划的话,我不敢相信与谢野会被逼成什么样子。 我不想让与谢野再陷进去了。 与谢野的去留,掌握在我的手里。 可是森先生他短信通知我过来参与计划,他已经将全部信任押注到我的身上了,即使那是不得已的信任。他将计划成功的希望交到了我身上,我就是那个关键。 我该怎么做? 一边是与谢野 她曾经是那么鲜活可爱,她叫我[阿狩],她抱怨我为什么会喜欢森医生那种变态大叔,但还是会鼓励我勇敢一点,她是我的朋友啊。如果要再次重启[不死军团]计划的话,她说不定会再次精神崩溃然后死掉。 一边又是森先生 我是他的希望,是他计划成功的关键。这是他第一次将信任交付与我,我不想失信于他。明明我和他的关系已经缓和太多太多了,明明我已经开始和他慢慢亲近了。如果我这次失去了他的信任,那我就是背叛了他,我一定会被他抛弃的。 被他单方面的嫌弃和抛弃,我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一点都不想做出选择。我恨不得和森先生换位置,我恨不得和福泽谕吉打架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恨不得直接被卷进直升机的螺旋桨里。 我想丢掉我的脑子和情感,我很怯懦的想要逃避,逃避这个难以做出的抉择。 快去!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我听到了森先生的厉声催促。 这时我才恍然清醒了过来。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我追了过去。 政府特殊监狱的楼道内寂静无声。全景的落地玻璃窗外正好就能看到森医生和福泽谕吉仍旧不分胜负的缠斗。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只是拼命的向前奔跑着。 楼道很长,一侧是落地窗,一侧就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房间。当我跑在楼道里,恍然就生出了一种这条楼道根本没有尽头的错觉。如果楼道真的没有尽头该有多好,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找不到与谢野,我也不会辜负森先生的信任。 是的,我现在的想法又变成了期待找不到与谢野。 福泽谕吉看上去是个好人,他是一个看上去和森先生完全不一样的人。他阻止森先生劫持与谢野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意人心,是因为他觉得森先生的做法残忍,是因为他想救与谢野。 如果与谢野就这样被侦探社的人劫走就好了。森先生永远都找不到她,[不死军团]也再没有重启的可能性了。 可是 我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与谢野。 她和一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在一起。 少年看上去很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此时的他正在低头和与谢野说着话,有些小得意的骄傲样子,让人一点都不会讨厌。而与谢野就坐在轮椅上,被他推着缓慢往前走。两人沐浴在夕阳中,看上去是一副让人不忍心打扰的美好画面。 我是那个强势闯入的不速之客。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两人走过去,沉重到每一步都像是在腿上绑满了沙袋。黑发少年率先注意到了我,他眯起了眼睛,用一种放松中蕴含着警惕的眼神看着我。 你就是地下医生请来的帮手吗?他看着我说道。 我并没有理会他,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与谢野身上。与谢野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轮椅之上。即使三年已经过去了,可是她似乎并没有长大,甚至于相比三年前的样子,更加瘦弱了。瘦弱到侧颊的肉都几乎掉光了,突出的腕骨紧贴着一层皮肉,尖锐的仿佛刺穿皮肤。 但是她的手中紧握着一只金属蝴蝶。那只蝴蝶看上去有些褪色,可是眼泪滴落到上面,却让蝴蝶多了几分生动。 与谢野哭过。 像是被露水打过的弱小花朵。 晶子我轻声叫她。 她接收到我的信号,抬眸看向我。在我和她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我们两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仿佛瞬间又置身到了三年前,那个吃了无数人、孕育着巨大悲伤和绝望的小岛之上。 第63章 阿阿狩?与谢野不可置信的出声。她在叫出我名字的时候,声音沙哑,却带着满满的哭腔。 我和她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才懂。 嗨嗨,我说你啊黑发男孩不满足于被我的忽视,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隔绝了我和与谢野的对视。 我、我确实是归属于森先生。这个时候,我才回答了黑发少年的问题。我是森先生命令来抢夺与谢野的,我的目的是带她回去。 与谢野在听到我说到[森先生]的时候,整个人又浑身震颤了一下。她在恐惧,森先生带给她的伤害过于巨大。 森先生,让我把你带回去。我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才从旧基地找到了金属蝴蝶,好不容易才劝说与谢野加入侦探社,怎么可能让你把她带回去? 与谢野还没有说话,黑发少年却不满意的跳了起来。他挡在与谢野面前,毫不畏惧的注视着我。 他只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罢了。只要我想,我可以一只手就把他扔出去。只要我想,他阻止不了我带走与谢野。 可是,我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与谢野。 我想知道与谢野的意愿。 晶子,你想要和他一起走吗?我这样问道。 如果与谢野说是的话,那我就私心把她放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中闪过的却是立原和上野,是无数被[不死军团]摧残过的士兵。 十三岁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可是现在,我有了选择的机会。 即使,要违抗森先生的命令。 我反抗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他。 可是这不仅是反抗他,也是反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的、无能为力的、十三岁的我自己。 与谢野缓缓点头,她对我说:阿狩,我想和他走。我想用我的异能,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我感觉心里的石头仿佛突然落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远处的夕阳。夕阳照在了与谢野的身上,仿佛给她赋予了奇妙而又蓬勃的生命力。 那祝你未来一切安好。我只是这样对与谢野说道。 我辜负了森先生的信任。 我无比清楚这件事情。 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沉重和后悔,我拯救了与谢野。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依旧会这样做。我似乎突然理解了[死亡赋格],理解了立原为什么要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也许,我真的正在长出完整的人格。 我正在蜕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我把随身携带的手枪送到了黑发少年的手上:如果你想要带走晶子,那就杀了我吧。 顶着黑发少年惊诧的目光,我带着他的手扣动了扳机,将子弹射入了心口。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死亡的感觉了。我会受伤,会死亡,但也会再生。在经历过很多次很多次的死亡与受伤之后,我的再生速度甚至有了足够明显的加快。 我似乎在逃避。 又似乎在赌。 我逃避于在森先生和与谢野之间做出抉择。我又在赌森先生究竟会不会在意我。 感受着死亡的侵袭,我最后看向了黑发少年和与谢野离开的背影。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依旧还没有落下。窗外已经回复了平静,连直升机都不见了。余晖透过落地窗玻璃撒在了我的身上,明明是暖洋洋的,可我只感觉到了冷。 森先生已经走了。 我知道,我赌输了。 穿着胸口一片血迹的衣服,我落魄的回到了医馆。一路上人来人往,他们惊讶于我身上血迹,又忍不住逃离我身边,可是我已经不在意了。 回到医馆的时候,整个医馆都是寂静的。寂静到仿佛没有人存在。没有灯光,没有爱丽丝,也没有森先生。 我摸着黑上了二楼。就在打开电灯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森先生。 灯光给他的脸打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看上去有些压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是在看到我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颔首开口:狩君,你回来了。 声音冰冷。 蕴含着怒意。 我我心虚的开口,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因为侦探社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他把与谢野截走了,还开枪打了我 我说着说着就闭嘴了。 这么拙劣而又漏洞百出的借口,他怎么会信。 在我没能将与谢野成功带回来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生气了,他惩罚我,他没有将我的身体从那里带回来。 面对他的时候,我本不应该抱有侥幸。 为了这座城市,我可以付出所有。他说道,我原以为,我可以信任你一次。 他真的很生气,但是那种冰冷的语气又让我产生了一种即将被放弃的恐惧。他甩出了两把手术刀,手术刀就准确的插入到了我的手心中。 我攥住了拳头,任凭那两把手术刀刺穿了我的手掌。我感受着那种痛感,看着血液顺着拳头滴落到了地上。 第64章 对不起,森先生。 我向他道着歉。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我依旧是毁掉了他的计划。我应该想的是如何做出补救趁着他还没有说出将我逐出医馆的话,做出补救。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我我不可以吗? 他蕴含着冰冷怒意的紫眸就看向了我。 我也可以,就算没有与谢野我孤注一掷向他争取,[不死军团]的存在,最开始不就是因为我吗? 我在他心里本没有那么重要。这种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更是让我自惭形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有这样,才能从森先生的手中争取到一点什么。 我可以往上爬。只要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我就可以接近首领。我可以杀掉他,仅仅是杀掉他而已。我已经是近乎卑微的在恳求他了。 即使不能成为你的最优解,我也可以成为仅有一人的[不死军团]。 二合一的更新,补了哈。 事情是这样的,我长了一个火疖子。但是由于这个火疖子过于歹毒刁钻,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所以我决定在家自己缓两天,如果不行的话就要去医院开刀引流。所以这段时间不能保证稳定更新。 第30章 破晓11 其实我从来都不在森先生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知道这件事情。 对于森先生来说,[不死军团]的核心永远都是与谢野。与谢野的异能力可以瞬间让濒死的人恢复完好,那就是[不死军团]的本质。 对比与谢野来说,我的能力就是一个低劣的仿品。我也能再生,但是我的能力不能作用于其他人,只能作用于我自己。并且我的再生时间要长于与谢野的异能力,效率低下。 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死亡赋格]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而[请君勿死]则对已经死亡的人束手无策。 只是这个所谓好处,在我身上好像也只是苦痛的体现。它不曾为我带来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帮助和便利。 也许我在森先生的心中,连备用选项都不是。 手术刀刺穿手掌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在愈合过程中又被尖利刀刃重新割开的疼痛。只要手术刀还穿透我的手掌,那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 我不想将刀子拔出来,就放任它保持现状。 我在惩罚我自己。 即使这份惩罚并不能做出任何实际的补救。 森先生不说话,他就坐在沙发上。他甚至连爱丽丝都没有放出来。整个客厅安静到只有时钟秒针规律划过的声音,还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我好像在被置身到刑架上,秒针走过的滴答声就化为了凌迟的刀,一刀一刀的剐了我身上的肉。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才鼓起勇气结束了还在蔓延的沉默。 对不起森先生,总之我会补救的。 我跑出了医馆。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医馆呢? 我的一切都是森先生施舍的,包括住所,包括生活。可是偏偏又是我背叛了他,让他生气,辜负了他的信任。我无比清楚,是我先对不起他。 夜已经很深了。 扭曲的巷子里堆满了杂物,有厚厚的藤类植物贪婪的爬在古旧的墙壁上。没有路灯,甚至没有星星。风吹过,藤蔓的叶子就会沙沙作响,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生物的窃窃私语。 我能去哪里呢? 横滨之大,其实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静静的蜷缩在了医馆的门口。这里悬挂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门灯。似乎这样,我就可以离森先生稍微近一点。 我又想起了与谢野。如果在知道既定结果的前提下再来一次,我是会选择捍卫森先生的信任呢?还是会继续放走与谢野导致被森先生放逐呢? 其实这是一个很无解也很愚蠢的问题。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如果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没有反悔,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 我不想当这种自怨自艾的蠢货。 第二天一早,我就穿着前一日的衣服去了港口黑手党。 在刚进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我就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注目礼。他们震惊的看着我,仿佛我遭受了什么严重袭击。 我知道的,我的衣服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血斑,甚至在胸口的位置还有子弹穿透的痕迹。上衣的血是我自己开枪打的,裤子上的血则是手掌被手术刀刺穿留下的痕迹。 我没有理会那些好奇的眼神,径直走进了红叶大姐的办公室。 红叶大姐估计是彻夜没睡执行任务去了。现在的她穿着一身用于伪装的军警服装,水红的长发也被梳成了利落的高马尾。至于办公桌上,则放着一把长刀,刀身的血槽中还残存着尚未干涸的血液。 她在看到我来之后,并没有对我的狼狈着装感到好奇,只是非常淡定的整理着自己的服装。 大姐。我单刀直入,我想往上爬。 听到我这么说,正在梳头发的红叶大姐就停下了动作。她转头看向我:往上爬? 往上爬。我再次重复道,让她知道我的决心,我应该怎么做? 第65章 此刻的我在红叶大姐的眼里,也许像个狂妄的疯子。谁会把自己的野心完完整整不加掩饰的袒露在别人面前?而我就这么做了。 红叶大姐没有问我为什么想要往上爬,她只是说:港口黑手党,目前的业务有情报部,暗杀部,刑讯部,武斗部。但凡想在组织中跻身高层行列,只要在擅长的部门做到顶尖就可以了。 我沉默了。 红叶大姐虽然没有明说,我也知道她的意思。这几个部门,除了武斗部,其他的我甚至都没有接触过。如果想要从其他部门切入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武斗部呢? 如果我想要从武斗部下手,我要如何才能往上爬。论管理成员和制定计划,我不如红叶大姐和大佐干部,论体术和武力,我还打不过间先生,而间先生甚至还只是百人长,连候选干部的阶层都不曾接触到。 可是我想要接近首领,我想要做的更多一点,我想要给森先生夺取港口黑手党的路多铺垫一点。 武斗部?那很好说。红叶大姐笑了一下,只要有足够多的功绩就可以了。 只是风间,如果你想往上爬的位置是百人长之上,各部门部长、候选干部、五大干部、甚至是最接近于首领的那个位置亲卫队长,那我感觉会很难。 为什么?我反问道。按照红叶大姐所说,我能往上爬的最高位置就是百人长。可是百人长距离能接触到首领,还太遥远了。 因为,异能。 港口黑手党,从建立之初到现在,普通成员共有三百余人。在这之上的管理者或统领者,共有十五人。这十五人 全都是异能力者,对吗?我焦急打断了她的话。 对,没错。红叶大姐颔首,港口黑手党本就是一个异能组织。相比较普通人,会更加珍惜异能人士。因为异能力的开发和使用,是无穷无尽的。 可是风间,你没有异能力。她的话语里不无遗憾。 不我有。我反驳。 我像是一个在沙漠独行的旅人突然找到了绿洲那样快乐,顶着红叶大姐惊诧疑惑的眼神,我坚定的告诉她:我有异能力。 我拥有比常人快很多的身体修复速度。看着红叶大姐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又说出了我的异能力的最大秘密,我甚至可以复活。换句话说,我不会死。 而它的名字,叫做[死亡赋格]。 此时此刻我是高兴的。一直以来只会给我带来苦痛的异能力,竟然可以成为我跻身港口黑手党高层的入门券。 那,祝你成功。 看着红叶大姐平静的眼神,我懂了。在拥有异能力的前提下,我只需要去完成任务,去完成高难度的任务,为港口黑手党规避更多的损失,为港口黑手党带来更大的收益。 我要时刻谨记,我是不会死亡的。所以对于那些危及生命的高危任务,我有着百分之百的容错率。别人不想去冒的风险,对我来说根本不算风险。别人不想接的高难度任务,就可以让我趁机收入囊中。 红叶大姐说得对,异能力的开发和使用是无穷无尽的。而我的异能力,总能对应上港口黑手党在做某些决策或者发布某些任务。我可以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资源,也可以成为他们的第一选择。 那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事实上,在我主动暴露出拥有异能力的那一天上午,我就从红叶大姐那里接到了一个既可以说是测试能力也可以说是估测潜力的任务。 这是一个只针对我自己的任务。 我需要孤身一人前往一个叫做东星组的小型组织,他们曾仗着依附高濑会,肆意挑衅港口黑手党。而我此行的目的,是要完全破坏掉东星组的武器库。不仅是削弱东星组的实力,更是给高濑会一个警告。 我要以一人之力,对抗防守严密的武器库。 这道问题只有唯一解,我知道的。 高层就是要送我去死。 我一个刚加入港口黑手党不久的成员,甚至还是身手体术菜鸡的未成年人,要我一个人去单挑那么多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再加上我的能力并非瞬时发动,所以也不可能持续战斗。 如果我要在这次的单人任务中证明我自己的能力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要将自己变成人体炸弹。 炸弹瞬时爆炸的威力足以炸死整个武器库,连带着武器库的守卫成员。这看上去很像疯子行为的同归于尽,可是我不会死。 仿佛和在常暗岛时候的作战计划并没有什么不同。简单,粗暴,不需要任何技术。也对,我都说过了,我可以仅成为只有一个人的[不死军团]。 其实我只需要将炸弹绑到自己身上就好。但是在出行之前,我还是带上了我的配枪。我不想无脑依仗着自己的能力,我想让我的死亡变得更复杂一点。 似乎这样,就可以减缓死亡带给我精神的负面影响。我已经受到过惩罚了,我体验过想死却死不掉的感觉。我也记得立原告诉过我要珍惜生命。 可是当我再次成为[不死军团]的时候,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延缓我的死亡。其余的,我无能为力。 第66章 我成功了。 成功炸掉了东星组的武器库,也成功回到了港口黑手党复命。 武器库的守卫人员在看到我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警惕心。轻敌就是他们最大的失败之处。我已经不记得我用枪杀了几个人了,我只记得我拉动炸弹保险栓的时候,剩余的人脸上的惊恐表情。他们想要逃跑,最终却只是和我一起埋葬在了武器库中。 武器库被毁的很彻底。 他们的成员势力也削弱了一些。 而我,活着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这是一次不耗费一兵一卒的进攻,至少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是这样的。我成功向高层证明了我自己的价值。以后的我,将是港口黑手党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只是在炸弹爆炸的那一刻,我久违的找到了常暗岛的感觉。如果我以后要走的路是我曾经走过的老路的话,那我也就,认了吧。 我已经不敢再贪婪的奢求什么了。 爆炸让我整个人感觉有些飘飘然,灵魂要脱离身体飘升而去,却不得不被困到了身体中,恍恍惚惚。我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医馆。我只知道,当我意识稍微回笼的时候,我已经蜷缩到了医馆的大门前。 我还是不敢进去。 我没有脸面对他。 刚刷b站整个人就是一个震惊的大动作。 jo1要出音乐剧了,而饰演迪奥的人,竟然是mamo。 是mamo?!!有种跨界联动的感觉,感觉好不真实啊啊啊啊!!! 第31章 破晓12 我看着医馆二楼从窗户中透出来的隐隐光亮,想象着森先生会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边吃饭,会在台灯边看一本厚厚的医书,会和爱丽丝玩百玩不腻的换装游戏 也不对。他也许会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而重新计划和布置任务。 想到这里,我又感觉很失落。 我往大门上贴了贴,仿佛这样就能离森先生更近一点。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我就悄悄离开了医馆。 森先生早起会开门,那样他就会看到蜷缩在门口的我。如果我得到的是被他无视的态度,那样我可能会更加难过,所以我还是没有骨气的逃跑了。 从这天起,我就在红叶大姐的批准下,住在了港口黑手党里面。 那是一间办公室,一间独属于我自己的办公室。其实这并不是有多看重我,而是因为我异能者的身份,加上我要执行的任务也区别于普通成员。所以为了方便我后续的任务执行,也是为了方便我身体的修复和调整,我才额外拥有了一间办公室。 这对普通员工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待遇了。 只是我依旧不想完全倚附自己的异能力,所以我自请调回了间先生的部队。即使我的能力注定我要去死,我也想要尽可能的减少我的死亡次数。间先生平时的任务很多也很杂,我寄希望于从他那里得到一些锻炼。 大概是因为红叶大姐和间先生的关系比较亲近,所以在我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红叶大姐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其实比起红叶大姐,我还是更想要和间先生交谈。不仅是因为间先生曾是我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引路人,更因为间先生有着区别于红叶大姐的通透。 他很聪明,也很睿智。 他曾经一句话就可以道出我的本质,他评价我说[你是一个很空洞的人]。所以在森先生的这件事情中,我也希望从他那里寻求到一个答案。 间先生带着我去到了一家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餐厅。他有些疲惫,身上还萦绕着未散去的血腥和火药味。我也一样,甚至比间先生看上去要更糟糕一点。 我们刚结束掉一个任务。 现在要去补充体力和回复状态。 间先生将一盘黑椒牛排盖饭放到我面前,我就小声的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间先生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一时间,只有刀叉触碰餐盘而发出的清脆响声。他低头吃着餐盘中的食物,而我心不在焉的想该如何开始这个话题。 间先生在将牛排戳得稀烂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惹了一个人生气。 听我这么说,间先生吃东西的动作就缓了下来。他若有所思的回问我:你是想要求得他的原谅吗? 对!得到了间先生的回应,我就打起精神来了。 他轻轻的将刀叉放到了餐盘中,做出了聆听的姿势,示意我继续往下说去。看着他这个样子,我沉思了一下,将我和森先生的事在隐瞒了一些信息之后,大致说了出来。 只是越复盘,我就更觉得自己对不起森先生。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要该如何做,才能取得他的原谅? 也就是说,他非常信任你所以才请你帮忙,而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做出了和他的期望相反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所导致的结局非常糟糕,并且等于是对他的严重背叛? 间先生只用一句话就概括完了我啰里啰嗦叙述了许久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 可是风间,按照你对这个人的描述间先生慢条斯理说着,他的语气中有着浅淡的疑惑。 长相俊美,身材很好,曾经的工作很风光,是一个很成功的人。这些外在特质我们先忽略掉。 第67章 咳。我掩饰尴尬的把一杯冰大麦茶一饮而尽。 阅历很丰富,经历过非常多的事情。为人冷静,心思缜密,对所有事情都有着绝对理性的掌控和把握。间先生声音温和平静,如果我总结没有错的话,这是你对他的印象。 是这样。 可是你描述的他这样聪明,而且心思缜密。间先生浅棕色的眼睛和我对上,通透到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他真的会将计划唯一成功的可能性交到别人手里吗? 他真的会做这么有风险的事情吗? 我愣住了。 这是我未曾预料的回答。 森先生,真的会将计划唯一成功的可能性交到我的手上吗?我和与谢野是朋友这点他是知道的。我甚至还为了与谢野和[不死军团]的士兵去质问过他,和他吵架。 他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不死军团],那他为什么,还会让我去劫持与谢野?他应该很清楚我会知道与谢野重新落到他的手里会被怎样的折磨。那他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劫持与谢野? 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我喃喃出口。 我突然觉得心里很乱。如果我的背叛也在他的计划之中的话,如果他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由我劫持与谢野会失败的话,那我这些天的愧疚自惭又算什么呢?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就是想要看我羞愧,对他不起吗?还是说,他就是想借机把我赶出医馆? 我很想劝说自己,就是我搞砸了森先生的计划,就是我因此惹森先生生气了,这就是很单纯的一件事。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 间先生说的是对的,森先生那么聪明。他那么聪明又凉薄,怎么会将计划成功的关键寄托在我的身上呢?明明我在他的心里是没那么重要的。 我求助的看向间先生。 我觉得我快要哭了。 风间,你可以回去找他了,他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 间先生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他笑了一下,就没有再回答我了。可是看着他那笃定的样子,我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无所谓森先生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只要他原谅我,就代表他不是想要把我赶出医馆。 这就够了。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到了医馆。 我想着间先生说的话森先生会原谅我的。 他真的会原谅我吗?如果他不原谅我,就意味着我是单纯的因为背叛他而惹他生气了。如果他原谅我的话,就意味着间先生说的都是正确的。 森先生确实有着其他的打算,而我的任务失败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在医馆门前踱步,我想开门进去验证间先生的话的真伪,又惶恐于森先生会继续对我露出那么决绝冷酷的表情。 我心乱如麻,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倚着门口的石墩坐了下来,看着远处人家的窗户灯光接连关闭,又看着医馆二楼还散发出幽微的灯光。 整座城市都要陷入夜晚的安眠了。 而我还没有安稳的归宿。 我在等着,等二楼的灯光也关闭之后,我就鼓起勇气悄悄回去,然后在第二天一早为森先生做好早餐。 当森先生享用早餐的时候,我就再趁机给他道一次歉,告诉他我已经在往港口黑手党高层的方向努力了。我一定会接触到首领,一定会杀掉首领,帮助他夺下整个组织。 可是二楼的灯光始终都没有关闭。 就在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溜进去的时候,我都已经站到医馆门前了,门却突然开了。 森先生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狩君。他叫我。 我突然就高兴了起来。他还会叫我[狩君],而不是疏离的[风间君]。这是不是就证明他已经不生我的气了?我贪婪的看着这张好几天都没有见过的面容,满是平静,让我看不出别的任何情绪。 他率先转身,向二楼走去。 医馆大门没有被他重新关闭,所以这就是他也允许我进去的意思。我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果断的进门关门,跟着他往二楼走去。 我好快乐。 间先生果然没有骗我。 森先生果然一早就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心理准备。 等我回到二楼的时候,迎上来的就是爱丽丝。 她叼着一个棒棒糖,把侧颊塞得圆鼓鼓的。她跑到我面前叉着腰,不满意的看着我:狩君,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你去哪里玩了? 我只是苦笑一下,我又该怎么对爱丽丝说这么复杂的事情呢?即使她是森先生的人形异能力,可我仍然当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对不起,爱丽丝。 我只能先蹲下身安抚爱丽丝的小情绪。等到终于把爱丽丝哄好之后,我才起身去寻找森先生。 我来到森先生的书桌前。 他正坐在那里,等着我。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所以我对他说,我已经向组织说明了我的异能力,并且也得到了他们的重视。只要再过不久,只要我做出了足够的成绩,我就可以接近首领了。 第68章 我选择向他汇报我这段时间的进度。 可是就在我说的过程中,一个荒诞的猜想却突然钻进了我的大脑也许森先生,只是想利用我的愧疚心理,让我义无反顾的接受[不死军团],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 所以我,是除了与谢野之外,他一直都会考虑的备用选项吗? 你可以直接利用我的。我脱口而出,也可以直接告诉我,让我去杀掉首领。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去做的。 我第一想法是高兴。可是在高兴之余却是失落和委屈。我已经对他说过好多次了,我会无条件的追随他。可是他还要做这么一件绕来绕去的多余事情。他明明可以直接对我下达命令,我不会拒绝的。 他却打断了我的话: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会加入港口黑手党。 我一愣。 港口黑手党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要亲自去?是因为不够相信我,所以宁可自己亲自涉入险境吗? 你、不相信我吗?我现在在他的心里大概没有信任可言,可我还是倔强的说着,你收留我,叫我狩君。我们还一起去了夏日祭,你还说过谢谢我的追随,这难道还不够相信吗? 可是狩君,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并没有拒绝你的必要,不是吗?平淡的语气,其实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这一声[狩君],在我的耳朵里听来却是那么讽刺。我好像是突然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剥离了那些我单方面的旖旎滤镜,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只是我的沾沾自喜。 森先生的想法,当然不会是阿狩想的那么简单。 第32章 破晓13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能成功的走进他的心里。 哪怕曾经的我很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是在不断的相处中,在他的友好态度中,我还是沉浸在了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虚幻梦境中。 我给自己洗脑,我为了每一次微小的互动而窃喜。我告诉自己森先生也是可以被我的热情而融化的,我可以慢慢贴近他的心,哪怕只能向他走一小步。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忘了他身上的凉薄味道呢?还是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狩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情绪激烈。森先生依旧淡然,如果仅仅是因为我要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话。 我的满腔委屈戛然而止。 是啊。在森先生的眼里,这只是一次稀松平常的对话而已。他只是告诉我他要加入港口黑手党,可是我却生气委屈的质问他为什么不信任我。 我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 只不过关于[信任]这个话题,我确实可以给你解答。他说道,如果你执着的想要一个理由的话。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等着他说出这个我执着于心的理由。 你之前问过我,在来到横滨之后我发生了什么。而我告诉你,我是一个逃犯。 我一怔。 三年前,你应该在军事法庭的审判转播中见到过我。因为是[不死军团]计划的主要提出者和领导者,我被施以流放之刑,来到了横滨。 这我知道,森先生曾经说过。 他说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也确实得到了如此结局。 但是在来到横滨之后,因为罪犯的身份,也因为是战争亲历者我却得到了曾经相识政客的暗杀。他们将更多的不属于我的罪行施加到我的身上,想要将我杀害在这座充满暴力与动乱的城市里。 为什么? 我不敢想象森先生在那短暂的流放服役期间经历了怎样频繁的暗杀,又曾有几次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因为这里,隐藏着很多关于战争的秘密。不仅包括战争,也包括战争中的,人。 我可以承担[不死军团]的后果和惩罚,因为那是我作为一个军人、一项战争计划的领导者所应有的觉悟。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的根本不是他的曾经。 可是狩君,我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杀掉。我可以为了我所热爱的国家和土地而付出我的一切,可是我不能让贪污腐朽的所谓政客和政府,污染了我对这片土地的爱。 我不信任政府,不信任政客,不信任任何人。只有切实掌握到自己手中的,才是最能信任的。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爱这个国家,去爱这片土地。这和你,和任何人都无关。 所以他从此剥离了人格中信任的那一部分,只信奉理性的最优解。 他改名为森林太郎,成为了一名不光彩的逃犯。他躲入远离政府、军警和人群的混乱地带擂钵街,成为了一名平平无奇的地下黑医。 并非是我不得他的信任,而且他本性使然。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我小心翼翼问他。 如果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的话,如果我的任务失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的话,那他对我生气还会是真的生气吗? 第69章 森先生估计是没有想到自己还在说那横滨流放三年的事情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一下子话就被噎到了喉咙里。 但是看着我(应该是很真诚的乞求)的眼神,他还是无奈让步了,轻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今天就和好,好不好?我顺势继续问道,你说过的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没有拒绝的必要。 既然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拒绝的必要,那也就是说,只要我在合理范围之内提出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既然他都不会拒绝,那我为什么还要在意这背后是否有信任的存在。它既然能成为森先生安抚我的手段,那反过来也能成为我侵略森先生的手段。 只要他对我做出足够多的让步,只要他习惯了我的存在,那获取到他的信任,就是迟早的事情。 我不应该急于一时。 森先生无奈叹气,莞尔。 我知道,他又一次让步了。 我和森先生就这样和好了。 很默契的,我和他都没有再提起与谢野那件事情。但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爱丽丝的性格是完全按照与谢野的性格设定的,爱丽丝的娇憨可爱根本不是巧合。 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前,我只觉得我是和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一起生活。 但是当我知道爱丽丝在某种程度上是与谢野的替身之后,我就不得不感慨森先生对与谢野是真的爱得深沉了。虽然我也喜欢,但我仍然会感到吃味。 森先生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性格设置爱丽丝呢? 有时候我也会这么uarr;想。 但是当我真的总结我的性格的时候无趣、顺从、沉默,一点都不活泼可爱,就又不得不承认森先生喜欢与谢野确实是有理由的,毕竟我也喜欢这样的爱丽丝。 我就是比不上她。 除了性格之外,我就不是可爱的小姑娘。 所以我能被森先生捡回家,和他相处这么久,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吧。 我只好在港口黑手党更加努力的工作了。努力工作努力训练,争取在事业方面给森先生更多的帮助。 风间,最近心情又好些了?间先生问我。 他依旧在训练过程中不会对我手下留情,总是直直的把我摔到地上。可是在长时间的训练中,我的体术也确确实实有了进步。从一开始在间先生手下接不到一招,到现在我甚至能勉强触碰到他的致命点了。 好了! 我的心情一般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森先生,另一方面就是要动用异能力的任务。可是这段时间内,我和森先生相处非常好,又没有繁杂的任务需要执行,我的心情自然会很好。 当然了,港口黑手党最近的平和,和森先生有关。 森先生在说要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的没几天,就加入进来了,作为首领的私人医生。因着森先生的缘故,我第一次以普通成员的身份见到了首领。 彼时森先生还没有正式加入,但是毕竟是作为最高首领的私人医生,安全筛选要做的全面。于是在调查森先生的家庭和社会关系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排查到了我的身上。 同时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崭露头角的潜力新人,我被红叶大姐带着,来到了位于最高层的首领办公室。 这里和低层很不一样。从一踏出电梯门开始,就让我感觉到了极致的压抑。在这里,仿佛连空气都是凝滞的,我甚至能听到我走路时鞋子摩擦在地毯上的声音。 我跟着红叶大姐经历了保镖们层层安全检查,在将身上的危险物品都卸到一干二净之后,才被放行进了首领办公室。 红叶大姐轻车熟路的敲响了办公室内室的门,在听到一声苍老的进来之后,才带着我走了进去。 内室和外面一点都不一样,这里没有全景的落地窗,甚至没有窗户。这里没有一点自然光线,只有昏黄的灯光。 我就看到了书桌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苍老首领。 原来残暴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只是一个老人而已。他坐在轮椅上,在腿上盖了厚厚的毛毯子。皮肤因为过于苍老而失去水分变得褶皱,像是粗糙的树皮。眼睛混浊,带着年老之人的暮气。 可是他的身上散发出的阴狠冰冷之意,却带给我极大的危险感觉。在他将眼神投射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甚至有种被冰刃划过皮肤的错觉。 首领,日安。 红叶大姐率先行礼。我跟在她的身后,像模像样的对首领单膝跪拜。 红叶,我听说,你最近和那个中层关系很近。 是。红叶大姐沉默瞬间,开口答道。 你一直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孩子。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满和威胁,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做与不做,也应该懂得把握分寸。 是。 首领大概没太大兴趣提点红叶大姐,他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风间狩,异能力为再生。目前是红叶大姐的手下,普通成员。我按照流程向首领介绍自己。 你和那个地下医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家中亲人。我说道。 第70章 那就由你引他进来吧。首领随口说道。 进入港口黑手党会有一个引路人。就像当时我的引路人是间先生一样,首领让我成为森先生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引路人。 其实森先生作为私人医生,原本应该是独立于整个港口黑手党体制之外的,但是首领还是这么做了。我疑惑的抬头看向首领,他却只是疲惫的摆了摆手。 老首领似乎精力不是很足,他很快就让我和红叶大姐退了出去。在退出办公室之后,我立刻就被两个保镖钳制住了。红叶大姐并没有感到意外,因此我也没有动作。 我很顺从的跟随两个保镖,又去了另一个房间。在我刚进去之后,就被绑住了手脚,绑在了一张冰冷的手术床之上。 我的右侧锁骨被穿上了一个完整的圆环。圆环穿透了整个锁骨,扎根在了皮肉里。材质特殊,没有钥匙,所以也就无从谈起摘除。 根据穿刺的人的说法,他知道我的异能力可以再生,所以并没有在锁骨环中安放微型炸弹来控制我,而是选择了毒药。 如果森先生有任何异动的话,我就会被组织成员抓起来囚禁,锁骨环中的毒药就会释放出来。我的身体会溃烂,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溃烂,我的修复速度永远也赶不上溃烂速度。只要想折磨我,有的是办法。 根据描述,那大概是一种很难熬的酷刑。因为我不会死掉,所以我才会清醒的感知到。 但是只要我和森先生都没有异心,这个锁骨环甚至可以简单的当一个装饰品。 你别说,这个锁骨环确实还挺酷。给我做穿刺的人在评价他的穿刺作品的时候,甚至还轻浮的吹了一声口哨。 酷不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庆幸对首领说森先生是我的亲人。他妄想用我来制约森先生,但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可能成为牵绊住森先生计划的要素。 这样想着,连穿刺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浅立个flag,如果能在卡池结束之前抽到饮月君,我就日六三天 第33章 破晓14 锁骨环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除了它造成的伤口和我的修复异能是相悖的之外。 但总归来说,因为穿刺的创面伤口并不大,带给我的疼痛感甚至还没有平时执行任务或者训练体术时的疼痛感要强,我并没有在意这一个小小的伤口。 而不在意的后果就是我发烧了。 因为异能力的关系,伤口并不能自行愈合,只能一直保持着新鲜破裂的状态。而我在执行任务或者训练的过程中,也不会刻意注意伤口。 所以经过了反复的撕扯和开裂、甚至是在穿衣服过程中的剐蹭之后,它成功的感染了,连带着伤口附近也有腐烂化脓的迹象。 对此,我一无所知。 我还是坚持做完了任务,除了因为神思恍惚在任务过程中差点真的压枪失败误伤了队友,获得了队友的一声惊呼。 我只知道我浑身燥热难受,连呼出的空气和鼻息都带着难耐的热气。头也昏昏沉沉,仿佛是我的灵魂被困在了一具灌满了重沙的身体中。 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体验。我只有受伤、死亡两种经验。但是由于身体内部出现问题导致的生理不适,我还没有经历过。 我去向红叶大姐报告任务结果。直到我在口不对心说错了三个数据之后,才被大姐指了出来 风间,你不舒服吗? 啊我大脑迟钝的思考了很久,才缓缓答道,应该,还好吧。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去港口黑手党旗下的私人医院去看一下。她顿了顿又说,那里对待组织员工,基本上都是免费。 谢谢大姐。说到这里我话又拐了个弯,我可以回家,家里也有医生。 红叶大姐颔首:那你随意就好了。 就这样,我被她提前放假了,原因是我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工作了。我没有感觉,我只觉得身体很累,我很想回到医馆,躺到我的小单人床上,一觉睡死过去。 我是扶着墙回到医馆的。 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正常行走了。 推开大门,经过走廊。我甚至都没有精神去看一眼森先生有没有坐在诊疗室里,就直直的往二楼卧室走去了。 只是在头脑混沌中,连台阶都没有看清楚,脚下一绊就直直的摔在了地板上。木质的地板很凉,在脸贴到地板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在这里睡过去也不错]的想法。 我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躺在了诊疗室的病床上。额头上的湿毛巾并没能减轻我的一丁点燥热,也没能减轻一点我的精神混沌。 我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森先生好像在忙。他将我头上的湿毛巾取下,不过多时毛巾就重新变得冰凉。 他又将湿毛巾覆盖在我的脸上,向下延伸到脖子上。只不过项链阻碍了他这一动作,他又把项链的扣结解开了,试图将项链从我颈项间抽离。 我下意识抓住了子弹吊坠。 森先生却坚定的从我的手中抽离出去。感觉到他的力气,我才松开了手。又看着他将项链放到了一旁的托盘中。 第71章 很少见狩君对一个物件这么执着啊。 这是间先生送我的,信物。 间先生? 我在港口黑手党的,引路者。 我迷迷糊糊着,和森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狩君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的事情。森先生继续投洗着毛巾,随意的说着。 间先生告诉我,其实森先生没有真正生我的气我很高兴森先生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只是颠三倒四的说着:他让我直接回家我就回家,然后间先生很聪明。 那这样说的话,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啊。 森先生一边说着,就解开了我西装衬衫的扣子,试图继续向下擦拭。在解开扣子之后,锁骨处的圆环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圆环处的伤口也有些被燎过的火辣感。在它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我着实感觉到了火辣感减轻了一点。 锁骨穿环?森先生停下了擦拭动作,询问的语气中有些意外,看来感染的有些厉害呢,怪不得发了这么严重的烧。 我见到首领了,他说、他说什么来着?我又重重的喘息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问我和森先生是什么关系,我说,是亲人。 亲人,吗?森先生若有所思。 所以他让我成为森先生加入港口党的引路者,给我带上了这个环。环里是毒药,只要森先生有异心,毒药就会爆发。 首领实在是高估了我和森先生之间的亲情。 我和森先生之间就没有那种东西。 森先生也想到了其中关窍。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中是对首领行为的不屑:如果真的是亲人的话,那这位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目的说不定还真就达成了呢。 不过他也很快就转变了就诊思路。拿过了消毒用品和手术刀等一系列手术用具:狩君,我需要先给你剔除掉感染化脓地方的腐肉,然后再上药。 他说着就伸手要继续往下解我的衬衫扣子。他的手冰冰凉凉,在手指不经意触碰到我灼热的皮肤的时候,就让我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舒适。 我根本没有在意他要做什么。 我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贪婪的汲取那一抹凉意。 又或者说,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和森先生讨论的港口黑手党、锁骨穿环、引路者以及加入组织的信物上面。 森先生,我是你的引路者。我喃喃道。 嗯。他就不在意的应了一声。 所以,我也要给你信物。我好像突然大脑就通透了,转过弯来了,是这样的,没有错吧? 也许吧。他敷衍着我,所以你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我要给你脱掉上衣,才好帮你处理伤口。 我不要,我要送给你信物。我倔强的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给我解衣服扣子。 可是他敷衍的态度又让我莫名感觉到了不被重视的委屈。我突然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人,脆弱到仅仅他的一句话,就让我很难过。明明我都已经身体这么难受了。 我要先送你信物。我坚持不肯让步。 我都不知道我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这么执着的和他发犟,不肯让步。 森先生: 森先生:那你送。 好的,送他信物。 可是我要送什么呢?送我的配枪?森先生使用的配枪肯定比我好太多了。送我的办公室?可是办公室也很破旧。送给他港口黑手党?可是我又打不过首领。 我的大脑太混沌了。 混沌到我想使劲摇头,把脑浆摇匀。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在我摇头的时候,我的视线就扫射到了铝制托盘中的子弹项链。项链一个尘封在我记忆中好久好久的物件突然就跳了出来。 有意义的,项链。我终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我告诉森先生,我要把那个骨哨项链,送给你。 骨哨项链? 我看见它了,在军事法庭上。隔着一个小小的电视屏幕,我在外面,你在里面。 可是那个时候,我却觉得我离你无比的近。就仿佛我已经化身为了那个小小的骨哨,贴在了你的心口,感受着你的温度,倾听着你的心跳。 我突然就有很多话想要对森先生说出来。可是我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于是我只能感觉到憋闷。闭上眼睛,一滴莫名的眼泪就从眼角滑落,隐没到了鬓发中。 你现在就戴上它,好不好?就当是我送你的信物。 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任性?又这么无理取闹?也许我真的像森先生说的那样,是生病了,所以我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不用再小心翼翼,不用再考虑森先生的感受,就径直的将满腔感情都发泄给他。 你不戴上项链,我、就不让你脱衣服。我甚至胆子大到用这种破事威胁他。 第72章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他哭笑不得,你抓着我的手,我离不开。 是这样吗?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抓着森先生的手的同时,又让他带上项链吗?我不管,我很任性,所以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和森先生说话。 半晌。 [vita sexualis] 我听到森医生这样说道。紧接着,就出现了爱丽丝的声音。森先生和爱丽丝好像说了什么话。过不多久,我就感觉我手中的手腕被旋转着挣脱。 我警惕的睁眼,就看到了弯腰俯身的森先生颈项中挂上了一条熟悉的项链。吊坠坠在了半空中,就在我的眼睛上方。 坠子是一个小小的骨哨。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开始的灰白色已经变得有些泛黄。看到这个哨子的那一刻,万千记忆突然涌入了我的心头。 我情不自禁的松开了钳制着他手腕的手,伸手去触碰那个哨子。 森先生趁机继续他的工作。他慢条斯理的解开了我的衬衫的全部扣子,滚烫的皮肤瞬间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了,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衬衫堆叠在身体两侧。而我的上半身,就没有任何遮掩的暴露在他的面前。从我滚烫的胸膛,到我脆弱的腹部。 看着他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的样子,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想法我好像是祭坛上的羔羊,虔诚而又卑微的将自己供献到他的面前。 而悬于他颈项间的那个哨子,就是神明给予信徒的回应。那个哨子,是我的指骨,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 我把哨子当做给予送给他,是因为我心存着那是我的身体,是最能体现和代表我的心意的物品;是我的全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最有意义的东西。 我没在意森先生已经开始处理我锁骨环处的伤口的腐肉了。我抓起了那只悬在半空中的骨哨,又缓慢的将它送到了森先生的唇边。 就在骨哨贴到森先生柔软唇边的那一刻,我突然宛若雷击一般的身体震颤了一下,松开了那个哨子,假装无事。 森先生没有在意我的行为,依旧毫无所知的为我处理伤口。在我将骨哨凑到他唇边的时候,也只是警告般的看了我一眼。 可是我的心脏却开始狂跳。 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兴奋。 那个骨哨,是我的指骨啊。 当它凑到森先生的唇边的时候,就好像 他在亲吻我的手指。 阿狩其实是个有那么一丢丢心理扭曲的半疯半纯爱的小狗,他不纯的。 我一开始给阿狩的定位就是[外表冷静理性的疯犬年下攻]。所以在设定名字的时候,[狩]字取了攫取、掠夺的意思,是具有攻击性的主人设,同时反犬旁突出他带有野性的小狗副人设。 (其实最初版阿狩的拟动物设定是野性狼崽,所以瞳色设置成了和狼一样灰色ovo后来人设有所改变但是瞳色设定保留了下来) 在约阿狩的人设图的时候,也和太太强调了要往疯批一点的方向画。他嘴里叼着的是手术刀(算是森先生的代表物品)手上只有一半手铐,是半禁锢半自由的意思。 而且从加入港黑之后就开始铺垫他的心理转变啦。如果大家觉得突兀的话,那就是我的笔力还不够qaq 第34章 破晓15 在他心无旁骛的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将自己的欲望寄托在一个小小的骨哨上。在幻想他的柔软微凉的唇,在幻想他的唇亲吻我的手指。 我毫无遮掩的袒露在他面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我的心却剧烈到想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他能感觉出来的,他感觉出来了我不同寻常的剧烈心跳,也感受到了我的急促呼吸。只是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他只当我这样是发烧的正常症状。 我动了动喉结,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我那羞于启齿的欲望。 但是看着他一无所知的样子,这种隐秘的欲望又变为了另一种别样的刺激和快感。当他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却在肖想他。 我好像置身在一个大火炉中,从身体到精神都在接受着烈火的炙烤。只有森先生微凉的手指,只有他手中那把锋利又柔软的手术刀,才能缓解我的煎熬。 这种煎熬在森先生的指尖不经意划过我的胸口的时候,我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呼吸也有一瞬间的暂停。内心的欲望好像突然就有了一个发泄口,倾泻了出来。 其实我在森先生面前永远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内心。无论是我的简单心思,还是我的身体反应。 森先生的气息远离了。 我仓皇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伤口已经处理完了。狩君,你好好休息吧。 他没再理我,收拾完医用托盘转身离去。 只留下了衣服散乱的还躺在病床上的我。 我摸索着系上了衬衫扣子,重新将身体包裹进了衣服里面。就像将欲望重新封印进了魔盒之中,我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想起森先生最后一句话中的冷意,在慌乱之余我又感觉到了懊恼。 我不该就这样轻易暴露出我的心思和欲望的。 第73章 对他,本不该如此。 但是森先生还是回归到了日常态度。 他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一如往常的和我对话,和我互动。我也没有再提过那次生病发烧的事情,就仿佛那次混乱的失态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我想,我应该学习一下在森先生面前该如何更好隐藏自己的心思。 只不过还没等我将想法付诸实践,我和他就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我带森先生去了港口黑手党。 与其说是森先生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引路者,更不如说我是强迫他对组织忠心的牵制者。 他成为了首领的私人医生,日常任务就是负责首领的身体调养和治疗。而我则还摇摆于红叶姐和武斗部之间,我和森先生基本上没有交集可言。 但我依旧会很开心。 因为我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工作。 在事务所的时候偶尔也会和他碰面。每当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基本不是去执行任务的路上,就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复命。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两种状态下的我很酷。 所以在这时候让森先生看到我的酷,我就会开心。 森先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这表现为了他在加入港口黑手党不久之后就得到了首领的信任。 而我对组织的付出大概也是有成效的。可能是因为我的任务成功率为100%,也可能是因为我的异能力潜力,在那之后不久,我就得到了首领的单独召见。 风间。 是,首领。 我低头向首领行礼。我的视线从地面往前划过。就看到两条被长靴紧紧包裹住的小腿,还有过膝的白大褂下摆。森先生就站在首领的下手位置,他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你的潜力我都看在眼里。首领的声音苍老而阴冷,这段时间,不论是红叶,还是大佐,都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多谢首领。我不知道他突然找我是做什么。 伴随着首领的话音落毕,我的身前就出现了一个文件夹。而那递文件夹的双手干净白皙,骨节分明,是森先生。 他竟然已经兼任首领的秘书一职了吗? 我为这个想法吃惊了一下。 将文件夹打开,快速扫视了里面的内容。那是一个最近突然打出名声的一个小组织,樱和会。至于它打出名声的办法,既不是因为它有雄厚的底蕴,也不是因为它有实力强劲的异能者坐镇。 而是因为它的疯。 樱和会就像一条失去了理智的疯狗,丝毫不顾及其他组织的实力而无差别攻击,无论组织规模比它大还是小。就在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狗模式下,有不少组织确实损失惨重。 横滨最近频频爆出xx酒吧被砸,xx艺术馆发生枪击事件,xx珠宝商行遭遇失窃抢劫,基本全都是樱和会做的。 换句话来说,比起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黑道组织,樱和会更像是只知道向外攻击的恐怖团体。偏偏在不久之前,它还只是一个蜷缩在擂钵街的最不起眼的小组织。 那剿灭樱和会的任务就由你带队去完成吧,武斗部随你调遣。首领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杀掉,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是。我接下了任务。 我知道首领对樱和会出手的原因。因为樱和会在前两天的恐怖活动中,选定的目标就是港口黑手党旗下的医药商铺。 虽然损失并不是太惨重,但是对于一个连被小孩子刮花了车都要将其赶尽杀绝的首领来说,樱和会这种类似于挑衅的行为无疑已经落入了他的死亡名单。 我和间先生一起去执行的这次任务。 樱和会的成员就和我想的一样。他们并没有异能力,体术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甚至连他们使用的枪械武器都是比较落后的。 但是在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却又没有表现出任何正常人应该有的害怕或者挑衅。他们就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血性动物没有任何区别,仅凭借着攻击本能,应战了港口黑手党。 这不正常。 只能说,我们赢得比较艰难。因为当人失去理智之后,不会再顾及和害怕受伤死亡,他的战力就会大大加强。更别提,这是一堆疯子。 我还是不幸被捅了两刀。 因为受伤的缘故,只能由间先生载着我回到港口黑手党。他有提出要送我去医院,但是被我拒绝了。原因是等我到医院走完流程,医生要开始给我缝合的时候,就会发现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间先生搀扶着我,暂时充当我的拐杖。 间先生,你说樱和会的背后,有可能是高濑会或者gss之类的吗?我偶尔也学会带脑子思考了,就像之前的东星组那样。 为什么会这么想?间先生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樱和会的成员,状态不对劲。比起正常人,他们仿佛是被剥夺了意识,又或者受到了操控。 也许是,异能者?我猜测完还是放弃了,我不知道。 我沉默的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一件连间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其实我并没有完成首领的全部剿灭任务有一个人,逃走了。 第74章 确实有一个人逃走了。 就在我和间先生即将完成任务之际。 实际上我并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樱和会的成员。我是在单独追杀到樱和会总部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那是一个男人,身形偏瘦,面容是完完全全的欧洲人特征。 其实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候,我的第一想法只有,艳丽。皮肤呈现出没有血色的苍白色,可偏偏头发是艳丽张扬的火红色。在和他一双亮金色的眼瞳对视上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浑身冰冷。 那是一种仿佛是植根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阴冷,冰凉,潮湿,危险。 他像是一条蛇,一条游走于热带雨林中色彩斑斓的毒蛇。被他盯上的时候,会让我感觉无处遁形。 我有一种直觉,他就是樱和会背后的操控者。我想冲上前,给他致命一击。可是我的身体却害怕到颤抖,无法行动,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人群深处。 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我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恐惧成这样。从身体到灵魂,都在疯狂叫嚣着让我远离他。 甚至在和间先生聊天说起刚才任务的时候,我还感觉心有余悸。 我被间先生搀扶着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决定去办公室休息一下,等待异能力将我的刀伤修复好。只是就在门口等电梯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从不远处过来的森先生。 是有些巧合的。 此时的森先生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医书。因为在港口黑手党正经工作的原因,他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形象,将头发束起,又将下巴处的胡茬刮了干净。整个人看上起就是一个柔弱无害的普通医生。 他大概也没有预料到在这里会遇见我,连带着我旁边的间先生,就表现出了微微的惊讶。 森先生。我率先开口。 狩君。他颔首,你受伤了吗? 嗯,刀伤。说完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很疼。 我的话成功引来了间先生的侧目。与此同时,森先生也注意到了间先生的存在。他在上下打量了间先生之后,就适时的流露出了一个社交礼貌的微笑和好奇。 这位是 这是我的前辈,间先生。我作为中间人介绍,间先生,这是森先生。 他们二人有一瞬间的视线交汇,在出于礼貌的微微点头之后,又立刻同步转移开了。 在电梯停下之后,间先生率先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办公桌上还积着四五个任务报告没有写。 好。今天的事情麻烦间先生了。我对他说道,就目送着他离开了电梯。 现在电梯里就剩我和森先生两个人了。看着森先生默然站立在我身旁,仿佛很感兴趣的盯着电梯显示楼层的电子屏幕,电子屏幕中的数字就缓慢更换着。 森先生等下有正经事要做吗?我率先开口。 没有。 那、我我将自己捂着的腹部位置松开,那里的血液就已经洇透了衣服,变成了血红的一大片。森先生,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办公室。我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 森先生还是送我回到办公室了。 虽然我的异能力可以自我修复,但是这么大的出血量,他还是将我的衣服解开了,在将伤口附近的血液清理干净之后,就下了一个结论。 二度撕裂。 我没有心虚,拿出已经在心里酝酿了好久的说辞回答他:刚才和间先生回来的时候,机车开的太快了,有些颠簸。又因为在下车的时候太虚弱摔了一跤,所以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就崩开了。 间先生就是,间贯一。刚才间先生在场,出于后辈的社交礼貌我没有说出间先生的名字。但是现在间先生不在了,我就为森先生补全了对间先生的介绍。 我记得他。你当时说这位间先生是个聪明的人。森先生随口回答道。 对。我点头。间先生在我的心里拥有着我这辈子都无法获得的智慧,就因为他告诉我森先生不会生我的气。 森先生看着我提到间先生时的敬佩样子,就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只是在黑手党这种地方,聪明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呢。有时候,假装愚笨或许才是正确的生存方法。 森先生不喜欢间先生。森先生之前算计阿狩,是因为他要提防阿狩成为高层之后会拥有权力和看到更高层的风景,从而脱离他的掌控。所以他如此设计阿狩是想要达成弃猫效应,让阿狩进一步被他掌控。 但是间先生识破了,他告诉阿狩森没生你的气,回去吧,导致弃猫效应效果不理想。与此同时,森先生忌惮于间先生的聪明通透,万一间先生察觉出他的夺权想法,也许会成为他夺得港黒的一大阻力。 ps:新出场角色为原创,十八世纪法国作家。 关键词:sex 第35章 破晓16 我按部就班的写工作报告,对首领述职。 除了隐瞒了那个艳丽的红发男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我在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难得学习到的知识。 第75章 也许那个男人只是不小心路过;又或者他只是单纯与樱和会的首领有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但无论怎么说,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身穿的制服、外貌长相、气质他都与樱和会那群成员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工作也算是圆满完成。 我这样劝慰自己。 只可惜事实证明,侥幸心理并不可取。 就在我认为剿灭樱和会任务已经圆满结束后的没几天,我再次接到了首领的召见。而这次召见的目的并不是下发新的任务命令,而是问责。 问责的原因,自然是为什么不说出红发男人的事情。 我只是震惊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首领以此来问责我,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抱歉首领,这次是我任务失利。我自请去刑讯处领罚。我懒得和首领多说。能用一顿刑罚换来和首领的少接触,我觉得这很值得。 首领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还没有昏庸到脑子都转不动了的地步。在异能者的存在如此稀少的组织里,我还不至于因为任务失误就被他扣上背叛组织的罪名然后处死。 只是我不知道,是谁泄露了红发男人的消息。 我无比确信,当时剿灭樱和会的时候,在樱和会的总部,只有我看到了红发男人的真容。连间先生都不曾知道他的存在。 干脆利落的去刑讯处领罚。刑讯处目前是红叶大姐在管理,由她一手训练出来的拷问官自然也是和我认识的。 受罚这种事情自然就不会讲究什么情面了。但是负责给我施罚的拷问官也着实受到了几分考验。因为在施罚结束的时候,需要达到既定的受伤程度。可是在我的异能力的作用下,他不得不多付出了几分力气。 在刑罚结束的时候,他甚至还喘着粗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风间啊,以后少犯点错吧。你不好受,我也难做。 我尽量吧。我敷衍完他,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刑讯处。 就在我重新回到港口黑手党事务所的大厅,准备乘电梯回到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在走廊拐角处看到了他瘦削高挑的身材,浓郁如血的艳丽红发,还有苍白的皮肤。 他就看似随意的斜倚在墙上,双臂交叉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在和他的金色眼瞳对上的那一刻,他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向我走了过来。 排除掉他是樱和会的遗漏成员,根据他大摇大摆的态度,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就是在这里等我的。 这是港口黑手党的总部。我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对他冷声说道,你就不怕遭到港口黑手党成员的追杀吗? 我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自然是不怕的。他无所谓的摊手耸肩,在看到我已经准备按下警呼铃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呢? 在他摊开双臂的那一刻,我就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个墨色的刺青。刺青的图案是一条曲行的蛇,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同时,又隐约组成了一个弯曲的英文字母。 [s] 和他艳丽年轻的长相一样,他的声线是同样的华丽。大概是欧洲血脉的原因,在说起日语的时候是一种奇怪却又不失美感的咬字,就像是在卡针下不停旋转的老式黑胶唱片,华丽而神秘。 我的疑惑立刻被解答了:所以是你主动告诉首领的。不然我想不到其他的解答了。 聪明的孩子。他愉悦轻笑。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想要做什么? 操控樱和会做出那么多挑衅的恐怖事件,现在又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我无所谓他想要做什么,可如果他的存在如果会影响到森先生夺取港口黑手党的计划的话,那我想我不能容下他。 他太危险了。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异能者。我加入港口黑手党,自然是想要为港口黑手党效力。他愉悦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多拿尚middot;阿勒冯瑟middot;冯索瓦middot;德middot;萨德,我的名字。 但是看着我不耐皱眉,他又加了一句:当然了,你可以称呼我为萨德先生,或者萨德侯爵。 我斜眼看他,并没有说话。谁要在意他叫什么,又在意他的爵位是什么? 开玩笑的,我只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嘴里说着之前的话是开玩笑,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丧家之犬]才是他开的玩笑。 其实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敌意。他无所谓的说道,在此之前,我曾供职于一个名叫做[索多玛]的国际组织。只不过因为索多玛基地过于倒霉的选址,它不幸被解散了,所以我就流离失所了。 仅此而已。 我无意与他过多纠缠,转身想走进电梯。可是却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顿住了脚步,仿若不经意的一句话。 乖孩子,好久不见。 我怀疑是我听错了,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他,可是我只看到了他戏弄得逞的恶意笑容。他无辜摊手:风间狩,按照日本的习惯是这么叫吧? 看来他是真的有毛病,这一通戏弄甚至冲淡了我的内心对他的恐惧。但是我还是没有忍住撞进了他那双灿金色的眼瞳中。明明只是一双普通的眼睛,此刻却好像一双漩涡,将我的灵魂拉扯出身体,再溺毙其中。 第76章 他笑:狩,初次见面,送你一个礼物吧。 那个叫做萨德的男人实在恶劣。 恶劣到我甚至因为他的戏弄而忽略了受罚后受伤的疼痛。 但他总归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能和我说起他曾经的组织,就意味着他也曾向高层甚至是首领说起过这些。而且这些经历十有八九是真实的,不然首领不会只为了贪心异能而把潜在的危险收入囊中。 我自信于我和他不会有过多交集。毕竟我主要还是在武斗组,而他一看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让我感到苦恼和烦躁的另有其事。 自从森先生也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我确实开心于和森先生在同一家事务所工作。但是与此相对的是,森先生就再也不会准时下班了。 我的工作相对来说还算轻松。只要没有额外的任务,我基本可以做到正常上下班。但是森先生就不一样了,身为首领的私人医生,他基本上二十四小时都要照看首领的身体。 除了只有休息的时候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剩余时间他都是在首领办公室侯着。 所以不出意外,晚上医馆里又会是只有我一个人。 现在的医馆也不能算是医馆了。森先生不在了之后,医馆也基本上就关门了,也就充当一个歇脚睡觉的地方。 熟练的从便利店买了面包充当一顿简单的晚餐,我往医馆走去。就在接近医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踢打声,伴随着叫骂声。 这种事情很常发生。 尤其是在擂钵街的附近。 我本打算从一旁路过,但是那个斗殴的团体正好堵住了我回医馆的路。准确来说那应该也不算斗殴,只是单纯的一群人欺负一个人,被欺负的人蜷缩在地上,看不清面容。至于施暴者,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孩子。 我掏出手枪,随便照着旁边的墙上打了一枪。伴随着一声震耳的枪响,那些孩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在反复对视之后,识趣的跑开了。甚至有一个人在跑之前还不忘又踹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 这些半大孩子虽然已经被擂钵街同化了,但是他们在搞不到枪支武器的情况下,对比起那些组织也就是底层的存在。他们害怕枪,害怕这种能重创他们的武器。 你在,多管什么闲事吗?我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如果让他们就这么打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恹恹的语气,没有被打之后的愤怒,也没有对施暴者的恐惧,平静中甚至带着一点遗憾。 我无意救你,只是因为你们挡了我的路。 我这么说着,但还是向他走了过去。从他的声音中能听出来,那大概也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我蹲到他的面前,在借着暗淡的月光勉强看清他的长相的那一刻,我知道了巧合的存在。 糟乱的毛茸茸头发呈现出小小的卷曲状,虽然脸上有着灰一块黑一块的脏污,但是却并不能掩盖住他看起来软乎乎的婴儿肥。他身形偏瘦,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精神却并不算萎靡。 我见过他就在第一次去擂钵街的时候,把易拉罐砸到了他的头上。 他平静到厌世的眸子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也顿了一下:哦,原来是你。 只是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咕叫。甚至于他肚子叫的声音已经超过了他半死不活的说话声。 我突然就感觉,他有点像十三岁的我,无论是破破烂烂的狼狈样子,还是身处的糟糕环境。只是当时有森先生对我伸出手,而我现在蹲在了他的面前。 我对他感兴趣了。 虽然这种兴趣并非针对他本人。 我突发奇想,想站在森先生的角度,体验一下充当拯救者是什么感觉。如果我救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就知道当时森先生对我伸出手时候的所思所感了呢? 你要吃东西吗?我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把面包递给他。他虽然很饿,但在接过面包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我把他带回了医馆。他没有力气挣扎,也无所谓想不想和我走。于是我就像间先生拎着我那样,把他拎回了家。 太宰治,十三岁,此前曾以流浪者的身份游荡在擂钵街。 他们为什么打你?我问他。 因为我比较聪明。他回答道。 团会里有个副首领忌惮我,故意苛待我,唆使其他人排挤我。太宰说着说着,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得意,所以我就随口编了个理由,让他们去攻击樱和会。然后他们就踢到铁板了。 然后太宰就被那个副首领打了。 不用猜就能得出来的结论。 在带太宰来到医馆二楼的时候,我只是有着片刻的迟疑,就让他住进了我的卧室。 这个孩子大概是没有什么警惕心,或者说他对于一切事物都比较无所谓。我将面包给他,他就吃了起来。给他水,他就喝。在吃饱喝足之后就在我的单人床上蜷缩着睡觉。 他没有任何面对陌生环境的局促感,或者说他什么都不在意,医馆和垃圾桶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 在看着他已经睡过去之后,我想了一下还是给森先生打去了电话。医馆毕竟是森先生的私产,把太宰带回家也还是要征求森先生的同意即使我这么做已经算是很不礼貌的先斩后奏了。 第77章 电话没有响两声就接通了。 喂,狩君。 从听筒传到我耳边的声音有几分失真,但是自然平和的语气在我听来又多了几分温柔。我把电话更近的凑到耳边,组织着语言。 森先生,抱歉。我晚上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个孩子,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他带回医馆了。 森先生无所谓于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 我又得寸进尺:其实我想,能不能先让他在医馆住一段时间。 这个我听到森先生那边语气有点勉强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孩子也许是个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 嗯。我在带他回医馆的时候,我发现当我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我的身体就自动停止了修复。而当我截断与他的皮肤接触的时候,我的异能力就会又开始继续修复工作。 我加重了试图留下太宰的砝码。如果普通的孩子,森先生可能就不会同意了。可如果是一个拥有异能力的孩子,森先生应该就不会放弃了。 不论怎么说,也许太宰的异能力对森先生是有用处的。这也就是我想要留下太宰的初心。 异能力吗?电话那头很快愉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麻烦狩君你先看着点那个孩子了。 好,我知道了。我顿了顿,我这里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晚安。 晚安。他顺口回道。 [晚安,森先生。] 我心中默念。 这两天精神不太好,差点事假就升级成了病假。 之前在阅读《索多玛》原文的时候,震惊于萨德那种用理性伪装的疯批感觉。不讨论他本人的恶劣行迹,他的作品所体现出的他的精神世界是真的疯狂且放纵。 当然了,帕索里尼改编的电影我也很喜欢。虽然内容可能不太好讲,但确实是一部很伟大的作品。 第36章 破晓17 太宰那个孩子估计身体太虚弱了,也有可能是被打的太狠了,在吃完面包之后就彻底睡了过去。因为她睡的是我的卧室,我就只好在客厅里凑合睡一晚上。 客厅沙发偏硬,扶手又很高,头枕在上面很不舒服。我睡的并不安稳,在翻来覆去之间,我隐隐的听到了从小巷深处传来的野猫嚎叫的声音。 恍然间,我又回到了发烧的那一天,一间封闭的诊疗室。我仰躺在病床上,看着森先生为我处理伤口的腐肉。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无比真实。我又将骨哨送到了他的嘴边,这次他没有抿着唇拒绝了,而是顺从的将骨哨叼在了嘴里。 这是我的骨,是我的手指。我对他说。 在说完之后,我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将他抿在唇间的骨哨拿了出去。 我看不清森先生的脸,可我知道那就是他。只是现在的森先生无比顺从乖巧,让我平白生出了很大的胆子。我向他伸出了手,他就将我的手指捉了过去,以手指代替骨哨,轻轻吻了一下。 你要吃了我吗?我胆子很大,你吃了我吧。 他应该剖开我的胸膛,看清胸腔里有力跳动的心脏。在这里,大着胆子的我不需要隐藏我的心意。我是主动把自己献祭给他的,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对他展示我温热的心脏。 这么想着,我都有些兴奋。 看不清脸的森先生就拿着解剖刀,从我的锁骨开始按照y字形剥开了我的表层皮肤。他又拿着一把骨钳,熟练的剪开了我的肋骨。 就在这时,诊疗室原本紧锁着的们却突然被敲响。我的兴奋戛然而止,紧张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在一瞬间,我身上的伤口也了无痕迹。 我带着森先生从一扇奇怪的门跑了出去。当我跑出去之后,却发现那是常暗岛的海边,是我和他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当我再看向森先生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穿着和周围士兵一样的衣服,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我感觉茫然,内心却升腾起了饥饿的欲望。 我好像又变成了刚诞生的自己。我把森先生搂到了怀里,凑近到了他的脸旁。从嘴唇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始,我一口咬了上去。在他的血肉进到我嘴里的时候,却变成了香甜的面包。 我像一只野兽一样,贪婪的啃噬着他的身体。伴随着他的身体逐渐减少,我的内心也感觉到了快乐的满足。 只是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不远处礁石后探出了一个陌生怪物的头,它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疯狂进食的样子。在和它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危机感包围了我 我醒了。 已经是白天了。 太宰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就是静静地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眼神,和我在梦中见到的那只野兽别无二致。 噗嗤他突然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我扭着酸痛的脖子,擦去了额间的凉汗,我等会给你留下钱,你去自己买点吃的可以吗?白天就麻烦你照看一下医馆了 你做噩梦了吗?或者是美梦。少年声音清澈,恢复了几分活力,你刚才睡醒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说,想要把我杀掉。 第78章 我系领带的动作一顿。 梦中纷杂已经不太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我变成了一只怪物吃掉了森先生的身体,又遇到了另一只怪物。至于太宰 我怎么会想要把他杀掉? 他在开玩笑。 我只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罢了。 走在去港口黑手党事务所的路上,我还是感觉很累。 睡了一晚上的硬沙发,身体酸痛到仿佛被汽车碾过,可是精神却难得的感觉到了振奋,除此之外还有从内心漫上来的丝丝餍足。 可是当我尝试集中精神不去想前一天晚上的梦的时候,现实却是如此无聊,它填补不了我内心的空虚和怅然。 这让我感觉到了烦躁。 烦躁到连路边的垃圾桶都看不顺眼了。 看着周围来往的人非常少,在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墙体并且成功让脚趾感受到疼痛之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勉强调整好了心态。 和往常一样,准备回到办公室开始写任务总结报告。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正准备进去,脚下却突然踩中了一个信封。 那是一个没有署名、完全空白的信封。唯独在信封的封口处,有一枚金灿灿的火漆印。我疑惑的打开信封,就发现里面的信纸上写着一句大概是很嚣张的话。 [怎么样?礼物有带来惊喜吗?] 礼物?什么礼物? 我疑惑。 我立刻知道了这是谁故弄玄虚送过来的信封了萨德。昨天遇到他的时候,他确实说过要送我一个礼物之类的模棱两可的话,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可是现在,按照他的说法,礼物已经送到我的手里了,或者已经作用到我的身上了。 我迅速回想着从昨天遇到他到我看到信封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果说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的话,那就只有 一,把太宰带回了家。 二,那个左右我情绪的梦境。 我几乎没有思考的立刻就将梦境的事归结到了萨德的身上,也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件事情联想到了樱和会。萨德的异能力,也许就是控制人的情绪和意识。 一想到这里,我立刻又烦躁起来了。 在和下级成员确认了萨德的办公室位置之后,就立刻找了过去。 我已经想好了,在见到萨德之后,我要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恶劣的戏弄我。就算他是珍贵的异能力者,我也不会顾及首领的想法,我要把他赶出港口黑手党。 我猛地踹开了办公室大门。可是在看清了办公室内的景象的时候,我却不得不压制住了我内心的烦躁。 森先生也在。 他似乎在和萨德谈话。 两人就分坐在茶几两侧,脸上都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氛围好像很和谐。既像是在讨论正经事情或者满意的合作,又像是闲聊。 在我踢开门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狩,你来了。萨德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甚至还笑吟吟的继续问道,礼物怎么样?昨天晚上做的梦好吗? 他甚至还提到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这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挑衅了。 我连森先生在一旁都忽略了,只是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送你一个见面礼物嘛,别那么暴躁。他一点一点掰开我揪着他衣领的手,在抚平了衣领的褶皱之后,就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萨德表现得很无辜,只是他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不过按道理来说,你做的梦应该是一个美梦才对。 我的异能力[淑女的眼泪],可以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欲望,并且用梦境的形式投射出来。他貌似很苦恼的蹙起了眉。 爱欲,性欲,情欲;金钱,名利,权力。一般人无法摆脱掉的欲望不外如是。只不过一旦在梦境中为他们描画出理想蓝图之后,在回归现实的时候他们就会愈发感到落差。他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然后,他们的内心就会被欲望所吞噬。欲望的最终点,是毁灭。 我自认为,道德并不存在绝对的束缚与底线,而人类的欲望也都源于自然,顺其自然就好。他的声音中都透露着愉悦,所以,狩你昨天晚上做的梦,又是什么呢? 我昨天晚上,做的梦,是什么? 萨德的眼神仿佛能洞悉我的内心一般,我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戳破了心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森先生。 萨德也发觉到了我的小动作。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森先生,线条妩媚的唇角就勾了起来:也许,狩做的梦,是和森医生有关呢。 不是 我下意识反驳,仓皇的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但是看着萨德一副[果然就是这样吧]的眼神,我又感觉到了气愤。偏偏他还用手指勾着猩红长发的发尾绕圈圈,这幅样子看上去就更让我生气了。 我知道我本来不应该如此生气,可是在他的异能力的作用下,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只想打他一顿,好好教训他。 我要继续向他攻过去。 狩君。森先生也忍不住开口了,够了,别在这里胡闹。 第79章 可是森先生,他不是好人。我也十分硬气的顶撞起了森先生,他会给港口黑手党带来危险。 我相信森先生能听懂我的话。我所说的港口黑手党,指的是森先生想要夺取港口黑手党的计划。萨德原本就是计划之外的存在,如果让他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萨德先生可是首领请到港口黑手党的合作伙伴。你这样做可是越矩行为,我身为负责对接的接待者,可是会非常难做的。 合作伙伴? 忘了说,事情确实是这样的。萨德直接插话,这是一项秘密计划,你要听吗? 我寻求森先生的意见,他并没有发言。所以我只是稍微权衡了一下之后,就点头:听! 之前不小心戏弄了一下樱和会。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我的异能力就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所看上了。他邀请我来到港口黑手党,想要利用我的异能力,实现统一横滨的大计。 至于我的报酬也很简单。我的主场不在横滨,所以在港口黑手党统一横滨的大计划完成之后,需要帮我重建一个属于我的罪恶之城,索多玛。萨德如此干脆的说出了他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计划,一点都不曾保留。 仅仅依靠你的能力?我不相信萨德,我宁愿相信樱和会只是个例。 可是,欲望是病毒,它会传染的。当然也包括我的异能力。萨德笑意吟吟,如果樱和会没有被及时消灭的话,谁又能保证它不会是横滨大乱的源头呢?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会发酵的,没有例外。 他们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让横滨彻底乱起来。 森先生,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真的是森先生想要的横滨吗? 我看向森先生,却发现森先生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按照横滨现阶段的势力划分,港口黑手党也只能排得到中上。所以与其镇压其他的势力,倒不如让横滨直接翻天覆地。 萨德附和:狩想的不够多呢。 更何况这也是首领的决策。镇压不如直接大乱,势力之间的争斗势必会削弱元气,到时候港口黑手党就可以从中获取渔翁之利。 也就是说,首领想要挑起横滨大乱。而森先生,到时候就可以直接从首领的手中继承一个完全体的港口黑手党。而彼时的港口黑手党,将登上横滨的龙头位置。 我听懂了。 萨德这个人,我没有资格动。 梦境,嗯暗示较多。本来应该是一个比较香的梦,但是因为我没写过类似剧情,不太好把握尺度,怕不过审,就换了暗示的写法。 因为梦境大概是折射出的阿狩的内心状态,所以它可能看起来有点猎奇怪诞,不过问题不大。它对阿狩来说依旧是一个很香的梦。 第37章 破晓18 我感觉到累了。 这种累,并不是生理上的累。而是在保持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与情绪高亢之后,突然像一根紧绷的弦崩断那样陡然断裂,从心底里漫上来的空虚与疲惫。 森先生不会站在我这边,他会任由萨德戏弄我。因为萨德才是他接下来的关键计划中的核心人物,而我只存在在这项计划的边缘。 萨德看热闹不嫌事大:狩,你做出那种委屈的表情,是因为森医生没有站在你那边吗? 我矢口否认:我没有委屈。 下意识的否认,在我自己听来都有一种明显的欲盖弥彰味道。我立刻心虚的去看森先生的反应,然而得到的只是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不知道森先生是什么心思。 我也不敢去揣测他的心思。 森先生确实曾因为我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而表现出了片刻的冷淡和远离。即使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最平常的态度,可我依旧不知道他是默许了我的欲望,还是只是将对这种欲望的反感压抑在了心底。 我觉得他是懂我的。 身为一个成年人,他应该懂得一个半大少年所掩藏不住的最真实的身体反应是因为什么。就像他在人面前依旧可以很自然脱口而出的异能力名字[vita sexualis],他其实很懂欲望。 他懂欲望。 也懂人心。 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层浅浅的窗户纸。 而这层窗户纸,我不想让萨德现在就捅破。 我警惕而又凶狠的盯着萨德,企图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在森先生面前多说话。可是萨德丝毫不畏惧我的警告,反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看向森先生,开玩笑般的说道:森医生,看来你将狩养的不错。狩的性格被塑造得很有趣。 狩君的性格形成,和我无关。森先生否认了萨德,我也只是尽到了一个收养人最基本的义务。 怎么办,这样有趣的狩我也很喜欢。萨德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戏弄我,如果现在说想要得到狩的话,会不会太冒昧了所以狩,我们做朋友吧。 萨德用手指搅着卷曲发尾转圈圈:毕竟,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 第80章 我果然不喜欢他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我仿佛对他有种天生的厌恶,而这种厌恶早已将对他的恐惧压制了下去。 森先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直到听到这里,他才勾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萨德先生,我们是时候回归正题了。 森先生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解救了我。 我狼狈逃离了萨德的办公室。 那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我有自知之明。包括森先生和萨德在内,甚至是间先生,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他们聪明人之间讨论的问题,我是绝对听不懂的。 我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他们对我的定位是执行者,我只需要执行好他们下发的任务。只不过在港口黑手党接下来的任务计划中,我并没有构成其中一环。 因为我只有对他们来说用处最小的武力。 而我的异能,大概是没有施展平台的。 港口黑手党 以我的视角来看,这是一个很疯狂的组织。 在森先生加入之前,它像是一只骇人恶兽,将与首领年迈外表完全相反的蓬勃野心具象化为了一场场毫无理智的烧杀抢掠。 在森先生成为首领的私人医生之后,它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因为有着近乎相同的目标,森先生很受首领的信任,他甚至因此获得了部分的掌事权,可以代替首领下发指令。 萨德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座上宾的。 因为是横滨秩序崩坏计划的核心,他可以随时出入森先生的办公室,和森先生商量计划的展开与实施。横滨确实也有组织就此中了萨德的异能圈套,引起了小范围的暴动。 我是这项计划中的边缘人物。 或者说不仅是我,连带着武斗组的其他人员,都没有太多机会参与这项计划。 森先生和首领都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事态失控的机会,他们在等着暴动发酵,然后趁机一举收割。只有到那个时候,才会有我出手的机会。 我几乎是很平静的就接受了[我对森先生来说用处其实并不是很大]这个事实。在大家都等着局势恶化的时候,我也闲了下来。 于是,我抽空回了一趟医馆。 是森先生让我回去的。 他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 狩君,能麻烦你回去一趟吗?都怪我在出门的时候忘了把打包好的过期药顺手扔出去。药品放的位置太明显了,我怕太宰君那个孩子看到药之后会忍不住吃下去。唉,如果太宰君能有狩君的一半让我省心就好了。 是的,森先生已经知道太宰的存在了,他甚至还对太宰很满意因为太宰的异能力是通过接触使其他的异能力无效化。虽然现在太宰并没有表现出过于出色的天赋,但是仅靠想象,我也能猜得出来他的异能力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出多大作用。 他比我有用多了。 就连森先生在提到太宰的时候都会露出满意的神色。 只不过太宰有一点让人不省心,他似乎对死亡有着莫名的执念。这种执念促成了他做出一些比较极端疯狂的行为,比如说自杀。 我径直走向了配药室。根据森先生所说,那些已经打包好的过期药物就放在配药室里。于是,我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太宰。 太宰彼时已经晕了过去,脸色发白,紧闭着双眼,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在他的手里还有着一个已经失去了盖子的药瓶,白色的药片就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他的身边。 太宰?太宰? 我拍了拍他的脸,确认他是真的失去意识后才背起他直奔港口黑手党的私人医院做紧急抢救。 因为发现的还算及时,也因为大多数过期药品都失去了部分药力,所以太宰的抢救也算得上简单。趁着医生给太宰洗胃的时间,我向森先生报告了一下这边的大致情况。 当我得到医生的病人情况反馈进入病房的时候,太宰已经醒了。他的脸色依旧不好,只是在那之上沾染了一丝情绪。 他在不高兴。 狩先生回来的好及时啊。太宰嘟嘟囔囔的抱怨,我还以为森先生不在,就能自杀成功了呢。 我坐在了病床的床沿上,看着乖巧躺在洁白被子中的虚弱少年。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总要去尝试那些奇奇怪怪的自杀办法。 为什么会想要自杀呢? 太宰听到这话就愣了一瞬,然后就眯起了那双鸢色杏眼:因为这个世界很无聊,狩先生不这么觉得吗?在成功的反问到我之后,他就得意了起来,狩先生看上去也不像是很喜欢[活着]呢。 我无所谓活着还是死亡。因为这两种状态,对我来说并不算是选择题。我没有[死亡]的选择,我只是好奇而已,死亡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所以太宰,你为什么想死呢? 人的生命其实应该很脆弱才对。大到天灾,小到人祸,只要想死,就一定能百分之百找到必死的办法。可是太宰不一样,他似乎并不是真的心存死志。不然,怎么会自杀很多次都死不掉呢?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狩先生,你知道吗? 什么? 第81章 我的异能力,叫做[人间失格]。他没再等我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看,就连异能力的名字,听起来都像是一种诅咒。[人间失格],是[丧失了做人的资格]的意思吧。 狩先生的名字和我正好相反吧?[死亡赋格]是[通过死亡的方式赋予人格]的意思吗? 也许吧。我并没有肯定太宰的猜测,即使我已经知道了立原给这个名字寄予的真正希望和祝愿。他就是希望我能通过死亡这种残酷的方式,在一次次的死亡之后,获取独立的人格,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我希望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而太宰甘愿放弃做人的资格。 那我们的异能力名字正好是相对的诶。太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兴奋了起来,只不过这两个名字,无论是[人间失格]还是[死亡赋格]恕我直言,他们听起来都有点 什么?我很好奇他对这两个异能力名字的解读。 有点好笑。太宰慢吞吞的说着,和这个无聊到底的世界一样可笑。狩先生,你说[活着]有什么意义吗?或者,[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我伸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活着]也许没有意义,但是[死亡]同样也没有意义。所以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我听说过,[死亡赋格]的能力是复生。所以狩先生,你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你只是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而已。你比我还要可怜。 也许你可以帮我真正的体验一下彻底死亡的感觉呢?在太宰说到我的异能力的同时,我也想到了他的异能力,在我死掉的时候,你就触摸我的身体。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死亡赋格]就不能继续发挥作用了,到时候我就真正的死掉了。 太宰一愣,继而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没想到异能力还能这么使用。 到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你,真正[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们再继续探讨[死亡]和[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轻拍了一下太宰蓬松柔软的头发,反正你想自杀,而我死不掉,不是吗? 太宰似乎对这项提议有点感兴趣了:等我离开狩先生的身体之后,狩先生的异能力就会发作,就会复生了,对吗? 也许吧。 不过在那之前太宰,来港口黑手党吧。我看着少年柔和无害的脸,垂眸低声道,你或许需要为活下去而找一个理由。 许久,我听到少年沉声应道:好。 嗯福地洗白了,条悟被腰斩了,最近这几天是真的很魔幻。我写福地线的朋友因此要断更修文,爱五条的朋友哀嚎咒骂iivv,我突然就和自己和解了。我还不算太不幸,至少没有我没有涉及到福地线,森先生也还是完好无损的。 第38章 破晓19 森先生喜欢太宰,这毋庸置疑。 喜欢到他想让我把太宰拉到港口黑手党。 于是我照做了。 我对太宰说或许你需要为了活下去而找一个理由,但其实那只是我骗他的话。因为我的手机还停留在森先生给我发的[招揽太宰]的短信页面。 太宰在身体稍微修养好之后就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有森先生作为引荐人和担保人,他几乎是很顺利的、没有经过任何测试或者刁难就加入了进来。只不过他在组织中的存在有些微妙,并非正式员工,而是作为森先生的外带助手。 这些与我无关。 因为我的定位属性是武斗派成员。 太宰很快就适应了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在这方面来说,他比我更适合做这一份完全黑暗的工作。他能跟着森先生斡旋于首领和各位高层之间,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解决掉一些该死的人。 凶狠,冷漠,疏离。 仿佛天生缺少同理心,缺少对生命的敬畏。 也对,他本来就无所谓生命和世界。置身于什么样的环境,他就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只是在对上他那双平静无波的鸢眸的时候,我还是偶尔会想起在萨德的戏弄下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野兽,和太宰的模样重合了。 我骗不了自己,那就是太宰的化身。 在我啃噬森先生的身体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我在害怕什么呢?我也许是在惶恐有朝一日太宰会觊觎我的森先生,他会完完全全取代我,取代我在森先生心中的地位,成为对森先生来说最有用的那个人。 到时候的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我不知道,我很迷茫。 我将我的迷茫说给了间先生听。间先生和我一样,都闲了下来。反而是红叶大姐,因为其本身拥有组织里最出色的暗杀水平,这段时间被首领安排了不少任务。 我觉得,我有点捧着手中的咖啡,看向玻璃窗外的人潮涌动,我想了想,给自己下了一个奇怪的定义,有点可笑,像个小丑。 为什么会这么想?间先生挑了挑眉,轻呷了一口手里捧着的咖啡。 他声音温和。如果用什么东西比喻的话,那我只能想到一杯散发着袅袅香气的温润清茶。如果只听声音的话,其实完全想象不出他会拥有那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不过相处久了,他的长相也就成了他全身上下最不会引人注意的小瑕疵。 第82章 我亲自把太宰捡回了家,又亲自把他送到了森先生面前,可是我现在却害怕太宰替代我的位置。我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但也只有这么苦涩的味道才能暂时压制住我内心的烦躁。 最可笑的是,因为太宰是我亲自带回去的,我甚至没有立场和资格讨厌他,我要对他负责。 我不讨厌太宰。 可我不喜欢他得到森先生的喜欢。 我有着满腔的惶恐和委屈,可是我不能、也没有资格把这些糟糕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我只能默默的憋在心里,让其自然发酵。就算这些负面情绪会腐蚀,也只会腐蚀我一个人。就算它把我的内心腐蚀到千疮百孔,我也要保持住一个完好的皮囊。 间先生问:你喜欢森医生吗? 我一愣,点头:喜欢的。 我能向间先生坦然承认我对森先生的喜欢,可是我却不能将这份情感表露给我和森先生以及所有包括在我们的相同交际网里的人。 似乎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间先生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金边。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感兴趣,以及对难题的无奈感慨,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红叶一直都很可爱。 我: 虽然我管红叶大姐叫大姐,但其实红叶大姐也只不过虚长我两岁而已。虽然因为做惯了暗杀工作以及可能有一段并不太光彩的曾经,红叶大姐平时很成熟稳重。但是在和间先生相处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她年轻女孩的一面了。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这是整个港口黑手党公认的事情。所以间先生在我为了和森先生的感情而困扰的时候说这种话,竟然让我品出了一丝淡淡的炫耀味道。 我心目中那个安心可靠的完美前辈形象开始出现一条裂缝了。 只不过还没有等我想到合适的话攻击间先生,我们的平静下午茶时光就被两通电话打破了,我和间先生几乎是同一时间接听的手机。我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但是我这边,是大佐干部亲自打来的。 他说港口黑手党成员在港口进行走私货物交易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不知名组织的袭击,同行的红叶大姐也不小心受伤了,现在让我立刻带人赶过去支援。 放下电话之后,我和间先生就同时对视了一眼,继而起身收拾东西。从和他对视的那一眼中我解读出来了,我们接到的是同一个任务。 走私货物交易,自然也是萨德计划的其中一环。仅以我容量不算太大的大脑能思考得出的结论就是,首领和萨德的合作,自然也包括人脉的资源共享。 萨德计划的可控性其实很差。一旦控制不住事态形势,不仅仅是横滨的黑暗势力,甚至暴力会蔓延到普通人的世界。如果因此遭到政府及军警部门的关注的话,那港口黑手党身为罪魁祸首就会第一个遭到彻底清剿。 因此这项计划的进行几乎是全程保密的。 除了我,我是被森先生和萨德亲自告知的。 只是此次走私货物的交易应该也是秘密进行的才对。在这种秘密进行的情况下却突然遭到不知名组织的攻击,甚至连红叶姐都因此受伤了,很难说这件事情不奇怪。 我内心的疑惑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荒诞的猜想上。 和间先生回到港口黑手党事务所总部集结成员,再赶往港口。等我们赶到港口的时候,火拼已经进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红叶大姐捂着中弹的胳膊,强撑着倚在一处货箱掩体后面。 原本战局就处在胶着状态,港口黑手党支援部队的加入自然使得局势出现了偏斜。那些不知名组织的成员大概知道被捉活口也没有好下场,所以一场混战下来,除了死在枪战中的人,剩下的也都饮弹或是服毒自尽了。 我们没能得到一个活口。 红叶大姐伤的不轻,间先生表情也很严肃。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港口黑手党事务所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不是医疗人员的救助,而是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 我和间先生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组织成员制服,粗暴的关进了刑讯处。 至于红叶大姐,她伤的太严重,暂时先被送到了医院里进行紧急救治。但即使如此,她在医院也被严密看管了起来。 我和间先生被分别关了起来。直到被捆绑到刑架上,面对穿着黑色西装面露凶狠的拷问官的时候,我才彻底确认了内心那个荒诞的猜想。 组织中确实出现了间谍。 而对间谍的怀疑,集中在了我和间先生身上。 我不可能是间谍,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不利于森先生的事情。可是间先生呢?他怎么可能会是别的组织安插在港口黑手党的间谍?我才不相信,在我的心里他明明一直都是一个完美前辈。 因为我无解的异能力,任何肉体上的伤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于是拷问官干脆释放出了锁骨环中的毒药。我真正的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毒药的发作是由表及里的。开始的时候,它并不会有太多感觉。只是随着药性的渗入,我会感受到皮肤之下的痛痒,会清晰的感知到肌肉的溶解,最后药性一直渗透进内脏,我整个人被腐蚀到只剩空壳。 可是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招供。比起拷问官的询问,我更不想承认间先生是间谍。 第83章 于是我被放弃了。也不能算是放弃,我只是被丢到刑讯处的监室里自生自灭。这里又潮湿又黑,没有时间。陪伴我的除了空气中的腐烂血腥味,就是来自其他监室的哀嚎声,偶尔还有枪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被放了出来。 太宰将我从刑讯处里接了出来。他命人半是搀扶半是拖拽的,将我送到了首领办公室,我就看到了森先生也在那里。首领更衰老了,他缩在厚厚的毛绒毯子中,阴鸷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森先生,我不是间谍。我声音沙哑,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组织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知道,狩君不是间谍。森先生微微一笑,继而苦恼道,只不过可能让狩君失望的是因为间谍,是间贯一。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森先生恭恭敬敬的向年迈首领鞠躬行礼,然后才给我解释道:因为首领的计划几乎是全程保密的,能得到最完整详细计划的也只有你,就是曾经萨德先生透露给你的那一次。所以在排除了一切可能泄露消息的渠道之后,只得将嫌疑定位到了你的身上。 然后呢? 然后,太宰在搜查证据的过程中,在你的信物中,发现了这个。 森先生伸出手给我看,在他的手中就静静地躺着一个弹壳吊坠的项链。他将链条和吊坠的连接处拆开,在弹壳的内腔里,就放着一个微型窃听器。 仅仅是窃听器吗?也有可能是别人装进去的。我嘴硬反驳,我还是不想相信那么温和沉静的间先生会是一个间谍。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狩先生。太宰接替了森先生给我解释,在发现窃听器之后,我就去奉命调查了间贯一的个人信息。最终发现,他的一切个人信息,甚至包括社会履历和社会关系网,全都是伪造的。 即使没有证据百分之百确定间贯一就是泄露计划的间谍,他伪造身份加入港口黑手党,对港口黑手党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可是没有证据证明间先生就是间谍的话,那就不能再多查一查吗? 比起[间先生是间谍]这件事情,我更害怕和更加不愿意承认的是,那么好的一个间先生,带给我许多指引和帮助的间先生,会只是利用我监视港口黑手党的一切吗? 没必要再查了。就在昨天,红叶趁着看守人员不注意,偷偷潜入刑讯处劫走了那个间谍。首领的声音干涩粗哑,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就沾染了愠怒和冰冷。 萨德说,风间在这件事情中是无辜的,所以不让我处罚你。首领话语中的杀气冰冷到近乎实体化,但是你需要做一件事将功折罪,洗脱你的嫌疑。 我需要做什么? 你的任务就是,杀掉间贯一,把红叶那个叛徒带回来。港口黑手党绝不容许有叛徒和间谍的存在。 是的没错,为了达成原著[红叶和男友私奔]剧情,我掉光了头发。 已经看到大家的评论啦,好高兴大家都还愿意等我呜呜呜 第39章 破晓20 我定定的看着窝坐在轮椅中的首领,他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把红叶那个叛徒带回来这种话,丝毫没有顾及以往感情。 红叶大姐曾是被首领带回到港口黑手党的,也一度得到了首领的重用。可是现在首领的话语重音却落到了[叛徒]一词上。从他的语气中我不难想象,如果红叶大姐被带回来之后,会经受怎样的折磨。 让我杀掉间先生再带回红叶姐,我认为我做不到。 间先生是我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引路者,他和红叶大姐也曾指导过我的体术,在任务上也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无论是出于实力的差距还是情感上的亏欠,我认为我都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 因为身体还被毒药折磨的原因,我只能狼狈的瘫坐在地上。从这个角度向前看去森先生,首领都在盯着我,等着我的回复。 甚至是太宰甚至是太宰,他站在森先生的下位,也是那样寂灭无光的冰冷眼神。 我突然就明白了,也许这间办公室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他们身上流出的血都是冰冷的啊。我毫不怀疑如果首领对太宰下令一刀杀掉我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所以太宰才会在这种环境中比我适应的更快。他是一个天生就属于黑暗的孩子。从这点来看,他能得到森先生的喜欢,我确实不如他。 好。我沙哑开口。 顶着森先生平静的眼神,我终于是应了下来。就在我话音落地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森先生的嘴角细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红叶大姐早在前一天就已经将间先生从刑讯处劫走了,其实我私心希望他们现在已经改头换面隐藏身份逃远了。 这似乎和当初在政府监狱劫持与谢野那件事情有点相像,我要在森先生的利益和我的朋友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只是现在的情况又是不同的,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知道间先生和红叶大姐的结局,是既定的死亡。 如果把他们的死亡和森先生的既得利益放在一起的话,我竟然觉得这没有可衡量的意义。让我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红叶大姐。 第84章 当然了,虽然是这么期待着,我还是利用首领给我的权限,拜托了情报部门。最终,我没能祈祷成功,我还是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间先生和红叶大姐现在的位置在港口。 而最近一班离港的客轮,是三小时后。 三小时,找到隐藏在人群中的间先生和红叶大姐,制服他们之后将他们带回到港口黑手党事务所总部。间先生作为卧底和间谍处以死刑,红叶大姐作为叛徒被收押刑讯处。 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命运。 首领已经为他们写好了剧本。 我带着一群武斗部的手下赶去了港口。在横滨这个动荡暴乱的城市,黑手党组织总是被普通人所敬而远之的。因此我们在搜寻的过程中,也没有太多的阻碍。 也许是因为逃跑匆忙,间先生和红叶大姐并没能完美伪装和隐藏自己。我很快就带着人,把他们二人逼到了码头的栈道尽头。 他们的身前是端着枪的港口黑手党成员,身后一步之遥就是碧蓝大海。裹挟着湿气的海风吹过,将红叶姐精致的盘发都吹散了开来。 风间,你还是找过来了。间先生率先开口。 间先生,首领给我的任务是杀掉你。此时的我心情是平静的。因为比起完全无辜的红叶姐,我对间先生还有着疑问,以及隐秘的怨怼。 那条弹壳项链就像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它并不算太疼,可是存在感却很强,让我没有办法忽视掉。 从被押入刑讯处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和你终究会有这样敌对的对峙时刻。间先生看向一旁的红叶姐,只是这个对峙场景,因为我带着红叶逃跑,还是推迟了一段时间。 间先生,你又猜到了。 看吧,这就是聪明人。我永远只能做执棋人指尖的那枚棋子。很意外的,看着间先生平静如常的样子,我原本焦躁的内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我想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风间,既然你已经追到这里来了,那就说明我们只有敌对立场了。我不会为难你放我们离开,所以今天注定只有一种可能。红叶姐说着,外表狰狞的夜叉就从她的身后浮现了出来。她拿出了一贯使用的长刀,摆成了攻击的起势。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如果万不得已的话,我不能把它当做武器。我可以中枪,因为我有异能力,可是红叶姐不行。如果她因为攻击行为而遭到开枪反击的话,她说不定会死。 我身后的成员已经端着枪在警惕了,时刻准备着应对红叶姐的进攻。 就在这时,间先生突然动了起来,他一个手刀朝红叶姐侧颈劈过去。红叶姐专心应对我,自然不会去警惕身后的间先生,因此她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倒在了间先生怀里。 好了。风间,现在你过来吧。 间先生给红叶姐换了一个舒服的倚靠姿势,又抬眸对我说道:首领给你的任务是把红叶带回去吧?那我现在以挟持人质的理由让你过来,你让其他人都远离一些。 间先生说得对。 首领的命令是带红叶姐回去,而现在红叶姐的命被掌握在间先生手里。所以我和我身后的成员应该对他开出的条件做出适时让步。 我在示意身后成员都稍安勿躁之后,孤身一人走向码头的尽头,靠近那两个人。 现在可以好好说一下话了。间先生感慨。 我知道,他这是就给我发表疑问的机会。我确实有很多很多想要询问的问题,只是脑子里思绪纷杂,在极度混乱之后,最终还是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带我进入港口黑手党,是为了利用我吗?弹壳项链被我攥在手心里,硌得生疼,弹壳是空的,里面有窃听器。所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监听港口黑手党的秘密吗? 我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就像是试图把扎在心上的刺拔出来一样。 如果我想要利用你的话,就绝对不会把你送到红叶身边了。他看向昏迷在臂弯中的明媚女子,眉眼都温柔了下来,那是对感情的不忠诚和背叛。风间,我不屑于那样做。 我怔怔的看向他,在思考了好久之后才明白了他说这话的含义。 如果他是为了利用我的话,那就证明他当时把我送到红叶姐身边也是一种算计。不仅是利用了我,还是算计了红叶姐。这种掺杂了心思与算计的感情,就等同于背叛。 至于弹壳中的窃听器,也不是我做的。他继续澄清着,如果我想要得到高层的秘密的话,我有很多种办法。我没有必要通过你获取那些机密。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上的刺终于拔除了,这让我莫名生出一种安心:间先生,你这样说,那我就信。可是这样的话不能一起回到港口黑手党,再请求首领重新调查这件事情吗? 今天要么间先生死在这里。即使他侥幸逃脱,首领也不会放过他。他的名字将被永久挂在港口黑手党的通缉令上,他将一辈子活在被追杀被通缉的颠沛流离中。 间先生叹了一口气:风间,你还不明白吗?我必须得离开,这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回去是优于逃跑的答案。 第85章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港口黑手党很快就要易主了吧。首领身边的森医生,他带到港口黑手党的太宰,甚至你,你们都有同一个目标。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连表情都没有管理好,震惊的看向间先生,他就用那种惯如往常的温和语气说出了森先生最大的秘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他反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森鸥外,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系。曾在常暗岛异能大战中担任随队一等副军医,也是目前已被封禁的绝密计划[不死军团]的提出者。大战失败后于军事法庭宣判流放横滨,后逃走,在擂钵街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外科医生还要我继续再说下去吗? 不用。他对森先生的个人信息了解已经快要赶上我了,尤其在他说出[不死军团]和[逃犯身份]之后。 如果我想要获取到信息,我可以通过更机密的渠道,我也是知道一点关于[三刻构想]的信息的。间先生没有一点察觉他随口吐露的话给我造成了多大震撼,当然了,这些信息都是在森医生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才知道的。 我打量着他:间先生,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间先生摇头,并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他只是说:所以现在的局面,其实是森医生早已经设计好的。 森先生? 间先生颔首:早在我告诉你[他没有真正生你的气,所以你可以直接回家]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想到现在的计划了。 我不懂。这两个人好像隔着时空在无形对弈,而我只是被他们用来博弈的一颗棋子。 间先生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横滨的局势已经很乱了。以森医生的心思,他知道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我相信森医生会把握好萨德计划的完成度的,不至于引来更难对付的势力。 所以风间,带红叶回去吧。间先生把还在昏迷的红叶姐轻轻放到我怀里,森医生会保护好红叶的。与之相对的,森医生的夺权计划不会遭到相关部门的干预。 我小心接过红叶姐,在彻底扶稳红叶姐之后,才抬头看向间先生:那你呢? 我的工作彻底宣布结束了。所以以后,港口黑手党再也没有一个名叫做[间贯一]的成员了。 我看着他的面容像蜡液融化之后又重塑了一般,不多时,五官就完全变了样子,组成了一张完全陌生却又俊逸清雅的面孔。看着这张脸,我突然有种直觉,这也许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只是一个没什么太大作用的异能力罢了。间先生笑了一下,风间,从现在开始,[间贯一]已经被你枪杀在码头了。 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我抬起了手中的枪,对着他的身体扣动了扳机。间先生嘴角含笑,伴随着身体中弹,向后跌入了大海中。海浪吞噬掉间先生的身体只溅起了一小点水花,很快海面就恢复了平静。 我杀死间先生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的。 抱着昏迷的红叶姐,我对着手下成员下达了命令:[间贯一]已确认死亡。现在收队,回总部。 为了写红叶和男友私奔rarr;男友死掉rarr;红叶背离先代首领加入森阵营,我真的掉了好多头发。至于间为什么会把森的想法猜到八九不离十,他太聪明了,我给他开挂了(主要是红叶姐的男朋友,如果没有逼格的话,真的感觉配不上红叶姐诶【小声哔哔.jpg】) 第40章 破晓21 我带着红叶姐回港口黑手党向首领复命。 间先生在打晕红叶姐的时候用了很大的手劲,因此即使身体素质强如红叶姐,这么久了也还是昏迷状态。甚至因为逃命时的仓促匆忙,加上回程的颠簸,红叶姐发髻散乱的同时,面色也虚弱疲惫,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在将红叶姐交给医生之后,我便去了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稍微压下内心的忐忑与心虚之后,我尽量使用平静的语气对首领报告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们本来打算乘坐轮渡去往外国的,但是最后还是被我们找到了。间贯一眼看走投无路,干脆趁着红叶姐不设防打晕了她,并且以此来威胁我们最后我找到时机开枪杀死了间贯一,并趁机救下了红叶姐。 是的,间贯一被一枪正中心脏,并且在失去意识之后身体直接落入了大海中,已确认死亡。 首领对红叶的气应该还没消,在听到我报告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也只是耷拉着眼皮,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森先生代替首领坐到了办工桌的下位,为我的这次任务签署总结性文件。在说到间贯一已确认死亡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写字的手顿了一下,继而抬起头,向我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莫名就感觉到 森先生可能猜到了间先生并没有死亡。 不过这也问题不大。反正森先生并没有想在首领面前进一步确认间先生的死亡,不是吗? 汇报完任务之后,我就直接离开了首领办公室,打算等会就去看一下红叶姐。她因为昏迷暂时还安全,但是等她醒过来之后就不知道要经受首领怎么样的惩罚了。 第86章 只是间先生的结局,不论真话还是谎言,我总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这么想着,我又感觉自己遇到了难题。在红叶姐的眼中,我大概是杀死间先生的凶手吧。所以我去见她的话,迎接我的也许是她憎恶的眼神和冰冷的长刀。 想着这个走向,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我只感觉到了疲惫,我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再去应付任何人,我的精神好像已经麻木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准备往办公室走去。就在我刚迈腿进电梯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身望去,是森先生。 他跟在我的身后和我一起走进了电梯。 又跟着我回到了我的办公室。 然后关门。 那位间先生,真的已经确认死亡了吗?他坐在了原本属于我的办公椅上,双腿随意交叠着。黑色的长筒军靴包裹着修长的小腿,鞋尖上反射出了一丝冷光。 森先生今天并不是往常的白大褂医生装扮,而是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在黑色西装的外面又套了一件半长款风衣。也许是为了配合首领授予他的代理职权,这样的穿搭很有黑手党的气势。 嗯,已经死了。我顿了顿继续说道,间先生是自愿赴死的。 看来狩君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呢。他貌似不经意的感慨,但紧接着话锋一转,那么间贯一在死之前,有说什么吗? 这句话问出来,让我情不自禁的看向了他。看着他嘴角一抹笃定的笑容,我突然就想起了间先生说过的话。他说,现在的局面,都是森先生设计好的。 所以包括间先生成为间谍、被追杀、死亡,到红叶姐被抓回港口黑手党,一切都是森先生做的吗?可能是吧,反正以我的大脑猜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回想着间先生说的那些话,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向森先生报告:间先生说,你会把握好萨德计划的尺度,也会保护好红叶姐。 所以,与之相对的,他身后的势力不会干涉森先生夺取港口黑手党的计划。 我如此直接的说出了间先生已经知道森先生夺权计划的消息。我以为这条消息会带给森先生一丝震撼,会让他的完美表情出现一丝龟裂。可是森先生并没有,他甚至还笑了出来。 他背后的势力啊森先生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狩君,你知道间贯一背后的势力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摇头,这些都不是我该猜测的问题。 那我知道了。他看着我,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他知道我需要尾崎红叶,所以亲自将尾崎红叶送来我身边。而他承诺背后势力不会干预,就是我保护好尾崎红叶的报酬。 所以,这是一场交易。森先生一锤定音。 所以,森先生说了一大堆还是没有想告诉我间先生背后的势力是哪一方。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我只要和森先生统一口径就好,即使面对红叶姐,也要一口咬死间先生已经死亡的事情。 森先生离开之后,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见红叶姐了。她被首领关进了刑讯处的监室里,作为一个背叛了港口黑手党的叛徒。 由于首领并没有下一步的处罚指令,所以红叶姐被拷问官打出来的伤还不算太重。在我来到监室之后,她只给了我一个眼神,就又缩到墙边了。 红叶大姐。我叫她。 我该和她说点什么好呢?在她的眼中,我应该杀害了间先生的罪魁祸首吧?即使那是首领下发的命令,可依旧改变不了我是一把刀的事实。 半晌,她还是开口了,声音沙哑难听:叫什么大姐?我只是一个叛徒罢了。 你不是叛徒,你只是被那个间谍利用了。他用花言巧语哄骗你劫狱帮助他逃跑,又在打晕了你之后企图用你的生命威胁我们。 是啊,这就是间先生想让所有人都看到的,所谓[真相]。他在被追杀的关键时刻,想好了怎么保护住红叶姐,洗刷掉红叶姐叛逃的罪责。就像森先生说的那样,间先生为了保护好红叶姐,甚至亲手把红叶送到了他的身边。 他已经死了。所以大姐,你还是清白的。他只是你人生中一个最不重要的污点。 我该如何安慰她呢?如何重新振奋她的精神呢?间先生注定不会出现在红叶大姐的面前了,可是红叶大姐却不能就此心死颓废。 你依旧是港口黑手党的大姐,是港口黑手党最出色的暗杀者。大姐,你依旧可以从候选干部升为干部,风风光光。 顿了顿,我还是添上了最后一句:间先生他,是自愿赴死的。他说让我照顾好你。 言尽于此,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可是红叶姐那里却传来稀稀索索的声音。她的身体在颤抖,然后是压抑着的声音极低的啜泣,又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她蜷缩起来,手臂就被她死死咬在口里,那些破碎的呜咽就是这么发出来的。那些呜咽声中,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恨。 我无意观望他人的悲伤,所以离开了刑讯处。 第87章 就在我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红叶姐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 在地下室门口的位置,阳光照在了那里。我仿佛又看到了间先生随意倚在门边的样子。我低头垂眸快速经过那里,没再回头看一眼。 希望终有一天,间先生和红叶姐能再次相见吧。 森先生真的很厉害。 哪怕以首领迟钝固执的思维坚持认为红叶姐是港口黑手党的叛徒、要给她严厉的处刑,但在森先生的斡旋之下,红叶姐还是在不久之后就被从刑讯处里放了出来。 只不过红叶姐因为有着犯了错的曾经,加上我又顺利完成了剿灭间谍的任务所以在红叶姐被革除候选干部的身份之后,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我。 一瞬间的身份调换,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欣喜。 对我来说,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森先生还是森先生,太宰也还是太宰,红叶姐也还是值得我尊敬的前辈。 红叶姐的情绪收拾的很快。她不在意自己的职位,不在意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力,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暗杀机器,沉默且高效的执行首领下发的每一个任务。她的发髻整齐,面容也愈发明艳,只是在那之上笼着一层寒霜。 所有人都知道红叶姐的变化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港口黑手党短暂回归了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各司其职,默默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因为[红叶携间谍男友私奔]这件事,甚至震慑到其他普通员工都不敢正常交往了。 像是一条条平行线,各不相交。 直到其中两条平行线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交织在一起。 当我看到红叶姐和森先生坐在一起品茶闲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森先生的目的达到了。 间先生的死亡,首领的猜忌与迫害这一切的一切,爱人死亡的悲伤,为爱人复仇的愤恨,自身面临迫害的惶恐,种种复杂纷繁的负面情绪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红叶姐坚定的推向了森先生的阵营。 这个时候的红叶姐大概和森先生有着相同的目标了。那就是,杀死首领,让港口黑手党重新洗牌。 森先生就这样收获了一个坚定的盟友。 利益构建的关系是不稳定的,随时会有反水的可能。可是仇恨就不同了,红叶姐想要摆脱港口黑手党、想要杀死首领的心情,大概比森先生要更迫切。 爱你们,贴贴。 中秋国庆快乐哇~ 第41章 破晓22 自从走私交易计划被第三方势力破坏之后,萨德计划就像是一条突然断了一环的锁链一样,一旦崩断,就再也没有连接起来的可能性了。其影响到的不仅是资金和人脉,更重要的是走私交易被破坏引来了政府势力的关注。 异能特务科,由异能者组成的政府官方组织。因其拥有颁发营业执照的权限,因此对港口黑手党这种民间的非法异能组织拥有最天然的压制性。即使只是最微小的警告,也足以让首领就此收手。 毕竟,港口黑手党没有资格和实力与政府组织抗衡。再加上萨德计划在前期搞出来的所有动静足以让横滨的地下势力就此洗一下牌了。因此,首领即使叫嚣着统一横滨,也不得不宣布终止萨德计划。 说到底,整个计划涉及到的各方势力,最后的赢家还是港口黑手党。 森先生对这个潦草收场的结局接受良好。 我想,这可能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间先生被港口黑手党除名,从此港口黑手党再也没有实力和心思强劲到能威胁森先生夺权的存在;红叶大姐从此加入森先生的阵营,和森先生拥有了共同的敌人。 我和太宰在整件事情的发展过程中也获得了分别获得了不同的权力和地位;至于森先生他已经帮助首领吞并了不少势力,使港口黑手党的实力更上一层。 所以现在只需要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杀掉首领。 杀掉首领,森先生就可能继承港口黑手党的一切。 首领已经太老了。他的皮肤干枯如树皮,眼睛浑浊泛黄,像是一个只披着一层皮的活骷髅架子。他还会喊着[杀],会喊着[忤逆港口黑手党的人都该死]但是很明显,他的衰败身体已经撑不起来他的勃勃野心了。 他的野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转嫁到了森先生的身上。 因为深得首领信任,森先生几乎成了首领的代笔人和传话筒。日常大大小小的事务,甚至是颁发[银之神谕]的资格,都掌握到了森先生的手中。森先生开始变得比首领,更像一位首领。 看着他为了组织忙碌的样子,看着他得心应手的处理事务,我却突然感觉到,我好像和他疏远了起来。我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我尝试将自己脱离出来,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上审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能利用的吗?我的骨,我的血,乃至我的灵魂,都可以为他所驭使。可是他,真的会如我所想的那样,看重我吗? 论心思和冷血不如太宰,论体术和驭人不如红叶姐。我似乎就是港口黑手党那个最不突出的人,除了拥有一个鸡肋的异能力之外,我似乎没有任何被森先生看重的能力。 我迷茫于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也恐惧于他会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把我丢下。 第88章 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事情都让我感觉疲惫。如果间先生还在的话,那我可以去找他,因为间先生总会用很温和的嗓音解答我的迷茫,为我指出一条路。 可是现在间先生不在了,红叶姐也因此疏远了我。虽然我只是首领的一把刀,但在红叶姐看来,我还是杀死间先生的那个人。她出于理智会和森先生合作,可是出于感性,她并不想原谅我。 我突然很想抱紧自己。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又变成了一个人。 我又喜欢上了喝酒。 酒精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的味道很香,入口之后却是辛辣无比。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入口之后它的香味就全都品尝不到了,我只知道酒液在滑入喉咙、进入胃部之后,会泛起一股灼热的暖意。 欺骗性十足的饮料。不仅是味道和口感,还有喝醉之后的恍惚晕眩状态,能让我忘记很多烦恼。 最开始,我是被大佐干部带着去酒吧的。他是一个粗犷的男人,因为曾经在军队当过兵,职衔大佐,所以就这么取作代号了。我也上过战场,所以拥有着相似的经历和出身,又加上大家同在武斗部,他还是很喜欢我这个后辈的。 他说没见我喝过酒,我就说我不会喝。 他说你之前在打仗的时候没喝过吗?我就说我参战的时候已经不发酒这种物资了。 我笑着告诉他,当年我也接触过酒,是大仓给自己留的半小瓶伏特加。大佐干部听了也笑了,他说对对对,就那种扁方扁方的小玻璃瓶。 我告诉他说,打仗的时候,为了打起精神,他们就一人喝一小口,喝完之后就自觉把酒瓶给下一个人。就这么都传个遍,每人都能分到一口酒。等酒瓶传到我手里的时候,里边就一滴都不剩了。 他就说嗐,你们太笨了。我们没酒喝的时候都是去医务室借口看望受伤队友然后偷医用酒精来喝。那种东西虽然不好喝,但好歹也是酒不是? 我就在他的热情邀请之下将半杯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因为喝得太快呛到了。但是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又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我说那我们那不太行。我们当年打仗的时候都没机会去偷酒精,因为根本见不到医用酒精这种东西。我们那的医生可厉害了,一下子就能把伤都治好。 他说不信,你骗人。哪有医务室会没有酒精的? 我想了想说,对,我刚才记错了。 最开始的时候,与谢野的铝制医用托盘中还会放着酒精、镊子和纱布等医疗器械。只是后来,那些东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而那些记忆,也已经遥远到不能再遥远了。 遥远到我需要靠努力回忆去拼凑细节,也能把它当成一个很随意的聊天话题将那些经历讲出口了。 大佐干部擅自打开了话题又擅自结束。他上一秒还说着要和我一起喝酒,下一秒在接完一通电话之后就告诉我他要回家了。他说家里老婆还在等他,所以他得走了。 我将半瓶威士忌抱在怀里,呆呆的看着大佐干部匆匆忙忙离开了酒吧。还有人在家里等他,真好啊。在他走后,我也站起身,只是脚刚一落地,腿就软了下去。还好我及时撑在了吧台边上,才不至于摔倒。 吧台内的调酒师看我这个样子,就向我伸出了手臂。我警惕了起来,把那半瓶酒抱在怀里,又从钱夹随手抽出来了两张纸币,胡乱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对他说,我有钱,你别抢我的酒。 这种好东西,足够让我忘记很多烦恼,也让我丢掉很多垃圾情绪。它至少能让我睡一个好觉。 踉踉跄跄走出酒吧之后,夜已经很黑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我干脆闭上了眼,随心所欲的走着。反正路又不止一条,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我可是一个黑手党,兜里还有一把枪,总不至于就这样被人打了。 在我扶着墙走路的过程中,酒液就在瓶中随着我的动作而激荡摇晃,碰撞着瓶壁,发出很好听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好像触碰到了一个门把手。在将门把手按下去的那一刻,我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个做旧落灰的门把手,我迷迷糊糊的辨认了出来。 啊,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回了医馆啊。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这么想着,我又想到了我那个由杂物间改造成的狭小卧室。找从把太宰捡回来之后,我就主动让出了我的卧室。从那以后我就基本都住在办公室了。反而是森先生,时不时的会回到医馆。森先生和太宰相处的,应该还是不错的。 酒精的作用大概是太厉害了,我突然很想回去医馆二楼的卧室里躺着睡一觉。我想着如果太宰也在我的床上睡觉的话,那我就把他丢出去,夺回自己的床。 这个想法盘旋在我的头顶,使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 通过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我本以为会是一片黑暗。可当我尽揽二楼客厅的全貌之后,我才发现沙发旁的茶几上,台灯是打开着的。柔和的黄色光晕成了漆黑客厅中的唯一光源,照亮了那一小块地方。 台灯映照出了一个人影。黑色的半长碎发散开,头枕在沙发扶手上,睡的正香。而在他的手边,还散落着几页写满了密密麻麻数据的资料是森先生。 我突然就清醒了几分,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我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小心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倚靠着沙发腿坐到了地上。 第89章 森先生真好看。 我和他似乎都没有像这样安静的共处于同一空间中。我贪婪的用视线细细描画着他的眉眼。清隽,秀雅,还有浅淡的疲惫。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通透了几分。睫毛也有点长,眼窝深邃,斜角的灯光映照就形成了不同区的阴影。 他现在,和平时代替首领处理事务的时候一点都不同。卸下了那层盔甲,就有点普通人的样子了。称不上无害,也称不上脆弱,但至少是这种在睡梦中不设防备的样子,又让我生出了一种[好像和他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的错觉。 我的视线掠过他秀气的细眉,略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的下颌线也好看,半长的黑色碎发有几丝落在了侧颊上,更多了几分隐约朦胧。 又有几丝落到了他的唇上。 宛若樱花般的唇色,形状姣好而柔软。 就好像那几丝头发是落到了我的心尖上一样,我突然觉得有些心痒,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森先生啊。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因为他好看,因为他在我极度饥饿时喂给我的那一滴鲜血,因为他是第一个将我捡回去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可如果有什么能取代酒精带给我的麻痹作用的话,那就只有森先生了吧。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唇上那几丝碎发。我想要伸出手拂去他唇上的碎发,可又顾忌于这样突兀的动作会不会将他扰醒。 就这样纠结着纠结着,我情不自禁的凑上前去。直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凉薄味道,和热烈浓郁的威士忌酒香,纠缠着充斥在我的鼻腔之中。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温热鼻息。 我没有忍住,再往前凑了一点。在唇与唇相接触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温凉与柔软。那种陌生而微妙的感觉,让我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然后 我就迎上了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眸。 他眼神清亮,带着一丝疲态。即使看到我凑他这么近,也丝毫没有躲闪或者惊讶。 也许是他的没有动作鼓舞了我,也许是酒精上头给了我勇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后,突然就将我缠绕在心头多年的话很平静的说了出来。 森先生,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中秋快乐,算是福利。 ps:医用酒精不能喝,兑水稀释之后喝一咪咪是可以的。 今天看了一个追妻火葬场文,给我差点看乳腺增生。嗯我突然良心发现了,小说太虐了可能对读者不好。 这篇文的正文时间线大概会截止到森先生登基之后,总体甜的情节我也不太知道有多少。所以我宣布,我想写第二部!纯甜!恋爱日常!我爱森先生!!! 第42章 破晓23 我说话,唇瓣在开合的过程中就难免触碰和摩擦到了森先生的唇。那是一种很柔软的感觉,柔软到我的心脏为这种微妙触感兴奋到狂跳的同时,身体却感觉想要化掉一样。 我说着话,仿佛那句[喜欢]也可以伴随着唇瓣摩擦的间隙趁机溜进他的唇缝中,一直溜到他的心口。他可以接收到我的[喜欢]对吧? 我觉得我的大脑应该是清醒的。即使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也在努力的让自己显得更正常一些,无论是咬字,还是行为。可是我的精神却又是亢奋的,亢奋到我想对他吐露我所有的深藏心底的感情。 喜欢我?森先生挑了挑眉。 从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盯着他的脸,你划开了我的脖子,鲜血就溅到了你的脸上。那种糜烂而又疯狂的极致艳丽,在我看来,更甚漫天绚丽的极光。 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世界上怎么会有森先生这么完美的人呢?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散发着魅力。 对啊,世界上怎么会有森先生这么完美的人呢?这样想着,我勉强控制着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抚上了他的脸颊,抚去了他侧颊上、连带着唇边的碎发。 狩君,你喝醉了。他的眼神依旧清明,甚至连语调都没有起伏,他仿佛在说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题。 喝醉了?不可能。我摇头,我明明将自己控制的那么好,那么像一个正常人,我怎么可能喝醉了。森先生,你要一起喝吗?我感觉酒这个东西很好。 我说着捞起了放在沙发腿边的玻璃酒瓶,酒液激荡碰撞到瓶壁上的响声格外清脆悦耳。我看着那半瓶酒,将瓶口凑到了森先生唇边。 半晌,我迟钝的理解了一件事情。 森先生是躺着的。 他这样的动作不方便喝酒。 所以我又将酒瓶收了回来。在扫视了周围的一切用具之后,最终决定用瓶酒盖充当盛具。我小心翼翼的倒了满满一盖酒液,又将瓶盖凑到了森先生唇边。 这次森先生就喝了下去。他的喉结一动一动的,酒液就流进了他的嘴里。只是因为侧躺着的动作,还是有些许酒液洒了出来,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顺着他的侧颊流了下去,一直洇到了他的黑发中。 沾染了酒液的樱色薄唇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潋滟了,透着水润的柔和和晶亮。 第90章 只是他的神色并没有被饮酒所影响。 依旧冰冷而沉静。 森先生为什么又将冰冷的盔甲武装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为什么又变回了那个想要和我渐行渐远的样子?明明我才想要通过醉酒暂时抛弃掉这种恐惧心理,可是它又出现了。 我突然就感觉好难过,难过到想哭。森先生就在我面前,内心的惶恐让我下意识去寻求他的庇护。像是要粉碎我的恐惧,又像是要单纯验证我的猜测,我语无伦次的对他说 森先生,抱抱我可以吗?抱抱我吧,求你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他没有任何动作,即使听到了我的乞求。连手臂都没有想要抬起来的征兆。我没有气馁,捉着他的手臂放到我的颈边。可是因为他是仰躺在沙发上而我是蹲坐在沙发边的,这种手臂动作并不好完成即使他没有任何抗拒。 我起身压到沙发上俯视着他,又一次尝试着将他的手臂放到我颈边。 森先生,你会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丢掉我吗?会不会不要我?我害怕的乞求他,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所以求求你,这次也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我怎么会如此大胆?大胆到把我和他心照不宣的默言搬到明面上来讲?他确实没有拒绝过我,可我现在在做什么呢?我说出这种话,比起正常的交谈,更像是在乞求他的施舍和怜悯,毫无尊严可言。 可我不介意,因为我喝醉了。 喝醉的人是值得被包容的。 我很大胆,将惶然情绪热烈地倾泻给他。 我将身体压的更低,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到了他的身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紧接着我就感觉他的手在我后背上安抚性的拍了两下。 我的惶恐戛然而止。 整个人像是断线重连的愣了两三秒。 伴随着内心的惶恐被驱散,我才意识到我这个姿势和森先生距离有多近。我压到了他的身上,我怎么会压到森先生身上的?可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又给了我一种可以掌控他的错觉。 他被我压到了身下,毫无攻击性。 这种柔软在森先生身上几乎是不曾出现过的。 我内心的掌控欲爆棚了。 我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俯下了身,像是一只由本能支配的无脑动物寻觅食物一般,试图去寻找他的唇,然后啃噬,撕咬。我凑了过去,他却躲避般的扬起了下巴。 于是我的唇,落到了他的喉结上。 喉结处小小的凸起尖角,伴随着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滑动了一下,又回到了我的唇缝中间。过于新奇有趣的感觉让我没有忍住,试探性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就在我舌尖接触到喉结的那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了森先生好像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 下一秒,他的手指就穿插到了我的头发之中,紧贴着我的头皮,让我清晰的感知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半长的头发早已在我喝酒的过程中散开了,森先生只将岔开的五指合拢,我的头发就被他揪了起来。 有点疼,仅此而已。 他毫不留情的拽着我的头发往后扯。在感觉到头发被拖拽的同时,我也只能被迫从他颈间抬头,起身,去追逐和捕捉他的面部表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狩君,你喝醉了。 我摇着头试图甩开他的手:我没醉。 我直视着他,倔强的想要向他证实我真的没有喝醉:因为我害怕被森先生丢掉,所以我才想要你抱抱我。 可是森先生身体散发的热意和他隐约能感知到的心跳实在是太吸引我了,我很想再次压回到他的身上。我对他的身体散发出的活力与生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只是我的头发依旧被他抓在手中。我只能伸出一只手臂,钻到了沙发靠背和他的身体的缝隙之中,然后搂住了他劲窄紧致的腰身。 我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被拉拽着和他的身体又贴近了几分。他在盯着我看了半晌之后,终于是放开了抓着我头发的手。我欢喜的又将脸埋到了他的颈侧,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喉结。 这是你想要的吗?他突然问我。 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的手再次顺着我的后脑穿插进了我的头发中。只是这次,他不再揪住我的头发,而是就轻抚着我的头,往他的颈上压过去。 我顺着他手部的力道,顺从的贴了过去。 狩君,我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他的话响在我的头顶,依旧是冷静理性的味道,却沾染上了几分低沉和沙哑。 我知道,我也正常。我嘟嘟哝哝说着,像是发泄不满又像是惩罚般的,亦或者只是无聊的,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然后我就感觉到森先生的身体轻颤了一下,闭上了嘴巴。 我很满意。 我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用唇和齿探索他的身体。从他的喉结一路往上,细细密密的啃咬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吻过他的下巴,最后贴到了那双柔软微凉的唇瓣上,他的口中有和我如出一辙的馥郁酒味。 我的手同样也没有闲着。在森先生将我颈间领带抽离的同时,我也很顺利的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他的胸膛很热,热到几乎能将我的手指灼伤。 第91章 我梦到过。萨德施加在我身上的异能力我突然想到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我梦到在常暗岛的礁滩上,我吃掉了森先生。 我就像现在这样,抱着森先生。一口一口将森先生的身体吃进了嘴里,咽进了胃里。我蹭着他的唇,梦呓般的声音就从唇缝间溜了出来,森先生的身体在那一刻和我的身体合二为一了 此刻的我已然忽略掉了所处环境,酒精的后劲好像在这一刻才突然爆发了出来,头脑的眩晕使我在意识不清晰的同时,不自觉的想说些什么。 可是我又知道和我如此亲近的是森先生。 所以我把那个梦说了出来。 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是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森先生原本柔软的腰身突然一僵。就像是遇到什么紧急危险情况那样在一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我混沌的大脑也有一瞬间的清醒。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我就发现我的卧室门被打开了,而站在卧室门口的,是睡眼惺忪的太宰。 他一副被吵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只是哈欠在打到一半的时候,眯起的眼睛蓦然睁大,连打哈欠的嘴巴都保持在了o形上。 他的眼睛里连往日的死气沉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费解和震惊。在凭借着意志力将张大的嘴巴合上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随着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我被吓得抖了一下。 这次我是真的清醒了,醉意不翼而飞。 我看了一下被我压到身下的森先生,衣衫凌乱,胸膛半露。只不过此刻的他已经变换了一副淡漠紧绷的表情。反观我自己,外套早已被丢到沙发靠背上了,领带也松松垮垮的挂在酒瓶上。反而是衬衫,虽然紧皱,但还完完整整没解开一颗扣子。 森先生把我从他身上推开了。 在推开的那一瞬,我感觉万分懊恼。 这个时候,卧室的门又打开了。太宰只打开了一条门缝,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我和森先生。 虽然森先生和狩先生在客厅做这种事情也是个人自由吧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也许卧室比较好。他抬起下巴点了点森先生的卧室方向,那里会更不容易被打搅。 太宰说完就再次关上了门。 只留下客厅里不知道该如何整理狼藉的我和森先生。 森先生,我我内心的慌乱做不得假。我明明说过要小心隐藏住自己的内心的,可是还是在醉酒之后大脑不清醒的时刻和森先生做出了这些几乎称得上是越界的事情。 只是成年人的一次放纵消遣罢了。森先生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慢吞吞的说着,我说过了,我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 对不起。我还是嗫嚅着向他道了个歉。剥离掉那些令人心动上头的旖旎暧昧之后。也只剩下了冰冷的满地狼藉。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要回房去睡觉了。森先生起身,狩君,晚安。 晚安,森先生。 我懊悔的抹了一把脸,安慰自己至少森先生还会和我说晚安,我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看着森先生回到了卧室,又关上了卧室的门,我才爬到沙发上森先生曾经睡过的地方蜷缩成了一团。我紧贴着沙发靠背,狠狠吸了一大口气。 似乎就这样,熟悉的味道还包围着我。 装做出了森先生还没有走的假象。 假期快乐,纯福利章。 嗯,这章我写的很快乐。 私以为,森先生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的,如果他有相关需求的话。他其实很懂得讨自己欢心,就像他捏出了一个爱丽丝,并且不厌其烦自娱自乐的和爱丽丝玩换装小游戏,爱丽丝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他欲望的具象化。 那在这个基础之上,他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还是一个将所有心力都集中在夺权上的成年人,所以他就有不拒绝阿狩的逻辑啦。只不过一个爱好是幼女的正常男人估计不会甘愿屈居人下,所以气氛没有烘托到那一步的时候,没办法只能拜托阿宰出场了。 这并不代表他给阿狩感情上的回应哦。 因为时机还不到。 第43章 破晓24 第二天。 我的状态完全可以用割裂来形容。 身体上的疲惫和头痛欲裂是源于前一天晚上喝了太多酒。精神上的亢奋则是由于森先生和我在沙发上那段近乎荒诞的亲近与互动。 被太宰撞破的尴尬,担心森先生清醒之后会拒绝和疏远我的懊恼当这些负面的情绪褪去之后,我的内心只剩下了缓慢发酵的喜悦。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是森先生表现的一如往常,他不仅在前一天晚上睡觉之前和我说了[晚安],还在第二天离开医馆上班的时候和我说了[再见]。 于是我快乐到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森先生,待会见!然后我就得到了正在吃饭的太宰的一个侧目。 第92章 我才不在意太宰的反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只会打扰到我和森先生。而我昨晚和森先生的亲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由于太宰而被中止的。这么想着,我也看了太宰一眼。 然而我属实很快乐。 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孩童,我拥有了一个装有漂亮星星糖的玻璃糖罐。每当我揺响糖罐的时候,听着星星糖在里面清脆的碰撞声,我都觉得无比满足。只等到真正馋到受不了的时候,我才会打开糖罐,捻出一颗糖放到嘴里。 我刻意的不去回想前一天夜晚。只有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写积压的任务报告的时候,我才将那段记忆断断续续的放了出来。 森先生的气味,森先生的温度。 森先生每一次压抑着的低沉喘息。 当我亲吻他的喉结时,他的身体会条件反射般的颤抖和紧绷,我会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就响在我的头顶。他会按着我的后脑往他身上压,也会用那双拿惯了手术刀的漂亮双手解开我的领带结,又将领带从我的颈间抽离。 他的一切迎合甚至主动的行为,让我突然就明白了在当时那种疯狂迷乱的情境之下,他说过的话。 他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说:狩君,我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 是欲望泄洪之前即将沉降的闸门,他在清醒和理智之下对我发出了询问和警告。而我的回答是我知道,我也正常。然后,他就默许了我的进一步动作。 他包容了我,默许了我。 我得出了如此结论。 我品鉴着这美好经历的余味,内心期待着和森先生的相处。他会不会因此对我的态度更加亲近一些?会不会对我稍微敞开心扉?会不会更加重视我一点,不再对我若即若离? 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难道后劲有这么大吗?我的耳畔传来太宰好奇的声音。 什么?我下意识的接话,从愣神状态中抽离出来。 诶?难道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狩先生和森先生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了那些事情,才导致狩先生现在这样的吗?太宰歪头不解,又补充了一句,嗯,接吻。 你在瞎说什么?我低声喝他。 让太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撞破我和森先生接吻,属实非我所愿。但是太宰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直接说出来,又让我在尴尬的同时有些不自在的赧然。 太宰并不在意我的呵斥,而是指了一下我的餐盘:狩先生已经四次将空的叉子塞到嘴里了,并且有三次在咬叉子的时候还露出了那种奇奇怪怪的笑容。 我一愣,顺着他的指向看我的餐盘。原本摆盘应该很漂亮的意面卷已经散乱成一坨,至于旁边装饰点缀的小番茄上也有着几个被餐叉戳出来的空洞,看上去有点可怜。 我用叉子叉住小番茄放到嘴里:没有的事,别乱说。 太宰却眯起了眼睛,他并不想就此放过我:那今天去擂钵街做目击调查的时候,狩先生可是走错了三次路哦,心不在焉。 是的,我的新任务的搭档是太宰。 由于太宰在洞察人心和捕捉线索这方面的天赋确实很高,所以在接下寻找某敌对组织辱骂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以及寻找他们和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以此借机剿灭他们的任务之后,我就负责了太宰的人身安全。 他是港口黑手党为数不多的智力型人才,虽然他目前并不属于港口黑手党,对外的身份只是森先生的助手。可首领还是就这样给他下发了任务,他才不会在意太宰的归属权。 太宰的体术其实并不是很好。就算他脑子再聪明,也改变不了他瘦弱少年的体型。如果他遇到什么危险,受损失的还是港口黑手党。所以我就被派来负责保护他了。 于是就像太宰说的那样,在任务的过程中,我恍惚着走错了三次路。这三次路,还都是被太宰扯回来的。 咳。我掩饰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啊!难道说太宰猛的提高声线,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难道说狩先生其实是为了工作摸鱼,所以才故意走错路的吗?那这样的话,看来狩先生的工作态度也不是很端正呢。 太宰,其实你去故意触碰那老化电线的外露铜丝,也是工作态度不端正吧?我立刻反击,不能让他把工作摸鱼的帽子扣到我的头上。 结果太宰一口应了下来:是的诶,我想体验一下触电死掉的感觉,应该是可以的吧?他甚至还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冰的大麦茶。 一点都没有被任务影响到,接受良好。和我对他的了解一下,他天生就适合黑手党。 然而事实就是,无论是我还是太宰,都十分明白这次任务的结果是什么无非又是一场惨案,港口黑手党的案底上从来不缺暴虐和屠杀。 因为有一个红发孩子划了首领的车,整条街的红发孩子就全都被残忍杀害的壮举,在港口黑手党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次敌对组织成员辱骂港口黑手党,又不知道擂钵街会有多少地盘受到波及。说不定在首领的鲜血暴政之下,半个擂钵街的房子都会塌掉。 第93章 我并不是很适应这种暴虐。 可我不会对此发表意见。 只是在首领背后,又有多少是森先生的手笔呢? 毕竟现在的首领,已经是一个被暴虐侵蚀了理性、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怪物罢了。反而是森先生,在外人口中,存在感低到几乎为零。 [一个懦弱的好脾气医生] 他们如此评价他。 懦弱,好脾气。 这些词语放在森先生身上怎么都不合适。可是当我真的试图把这些词语安放到森先生身上的时候,去想象他真的做出如此性格的举动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反差和违和的可爱感。 你看,你又笑了。又是在想森先生吗?太宰打断了我的想象,凉凉的说道,果然,你们这些大人物都好复杂,和这个世界一样复杂到无聊。 算了,我决定大度一点。 不和十三岁的小孩子计较。 因为我十三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 将太宰送回到港口黑手党总部之后,我又骑着机车掉头走了出去。不要说太宰了,就连门口给我放行的警卫看到我这突然的动作都愣了一瞬。 其实我也只是想要给森先生带一份礼物罢了。 我好像越来越像间先生了。我骑着和间先生一样的机车,理解他初遇时放我离开的心思,像他带我一样照顾作为后辈的太宰。现在,我又想学他去给森先生准备一份礼物。 当我第一次跟着他去见红叶姐的时候,他就带了一份礼物。时至今日,我明白了他在送礼物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带回来了。 想着他会喜欢。 那我也会开心。 我并不敢奢求森先生因为一份礼物就会给我感情上的回应。如果他能因为我的礼物而感到一丝惊喜和开心的话,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连象征着港口黑手党制服的黑色西装我都没有来得及脱下,就直接驱车赶到了不远处市中心商业区的高级童装店。就我对森先生的刻板印象来说,如果什么能让他开心的话,也许就是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吧。 可能是出于隐藏实力的打算,森先生在成为首领的私人医生之后就很少把爱丽丝放出来了。偶尔被人发现也只对外宣称爱丽丝是他的女儿。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了。 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 但投其所好,我又只能想到这个。 对于女童洋装我属实是一窍不通。秉持着[贵的一定是好的,挑不出毛病]的原则在店员小姐的推荐之下,我果断选择了最贵的,干脆利落的付款,走出了店门。 就在准备驱车回总部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远远的,我在商场里看到了与谢野。她的身边正跟着当年在政府监狱把她带走的侦探少年,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笑眯眯的大概在聊一些事情。 横滨就这么大,能遇到的概率其实并不算小。只是时隔两三年的相遇,还是让我不免有些恍惚和感慨。 所幸与谢野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单看她的松弛状态和放松神情,任谁都不会想到她还有一段痛苦的曾经。放与谢野去侦探社,或许是我做过的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我将包装好的洋装放到身前,捏动机车把手,正准备回总部,又觉得原本还算满意的礼物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我怎么可以忘记爱丽丝的原型是与谢野这件事? 爱丽丝的性格是按照少年与谢野设定的。 森先生喜欢爱丽丝到这么多年都没变。 我不得已又回顾了一遍森先生对与谢野的好。在强行回顾完之后,我就想把洋装扔到垃圾桶里了。我想让森先生为我而开心,而不是我送他礼物又让他因为对别人的喜欢而愉悦。 这种心理也许很幼稚。 我强忍丢掉它的冲动,只能安慰自己[其实爱丽丝和与谢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爱丽丝会为了甜点而向森先生妥协,但是与谢野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森先生]。 毕竟与谢野都不喜欢森先生。 所以森先生唱再多独角戏也没用。 就这点来看,我甚至要感谢与谢野。 回到黑手党总部之后,我就直接去见了森先生。在敲响森先生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的,紧张到我甚至屏住了呼吸,攥着拳头等待着里面给我回应。 直到我在听到一声请进之后,才缓缓压下了门把手,打开了门。 狩君?森先生放下了手中的医书和钢笔,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他又变回了医生的打扮,穿着一件医生标配的白大褂,头发没有束起。唯一的不同点可能就是,他戴了一副银丝框眼镜。这副眼镜将他的冰紫色眼眸隐在身后,削弱了凌厉冰冷的疏离,倒是多了几分无害的气质。 倒是符合懦弱和好脾气的评价。 这副形象甚至完全不同于前一天晚上。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被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影响到,在面对我的时候,是再平常不过的态度。没有因为那几个迷乱的吻而不自在,也没有亲近,更没有尴尬和疏远。 可我还是因为内心的那点期待和欣喜放软了声音:因为工资和奖金都到账了,所以我就买了两套洋裙当做是,送给爱丽丝的礼物,扩充一下她的衣柜。 第94章 我还是无法把爱丽丝和与谢野割裂开来看,所以我甚至没有光明正大的表达出来[我想你开心,所以送你礼物]这层意思。 森先生表露出来了浅浅的惊讶。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表露出明显的高兴。 他的视线扫过我手中的包装袋,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小爱丽丝说不定会因此记恨上你呢。平时让小爱丽丝换一件裙子都要哄那么久,还要付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代价。 提到爱丽丝,他很明显的放松下来了。那是能让他感到舒适和愉悦的话题,所以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说爱丽丝有多么可爱,一边又为没机会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而感到遗憾。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样子。 然后,我还是和自己发犟的内心妥协了。 没关系,只要森先生觉得开心就好了。我截断了他的话,絮叨重复着,如果你能为此感到开心的话我只是想你能开心,而已。 阿狩:我可能要恋爱了。 森先生:? 专栏已经开了2.0的预收啦,想看的宝可以先收藏哦。 明天看看能不能找个理由双更,虽然我实在不相信自己的手速orz ps:放心,不会一直甜下去的。 给大家安利一个很有性张力的沙发play片段,b站搜bv1hs411u742这个,真情实感想安利的! 第44章 破晓25 讨好喜欢的人,是人的本能。 那种心态大概就是,看到他快乐,我也会快乐。 所以在森先生收下我的礼物并表露出不太明显的高兴情绪之后,我就得到了更多的鼓舞。 我几乎是要把[讨好他,让他开心]刻到了骨子里,无论是办公的时候还是外出任务的时候,但凡是感觉有一点可能会使他心情愉悦的事物,我都想采撷下来带给他。 也许是天边的一块异状云霞,也许是一只停歇在树上打盹的小鸟,或者只是草丛里一朵开的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糖葫芦,一块热情腾腾的鲷鱼烧,一颗甜蜜甘醇的巧克力。 我突然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在我低着头踽踽独行于鲜血与黑暗之路以外的地方,居然也有美好的风景,即使它们可能只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而这些,我想与森先生共享。 其实森先生对我并没有进一步的态度软化,可我依旧情愿不停追逐着自己给自己设置好的甜蜜诱饵。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我憧憬着只要我能一直对森先生好,那终有一天我能得到他的全部接纳。 我似乎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用大佐干部评价间先生的话说,那叫做,[恋爱]。 虽然只是我一个人的恋爱。 排除掉我本身的快乐以外,港口黑手党的形势却并不怎么好。因为从去擂钵街走访调查之后没过几天,我就得到了首领下派的新的任务。 他终于决定对那个不知名的敌对组织下手了。虽然所谓[终于],其中并没有深思熟虑的意思。首领想要对一个组织下手,只是一句不用过脑子的命令。至于这个不知名组织拖了几天,原因则是需要搜集证据。 不,也不能说是证据。 只是寻找一个时机,将那个组织一网打尽。 而这个时机的选择,看上去颇能显露出几分首领的恶趣味。就像是庞然巨兽在猎物临死前将它尽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在玩完之后才一脚踩成肉泥。 那是敌对组织和另一个组织交易的当天。 我看着手中的资料。资料上详细的记述了和敌对组织交易的另一个组织的信息。除此之外,还延伸到了那个组织的社会关系网。 麻屋,位于东京都的一个黑社会组织。比起其他组织靠火拼、抢地盘为主,赌博、走私业等生意线为辅的经营方式,麻屋则选取了一条更为暴利也更为卑劣的经营方式贩卖毒品。 利用毒品贩卖打开市场和生意网之后,麻屋又走上了一条更为暴利的商线道路,自主研发毒品。而他们最新研发出来的,是一种名叫做[funny angel]的精神类毒品。用作交易的,自然也是这个。 我自然是第一时间带着资料去报告给森先生。 有点麻烦。我看着手中的资料,抿唇说道,如果fa通过那个小组织流入市场的话,整个横滨的黑道市场说不定就直接垮掉了。 谁说不是呢?森先生盯着那张薄薄的资料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仅市场秩序会被扰乱,更麻烦的是麻取部和异能特务科也会出手吧?走这样一步棋,真不知道该说是胆大狂妄,还是目光短浅。 森先生在港口黑手党越发低调了。之前他为了迎合首领偶尔还是会穿上正式的西装,但是现在他几乎是天天穿着那件白大褂了,连听诊器都可以一整天一整天的不摘下来,纯粹当装饰。 为了贴合这身穿着打扮,他也乐得不修边幅。 没事,我会赶在麻取部插手之前,解决掉一切。我对森先生报备接下来的行程,首领让我和萨德去他们交易的酒吧窝点。然后,全部杀掉。 麻取部,全名[关东信越卫生局毒品特搜部],是一个比警察行动自由度更高的组织。除此之外,他们的权利和警察相当。甚至在极端情况下,他们还可以越权。如果这件事让麻取部出手的话,他们势必会利用各种办法介入调查。 第95章 首领现在下发剿杀的指令,难免不是存在着这样的心思。毕竟这些组织,最讨厌的就是和政府打交道。 狩君,你有没有发现森先生突然转变话题,卖了个关子。 发现什么?我不解。 你好像越来越能融入港口黑手党了。森先生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起来,下巴就托在了手上。他似乎对这个所谓发现很有兴趣,你现在说起[全部杀掉],已经用的是不那么抵触的语气了。 我一愣。 这算什么?认可吗? 这对森先生来说,是一件好事吗?我问他。我的第一想法果然还是这样的改变能不能成为他的助力。 比起对我的意义能融入环境,对人类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他笑着看我,又或者说,堕落和麻木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我一知半解的离开森先生办公室。 我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深意,但我知道的是,每当森先生说出这种我听不懂的话的时候,就是他不想正面回答我的时候。 无所谓。 我去找萨德会合。 萨德,许久未见了。从上次首领异想天开的横滨毁灭计划流产之后,他就很少出现在港口黑手党了。说到底他也并不算组织成员,所以倒是没人对他的消失发表看法。 这次我的任务一是保护他,二是剿杀任务的后续处理。 我和萨德直接去了任务的酒吧窝点。这种地方总归是脏污纳垢的,昏暗的环境,跳跃的灯光,嘈杂的音乐,舞池中扭得像蛇一样的人。 我没来过这种地方,萨德倒是适应良好。为了更不引人注意,在萨德的要求下,我特意换下了死板的西装风衣套装,只穿了一身偏休闲的外套。 要先从包厢查起吗?我率先问他,我先去搞两套侍应生制服吧? 萨德的重要级和优先级都要高于我。所以即使我再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共事,在任务面前我也得做好这些杂事。 不喜欢,而且用不了那么麻烦。萨德拉着我来到一个靠边角的半圆形卡座坐下,顺手又叫了一瓶酒,等着就好。 我看出来了,他路过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异能力所作用到了。首领让萨德来做这个任务的原因,大概也是有利用他的异能力的想法。只是这样的话我皱了皱眉。 我不赞同:你这样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可是这就是首领的要求,不是吗?萨德露出一个笑容,殷红的唇在昏暗灯光下越发美艳,全部,剿杀。 我还是跟着萨德坐到了卡座上。他摇晃着玻璃杯里的酒液,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你想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 不想,那与我无关。 我得到了部分旧部的消息,其实也不多。萨德我行我素继续掰着手指头说道,阿德莱德那个没用的家伙死了,迪塞暂时还是失踪状态。所以现在,我的索多玛城只剩下了佐藤源二郎一个人。我前段时间才借了港口黑手党的关系,把他从政府监狱里搞出来。 他一边说着那些陌生的名字,一边就盯着我的脸:不过索多玛城就快要重新建立起来了。你想知道我的索多玛城是为什么被灭掉的吗? 不想,我不感兴趣。 是因为索多玛城的核心能源宝藏,不小心被毁掉了。他自顾自说着。 我说了我不想听。这个恶劣的人又将异能力施展在了来来往往的人上。每当有人向我们这边投来视线,就会得到萨德的一个眼神。 异能力[淑女的眼泪]。 悄然发作。 那些只是普通人,并没有强悍的精神素质能抵御异能力的作用,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变了眼神。等到再次看向我的时候,投射到我身上的眼神是食欲,亦或是情欲。我分辨不出来,我只感觉到烦躁。 好可惜,我还想给狩讲一下宝藏弄丢的故事呢。说着可惜,语气中却满是逗弄,几天不见,狩的身上散发出了爱情的味道呢,我不喜欢那种味道。你爱上了一个人吗?是森医生? 我皱了皱眉,不想回答他的随意搭话。我也不想我和森先生的关系被他就这样随意揣测和评价。 你和他上过床了吗?萨德并不在意我的态度,艳丽笑容之下的恶意与嫌恶不加掩饰。只是那恶意既并不针对我,也不针对森先生。 没有。沉默之后,我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到我这么说,他眼底的恶意就消散下去了一些,整个人又回归到了之前的状态。他随意的翘起了二郎腿,倚在卡座靠背上: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情。 我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萨德,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我现在只想让他的异能力快点发作,即使是牵扯到无辜人,我也不想再管了。我只想快点做完这个任务,远离这个人。 不要着急。萨德看出了我的焦躁,反而没什么诚意的安慰我,就算是异能力发作,从发作到酝酿暴动,也需要时间。 第96章 不过我感觉,用名为[爱情]的枷锁,锁住一个人的自由,这是一件荒诞又可笑的事情,不是吗?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所谓[爱情]就是有些事情,只能你和他一起做。而欲望,谁都可以。 但这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喜欢人类将爱情和肉欲混为一谈。因为欲望就是欲望,剥离掉虚无缥缈的爱情,它依旧可以独立存在。自古以来,人类都是欲望的奴隶。 那你对森医生的感觉是爱情还是欲望,狩,你分辨清楚了吗?萨德漫不经心的扬起了下巴,看着我旁边说道,你瞧,那里又有一个女士向我们走来了。 整间酒吧的氛围在悄然改变着。在萨德的异能力加持下,酒吧就像是一口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油锅。表面看上去无甚发生,但其中悄然滋长的欲望不断膨胀着,只等一杯水溅进去,油锅就会爆炸,酒吧就会变为人间地狱。 将扑到我身上的几名男女都打晕,我直奔萨德而去。他慵懒的坐在卡座上,丝毫没有被周围的环境氛围所影响。他甚至还心情大好的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曲子,手也摇晃着打着节拍。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钳住了他纤瘦的手腕,将那个地方攥到血液不畅,皮肤泛白。 沉沦不好吗?他笑了:狩,我想你快乐。 萨德是个疯子,他有自己的一套思考逻辑。他想把阿狩同化掉,但这和爱情或者喜欢又没有任何关系。 关于萨德这个角色,他的人设捏造和思想观念以及行为逻辑,一方面灵感来源于《索多玛的120天》,一方面灵感又来源于《女性瘾者》。遂,大胆糅合了一下。 第45章 破晓26 他在说什么疯话?他想把他那荒诞而又滑稽的理论套到我的身上,然后又说出[想我能快乐]这种可笑的话吗? 我确认了,我果然我紧盯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瞳,一字一顿的说出了我这辈子说得最狠的一句话,很讨厌你。 萨德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他不气反笑:可是我不讨厌你。狩,不如你脱离港口黑手党,和我回索多玛吧。你回索多玛,我给你开放最大的权限,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甩开了他的胳膊,如果森先生夺取的目标是索多玛的话,那我会考虑一下。 啊森先生,又是森先生。他突然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像是压抑着挫败和发疯的样子,狩,森医生到底是如何把你教的这么好的,简直就像是一只忠诚的狗。如果他把你的狗腿制成回旋镖扔出去,你也会跑着叼回来吗? 我存心想呛他:多谢夸奖。 酒吧里隐隐已经有暴动趋势了。除了舞池和卡座的混乱,包厢中也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陆陆续续的开门走了出来。我和萨德混迹在人群中,分析判断着哪个包厢可能是组织交易。 直到从舞池中央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血腥味混合着酒香味弥漫在这一片混乱的空间中的时候,整间酒吧的氛围达到了顶点。 我垂眸,将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无辜被卷入的人,我只能默默为他们哀悼。 手机屏幕亮起,弹出消息。我打开短信,发现是广津先生发给我的。他说他已经带领手下出发了,十分钟内就会到达。我随手把一个更准确的定位发给他,就看到了最里侧的一间包厢门被打开了,从那里面走出了一个面带煞气的中年男人。 我站起身驱赶萨德: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离开了。如果你执意要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是不会负责你的生命安全的。 对于接下来即将要展开的屠杀,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抵触。只是一件不用代入情绪的工作而已。可如果这样的理由能摆脱掉萨德的话,那我就勉强会期待一下。 好吧。萨德耸肩摊手,从卡座起身,那我就不打扰狩的工作了。 看着他隐没在人群中离开的背影,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和广津先生会合,确认行动计划和路线。在确保能将敌对组织以及交易组织的人员一网打尽之后,整间酒吧就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并不是所有组织都有资格来横滨插一脚的。广津先生一边摘着白色手套,一边往枪里填装子弹,如果麻屋想利用毒品开拓横滨市场抢夺资源的话,那港口黑手党给他一个震慑,也未尝不可。 是这样。我招呼着手下成员,关上了酒吧的大门。 屠杀的过程并没有值得可以说道的地方。身为港口黑手党武斗部的一员,我早已熟悉这种任务的一切步骤。 只是这次的屠杀意外持续了不算短的时间,在后续清点伤亡的时候,我也随着受伤成员一起躺上了去医院的担架。唯一不同的是,别人是受伤不能行动,而我是单纯的体力耗尽。 我不需要占用额外的医疗资源。因为当医生的急救措施做好的时候,我的身体也就恢复到完好状态了。 [异能力是可以进化的] 这条理论在我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从最开始的两三天才能缓慢恢复到现在的几乎瞬时恢复,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次死亡代价。 第97章 我不知道异能力的进化是和使用频率有关,又或者是和身体素质和精神力状态有关但我知道,我身怀这个异能力,我就会成为港口黑手党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我是不会被打败的,我可以在战场上站立到最后一刻。 因为医院人手不足,森先生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也加入了救治行动。我不在他们的救治范围之内,因此我只是被推入了专用的休息病房。 不知道睡了多久。 当我睡醒的时候,就看到了森先生坐在我的病床旁边。 急救已经结束了吧。我缓慢的坐起身。即使身体已经被修复好,内心的疲累却无法消下去。 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来看看你。森先生很随意的问了一句,睡得好吗? 还好。 这是我和他都已经习惯了做的事情。从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与谢野还没有加入[不死军团]之前,森先生就是和我这样相处的。 战争会导致大量伤亡,而我有着自愈能力,虽然很缓慢。所以森先生就会优先去治疗别的士兵,放我一个人在角落里缓慢自愈。他在治疗完别的士兵之后。就会过来找我,可能是简单的包扎一下,消一下毒,观察一下感染情况,又或者只是聊两句天。 那时的我总是很期待这个时刻。 现在的我,也喜欢。 总是有一种感觉,即使我受了再严重的伤,但只要森先生还愿意过来看我,就简单的和我说两句话,那我也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森先生微笑颔首,你自己好好休息。 他起身要转身离开,我的手就攥住了洁白的被套。看着他打开病房门即将走出去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森先生很忙吗?能不能,再多坐一会? 这次任务格外的累。可能是被萨德那些话影响了心神,也可能单纯的只是中了他的异能力,或者是因为森先生并没有给我满心期待的安抚,让我有些失落。 我讨厌萨德。我泄气般的说道。 原本因为我的请求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森先生在听到萨德的名字之后,反而感兴趣的又坐了回来。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双腿随意交叠起来,摆了一个放松的坐姿,一副洗耳恭听要和我长谈的架势,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萨德对你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友好。 他说想让我脱离港口黑手党,和他回索多玛,还说要给我开放最大的权限。我评价着萨德的原话,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才不会离开森先生。 话毕,我就看到森先生原本平缓的嘴角轻轻上扬了几度。 看着森先生这个样子,我吐槽的就更起劲了:他还恶作剧我。他给每一个看向我的陌生男女都释放了异能力,等到异能力发作的时候,那些人就向我扑过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怀揣着的是一种隐秘而又得意的炫耀。我虽不喜萨德做出那种作弄我的事情,可是有陌生人被我的外在所吸引注意力的话,又未尝不是证明自己魅力的一种办法。 [魅力]把这种词语安到我身上,我又有点害羞了。 我低下了头,暗自消化着内心的害羞。等我再抬起头看森先生的时候,就看到他面色如常。所幸我既没有表现出内心的害羞,也没有表现出对森先生如常反应的失落。 我重新整理好了情绪:萨德捉弄我,他说我可以接受那些被他异能力操控的陌生男女,又说想让我快乐。 森先生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愉悦的笑出了声。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的身体,从我的脖颈开始视线下滑:那你的反应呢?快乐吗? 我愣住了。 森先生的表现和我所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没有表现出一点想因为我的[魅力]而珍惜我的想法,甚至没有一丁点占有欲。他现在的反应更趋近于,两个毫无关系的朋友随口的聊天。 有人喜欢我。 哦,那你接纳他了吗? 这样。 在我的认知中,这样的反应可以出现在任何人的身上,太宰、大佐干部、间先生、甚至是红叶姐,唯独不能出现在森先生身上。 我不是和森先生有过更亲密的互动吗?我们接吻,抚摸对方的身体。他接受了我所有的礼物,连带着那些礼物中蕴含的爱意。 可是为什么? 他会是现在这个反应呢? 怎么了?不继续说下去了吗?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森先生并不知道我的内心在此刻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他毫无察觉的说着,并且起身想要离开。 你我不死心的反问着,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在意萨德想让你和陌生人快乐吗?森先生歪头想了一下,表情平静的问道,我为什么要在意呢,狩君? 他看似真心实意求解答的问话,却让我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一股凉意从我的心脏散发出,又顺着血液浸透到四肢百骸。 和森先生相处的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像从来都是远远近近,但即使是所谓的近,也大多数只是我的脑补。只是这次在已经和他做出过亲密行为之后,又被他用那种无所谓甚至是八卦的语气问出是否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 第98章 就连我对他的一腔情意,都显得那么可笑。 可是接下来呢?我继续对他付出我的热情,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其实也有一点喜欢我?可是这样我真的很像一个小丑,我真的很累。 我突然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你讨厌我吗?或者说,你厌恶我的爱吗?我直直的看着他,发出了最真诚的疑问。 他一愣。 半晌,勾唇。 爱?他说,我不认为那种东西会存在。我只相信理性的判断,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所以森先生从来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对吧?我终于从他的口中得到了最为准确的爱情观,所以你只是看着,看着我像一个小丑一样手段拙劣的讨好你,想哄你开心。 所以那次醉酒的晚上,也是这样吧。 我终于理解了,我所为之窃喜的和森先生的所有互动,都只是他为了拴住我的奖励罢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用的力气十分大。他扭着手腕尝试挣脱了一下,在挣脱失败之后,也就卸力随我去了。 森先生,你又想拒绝我吗?我想和他针锋相对,明明是我钳制着他,却要说出一句,你看,你又没有拒绝我。 森先生的眼神很冷,甚于他对我生气时候的冰冷。我却没有心虚的退缩,我破罐子破摔的强撑着气势和他对峙,拽着他的手腕顺着松垮的衣领伸了进去,贴到了我的胸口上。 在接触到我火热的皮肤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他蜷缩的手指动了一下。 难道这样的动作会发生在普通的收养者和被收养者之间吗?我敬你,爱你,追随你,喜欢你。你也明明知道这些动作都意味着什么,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抗拒过。 你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说不喜欢我的亲近,我不会为此而离开森先生。我问他,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拒绝呢?是森先生根本就没有一丝信任过我吗?所以为了能够更好的驾驭我,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当成对我的奖励? 森先生在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情况下,还要开玩笑我和别人的关系。我站起了身,向他走过去,难道我的喜欢,就没有一点点被你看在眼里吗?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情绪很激动。喘息变得粗重的同时,心脏也跳的很厉害。可是森先生的手指只是蜷缩着,他不想触碰我的身体,这就是他对我无声的抗拒与回应。 你是在践踏我的喜欢,还是在轻贱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拴住我的奖励呢?如果不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的话,我根本就不值得他付出自己的身体。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只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森先生冷声说道,所以即使不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 哦所以既不是践踏我的喜欢,也不是轻贱自己的身体,而是单纯的不在意啊。我恍惚感慨,眼前的森先生开始模糊了。 你看吧,森先生总是这样。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我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嘲弄我自己,包容了我的欲望,却又对我的心跳视而不见。 我不想谈感情。他扭着被我攥红的手腕,起身离开,狩君,你越界了。 不想谈感情。 这就是他给出我的最终答复。 看着他那双透着凉薄的眼睛,我全身力气如潮水般涌退,主动松开了他的手。说了这么多,我只得到了一个越界的回答。我突然感觉心脏好像要碎掉了,恐惧感瞬间向我袭来,我只感觉如坠冰窟。 也许从窗户纸被捅破的那一刻,我和森先生的关系就再也不能修复到曾经了。我和他,连曾经都没有了。 说一个有点抽象的事,我连下章写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已经把结局章的草稿打出来了,第二部的主线也立好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我现在很想去把阿狩2.0的文名文案全都替换掉,但是想想会剧透又忍住了orz 为了第二部能更好的贴贴,所以只能在第一部把感情基础打牢了,经历过波折的感情才会显得弥足珍贵。我在写的时候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双手合十,阿门) 想了一下还是在作话说明好了,下个大虐点会到文案剧情,是主线情节的大虐点(划重点)。其中包不包括小虐点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大纲。 第46章 破晓27 我和森先生冷战了其实说冷战也不对。准确点说应该是,我单方面的回避他。 他不会主动离弃我,因为我也是他夺取港口黑手党的其中一环。他需要我的帮助,也需要我为他保守秘密。所以他将扮演[成年人]这一项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他很懂得如何让一场充满火药味的、剑拔弩张的对峙以和平友好而收尾。 他主动对我示好:狩君,我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你想要的感情回应,一切都可以和从前一样。 可是我不想。 我彻底从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爱情美梦中醒过来了。 可是我又贪恋于森先生难得的好脾气。在我以为我和他已经要彻底决裂的时候,他却向我示好,即使我已经明白这示好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第99章 于是我说:好,那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吧。 一切都没发生,包括这次争吵,包括我对他的感情,包括我和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足以让我细细品味的美好瞬间,我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了。遗忘,或许是最不需要成本的疗愈办法。 我尝试着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尝试着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 我尝试把对森先生的感情全部都埋藏到心底。 我的工作很多很忙,这很有助于我麻痹自己的神经。与此同时,我去面见首领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除去有着叛变前科的红叶姐,以及行为处事风格偏保守中庸的大佐干部,我就成为了首领的新的重用对象。 首领衰老的很明显。他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为了否认自己的力不从心,他将对生命力的渴望寄托到了一件件骇人听闻的屠杀任务上。 像是野兽临死前发出的最不甘的嘶吼那样,他几乎是失去了理智的让我去杀掉违逆港口黑手党的一切组织,去清剿一切挡了港口黑手党的路的人。 除此之外,他好像对我也生出了一些兴趣。每当我去首领办公室的时候,他总会沉默的盯着我半晌,用他那双阴鸷又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想,这大概就是比起其他高层成员,他更看重我的另一个原因。 我们位于花街的地盘上有两家店面被砸了,不过损失并不算很重,只是不知道背后是不是有大组织的手笔 我单膝跪地例行公事般的报告着刚结束的火拼情况。还没说完,就被首领苍老的声音中止了:医生,推我过去走走吧。 是,首领。您小心腿。 森先生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尊敬。他将毛毯细心的铺到首领的腿上,直到首领枯瘦的身体都被厚毛毯包裹在其中之后,才推着他的轮椅来到了我的面前。 首领伸出干瘦如枯枝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到我的眼前,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他。 他手部的力气其实并不是很大,因为他已经太老了。可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令人作呕的死气,让我的内心不可自控的产生了想要逃离的欲望。 风间,你是港口黑手党唯一一位修复系异能者吧?他的手冰凉而僵硬,摩挲在我的脸上,似乎带着不为人知的兴趣。 我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是的,首领。 不仅能修复身上的一切伤痕,还能再生。这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皮肤,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了。他的语气中有喟叹,有感慨,有追忆。 异能力啊多么伟大而又奇妙的能力。首领盯着我的脸,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什么门道,医生,你说发动异能力的能量,是蕴含在肉体中呢?还是精神中呢? 我吃了一惊,我似乎知道首领对我的兴趣是来源于什么了。他不服气自然的衰老,他想要活着,想要年轻,他需要一具更加富有生命力的身体去承载他未竟的野心。 所以他看上了我的异能力。 但很可惜,我的异能力并不能作用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是理智一些的首领,他大概会接受我的异能力不能作用到他身上的事实。但是被求生欲侵蚀了所有大脑的首领如果森先生愿意回答首领想要的答案的话,那我想首领会毫不犹豫下令,把我关进实验室。 他会这样做的吧?毕竟他需要得到首领的信任。在杀掉首领夺取首领之位之前,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计划成功率更高。 所以他,大概会这样做。说首领想听的话,然后趁机把我安排进机密性更高的实验室。 我会被实验室的医生拆解开来,用不断再生的各个身体部位做实验,一直实验出异能力的运作原理,最后将我的异能力转移到首领身上。说不定这其中森先生也会参与进来,虽然他不会允许实验做到最后一步。 我抬头看向了首领身后的森先生,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自从我和他的关系回归到再疏远不过的正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距离这么近过了。 我说过要帮助他获得首领之位不是吗?我说过要永远忠于他。与其由森先生说出来那个让我绝望的答案,倒不如由我亲自说出口。 首领,属下愿意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身体,用作异能力实验,直至发明出把异能力挪运到他人身上的办法。 首领,是大脑。森先生却截住了我的话,属下之前曾阅读过探讨异能力方面的海外医学论文,其中明确提到过异能力发作的关键媒介是大脑。 风间君也曾因为在战斗中大脑被损坏,导致异能力长时间不能发作,差点真正的彻底死亡。森先生附在首领耳边,耐心为他解释道,所以如果风间君的大脑遭受破坏的话,死亡的同时,他的异能力也会彻底消失。 哦是这样吗?首领的回答中蕴含着满满的遗憾。 森先生为什么没有如果我想那般,向首领供出我呢?反而还眼睛都不眨的说了一个谎。什么[在战斗中大脑被损坏],我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是在有意的袒护我吗?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100章 我不知道。 我心乱如麻。 风间啊风间,你的异能力为什么不能施加到别人身上呢? 抱歉,首领。我低下了头,压低声音道歉。 出去吧。首领无力的摆了摆手,又被森先生推着回到了内室。 是,属下告退。 从那次谈话开始,我内心对森先生的怨怼突然就消散了很多。 [贱]大概是人深埋在骨子里的劣根,而我表现得则格外明显。我仍然会为了森先生对我的一次关照而感到开心。但是,我不会再上赶着去讨好他了,因为我累了。 我尝试享受于和他保持这样的关系。不远不近,不咸不淡。有工作需要的时候可以很正常的讨论对话,日常相处的时候也可以很自然互动。 不用再为了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或者一个不经意的互动而想入非非。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我对他的喜欢,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我仍然会为了任务找森先生商讨。因为我的每一项任务,不仅属于我自己,还要化身为森先生布局用的棋子。 我带着任务去找森先生。这次的任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港口黑手党的暴行让一众大小组织都积怨已久,即使首领以暴力手段镇压,但总归会有不服气的组织上门挑衅。 从我接到任务到走出首领办公室,我都一直怀疑首领下一刻就会因为敌对组织的挑衅过于生气而晕厥过去。 在港口附近吗?森先生看着地图,修长的手指从纸页上划过,划到了一旁的位置。 对。港口附近那里有一处废弃的居民楼群,就是敌对组织的大本营。除此之外,他们的武器库也在附近位置。我同样伸出手指划过纸面,这条水道,就是他们海上走私贸易的常用通道。 森先生轻笑一声,他没有在意我说出的信息,反而是擦过我的手指,又指向了另一个位置:把敌对组织的人,往这里赶。 这里我看着森先生指尖停留的位置,那好像是一片,沿海的贸易市场。 因为临海地区贸易盛通,那个地方很繁华。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虽然很多次有外出任务,但我基本都没有去过那里。除此之外,那里有一个我不能靠近的理由 租界。 因为性质的特殊性,无论是政府军警,还是以暴力著称的黑社会,基本没有人会闹事情闹到租界里去。尤其里面又多是有财力有身份的外国人居住,如果在租界闹事,绝对不是小的影响。 我疑惑的看向森先生:那里还有租界,真的要打到租界附近吗? 你只需要把他们森先生在那个废弃居民楼画了个圈,又将手指划到租界处,赶过去,然后放进去。 再收队,回来报告首领,对吗?我接话,我好像知道森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森先生喉咙震颤,发出低低的愉悦笑声,我总是要让首领的退位变得合理一些的。 我明白了。我点头,准备离开。 辛苦你了,狩君。 好。 将敌对组织从废弃居民楼赶到租界并不是很难。在我有意放水之下,那些成员只剩下了五名。他们在面临被我枪杀或者是逃到租界中续命的时候,果断选择了租界。 人都是想活着的。 哪怕活着面临的是更大的痛苦。 我带着手下止于租界边缘。这里有军警和宪兵,保卫着租界内居民的安全,我们理所当然被制止了。就像我和森先生商量的那样,我带着手下成员收队,回港口黑手党,向首领汇报工作。 抱歉首领,他们逃到了租界。我们的兄弟没有办法进入,只能先离开了。我向首领报告着,然后毫不意外一瓶墨水瓶直接砸到了我的身上。 看着首领生气的样子,我又补充道:他们在进入租界的时候还嚣张的说,港口黑手党就是即将倾颓的落日。只要首领死了,港口黑手党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毫无感情的说着,眼睛却瞟到了首领身后的森先生。他笑的格外灿烂,似乎是因为我说的格外拙劣的、添油加醋的谎言。 我抿了抿唇,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首领身上。 租界外围有着很多宪警。我们也曾想硬闯进去,但是还没有进去就被开枪警告了。为此,甚至有两个兄弟受了枪伤。 [首领死了]简单的几个音节刺激到了首领。他甚至都没思考人在追杀逃命的时候是怎么还有心情说出挑衅的话的,他只注意到敌对组织挑衅的说他要死了。 于是,他发怒了。 租界租界,租界也要给我杀。就算把租界的人都杀干净,也要给我把人都找出来。无论是谁,胆敢挑衅港口黑手党,都得死。全都杀干净,杀干净 他让森先生把包括红叶姐、大佐干部和广津先生在内的所有高层都聚集起来,对他们下发了进攻租界的命令。 红叶负责暗杀驻扎在租界的军警。广津和大佐,你们两个人带队去杀掉租界的领事馆。首领语气颤巍,还有竹内、阿部、山下杀掉租界所有的人。 第101章 可是首领我们不好和军警硬碰硬。大佐干部直接反驳,港口黑手党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港口黑手党敢对租界下手,那就有可能不止是组织被灭的问题了。更严重一点的话,甚至会挑起国家之间的战争,如果有心的国家想要以此为借口再度挑起战争的话。 你首领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驳,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能坐在椅子上喘息着顺气。 抱歉各位,我想首领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森先生一边给首领顺着气一边对红叶姐他们说道,也许等首领身体状况稍微好一些了会重新下发更合理的决策的。 剩下几人虽然脸色也不太好。但是面对着首领如此失分寸的命令,也就干脆当做那条进攻租界的命令作废了。 森先生很快安抚着首领进入内室休息。我则跟着一众高层离开了办公室。 扒拉了原著15岁,动漫森嘎掉首领的那段,尝试还原森杀死首领的过程,得出了几个结论。 1.先代被嘎的时候应该是半神志不清的。因为即使再被野心腐蚀内心,在有理智的情况下也应该是知道军警机关不好惹的。但是先代直接说要和军警硬刚,就离谱。 2.台词提到了敌对组织和军警。按道理来说组织之间的火拼应该是不会涉及到军警的,但是先代还是这么说了。那我倾向于,他得到了一个很不妙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不仅和敌对组织有关,也和军警有关。 3.逆推一下,这条消息大概就是让他气到神志不清的消息。(因为老头子被气到的话真的很容易挂掉,这点可以参考被嬛嬛气死的胖橘) 4.那再逆推一下,把这条消息透露给先代的,或者说造成这条消息的局面的,有可能是森。因为同样在原著中,提到过红发孩童、居民楼投毒等先代做过丧心病狂的事。他那时候做的事罄竹难书都没有惹到政府相关势力,那这次突然就惹了军警,感觉可能性不大。所以先代得到这条消息之后,他认为是军警主动招惹港口黑手党的,所以才会让手下和军警硬刚。 5.再再逆推一下,森为什么把这条消息透露给先代,故意激怒他。有可能是想要首领神志不清的状态,有可能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是森上位的合理性。因为只有首领做出一个过于荒谬、荒谬到所有人都得给这个决定陪葬,所以即使森杀掉首领,不同意的声音也会减少。 6.森原定计划是暗杀首领,而在森上位之后有质疑他的前任党,他也不太能镇住基层成员。所以说明他上位的过程是不合理中带着合理的。也就是说除去已经和他合作的,除去前任党,剩下的人有一大半对他的态度是既不服管教,但也找不到推翻他的理由。 第47章 破晓28 我带着最新消息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可以说,这是一条令整个港口黑手党成员都感到心情沉重的消息我们又有一个地盘被军警查封了,并且还被截获了一批走私弹药。 只要对港口黑手党目前局势心里有数的人基本都能猜得出来,军警这样做纯粹是想给港口黑手党一个下马威,因为前几天租界事件首领下令对军警出手。 但是这件事情又不止那么简单。于正常人来看,这次忍一时之气也就算了。但是如果这条消息传到首领的耳中的话,他大概会更加生气,下令让港口黑手党施以更加疯狂的报复。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整个港口黑手党将会为首领陪葬。 我一定会这样认为的,如果我忽略掉掉落在地盘查封现场的半颗蓝色宝石的话。 这枚蓝色宝石无论是从净度还是切割工艺上来说都属于上品。我有幸看到过一颗完整的宝石不巧,那颗宝石出现在萨德的袖扣上。 将那半颗蓝色宝石不着痕迹的捡起放到口袋中,我带着小队成员回到了港口黑手党总部。 在即将进入电梯的时候,我遇见了许久不见的萨德。他原本柔顺的一头卷发现在有几丝凌乱着,像是被什么剐蹭摩擦过。至于他的衣服袖口,原本镶嵌着精致蓝宝石的袖扣现在只剩了一个银色底托。 我将那半颗蓝宝石从衣兜里掏出来,随手向他扔过去。萨德下意识伸手去接,在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记得把衣服道具都销毁掉。我说道。 好。他笑意吟吟。 这一问一答让我彻底确认了,那所谓的[军警查封]也是萨德做的。而萨德这么做的原因他的背后,是森先生。 我一直以为你就是首领的人。萨德和森先生的合作,实在在我的意料之外。 首领?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老头子的话萨德仿若不经意的勾唇一笑,那我只能告诉你,首领从来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一愣。按照萨德这个说法也就是,没有首领的话,那自始至终和他建立联系的只有森先生。 电梯上升的很快,在它停下萨德即将走出电梯厢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论怎么说,我很感谢你能帮森先生。 不巧,我也是在帮我自己。萨德将袖口处只剩底托的袖扣拽了下来放到兜里,这也在我和森医生的合作范围之内。 第102章 好。我点点头,不欲多说。 可是萨德在走出电梯厢之后又回身对我说了一句:狩,去给首领最后的致命一击吧。我倒是很期待港口黑手党变天的那一刻呢。 最后的,致命一击。 由我送出。 与其说只是对首领的致命一击,倒不如说这是让整个港口黑手党格局产生颠覆性变化的一条消息。毕竟它所作用的,不止首领。 这次的接见已经从办公室转移到休息的内室了。首领枯瘦的身体深陷在柔软床垫之中,即使身上盖着被子,隆起的弧度也不是很高。 他在听到我报告着地盘被军警查封和走私弹药也被截获的消息的时候,从喉咙深处就发出嗬嗬的破风声音,以及卡痰的杂音。 我单膝跪地低着头并不欲理会。因为安抚首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去做。森先生和一旁充当助手的太宰会完美的做好这件事情。 首领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森先生,森先生就很快理解了首领的意思。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信纸,又往首领的手里递了一根钢笔。首领就颤抖着手在信纸上写起了东西。 这个动作耗费了他的太大力气,首领在写完之后甚至都没有在意钢笔漏出的墨水会将被枕染脏,就无力的垂下了手臂大口喘起了粗气。 而森先生,在接过那张信纸之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就勾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在首领的注视下将象征着首领身份的印章扣到了信纸上,在首领满意点头之后就把信纸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从森先生手里接过那张信纸。 又将其中信息辨别清楚。 首领的字迹很乱,但是其中一些字形还是勉强能看出来的。那张信纸上凌厉而又混乱的字迹就像是他的野心,狂妄却又无力。 授予风间狩干部之位。 由风间狩全权负责,将军警全部杀光。 怎么可能做到?偌大如港口黑手党,也还是承载不了首领的野心。但我只是面向首领的床,低头跪地。 医生,医生首领堵在喉咙的气还没有完全散发出来,他几乎是用气声呼唤着作为他唇舌和手足的森先生。 森先生疾步来到床边,握住首领的颤巍的双手,温声说道:首领,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中有着身为医生的怜慈和悲悯,这温柔的声音能给予世间最大多数病患心里安定,连首领都不意外。但是只有和他相处许久的我知道,他想要终结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如此温柔。 在日落之前,对立组织也好,军警也罢,胆敢违抗港口黑手党的人,全部都杀光。 森先生安抚般的拍着首领的手背,依旧声音柔和:首领,您的命令太不符合常理了。港口黑手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不管死多少人,全都给我杀光,杀光,杀首领只是反复念叨着[杀光],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好的,我知道了。 森先生缓缓抽出了被首领握着的双手,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指缝中泄露出一抹独属于手术刀的冰冷寒光。他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划过首领的颈项。 鲜血,喷涌而出。 首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大了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狠狠地扣在了森先生拿着手术刀的手腕上。 森先生将首领的手指一根一根从他的身上掰开,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首领,请耐心等待。最后一场手术即将开始。 血液的味道弥散在这片封闭的空间中。 首领死了。 森先生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深蓝的夜幕和其上点缀的几颗星子就落入了我的眼中。他打开了窗户,清爽的夜风就灌了进来,天边的一轮红月就将满屋的血腥气都吸了过去。 森先生回身看我,风吹动了他的头发,吹得他衣袂飘飞。他的脸上,身上,都有着喷溅状的血液。就像是红梅,又像是血色的蛛网,盛开在他泛着莹润月色的白皙皮肤之上。 就像是需要用血液浇灌才能盛开的花。 惊艳、美丽。 更甚我与他的初见。 森先生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太宰。太宰此时穿着一件对他来说过大的风衣。而他的手中,则抱着两件叠放整齐的白大褂。 我起身,来到首领的床前。他的嘴巴大张,瞳孔涣散,狰狞状态更甚骷髅。我想了一下,合上了他的嘴巴,又抹下了他的眼皮。 狩君,你是在为首领感到惋惜吗?森先生心情大好,他合上窗户站到我身后问我。 不。我只是听说我看着森先生细致的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将指缝和甲缝中的血迹都擦去,死者的眼睛里会留下最后看到的人的景象。 嗤,无稽之谈。 森先生在将脸上的血液擦拭掉之后,就直接脱下了身上染了血的白大褂。他唤出爱丽丝,将包括白大褂在内的所有线索物品都打包丢给爱丽丝。爱丽丝在接过那些物品之后很快就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他又从太宰的手里接过了一件新的防尘服。在系好扣子戴上口罩和手套之后,对站在一旁的我微笑道:我是一个外科医生,不是吗? 第103章 是。 我点头。 那狩君,你现在可以离开首领的卧室了。森先生笑吟吟着说道,手术室被无关人员闯进来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说完就要拿起手术剪开始最后的手术,却被我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手腕。森先生疑惑的看向我,我就指了指他的脸。他下意识的用手背去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但是并没有抹到我手指的地方。 我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眼尾。森先生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有说。随着我的指腹划过之际,他的眼尾就被拖出了一抹红。那里原本有一滴血,艳红艳红的。 将擦到指腹上的粘稠血滴揉开,我转身出了内室。拿起首领办公室桌子上的文件,做出一副忙碌寻找资料的样子。 森先生快速布置着现场,直到把首领的卧床布置成了一个小型手术台。 他擦去了首领身上的鲜血,又在他的身上套了一层无尘布,只是把被割开的喉咙伤口露了出来。他细致的缝合着伤口,最后在伤口处插上了一根细管,细管直戳喉咙。 现在,一切都布置完了。他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扫视着无聊到打哈欠的太宰,首领手术抢救失败,在临死之前将首领之位传给了我。太宰君,你将是遗嘱的公证人。 我听到森先生这样说。 他话音刚落,代表着首领出事的警铃就响起了格外尖锐的噪音。 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森先生此时正是一副刚脱离了手术状态的医生打扮,他表情悲痛的推开了内室的门,一副受到打击神思恍惚的样子。 伴随着警铃声响起,数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瞬间持枪包围了整间首领办公室。我稳坐于办公室的下位,对这幅场景反应十分淡定。 不出我所料,首领出事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港口黑手党。所有中高层的成员,甚至包括有外出任务的干部,都于此刻齐聚于首领办公室。一时间,宽敞的办公室变得格外拥挤。 红叶姐、大佐干部、广津先生,这是我曾相处过的。剩下的,竹内、阿部、山下,这些负责谈判交易和信息收集的成员,则是首领那边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我见过面但是没有相处过的人。 在下很遗憾,首领已经逝去了。森先生率先开口。 在他开口确认首领已死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几乎要沸腾了起来。 我细数着出现在首领办公室的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他们对首领已经死亡的态度。或窃喜、或兴奋、或烦躁、或沉思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森先生和太宰在大佐干部的示意下很快便被保镖押了出来。出现在首领死亡第一现场的我,也被单独拎了出来。 我例行向首领报告任务。因为我来首领办公室的频繁次数,他们对此并没有发表看法,因为盘口被查封,走私弹药也被劫持,首领很生气。于是他下令让我去处理这件事情,不顾一切杀掉军警。 我说的全是实话,并不算说谎。不等他们对此表示怀疑,我就将首领临死前的亲笔书信当做证据交了出去。那上面不仅有首领的亲笔信,还有首领印章。 任谁都不可能辨成伪证。 但其实,那张亲笔书信是对这些中高层成员更为重要的是首领认命我为干部的信息,以及首领下令不顾一切杀死军警的命令。 如果首领还活着的话,那这条命令势必要付诸实践。到时候不仅有军警,甚至还有异能特务课的加入。整个港口黑手党,将会毁于一旦。 我话音落毕,森先生继续复述当时情景。 因为风间干部带来的消息让首领情绪起伏很大,加上喉咙中有浓痰卡住,首领在呼吸不畅面临窒息的时候,在下作为医生只能紧急救治,做了开喉手术,希望借此能让首领气道保持开放,缓解呼吸困难。 森先生说着,秀气的眉就蹙了起来,他的神情中带着对生命逝去的悲悯:但是很可惜,首领在手术过程中还是因为心力衰竭而在下尽全力也没能挽救回来。 而在这之前森先生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内的人,在他们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那个令人心动又忐忑的决定的时候,森先生幽幽开口,我知道各位大人最关心也是最在意的事情,首领在弥留之际确实留下了遗嘱。 森先生扫视过一众人,眼神中的悲悯褪去,逐渐变化为一种坚定的凉薄。这种变化很细微,细微到一众人并不会发觉。可等他们发觉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森先生也许比他们想象的,则更不容易被拿捏。 关于港口黑手党下一任首领的继任者森先生轻轻吐出一句话,是我。 又病逝又割喉,我真的不知道森先生怎么圆的谎。 原本想着把割喉的伤口抹掉,后来觉得放着也不是不行。反正开喉手术算外科,森先生本职。 森先生不容易呦。想镇住港口黑手党,还是得耍手腕硬刚。不然小医生上位,坐不了两天。这个时候稍微暴露出一点气势,也不是坏事。 第48章 破晓29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现场的空气都变得厚重了许多。 第104章 这不可能说话的是阿部,首领直属亲卫队的一个小组长,首领年迈,又无法自由行动,只有你这个医生整天跟在他的身边。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首领的遗言不是伪造,又或者首领不是受你胁迫的? 首领待我自然是很好。如果不是首领赏识,我现在还是擂钵街一个不入流的小医生。森先生说着就伤感了起来,在调理首领身体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无论大小事务首领都交由我来代笔。如果我想要从中为自己谋利的话,那何必又要等到现在?难道我不知道首领死亡,我会是最大的嫌疑人吗? 至于阿部先生想要的证据,太宰君身为我的助手,他见证了一切。 太宰此时身穿一件和森先生同样的手术无尘服,他抱着森先生的手术器具静静地看着,直到森先生在辩解的时候提到他,他才站了出来。 是的,我看到了一切。他的声音恹恹的。 当时首领的状态很不好。他说,医生,替我传令,就算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人都死了,也要把军警给我杀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太宰棒读语气,声调毫无波澜。但是他在复述过程中特有的咬字停顿和故意压低变得沙哑的声线,又让人不自觉的真正代入首领的语气。 然后森先生就凑过去说,首领,请您三思。这样的命令对港口黑手党来说将会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太宰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于是首领就想要亲自起身去发布指令。但是他还没有起身,就被痰卡住了喉咙,森先生只能被迫进行开喉手术紧急救治。 在救治的最后关头,首领突然心力衰竭。太宰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就像这样,首领抓住了森先生的手腕,对他说,医生,我知道,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已经不是曾经的港口黑手党了。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压制不住手下的野心了我知道我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有反心,他们或勾结其他组织,或觊觎我的首领之位 太宰说着顿了一下,森先生就接替太宰继续说了下去。 人之将死,我竟发现,在我的身边,竟然只有医生你,才是值得我信任的。他声音中的悲痛任谁都听得出来,所以医生啊,接替我的首领之位吧。在我死之后,把港口黑手党的叛徒一个个都揪出来,为我报仇。 森先生毫不心虚的直视着阿部,将[报仇]二字的音节咬得格外重。 这种针锋相对又有指向性的眼神被广津先生和大佐干部捕捉到,他们的表情就变成了沉思。 阿部并没有将森先生放到眼里,他满心想找出森先生的逻辑漏洞:你的助手?他和你是一伙的吧?你又如何证明他没有和你一起合伙杀了首领,又帮你作伪证? 森先生苦笑:我无法证明。 这个回答似乎正中以阿部为首的一众成员的下怀。他们用枪指着森先生和太宰,一脚踢开了内室的大门,簇拥着走了进去。 既然无法证明,那就验尸。阿部拿枪指着森先生,威胁意味十足,森医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内室沉闷,一众成员都进入之后更显拥挤。他们围簇在首领的床边,脱帽下跪,向首领的遗体表达最后的惋悼和告别。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阿部才起身,向首领道了一声[冒犯],上前查看首领的尸体。 几块染了血的纱布零散堆放在垃圾桶里。首领的脖颈呈现暗黄色,那是用作消毒的碘伏残留到皮肤上的痕迹。阿部捡起了一支已经用过的针管,将它交给手下人员。 那是麻醉剂。森先生为他解释道。 阿部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首领的喉咙处,将染血的呼吸插管拔除,首领的脖颈处就形成了一个被精心缝合过的血洞。至少从表面看上去,它就是一场出现了意外的开喉手术。 看着首领尸体是这个样子,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满意。于是他又进一步的去查验首领喉咙处的血洞,想要从其中发现些许端倪和线索。 这个行为让我条件反射的把手放到了腰间的手丨枪上。 阿部不知道首领的真正死因,但我是亲眼见证的。首领是被森先生割喉而死,在割断大动脉的时候,血液喷溅了很高。 如果阿部发现首领动脉已经被斩断的话,那他一定就会发现首领真正的死因根本就不是什么心力衰竭,从而将这认成是一场谋杀。那暗杀首领失败的后果我不敢想象。 红叶姐不着痕迹的压住了我的手,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要求请专业人员介入,进一步查验。阿部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只是还没等所谓的[专业人员]被请进来,森先生就率先开口了:阿部先生是不甘心没有找到首领被杀死的证据,所以才想要让专业人员进一步查验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有所指的话让阿部再次暴躁起来。 如果再让专业人员验尸的话,又要怎么做呢?开刀吗?将首领的身体全部剖开,再仔细筛除死亡原因吗?首领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能让他入土为安吗? 第105章 森先生顿了顿,语气突然轻了起来:还是说比起首领遗嘱是让我成为继任者,阿部先生你,更想取而代之呢? 医生,你在说什么阿部直接将枪指到了森先生的额头上。 而我此时也忍不住直接出手了,我起身站到阿部的身后,以一种更有压迫力的距离将枪口直直的顶到阿部的后脑。 我没有看向森先生,而是威胁阿部:首领的遗嘱还不知真伪。如果阿部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杀掉森、医生,那你的罪名依旧是袭击首领。身为干部,我有权力将你提前击毙。 难道不是这样吗?森先生语气平静,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从首领办公桌的一摞文件中抽出来一沓,港口黑手党这两天沦陷的那个盘口,其实就是阿部先生你的手笔。而这些是你和军警合作的全部证据。 阿部目眦尽裂,他从森先生手上夺过那一沓所谓的证据,不敢置信的翻阅着。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你在污蔑我。阿部又气又急口不择言,明明盘口沦陷的那天,我遇见了萨德。然后 我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在那份伪造资料之外,我从森先生口里获得了真相。 那天,他遇见了萨德。然后在萨德异能力的暗示之下,他深入了敌对组织的地盘,并且在敌对组织的地盘上达成了一笔小交易。而这些,他不敢当着一众中高层的面说出来。 他依旧会被打上[港口黑手党的叛徒]的标签。 然后什么?阿部先生说不出来了吗?森先生从后腰处抽出了一直都没有使用过的手丨枪,他一边擦拭着枪口,就轻笑了一下,不如我替你说吧。 阿部先生只是和军警达成了交易,和军警合作。军警会祝你夺取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而你,在成为首领之后,则会暗中帮助军警做事。阿部先生,你是想让港口黑手党变成军警的傀儡吗? 森先生的语气逐渐转冷。最后一句的诘问,语调骤然升高,压迫力十足。 不,你在污蔑我。我对首领的忠心日月可鉴。你才是叛徒,你才是伺机夺取港口黑手党的魔鬼阿部被森先生激怒,他向森先生扑过去,枪口对准森先生就要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 阿部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而居高临下保持开枪姿势的,是森先生。在这一刻,森先生眼睛中的冰冷尽数体现。懦弱医生的伪装褪去,尽显冷漠狠辣的本真。 森先生眨了一下眼睛,一滴鲜血就从他的睫毛上滑落,又顺着下颌滴落到地面上。 我说过了。我要为首领报仇,我要为他铲除港口黑手党的叛徒和祸害。他的声音轻轻的,但是却成了这间内室中唯一的声音。 他那一梭子弹震慑住了内室的所有人。 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阿部根本不可能是港口黑手党的叛徒。他被首领亲自提携到了亲卫队小组的位置,可以说是首领最为信任的成员之一。而阿部本人,虽然贪婪暴躁易怒,却实在称不上有大脑会思考。不要说和军警合作这种事情,就连外出任务,他都需要别人为他做好规划。 可是没有人说出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森先生这样做是为什么。 他在为自己立威。他需要杀掉一只鸡,来儆所有心思不安分的猴。身为首领派的阿部,正好是绝佳人选。这么说也不算对,阿部应该是前任派,才对。 不管阿部先生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那请都去向首领解释吧。森先生看着躺在地上的阿部尸体,又看着躺在床上的首领尸体,由港口黑手党的叛徒为首领陪葬,想必首领的在天之灵,则会感到些许欣慰吧。 他没有再在意众人,而是将左手背后,右手则抚于身前,面对着首领的尸体轻轻弯腰,像是在对首领告别,又像是在为今夜大戏的落幕行优雅的谢幕礼。 他柔声说:首领,夜安。 现在的他成为了被一众高层成员拥簇的对象了。在森先生向首领行礼的时候,一众成员围在他的身侧,再次单膝跪地,脱帽致礼。 这是一种默认森先生成为新一任首领的行为表现。不论现在谁有异议,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将异议表达出来了。众人心怀鬼胎,却又按捺不表。 以森先生为首,大家默默退出了前任首领的内室。在森先生坐上独属于首领的宽大办公椅之后,红叶姐率先跪了下来,那是一个参见首领的礼节。 紧接着,是广津先生和大佐干部。剩余的人,即使内心再不情愿,也还是不得不顺从大众,哪怕是最不服气的前任首领派系成员。 看着嘴角含笑,端坐于首领之位上的那个人。他透紫色的眼眸中野心尽显。这两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最令人满意的回馈。 我将带领一众手下成员,尊您为港口黑手党新一任首领。我单膝下跪,沉声向森先生宣誓,我将以我之血肉饲喂港口黑手党,为您铺就一条康庄大道。我将成为您最坚实的盾,将您的一切指令奉为我人生至高之标杆。 第106章 我将,永远站立于您的身后。 我的,森先生。 恭喜森先生登基。 黑医篇宣布完结。 突然想起了写这篇文的初心。比起爱情和阿狩的成长,我还是想塑造好森先生的人设。可能我比较挑,很少看到有合我胃口的森先生文,所以就自己写了。虽然我写的也hhhh森先生在我眼中可能就是又美又女王,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魅力,这个塑造人设的角度,大概还是有点片面的。 第49章 天光01 森先生成为了港口黑手党新一任的首领。 没有惊心动魄的打杀,他就那样很沉静的,踩着前任首领和阿部的尸身与鲜血,被众人一步步簇拥着坐上了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首领之位。 前任首领的尸身并没有被森先生交出去进行二次查验,而是在红叶大姐的安排之下,很快投进了焚化炉。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前任首领的死亡究竟是意外还是遭遇谋杀。 当然了,这在那群以前任首领为主的[前任派]看来是不合格的。没有一个可以万分确定的尸检结果,那他们就永远都会保持前任首领是被暗杀的怀疑,森先生也就永远都处在这群人的危险中。 但是与之相对的,港口黑手党除了以森先生为主的[现任派]和以前任首领为主的[前任派]之外,沉默的还是绝大多数人。 比起最高层争夺首领之位的戏码,他们更在意的是前任首领死掉了,那他生前下的最后一条命令也就宣布作废了。不用去硬着头皮挑衅军警,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至少森先生成为新一任首领,他们还能保住一条命。 太宰在这场暗杀计划中确实扮演了遗嘱公证人的重要角色。只是在森先生成为首领之后,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森先生赋予重要职位。 红叶大姐倒是被森先生归还了她曾被前任首领剥夺过的权力和职位,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并列于我和大佐干部。 至于我 我的新任务是负责保护森先生的安全,我要替他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和暗杀。我的日常,就是陪森先生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处理前任首领积压的公务。 这里很空旷,又空旷又压抑。因为森先生上位的过程过于突然,他选择将全透的玻璃窗遮上,谨防有人会透过窗户远程狙击。阳光一点都透不进办公室,他就会开灯。即使灯光使办公室亮如白昼,可依旧会让人心里压抑。 前任首领的死气在这间办公室里散不出去。 其实我很乐意执行这一项任务。保护森先生的人身安全,这在某种角度来看的话,我就是森先生最信任的人。这个认知至少让我感到几分心理慰藉。 我将对他的称呼从[森先生]改为了[首领]。 这个称呼在我初次叫他的时候,他也怔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我叫了很多次之后,他就习惯了。在习惯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能从[首领]变回[森先生]。 他虽一直践行着他说过的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但是总归不同了。 从他成为首领的那一刻,我和他的距离,就隔了不只有一张办公桌那么远。似乎是,遥远到,我再也追不上了。 我越发沉默了。 沉默到只想扮演好干部的角色。 沉默到想把自己全部封印住。 在森先生成为首领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终于短暂的被他放了一个假。 这两个星期里,镇压基层成员暴动、处理前任首领积压的和其他组织合作的合同、躲避前任派设下的陷阱和追杀,我被迫处在高度集中和紧张的精神状态中。 直到森先生以叛徒罪名处理了一个前任派的中层头目之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处理掉那个人,就赢得了片刻的喘息空间。 我坐在森先生办公桌的下位,记录着这次叛徒处理的总结报告。只是写着写着,我就忍不住又神游天外了。 我和森先生的笔迹,有六分相似。我所学习的大部分书写文字,都是森先生教我的。剩下的那四分,是在港口黑手党这几年写工作报告练出来的。 我审视着自己的书写页面,以及一旁由森先生亲笔书写的任务资料,突然就发现,在笔迹相似这件事情上,我只有在写森先生的名字的时候,笔迹才会和他有九成相似。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发现。 在我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森先生查看的时候,他也发现了。 我并没有站在他的下位,而是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他的身旁。他将那两份报告和资料放在一起看的时候,就抬起头朝我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内容不同,我都以为狩君的这份报告是是由我亲笔签下的名字。 我抿唇:是,抱歉,首领。 森先生似乎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他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无所谓般的将笑容完全展露出来:我还以为我这样说,狩君会很高兴呢。 得到森先生的评价,我确实很高兴。 因为我喜欢和森先生拥有很多的相似特征。我喜欢他,所以想要去靠近他,无论是穿搭还是发型,甚至是笔迹,或者只是一些不起眼却又独特的咬字和发音。 第107章 可是现在得到森先生如此评价,我该思考什么呢?我该想,我这样做,他这样说。他会觉得我拥有和他相似的笔迹对他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吗? 我向他保证:我会尽快改掉这个习惯的。 他愣了一下,沉思了半晌就慢吞吞的说道:也好。 然后他就没有再理我了。不过过了一会之后,他又问了我一个新的问题:每天陪我坐在首领办公室里,会觉得很枯燥吗?反正手头上的事情也算暂时处理完了,狩君你也该有点自己的时间了。 不用,我没有感觉枯燥。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森先生。和他待在一处,我怎么可能感觉到枯燥?更何况,保护他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如狩君带爱丽丝出去玩一下好了。森先生看着远处自娱自乐玩娃娃的爱丽丝,小爱丽丝也在这间办公室里憋好久了。 好。 就这样,我带着爱丽丝出门了。由于港口黑手党并没有太多人见过爱丽丝,所以很少会有人通过爱丽丝联想到森先生头上。相对来说,倒是安全。 爱丽丝是森先生的异能体。大概是森先生忠于对幼年与谢野的喜欢,爱丽丝在这么多年里,也就一直保持着十岁左右的幼童样貌了。不仅面容没有任何改变,身高自然也是没有变化的。 可我不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高自然也是不断增长的。 爱丽丝牵着森先生的手的时候只用很舒服的抬起手臂。可是她牵着我的手的时候,在她抬高手臂的同时,我还要为了照顾她的身高稍微弯下腰。所以为了方便,我干脆单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到我的手臂上。 因为很久都没有出门玩过了,爱丽丝在被我抱着到达市中心商业街的那一刻,她就兴奋的挥舞着手臂要从我的身上下去。 我自然不会拒绝爱丽丝的要求。 她很兴奋的直奔甜品店,在跑了一半发现我没有及时跟上之后又噔噔噔的跑回来牵我的手。 狩君,你不开心吗?她仰着头问我,湛蓝色的眼眸一片清澈。 没有不开心。只是,感觉有些累。我勉强朝爱丽丝扯出了一个笑容。与其说累,倒不如说迷茫。 我知道了!一定是林太郎惹狩君生气了!林太郎总喜欢幼稚的恶作剧,他一定是捉弄狩君了。爱丽丝恍然大悟,义愤填膺的批判森先生。 在批判完森先生之后,她又瞬间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所以狩君,我们之后再也不理可恶的林太郎了。我们去多买几块蛋糕好不好?这样以后林太郎就不能用蛋糕威胁我穿裙子了。 好。我答应了下来,我们去买蛋糕。 在面对爱丽丝的时候,我没有森先生那么难说话,毕竟我也不会喜欢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只是爱丽丝一通可爱的吐槽,也确实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爱丽丝满意的擦掉嘴边的奶油,又兴致来潮带我去了商场。 商场的人很多,像我和爱丽丝这样的成人幼童组合也并不少。我本以为爱丽丝在进入商场之后会直奔玩具区,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指挥着我径直奔向了服装区。 狩君,我们去买一身衣服吧。她又指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烧到的衣角,这里破了。 我盯着爱丽丝的眼睛,那其中依旧是天真和单纯。但隐藏在其下的,似乎又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爱丽丝,为什么突然想要带我来买衣服呢?我蹲下身直视着她,只是她并没有回应我。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挑着蛋糕胚上的奶油,将嘴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道:因为狩君总是穿得和林太郎一样无趣。他都年龄那么大了,和他学不好。 我: 也许森先生并不知道他的异能体会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吧?或者,也许他知道呢? 我和爱丽丝来到一家看上去很贵的男装店。相比较其他店的服装,这家店的服装倒也符合港口黑手党的风格。虽然依旧是偏沉稳的黑色系为主,可剪裁和款式却能减轻几分黑色带来的沉闷感。 因为担心爱丽丝在这里等久了会无聊,我也没有多余精力仔细挑衣服,所以只是在店员小姐的推荐下很快搭了一套成品服装。 那是一套主色调为黑色的衬衫西裤。在衬衫外面,店员小姐还特意搭配了一件西装马甲,以及一件长及膝盖的风衣。 应该是好看的,我判断。 因为在我换完衣服之后,店员小姐职业化的笑容都真诚了很多。 她引着我来到试衣镜前面,我就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我自己。事实上,我对自己的外形并没有概念。我不常照镜子,也就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我只能想到上一次认真照镜子的时候,还是和森先生一起去夏日祭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和上一次又有很大的不同。我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时间流逝带给我的改变。镜子中的,那是一个堪称陌生的青年。 依旧是一双透灰色的眼睛。只不过眼睛被额前碎发遮挡着些许,让人看不真切。其余头发束在脑后形成了一个半长马尾。我的发型和森先生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他没有我这么长的头发。 第108章 我自娱自乐的想到。 整张脸相比较前几年确实舒展开了,凌厉与疏离是我看到这张脸之后的第一想法。而我对这张脸所有的印象来源,依旧是那双眼角线条尖锐的眼睛。只不过现在,这双眼睛中的疲惫硬生生将那种疏离感压了下去。 大概长得不错。 但也就仅限于此。 其实先生可以尝试一下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一颗,这样会减少一些正式的沉闷感,也会显得稍微活泼一些。店员小姐好心给我建议。 我看了看坐在一旁乖巧吃蛋糕的爱丽丝,想了一下之后选择听从店员小姐的建议,伸手将领口的扣子解了开来。 确实如她所言,解开了扣子之后,似乎哪里确实不同了。修长的脖颈下是窝骨清晰的锁骨,位于锁骨上的锁骨环若隐若现。店员小姐在帮我整理衣领看到锁骨环的时候,手部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穿环也很酷呢。她笑道,和您现在的风格很搭。 她的夸赞听上去很真心。我抚摸过那个锁骨环,在触碰过的时候依旧会产生隐隐的疼痛,只是我已经习惯了。 如果我说这是毒药,你信吗?我被她的热情所感染,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一边将修身风衣的腰带系好,就随口和店员小姐聊了一句。 毒药,也很帅气!她兴奋的冒出了星星眼。 算了。 一看就知道她并不相信。 我就保持着这样一身造型和爱丽丝回到了港口黑手党。这样的风格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种新的体验。一个偏张扬和不正式的风格,我虽在此之前没有尝试过,却接受良好。 我重新回归到首领办公室,上岗。 森先生并没有过问我的行程。反倒是在我又一次将资料递送到他办公桌上的时候,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敞开的衣领,眼神往隐约露出的锁骨环瞟去。 狩君,锁骨环是前任首领为了制约你我的行动而种下的。现在既然前任首领已经病逝了,你想过要把这个环摘下来吗? 我愣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首领。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解释道,戴了太久了,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它本来就是枷锁,不是吗? 我甘愿将它种在自己身上。 哦既然这样,那我就尊重狩君的意见了。森先生缓慢说道。 第50章 天光02* 在好不容易解决好一份前任首领积压的问题文件之后,森鸥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坐在下位的黑发青年。 首领办公室不见光,不开窗户,又有着肃穆华丽的装饰。再搭配足以让人吊发头秃的棘手文件,难免让人感觉憋闷和呼吸不畅。 森鸥外看着已经批示好的文件,什么参加某组织举办的宴会啦、什么被某公司取消掉保镖业务的合作啦、以及某中层成员因为暴力行为被警方当场逮捕扣押之类的,乱七八糟的。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在接手港口黑手党之后,就将港口黑手党的麻烦烂摊子一并接手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要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不免要考虑到组织和组织之间的利益关系。这种工作对于他一个管理新手来说,属实任务量有点大。 但此刻让森鸥外更觉得麻烦和难以想明白的事情是,坐在下位替他分担工作的青年,似乎有哪里变了。 变化似乎是从他成为首领开始的。 青年似乎变沉默了,他这样想到。 青年的刘海很长,在他低头写字的时候就细细碎碎的垂下,遮住了眼睛。头发也很长,被束到脑后,形成了一个高马尾。低头的时候又从一侧落了下来,遮住了侧颊。 青年现在的发型和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当青年还是少年的时候,他总是很喜欢把头发束成和他相同的模样。 只是他为什么,变得沉默了呢?明明在他成为首领的时候,青年还在宣誓说永远追随他。青年依旧会守在他的身边,依旧会为了他一句自己都不在意的话而奔波。可是他不会再用那种热切的眼神看他,让他感觉到了不习惯。 是啊,不习惯。 不习惯到让他忍不住想猜,青年此刻在想什么。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森鸥外垂眸,如此想到。 钢笔的笔尖不小心划过手指。森鸥外捻着手指上还没干的墨水印子,陷入沉思。直到耳畔传来一句毕恭毕敬不带任何感情的首领,他才回过神来。 青年站在他的身侧,从他的视角看过去,那双宛若野狼一般的灰色眸子此刻尽是沉寂和疲惫,不复任何热情。森鸥外接过青年整理好的资料,看了起来。 青年在处理一些组织中小事问题上,手法很是老练。这些文件他在大概的扫了几眼之后,就决定放到一旁已经处理过的文件堆上。只是在手腕刚伸向那边的时候,他就突然想到: 也许我可以趁机缓和一下。 于是他笑着看了青年一眼:狩君写我的名字,和我写的几乎没有差别。 这是一句偏奖励性质的暗示对话至少在森鸥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青年从小便执着于追求和他的相似之处,发型、穿搭、甚至是一点细微的习惯。他见过太多次青年为此开心了,所以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第109章 可是当他说完之后,他并没有得到青年欣喜的反应,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开心。相反,青年只是毕恭毕敬的说抱歉,会改掉这个习惯。 这个回答并不在森鸥外的预料之内。 甚至他在反应了一下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会不会有笔迹被冒用的风险。 可是当他第一次看到青年和他笔迹相似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吗?迟钝到这种地步,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想要让青年回归到之前的状态。习惯很重要,稳定不变的相处关系更重要。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他并不喜欢,哪怕这件事情是青年收敛了对他的喜欢。 森鸥外召唤出了许久未出现的爱丽丝。即使爱丽丝是他的人形异能体,青年似乎也从未将他和爱丽丝当成一个共同的个体看待过。 他让青年去陪爱丽丝逛街。 不管怎么说,小孩子总是会让人心情舒畅的。更别说是小爱丽丝那种连生起气来都让人觉得可爱的幼女。更重要的是,趁着青年放松警惕,他说不定能探查到青年如此转变的原因。 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包括和他朝夕相处的青年。他可以单方面和爱丽丝,产生共感。 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很轻松探知到爱丽丝的所有感触。在这个基础上,他甚至可以自由的操控爱丽丝。毕竟爱丽丝,是出自于他本身的异能体。 因此当他将意识和感知放到爱丽丝身上的时候,感受到的就是被环抱着的双腿。一眼看到的就是青年毫无瑕疵的侧颊和高挺的鼻梁。 他正在被青年单手抱在怀里走在路上。而他自己,手臂则环在了青年的脖子上。他似乎,启用共感的时机不是很好。 怎么,不继续说了吗?青年似乎对他突然的转变有些好奇,侧头看向他。 还要买黑森林蛋糕!上面还要有一颗甜甜的樱桃!虽然巧克力的屑屑会向下掉弄脏衣服,到时候林太郎就会一边苦着脸一边给我洗裙子。森鸥外迅速接话道。 在此之前,爱丽丝正在和青年商量一会先去什么地方逛街,而爱丽丝提议首先去甜品店。 在扮演爱丽丝这件事情上,他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了。对语气中雀跃娇憨的拿捏,青年绝对听不出来和真正的爱丽丝有什么不同。 青年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虽然他依旧没能知道青年变化的原因,但是他并不着急。 他们去了甜品店。当他挑选小蛋糕的时候,青年就安静的立于一旁。他挑选好之后,青年就贴心的为他结账付钱。就好像,根本不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玩,反而像是旧社会的大小姐和仆人。 狩君!我想要在这里就解决掉一块蛋糕。森鸥外伸出一根手指朝青年晃了晃,在得到青年的许可之后就拉着青年走向了一旁的吧台。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先中断共感,等两人互动结束之后再找机会启动共感。可是森鸥外却偏偏不想这样做逛街,不仅对于青年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对他这位现任首领也是。 所以他还是尽职尽责的扮演了爱丽丝。 尽管扮演爱丽丝也是一件能让他乐在其中的事情。 森鸥外刚把一块蛋糕塞到嘴里,就看着坐在一旁的青年似乎在神游天外。两人一起出来逛街似乎总要有一个人活跃气氛的,如果不是青年的话,那就只能是他了。 他咬着餐叉开始往前翻阅爱丽丝的记忆,最终在爱丽丝和青年的对话中翻找出了一个可以用作活跃气氛的话题。 他将面前蛋糕中的一大块插在叉子上,连带着那颗红艳艳的樱桃,送到了青年的嘴边,笑眯眯的说道:狩君,你要吃蛋糕吗?刚才我们都说过了,蛋糕要一人一半的。 他自觉得模仿爱丽丝模仿的十分到位。他见过爱丽丝和青年分享食物,也是这样笑眯眯的,带着单纯期待眼神的,又有点霸道不容拒绝的将食物送到青年的嘴边。 虽然这样的动作他本人并没有做过。 看着他这个样子,青年有点无奈:爱丽丝,那颗樱桃,你也不要吃吗?一块蛋糕上就只有一颗樱桃哦。 青年无奈的语气驱散了些许他身上的沉默。只是这个问题,让森鸥外成功愣了一下。爱丽丝喜欢吃那个腌渍过的樱桃,可是他谈不上喜欢。 他当初说想要樱桃的时候可没想到现在。 但他也只能说:那狩君先把蛋糕吃掉,吃完之后我再吃樱桃。狩君还不吃,我手臂都要举酸了。 青年吃东西很小心翼翼。可能是顾及爱丽丝是女孩子且还算幼儿,所以小心翼翼的挑选了下口的地方,在将蛋糕一口吞下的时候甚至牙齿都没有触碰到餐叉。 森鸥外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将樱桃吞掉,又问青年:狩君,你现在有一点开心吗?还会感觉累吗? 这才是他的目的。如果青年能因此找回曾经的状态的话,那他不介意占着爱丽丝的身份哄一哄他的。反正当他和爱丽丝共感的时候,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只为了符合爱丽丝的性格设定。 抱歉,爱丽丝。森鸥外在说完之后头顶被就青年拍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青年又继续说了一句,影响你逛街的心情了。 第110章 其实也没有那么影响? 只是会感觉有些麻烦。 他还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解决。 森鸥外收回了共感,在陪青年买完衣服之后。那套衣服确实让他显得很帅气,尤其在店员小姐一声声的夸赞中,青年似乎都开心了许多。 除了那个锁骨环。 锁骨环,前任首领为了更好的驾驭青年,给他穿上的。如果不是这次领扣在店员的建议下解开,他甚至都不会记得青年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青年在回到首领办公室之后,森鸥外也装作成了正在工作的样子。他没有问青年和爱丽丝逛街逛的如何,但是当他看到青年在买衣服时的笑容没能停留在脸上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隐约的挫败。 没有用。 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用。 你想要把锁骨环摘下来吗?森鸥外问道。 青年应该是不想要戴着这个随时能拿捏他的自由和行动的锁骨环吧?如果把锁骨环摘掉的话,也许青年会稍微开心一些?可是青年只是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建议。 再一次,被拒绝了。 森鸥外自认为能洞察人心,对方还是和他相处六余载的单纯孩子。可是他现在却第一次产生了无法看透这个孩子的想法。一直以来好拿捏好看透的孩子突然让他捉摸不透,这种感觉,比习惯被打破还要难受。 他叫住了毫无留恋转身要离开的青年,压低了声音:狩君。 首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青年转身回来,疑惑问道。眉头微蹙,更显面容清朗。 青年的表情平常,除了隐隐的疲惫之外,剩余就没有什么了。青年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在称呼他[首领]的时候,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那我能问一下森鸥外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您请问。青年尊敬答到。 他眼波流转,低垂下眼睑,压低的声音中带着隐隐失落。如果要让他伪装的话,他会比伪装爱丽丝做的还要好。更何况,是面对好拿捏的青年。 他问:你为什么一直叫我[首领],却不再称呼我为[森先生]了呢? 久等了各位。 第一视角写太久,不会写第三视角了。 第51章 天光03 森先生在向我示好。 我的内心卷起惊涛骇浪。 面上,应还是波澜不惊。 森先生很懂得示弱,放软的声音和低垂的眼睑恰到好处表现出了失落和迷茫。在我面前,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表现得这样柔软与无害过。我和他的相处,也从不包括如此态度。 可我偏偏拒绝不了他恰到好处的示弱。森先生这种对我来说称得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态度,我怎么可能抵制得住诱惑。 我不着痕迹的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想抚摸衣角整齐的裁线。看着他那双充满疑惑渴求答案的眼睛,我正要脱口而出并不是这样,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 森先生每次对我纵容和服软,好像都是有目的的,无一例外。那么这次呢?我都已经想恪守本分了,他还要在这里向我示好做什么? 我冷静了下来,将一颗激动跳跃的心压下去之后,伪装冷静开口:首领,是有什么棘手的任务需要我去处理吗? 如果他让我做,那我去做就是了。 他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向我示好。 我都已经做好再次接受新任务的心理准备了,可森先生在听到我的问话之后却明显一怔,他表情不解 什么? 请问有什么任务是需要我去处理的吗?我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一下暂时没有哦。那些[前任派]的成员现在估计还准备作战计划呢,其余镇压暴动的小任务也都交给太宰君去练手了。森先生想了想又问我,狩君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突然感觉刚才的猜想有点可笑,但还是实话实说了,首领刚刚问我为什么更换称呼。 其实询问[为什么更换称呼]和[有没有棘手的任务]看上去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森先生约摸也不知道我内心的弯弯绕绕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但是他并没有过分在意。 所以那是为什么呢?我似乎很久都没有听到狩君称呼我为[森先生]了。他饶有兴趣的用手撑着下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我,一直称呼我为[首领],我还感觉到不太习惯。 只是因为不习惯。 对啊,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不习惯所以询问的呢? 我暗自取笑自己为什么要多想,是不是已经被森先生的多次利用整出心理后遗症了,一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很奇怪。 只是想着,现在是工作状态。我的任务是保护首领安全,所以不能掉以轻心。解释完原因,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首领需要的话,我可以称呼您为[森先生]。 算了,没事了。狩君你先去忙吧。森先生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挥了挥手终止了这场对话。 我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让森先生感到满意。 第111章 因为森先生的奇怪状态依旧保持着。 至于森先生本人,在彻底排除了他想让我执行棘手任务的可能性之外,我只能猜测他依旧想从我这里寻求什么。不是从外部,而是从我身上。 他想寻求什么呢?我不知道。 可我乐意保持着现状。 我喜欢他偶尔将疑惑沉思的视线投射到我身上时候的那种感觉。那种自认为不会被发现,却又没有特意掩饰的明显视线,在投射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总会让我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心理慰藉。 隐秘的,放纵的,不为人知的。 我甚至很恶劣的想过,是不是只要我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就能永远让森先生的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只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又被我压了下去。如果是森先生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如我所愿呢? 我和森先生处于这样奇妙的状态中并没有保持太久时间。因为我的任务已经不局限于和森先生共处一室贴身保护他了,我被赋予了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森先生在有意栽培太宰。 只是太宰那个孩子,说不准是自己不想活还是运气不好,走在路上被石子绊倒的概率都比一般人要高很多。当他身负重任处理港口黑手党外派事务的时候,这种概率就会被无限放大。 无论是森先生还是我都清楚的是,这其中除了太宰自己不省心之外,还有有心之人的暗害。我要保护太宰的安全,至少保住他的命,不让他现在就死掉。 太宰比我有天赋,在做黑手党这件事情上。我发自内心的感慨道,不论是解决港口黑手党成员被偷袭暗杀的事情,还是完美拿下和艺术展保镖生意的合作,从细致入微的洞察力、逻辑缜密的推理能力到一流把控人心的能力 我顿了顿:除了他的体术还算个人短板之外。假以时日,太宰就可以成为首领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了。 太宰的能力,港口黑手党有目共睹。虽然现在森先生还没有给他正式的职称,可他大方的发给了太宰[银之神谕],让太宰手持书券就可以调动首领之下的所有成员。太宰在一件件任务的完美完成中,也获得了一大部分成员的尊重。 他的光芒很快就会掩盖过我。 我除了空有忠诚,什么都拿不出手。 这是我曾经最害怕的问题,害怕到一度做噩梦。可当梦境真的变为现实的时候,我却发现我竟然意外的平静。我能很平静的接受我不如太宰的事实,也能很平静的接受太宰会取代我的存在的事实。 人所能承受的下限,是在生活的一遍遍磋磨中,不断被磨低的。一直磨到最低,就能安然接受。这未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狩君不必妄自菲薄。森先生笑了一下,你和太宰君都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 对我来说称得上是一句安慰。 我还没想好怎么接着森先生这一句话再继续聊下去,就见森先生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小盒子。他将小盒子放到桌子上,又用手指推着小盒子到了我的面前。 黑盒子表面覆盖着一层天鹅绒,摸上去茸茸的,是那种很典型的饰品盒。我拿起盒子打了开来,就发现在同样是黑色的衬布中,并列放着两颗耳钉。那两颗耳钉上分别镶嵌了一颗烟灰色的晶石,显得低调不显眼。 这是什么任务物品吗?亦或者是内有玄机?我翻来覆去查看盒子以及盒子中的耳钉,没有找到任何不妥之处。最后,我确定那就是普通不过的烟晶耳钉。 首领?我眼神示意森先生。 之前送了太宰君一件外套当做信物。又突然想起来好像从来都没有送过狩君礼物,于是就选择了这副耳钉。森先生语气柔软了下来,毕竟狩君不仅是我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引路者,还是作为首领的我的部下。 他的后半句话蓦然之间变得很轻,咬字之间都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温柔缱绻。话语的重点是落在了[我的]上面呢?还是落在了[部下]上面呢?森先生似乎有意模糊了这个界限,让我心痒。 我摩挲着那个盒子,看着那两颗小小的烟晶石。 也许我可以期待一下,也说不定。 那您说的这句话我抬眸看向他,是作为首领对部下的奖赏呢?还是作为森先生对我的回礼呢? 我的内心是欣喜和期待的。 我等待着森先生说出答案。 如果是作为首领的话,似乎诚意不太够呢。森先生轻蹙了一下眉,继而舒展开,那就作为森鸥外本人好了。 我的嘴角难以抑制的勾了起来。就像是从厚重窗帘处艰难透进黑暗房间的一束光,连光里的烟尘都有了活泼跳跃的形状。 那我可以请森先生帮我戴上它吗?我听到我的声音都是雀跃和高兴的。 森先生眉眼间也蕴满了轻松愉悦。他从首领之位上站起身,来到位于办公桌对面的我的身前。我明白,这是他表示默认的行为。 我比森先生稍微高一些,当森先生站到我的身前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样近距离相处过了。在今天之前,我和他最近的距离就是隔着那张宽大的首领办公桌。 第112章 其实为了森先生方便,我完全可以让他直接将耳钉按进我的耳垂。我每天都受着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小小的穿孔对我来说就和蚊虫叮咬没有区别。 但是我还是带着森先生坐到了一旁用作临时会客的沙发上。我坐在了沙发扶手上,森先生就站在我的身后。 他准备了一套完整的设备。包括消毒酒精,脱脂棉,以及一支无菌针管的空心针头。像是做一场重要手术一般的,他表情凝重的伸出手指捻磨我的耳垂,将我的耳垂捻磨到发热。 竹内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森先生随口问道。 集结了旧部,又秘密和结一社达成了一单枪械交易。并且试图拉拢前任首领病逝当晚执勤的保镖。太宰在外出任务过程中受到的袭击也是竹内派人做的。 森先生感叹着,就放过了我的耳垂,转身将空心针头拆了下来,直直的扎进了我的耳垂里。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是森先生身体散发的隐隐温度,让我感觉颇为清晰。 他一边把耳钉通过空心针管引进耳垂孔,一边感叹着:他倒是执着于前任首领啊。如果太宰君死掉的话,他就真正有能攻击我的理由了。 我并不在意森先生是如何评价竹内的。涉及到夺权暴动的内部事务,我并没有置喙的资格。我只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受上,并且得出一个让我心悦的结论 森先生在为我忙碌。 狩君,我们应该给竹内君一个机会,对吧?森先生一边向我抛出问题,一边如法炮制将耳钉戴到了我另一侧耳垂上。 如果那样会让森先生陷入危险的话倒不如不做。他要是让我去杀掉竹内的话,即使没有正当理由,我也会去做。 我相信狩君,会护我周全。森先生一句话将我剩余未说出口的话都堵到了喉咙里,所以港口黑手党新任首领暂住于曾经的小医馆的消息,是时候可以放出去了。 好。他说我会护他周全,那我就一定会做到。 那手术也完成了。森先生最后将我的耳垂消了毒,随手将用过的棉球扔到了垃圾桶里,宣告手术结束。 我抚摸着自己的耳垂。因为森先生之前的揉捻,还有着些许的麻木,我并不能感受到耳钉的存在。可我又确实在耳垂上摸到了那个冰凉的小颗石头。 好看吗?我轻微甩了甩头,问森先生。 好看。他就这样答道。 久等各位。 还剩一到两个小虐点,一个大虐点吧,我提前预个警。虽然这篇文除了常暗岛篇,我基本没怎么感觉到虐。也有可能是我写麻木了,感受不到了。 第52章 天光04 我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所谓奇妙,在其中不乏有着趣味所在,难得为我保护首领的无聊生活增添了一些乐趣。 就比如,当我心情不佳的时候,森先生就会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当他送我耳钉让我重新开心之后,他就又变回了原来不在意我的淡漠样子。可是当我重新将对他的喜欢压到心底之后,他反而又会将注意力匀给我一份。 这样反复两三次之后,我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森先生对待我的态度是基于我对他的态度。 这个结论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惊讶之后又忍不住疑惑。 疑惑于森先生居然有一天也会为我而牵动心神。只是这样想似乎又像是我在主观上拔高了自己在森先生心中的地位,有点好笑。 但是我喜欢。 森先生这样的小动作对我来说近乎挑逗。 我会在他不在意我的时候偷偷把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却又在他注意我的时候假装无事、毫不知情像是一个你来我往的小游戏,是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游戏。 就连森先生都不知道。 只是为此,我不得不更加努力的压制住内心那不断滋生膨胀的对森先生的喜欢,这对我来说又是一项极有难度的挑战。 说起太宰,太宰那边也不让人省心。 他是一个热衷于死亡的孩子。 热衷到什么程度呢?仅仅是他住在医馆的那段短暂时间,他就几乎摸透了整个医馆相对危险的设施和装置。整间医馆绝大多处地方都曾留下了他自杀的痕迹。 这种奔赴死亡的行为在他被森先生委以重任之后就更加频繁了。只是现阶段,森先生不可能放任他就这样死去。 太宰是前任首领病逝当天除了森先生之外的唯一见证者,更是前任首领的遗嘱公证人。如果他很轻松的就死掉了,前任派的成员免不了会以此作文章,将太宰的死扣到森先生的头上。 美其名曰,鸟尽弓藏 借太宰的死亡质疑森先生杀人灭口,进而质疑前任首领的遗嘱真实性,最后将森先生拉下首领之位。谁都能想到这些,因此太宰就成为了森先生和前任派博弈的棋子。 不知道太宰本人是什么感受。 不过看他消极自杀的行为,他也许很无所谓。 我带着一众手下赶到了城郊的废弃仓库。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太宰正被五花大绑的坐在地上。他的身后,是一群装备整齐的大汉。他们将枪口抵在太宰的后脑上,嚣张的看着我们。 第113章 呦,狩先生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上几分钟。太宰并不在意他正在被人胁迫着,闲聊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轻松自然。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保证太宰的安全,我这几天几乎全都是围着他转了。 怎么了怎么了,狩先生是觉得我烦了吗?太宰看我叹气,眼睛都亮起来了,那这样的话,狩先生直接把我交给身后这些不懂礼貌的人就好了。 也行吧,那我就先走了。我点头,说完就转身想走。 太宰身后的那群恐怖分子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直接走。他们本来精神紧绷着,准备和港口黑手党成员展开一场血淋淋的大战。现在我这么一说,让他们瞬间都愣了一下。 趁着他们精神分散的空挡,我掏出枪直接对准太宰正后方的那个人,一击毙命。而此时的太宰也活动了一下手腕,捆绳即刻从他的身上脱落了。这个时候,恐怖分子才反应了过来,直直的对着我们端起了枪。 我仗着异能力的作用,突破枪林弹雨把太宰护回了我方阵营。虽然在风衣里面确实穿了防弹衣,但在护着太宰脱离战场的过程中,手背还是被射过的子弹擦伤了,鲜血流出来,沁入了太宰的黑色风衣里。 狩先生,你可以先放开我的。太宰扭着被我大力钳制着的手腕,你受伤了,[人间失格]会抵消掉你的再生能力。 他也不是多么关心我,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挣脱我的钳制。太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能从我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感觉出我的不悦。他也很敏锐的告知到,我的不悦是因为他。 因此在试图挣脱钳制失败之后,他就安静的闭上了嘴巴,连带着跟我逃跑的动作,都乖巧了许多。 给我制造多余的麻烦任务从这点来看,我还真的有理由对太宰生气。 按照太宰的能力,这次的任务他本来不应该被敌方组织捉住的。可是在一众武斗部成员都已经回归港口黑手党的前提之下,作为指挥的太宰反而被捉住了。 虽然我确实是会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为了多余的麻烦任务而感到烦躁。 我拎着太宰的后脖颈,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了机车后座上。又在对手下发布回总部的指令之后直直的带着太宰奔着市区去了。 一路上,太宰也只说了我一句最近狩先生好像心情很好,连穿衣风格都变得潇洒了许多。在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之后,就心虚的闭上了嘴巴。 我带他七扭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小巷子中。这个位置虽然在市区范围内却并不繁华。相反的,这里人迹罕至,显得有些幽静和阴凉。 在看到一家有着白底红字灯牌的店铺之后,我将机车停到了路边,太宰麻利的自己爬了下来。还没等他自己开溜,我又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带了进去。 这是一家名叫做lupin的地下酒吧。 是我偶然之间发现的。 地下酒吧,顾名思义它是开在地下的。当我拎着太宰推开店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这间酒吧无论是环境还是格调,给我的印象都算是不错的。能在繁杂的工作之余来这里坐一下放松,是我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 太宰安静的被我拎着,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好奇。 虽然他现在也才十四岁吧,但总归是港口黑手党出身。除此之外,他还是被首领格外器重的黑手党成员。酒吧、歌舞伎町这种说是禁止未成年人进入的地方,他在做外派任务的过程中也难免会接触到,并且还接触了不少次。 我将太宰安置到吧台前的座位上,太宰就指着酒单上的几款调制酒示意调酒师。 调酒师迟疑着看向我,在得到我肯定的点头之后就应下了太宰的点单,又贴心的递给了我一块打湿的毛巾,示意我擦去手背上的血污。 狩先生是一个没有耐心的大人。太宰咬着吸管喝柠檬水。我斜睨着他,他就嘴硬为自己辩解道,难道狩先生不是想让我把自己灌醉,然后就不会自杀了吗? 他说得对。 我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突然传来太宰被抓的消息,让我去救他,我现在应该在首领办公室和森先生商量[锁骨环和耳钉之间的共性和异性]的深奥问题。 好吧好吧。太宰被我斜睨着耸了耸肩,又去骚扰调酒师了,不好意思,请问你这里有什么特殊的调酒原料吗? 调酒师微笑着向他投递疑惑眼神。 太宰就手舞足蹈着兴奋举例:比如说洗洁精,除菌剂,还有汽油什么的如果这些添加到酒中的话,一定会是一杯非常美味的特调鸡尾酒吧! 然后,他后脑勺被我拍了一巴掌。 狩先生你太粗鲁了。太宰抱着毛茸茸的脑袋向我抗议,这次就和我没关系了。难道是森先生又惹你生气了吗?明明你最近的打扮都 他指着我随意敞着领扣的衬衫,又指着我耳垂上的烟晶耳钉:都了很多。 我不知道他想评价我的打扮的那个词是什么,那个词被他含含糊糊的吞了下去。只不过结合语境我也能猜出来不是什么特别正面的词就是了。 第114章 总之太宰你现在喝醉,我会负责把你带回去。 狩先生,你这是引诱未成年人堕落。 无所谓,至少能让我省心一点。 但是喝酒的话,不如思考自杀方法有意义。 喝醉了也是没意识,和自杀成功没区别。 哦。 太宰欢喜的被我劝住了。未成年可以是任何人的保护外衣,但一定不包括太宰。他在喝酒时神色比我初次接受酒精的时候还要正常。 不过就算这样,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还是很快就趴到吧台桌上睡着了。睡着的太宰显得很乖巧,毛茸茸的小卷毛像是一大朵蒲公英。 他并不喜欢港口黑手党,又被森先生委以重任。过早进入阴暗肮脏的世界,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但是能在酒精作用下沉沉睡一觉,说不定也是一个能去除疲累蓄养精神的好办法。 我背着太宰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在把太宰安放好之后,才回到了首领办公室。刚一进去,就听到了森先生哄着爱丽丝玩耍的声音。他在看到我进来之后,只抬眸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去和爱丽丝玩了起来。 狩君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太宰君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那孩子我看着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位置被爱丽丝占领,又不情不愿的嘟哝了一句,不让人省心。 森先生听我这么明显的抱怨,忍俊不禁:辛苦狩君照顾太宰君了。 嗯。好像太宰不让人省心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了。 森先生决心主动卖出破绽,引导前任派主动攻击他。 他的想法是,主动透露出自己的行动轨迹。 当他拥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薄弱点的时候,前任派会忍不住主动出击的。他们不一定看不出这是森先生设下的陷阱,可是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因为充当诱饵的,是首领本人。 一个杀掉首领的机会,近在咫尺。 他们有什么理由选择放弃呢? 所以在森先生的暗自授意之下,传出了一些所谓的小道消息 其实现在首领办公室里三天都出不了一次门的那位,根本就不是森鸥外,而是森鸥外为了防止被暗杀安放在办公室的傀儡诱饵。真正的森鸥外,正准备悄悄转移藏身之处,位置正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破破烂烂又防御薄弱的医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森先生说相信我会保护他,我依旧对此持有不赞同态度。这个诱鱼咬勾的方法太过于冒险了,且诱饵还是森先生本人。 可是在明知道那是危险的情况下还要故作不知情,一步步放任危险滋生。这样更恐怖,也更愚蠢不是吗?狩君,你在犹豫什么呢? 森先生仅用一句话就说服了我。 我顾虑太多,缺少森先生的魄力。 当然最后,我还是按照计划执行了。 在森先生成为首领之后,我几乎就成了森先生的代言人。但凡有我出现,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代行了森先生的意志,传达了首领的命令。 那这次的计划,自然也有我的参与。对于暗杀者来说,我出现,就代表着森先生一定在我附近。对于我自己来说,我要保护他。 做戏要做全套。我们既然要装出偷偷转移的假象,装扮自然也要做出改变。首领脱下了沉重肃穆的黑色西装,久违的换上了白大褂,恢复了落魄医生打扮。而我这边森先生愉快的敲定,那就散下头发好了。 半长,也不是太长。 不影响形象和行动。 至于暗中接应我们的,则是以太宰和红叶姐为首的武斗小组。他们会等到合适的时机出现,将前任派成员竹内以再也无法翻身的[袭击首领,背叛港口黑手党]罪名,彻底钉死。 我和森先生在乔装打扮之后一起出了港口黑手党。 和他并肩而行,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好像很久没有和他像普通人一样行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了。夺权、首领、属下、任务、工作、暗杀等等,都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像现在这样摆脱掉一切外在束缚,就只是单纯的两个人一个医生,一个青年。走在街边,像是散步。我享受于此时片刻的安宁,哪怕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有一场危险的生死决斗。 森先生比我矮了半个头。 这种感觉在并肩而行的时候更是明显。 首领。我低声叫他。 没错,我是故意的。森先生似乎并不喜欢我叫他[首领],他甚至还曾明确提问过为什么我不再称呼他为[森先生]。他并非抵触这个称呼,只是他更想让我变更回之前的称呼。 难道森先生也会为了我的改变而惶惶不安吗? 为什么又这样叫?他果然问我了。 因为我要保护首领。如果只是因为假装就精神松懈而导致首领受伤的话,我会非常自责和难过。我给出的理由十分完美。 森先生思索着说:叫我森先生,或者森医生。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还是我,没有任何变化。 第115章 好,森先生。我满意了,一句[森先生]就被我黏糊着说了出来。 他也满意了,说话的音调中都带着一抹笑意:好久没有回到医馆了,还挺怀念的。话说这么久没有回去,家具肯定都落灰了。 回去之后就开始大扫除。我附和。 也没有储存的食物了,晚上吃什么饭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问题。森先生想着这些繁杂琐碎小事转言道,不如顺便去一趟超市好了。 超市那种地方,万一竹内提前动手呢?我不想冒额外的险,如果他们在超市或者大街上动手的话,太宰会来不及赶过来。 他们不会,那样太明目张胆了。森先生的语气很自信。 我被森先生说服了。大概也是贪婪心作祟,实在期待能和森先生多一段独处时光,最终还是随着森先生去到了大型超市。 当我们选购完食材之后,我负责去结账,森先生则等在了超市门口。在傍晚下班时刻,超市的人格外多。除了有工作党喜欢选购打折产品之后,还有迎合了超市的促销活动购买到一定额度之后可以抽奖。 按道理来说以我的薪水是没有必要看这些促销活动的,但是我还是参与了。因为无论有没有抽到奖品,都能凭借奖券去找工作人员兑换一支塑料玫瑰花。 玫瑰花的花心处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看上去非常可爱。而这一项活动也很明显受到了年轻人的欢迎。来往超市的顾客几乎人手一支。 说实话那支玫瑰花的塑料质感显得非常廉价,花心处的小熊也只是涂了颜色的泡沫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依旧想要获得一支。 如果把它送给森先生,森先生会露出和那些普通年轻人一样的笑容吗?我不知道,但我猜大概率是不会的。 我还是这样做了,从工作人员处领到了一支小熊玫瑰花。即使这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森先生来说都只是一件没有价值的事情。 我将小熊玫瑰花递到森先生的面前。森先生惊讶了一瞬之后就将花接了过去。他果然就和我想象的一样,并没有表现出惊喜或者兴奋的表情,就像接过了一把手术刀那样平静。 狩君,你出来慢了。 我垂眸:有抽奖活动,我去凑了个热闹。 然后呢?运气好吗?他一边问着,一边就顺手把小熊玫瑰花插到了食品袋中。 什么都没有抽到。我看着那支玫瑰花,这是安慰奖。 不会中奖才是人生常态。幸运的人,终究是万里挑一。森先生表情平静,我们快回去吧,别让竹内君等着急了。 幸运的人终究是万里挑一。 我咀嚼着这句话,看着那支可怜的玫瑰花随着森先生走路的动作摩擦着他的裤子,花瓣就一片片的被蹭掉了下来。最终只剩下了位于花蕊处的一个孤独小熊。最后那个小熊也不堪重负掉了下来,滚落到了草丛里,消失不见。 是啊,幸运的人终究是万里挑一。我能在常暗岛遇到森先生,似乎就透支了这辈子的幸运值。以至于,从那之后,我品尝到的,就全都是苦涩了。 玫瑰花,是谁赋予了它爱情的意象呢?我又为什么要将心思动到这种可笑的事情上了呢? 大概是因为在陌生人将小熊玫瑰花送到伴侣手上的时候,那些羞涩、惊喜或是开心、兴奋的笑容感染到了我,让我也忍不住想效仿。 幼稚的、不成熟的,心思。 没有在森先生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 比起不喜欢这支玫瑰花,更多的是不在意。就算它在整条回医馆的路上都在掉着花瓣,森先生依旧不在意,他甚至没有察觉到。 他对我没有一丁点喜欢。那他对我那么多的示好又是因为什么呢?我看向森先生,这么多年的相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走在我的半步靠前的位置,即使那是所谓的并肩而行。 我稍稍加快了一步,并着他的肩膀。他就看了我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恢复了半步之差的距离。 习惯,我和他之间。 无论谁先打破,都会让两人感觉到不适。 我突然就想起来他在询问我为什么不叫他[首领]的时候说的话了一直称呼我为[首领],我还感觉到不太习惯。 真可怕,习惯这个东西。 可怕到它竟然会改变森先生。 我终于不再为森先生对我的示好而心神荡漾、想入非非了,一切只是因为习惯而已。他习惯了我的追随,习惯了我叫他[森先生],习惯了我对待他永远赤诚永远热烈。 所以当我改变了之后,他会不安。他甚至会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将我变回之前的样子,会想要让我继续对他释放热烈的感情,继续追随他。 这才是森先生啊。 我恍然大悟了。可是我摸了摸心脏,并没有感觉到有多难受。只是习惯而已,只是习惯而已。 一直到医馆。 这是什么?森先生拿着那支光秃秃的花杆看,思索了半晌之后才确认道,是那支花吗?没想到质量这么差,不知道掉在路上什么位置了。 他说着就将花杆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又微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狩君,我没注意到。 第116章 没事。我摇了摇头,反正也只是商场促销的免费礼品,坏了就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我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内心暗暗的安慰自己,你不是早就意识到了吗? 森鸥外只是森鸥外。 他不会爱上一个叫做风间狩的人。 每天睡觉前都会想着,只要我日万,我一周就能完结。但是每天磨蹭到傍晚开始码字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三千就很好。我真的好想日万,可是我日不动。 第53章 天光05 沉寂许久的医馆终于重新开门营业了。 在我的生活已经被港口黑手党的内容全方位包围之后,我已经太久没有回来过这里了。森先生率先推开门进去,我在扫完尾之后也进去关上了门。 做戏要做全套。 有句话应该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我和森先生都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从离开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了。在我们回到医馆之后,被我们发现的跟踪者就不下三个。 他们是普通人。包括气息和脚步,甚至是侦查与反侦查意识,都表现的非常业余。这么想也对,敌人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和财力去雇佣异能力者来针对森先生。 我很轻松的就将那三个打头阵的炮灰解决干净了。当我到达二楼客厅的时候,我看到了森先生倚在窗边若有所思。 都解决完了? 嗯,解决完了。 我接过森先生递来的干净毛巾,仔细擦去了手上的血迹。我不喜欢杀人的时候还要保持干净优雅,我只需要保证足够的利落就够了,让他们死的干脆一点。尽量不体会到走向死亡的恐惧和痛苦,是我对生命最后的尊重。 那里。森先生指着远处一扇居民房的窗子,那里至少有一名狙击手。 还有医馆附近的巷口。他的手指隔空画着圈圈,一处、两处、三处按照竹内君的魄力,他大概在每一条我可能会逃生的道路上都安装了炸弹。他是想要把我彻底困死在这里啊,看来我这个首领做的还是挺失败的。 森先生苦恼的感慨着自己没有人格魅力,不能用魅力征服前任派的竹内。只是这玩笑般的话语中的冷漠和杀意,却又不容忽视。 我会去通知红叶姐和太宰,让他们安排好外部接应的一切事宜。 如果说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有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话,那就只剩下红叶姐和太宰了。他们一个和前任首领有真正的仇恨,一个又是被我亲自捡回家、朝夕相处两年的孩子。如果想要除掉前任首领的爪牙的话,他们是最合适的合作人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晚上吃什么呢? 我这边还在想着怎么通知到红叶姐和太宰那边,森先生突然说出来了这样一句话,让我一时间大脑有点短路,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做饭的人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所以我只是顺从的回答森先生:您决定就好了。 回到医馆之后就仿佛回到了曾经。森先生作为一个靠谱的大人,他总会是负责做饭的那个,眼下依旧是这样。只不过唯一一点不同的是,之前的这个时候我会陪爱丽丝玩。可是今天,森先生并没有将爱丽丝放出来。 就在森先生提着食材进入厨房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煞有介事的将森先生随手从首领办公桌上带回来的资料文件整理了一下。 那些文件大多数都是废稿。什么xxx行动中伤亡人数8人,枪支损耗5支、x年x月x日横滨港口医院申请发放资金支援、xx街店铺新一季度的盈亏总额乱七八糟的,看着就头大。 森先生一天到晚面对的就是这些有的没的文件。比起前任首领只研究如何杀穿横滨,带领港口黑手党做大做强,森先生明显就要勤劳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我无法想象他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有多头疼。 就在我将那些文件分门别类的整理干净之后,我发现了这些文件中唯一一份在我看来算是有趣的文件。它只有薄薄的几页纸,被夹在了文件夹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索多玛,游走于国际灰色地带的违法组织。】 位于资料标头短短的一行字,让我产生了些许兴趣。 那似乎是萨德的组织。 我突然想起来,萨德最开始和森先生的合作,就是想在森先生掌控整个港口黑手党之后借用港口黑手党的势力重建[索多玛]。 索多玛本是一座曾经存在于《圣经》中的罪恶与欲望之城。因其城中找不出一个义人,最终被上帝降下天火,整座城市毁于一旦。萨德将[索多玛]定为自己组织的名称,似乎也从某种意义上暗示了这个组织的性质。 看着森先生在厨房毫无察觉的背影,我只思考了一瞬,便决定将那份资料抽出来观看一番。 索多玛,一个半神秘的国际灰色组织。根据资料上显示,它似乎曾和很多国家的高层都有过合作,政客、富商、贵族、军官等等。它的运作模式和一般灰色组织并无相同之处。至于它是如何和富商级的国家高层人士有着秘密合作的,谁也不知道。 唯一只知道的是,它曾于太平洋的公海海域有一处位置隐秘的实验室。而这个实验室在七年前,经历了一场浩劫。浩劫之后,整间实验室付之一炬,从此人员离散,不复存在。 第117章 我继续往后看着。后面几页的内容,大多是和索多玛合作过的国家高层人员的简单介绍。他们大多数来自于各个国家,工作经历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因体弱或年迈生过很严重的病。 森先生似乎是有意的将共同点圈画了出来。 所以我才能快速得出结论。 那也就是说,这些人和索多玛的合作,和他们的身体有关吗?资料纸上印刷的一个个医学疾病专业名词,争前恐后涌入我的眼睛。 我继续翻页,那就是一张地图了。一张太平洋公海海域的地图,在地图的角落之处,就是日本。而在被标出实验室具体位置的不远处,那是一座小岛。 我曾很熟悉那座岛。 常暗岛。 我在这里度过了我人生的第一年。 我突然感觉身上泛起了凉意。我立刻转头看向窗外,却发现蹲点的狙击手并没有现在就想要攻击的想法。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资料上,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再次映入了我的眼帘。 【实验室于七年前,经历了一场浩劫。】 七年前,森先生为我定义的十三岁。那个时候,是世界级异能大战的最后一年,也是我初次诞生于常暗岛的一年。 我,诞生于,常暗岛。 可是,我真的可以用[诞生]这个词吗? 我觉得我可能触及到了关于萨德、关于索多玛、也关于我自己的,一些秘密。 从初次见到萨德时他对我说的好久不见,到后来他每次都对我坦荡而故作友好的态度,一直到最后他对我说的那句索多玛的核心能源宝藏被毁掉了。 索多玛的核心能源宝藏,是什么? 我的手渐渐攥紧。一直到客厅中的老式钟表报出象征整点的沉闷钟声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我走向厨房,看着森先生悠哉准备食物的瘦削背影。 森先生,我是我想了一下之后才想出了一个看似合适的名词,容器吗? 容器?森先生好奇回头,在看到我手上已经被攥得发皱的资料之后,半晌缓缓点头,你发现了啊。话说这份资料,我收集的时候也费了好大功夫呢。 狩君的身世居然有这么曲折。森先生点了点头,在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也是很震惊的。 我的心随着森先生的回答一点点沉了下去。 可是我不理解,我无法理解这一切。 为什么?我问他,就算他们想要利用我的再生能力,器官的适配度就一定完美吗?不会有排异反应吗? 森先生摇了摇头:这点我不太清楚。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狩君你是萨德实验室培养的,备用能源。 从已经收集到的资料,也可以推断一下。森先生娓娓道来,常暗岛战争爆发的时候,实验室被战争波及。而此时的你作为唯一培养成功的未成年实验体,脱离了培养皿,漂流到了常暗岛之上。 从那之后的事情,我就都知道了,我被森先生发现并且捡回了军队。我成了一名普通士兵,认识了很多战友。又经历了非常多的事情,最终来到横滨效力于港口黑手党。 可是萨德 萨德出现在横滨,出现在港口黑手党,和森先生合作,合作的内容仅仅是想通过港口黑手党的势力重建索多玛吗?他对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曾属于他的组织吗? 我不相信。 森先生会把我交出去吗?把我交给萨德?我回顾了萨德在和森先生打成合作之后做的所有事情帮助森先生杀掉前任首领控制局势,又在森先生成为首领之后为贫穷的港口黑手党提供了资源和人脉。 那在萨德为港口黑手党带来这么多利益的前提下,他仅仅只是想要借用港口黑手党的势力,重建索多玛?索多玛的核心能源,是我啊。 我似乎已经能猜出来萨德和森先生合作的条件要求是什么了。对于现在的森先生来说,我的用处似乎已经不是很大了。就算把我交出去,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损失。可我对萨德的意义就不同了。 如果森先生把我交出去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收获和萨德势力更为坚固的利益结盟。 这对他来说,算是最优解吗? 森先生我干涩的开口,你会放弃我吗? 我甚至没有勇气问他,他和萨德的合作交易里面,包不包括我。我只想问他,他会不会放弃我。 突如其来的惶恐将我淹没了。我不想触碰那个答案,即使我内心的天平已经倾向于了[会]这个答案。森先生有什么理由不放弃我呢?好像没有任何理由。 可我为什么还在盯着森先生,试图从他的表情变化中揣摩出他的心思?我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那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吗? 森先生定定的看着我。他以一种平静的眼神直视着我,在我和他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那么久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声音中是满满的平静和笃定。 不会。他说,狩君,我没有理由放弃你。 我感觉我的喉咙颤抖着,我紧紧的抿着唇。我试图从森先生的脸上找到一点他欺骗我的证据,可是我没有找到。森先生的眼底一片坦然,他丝毫不惧我的审视。 第118章 在内心的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又升腾起了喜悦,弥散开来。 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选择我的原因了,因为对我来说那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森先生是出于组织合作的考量,还是因为我对他的利用价值超出了萨德能带给他的利益只要他坚定的选择了我,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 我发泄般的将那几页资料撕成了碎片,又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就像是销毁和放弃我原有的背景经历一般。 有关萨德的一切事情,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就像我否认了我的曾经那样,我相信我的未来只会有森先生的存在。 我不想离开厨房,就站在森先生的身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此刻的我,满是害怕被抛弃的后怕,和得到肯定回答的欣喜。 虽然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食材。但是最终的成果,也不过一碗简单的茶泡饭。不知道是森先生不会做其他料理,还是单纯的因为茶泡饭做法简单。 黄澄澄的清澈茶汤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海苔碎和几片木鱼花,在米饭的顶部则是一颗皱皱巴巴的盐渍青梅。除去米饭和茶汤需要操作之外,剩下的好像也就全都是方便食品了。 我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就听到了一楼传来一阵嘈杂声。和森先生对视一眼,我看到了森先生的眼睛里也有着浅淡的疑惑。 我们本以为竹内只是想针对医馆和在医馆附近的所有巷路布下天罗地网。可是现在突然有人来踹医馆的大门,甚至是那种嚣张混混的做派。不知道这是竹内的安排,还是单纯的意外。 森先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下去。 二楼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狙击手的操作。所以在一楼敲门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被破门了,森先生都会陷入危险中。 而重要的是这个时间,比森先生预想的要早了几个小时。那也就是说,就算太宰和红叶姐现在调度手下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但是这何尝又不是森先生的机会。无论竹内有没有打算趁着所谓医闹下手,森先生都同样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反制竹内,给他一个[背叛港口黑手党]的叛徒罪名。只是于此要付出的危险代价,也同样成为正比。 狩君,我们现在似乎没有一个安全的逃生路线了。森先生用筷子尖指了一下门,一旦门被破了,医馆只有你、我和小爱丽丝。我们三个人要对抗说不定会有很多敌人。 我已经第一时间通知太宰和红叶姐了,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我拿出手枪,数着弹匣中的子弹颗数,但是在此之前,我会保护好森先生的安全。 目前看来,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只不过跳下去之后,无论走哪条岔路,都会有一队人在等着我们。他轻笑,这次计划似乎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误。 唯一失误的一点就是,谁都没有想到竹内会提前动手。 那就只能利用防线守好阵地了。 整个医馆的三道防线一楼大门,二楼大门。第三道防线,我看了一圈之后,指向了森先生的卧室。他的卧室的门,至少也能撑几分钟。 医馆大门被直接踹开,森先生将爱丽丝放了出来。此时的爱丽丝举着巨大的针筒漂浮在半空中,满脸冰冷与肃杀。在得到森先生的命令之后,她就飘去了一楼,和敌人展开了第一波厮杀。 伴随着密密麻麻的枪声,整座医馆顿时充满了血腥味道。 只是爱丽丝终究寡不敌众。在爱丽丝和敌人搏杀的时候,森先生的状态也有着很明显的下降。我不知道目前的局势困境该如何解决,在太宰赶来之前,我该如何护住森先生的安全。 敌人很快攻上了二楼。我和森先生只能被迫使用客厅为数不多的家具充当掩体,将每一个试图跨过大门的人通通一击毙命。我们不能直接退到卧室里,至少在子弹消耗完之前不能这么做。现在最重要的是,拖时间。 而我,我的身体将是第四道防线。 这就是我留在森先生身边所能发挥的最大作用。 在子弹和体力都耗尽之后,顶着如雨的子弹和敌人的近身搏杀,我将森先生护在怀里,掩护着他退回到了卧室。 我的身体大概已经嵌入很多子弹了,连带着透骨的刀伤。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的身体还会自我修复。这个时候异能力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在保护森先生这一点上,它能发挥最大作用。 卧室的门锁虽然能顶一小段时间,但是在枪弹的攻击下也不能撑太久时间。在进入卧室之后,我干脆用身体抵住了卧室的门,又将森先生抱在了怀里。这样我就能给他我最大的保护了。 再等等,还有五分钟,太宰就来了。我看不到怀中森先生的表情,只能就这样安慰他。 这片空间并不大。 可是在外面的枪响背景音中,它显得如此有安全感。 森先生可能不记得了,这有点像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感受着敌人透过门板射入我后背的子弹,却又想就这么和森先生聊聊天,当大仓用我的身体充当掩体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原来我的异能力还能这么用。 第119章 我还记得,当时那场战斗的支援军,迟到了。也许是被我护在了怀中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但是音调的平静又让我判断出了,还好他没有受伤。 森先生你知道吗,当你亲手为我戴上耳钉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我将下巴放在他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说起来,在我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我体验过无数次的死亡。却从来没有一次死亡,是真正的为森先生而死。 门锁已经被子弹破坏掉了,但是因为我挡着门的缘故,甚至加上了森先生的身体重量,敌人还是没能顺利破门而入。那此刻的我也就不想去在意外面的情况了。 原来狩君是这么想的吗?森先生此刻的语气比平时听起来要柔软很多,可是你的价值,并不一定非要用死亡来体现。我也不会用你是否真正的为我抵挡危险来真正认可你。 我又锁紧手臂,将他抱在我的怀里:可那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其实我时常也会思考,是不是因为我的能力不会死亡,所以在森先生的心里我才不那么重要。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没有复活能力的话,也许我的命还会显得值得珍惜一些。 这样的话,那我的死亡,说不定还能在森先生的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如果我真正的死掉,森先生说不定也会为我伤感一下呢。 可是我又想到,如果我没有了异能力,我就不能帮助森先生做更多事了。那样的死亡,好像更没有意义。 把我的身体当做盾牌。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了更为激烈的枪声。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我感觉射入我背部的子弹变少了。这就证明着敌人已经无法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和森先生的身上了,他们要去对付新一轮的危机。 太宰来了。森先生说道。 嗯,太宰来了。我回答。 真好,森先生并没有受伤。 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了吧。 他动了动身体,可是我并不想就这样松开他。我无视掉了他想要起身的意愿,更用力的将他抱在怀里。 此刻我不想记起他曾说过的一切拒绝我的话。我只想从拥抱动作中获得想要的安全感,我想要驱散那如踩踏浮云的惶恐不安。 我抚摸着他的脸,将他贴到了我的胸膛锁骨处:森先生,听一听我的心跳吧。 我是一个活着的人,我是一个普通人类。我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还有温热的体温。森先生把我从常暗岛上捡回来的那一刻,那就是我的新生了。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我就是想告诉他,我是一个人。 我想让他看到我,作为普通人类的我。 房间静悄悄的,此刻外面所有的枪斗声仿佛都消失了,我只能听到森先生清浅的呼吸声。 我没有期望他能回应我,在诸多次的表白心迹后,我已经不敢去幻想属于森先生的那份回应了。 半晌。 我听到森先生叹了一口气。 他用一种似乎很无奈又很温柔的语气回应了我。 罢了,我认了。 第54章 天光06 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的呼吸停滞了,可是心脏却在疯狂跳动着。我尝试着代入森先生的思维模式,去思考他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含义。 什么叫[罢了]? 什么叫[认了]? 那种妥协让步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语调是温柔的? 我无法用他一贯的思维模式解读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可我又不敢把猜想指向那个下意识被我否认掉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呢? 森先生怎么会答应我呢? 可是我在哭啊。我在死死咬着嘴唇,不想让森先生看到抱着他的我哭得有多狼狈。我的手颤抖着,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脸颊,抚摸着我隔空描画过无数次的精致面容。 森先生终于忍不住捉住了我的手。他对我说:狩君,你的心跳很快。 这次我确认了,他在很认真的回应我。 [森先生,听一听我的心跳吧。] [狩君,你的心跳很快。] 那一刻,蓄在我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洇到了他的发丝中。他很轻松的从我怀中脱离出去了,在看到我狼狈哭泣的那一刻,就伸出手拭去了我脸颊上的泪痕。 已经是前辈了,可要在后辈面前管理好自己的形象。如果被太宰君看到狩君哭的样子,说不定就成了狩君的黑历史了。他开玩笑般的说着。 我才不在意太宰怎么看我。我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嘈杂混乱的枪斗背景声逐渐消失。此刻从我的身后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太宰那熟悉的厌世声调:首领,附近的杀手已经处理干净,您可以出来了。 森先生率先站了起来,在看我还倚坐在门边的时候,就向我伸出了手。我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想要借他的力站起来。可是在我刚站起身的那一刻,一阵剧痛从膝盖传来,我又不得已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上。 第120章 膝盖骨缝里卡了一颗子弹。我的异能力可以使身体再生,却无法主动排出这种来自外部的异物。 外面的太宰在听到卧室发出的声响之后,没等森先生过去开门,就直接一脚把门踹开了。木门本来就遭受了枪林弹雨的袭击,现在被太宰这么一踹更是直接宣布报废。 首领和狩先生,受伤了吗?太宰看着面上有血的森先生,又看了看被森先生扶坐到床上的我。 森先生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没事,那就代表我就算有事,也等同于没事。太宰在得到回答之后干脆就在卧室里报告起了外面的战况。 刚刚在制服所有进攻医馆的杀手的时候,留了两个活口。等回到港口黑手党之后我就可以用他们去试验我新想出来的刑讯手段。 红叶大姐已经带人去处理埋伏在外面的杀手了。目前已经清理完了以医馆为中心附近的四个暗杀点,包括防爆排雷的工作。 除此之外,在带手下赶往医馆的时候,我就已经帮忙叫了救护车。太宰扬了扬他的手机,现在的话,救护车应该已经等在下面了。 太宰将视线停留在了我主动牵着的森先生的手上:当然了,虽然首领说自己没有受伤,但是谨慎起见,我还是建议首领和狩先生一起去医院做一个全面体检。 剩下的工作就只剩扫尾了。首领遭受暗杀袭击,而暗杀主谋是前任派的成员。竹内首当其冲,那和竹内同阵营的其他前任派成员也不可能干净脱身。森先生正巧借这个机会削减掉一大半潜在危险。 有太宰和红叶姐处理剩下的人,森先生确实也没有什么需要亲自忙碌的事情了,他和我一起去了医院。 作为这次任务中唯一一个受伤的人,我需要的并非是处理伤口和好好修养,而是将弹壳从我已经修复好的身体中重新取出来。这是一个大工程,在我被医生推着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我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森先生的手。 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森先生确实对我让步了,他打算正式接纳和对待我的感情。可是在此之后呢?难道要让森先生对我主动,对我回馈同等的感情吗?我想象不出森先生主动的画面,我也不敢奢求森先生会爱上我。 所以他的让步,对我来说更像是开放了一种特权。如果他对待所有人都是转化为了利益和价值的话,那他能在对待我的时候付出一丝感情和耐心,就足以证明我和其他人的区别了。 森先生不需要主动,他只需要接纳我。 而现在的我,似乎拥有可以撒娇的特权。 我不用再用心算计森先生对我的让步和纵容,也不用再为森先生同意一次我的要求而窃喜好久。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他我对他的喜欢,他也会尝试着适应接纳甚至是回应这份感情。 我抓住他的手摇了摇,躺在手术床上看着他。我似乎在撒娇,如果这种小任性的行为叫撒娇的话。我喜欢在握着森先生的手时感受他手部的放松状态,他不再想着挣脱,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会试着接受。 狩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森先生无奈笑道,让专业医生处理伤口不是会更好吗? 森先生可是东京大学医学系的高材生。我才不相信他自谦的话,而且曾经还是军医,还负责照顾了前任首领的身体。 他的履历十分辉煌。 而这么优秀的人,愿意接纳我。 我继续说:别的医生给我做手术的话,我会感觉很疼。 森先生轻笑:那我呢? 森先生的话,我能看着森先生。眼睛里都是森先生,脑子里想的也是森先生,就感觉不到疼了。 荒谬而又任性的理由,让负责为我手术的医生都有点无语。他们停下了还没有准备完全的手术方案,最终在我的坚持下将方案交给了森先生。 森先生还是成为了我的主刀医生。 不是什么难度非常大的手术,只是简单的把弹壳挖出来,甚至我的异能力都不需要缝合伤口。这台手术并不需要技术难度,只是重复性的步骤有点麻烦而已。 感觉和在医馆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环境布局更为专业一下罢了。 我感受着森先生把麻药打进了我的身体。没有几分钟,我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隐隐约约能感知到的,就是手术刀划开我的皮肤,又拨弄着肉寻找嵌在其中的弹壳。 不是很疼。又或者说,这种疼痛远不如我曾遭受过的任何疼痛。相比之下,它甚至算得上温柔。一枚枚染血的弹壳被放到一旁的托盘中。和弹壳一起被放到托盘上的,还有一方方染血的纱布。 我趴在手术台上,将头埋进了床垫里,笑出了声。 我好开心,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然后我就听到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我还是不明白狩君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明明我做的很多事情,也算不得光明磊落。 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我摇摇头,就像是喜欢森先生,就像是森先生在常暗岛遇到了我。 诡辩。森先生笑道,常暗岛的相遇是毫无根据的命运使然。可是感情,完全由人类自身控制。 第121章 没有诡辩。我嘴硬,喜欢森先生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狩君你想过吗?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时的你会是一个很受人欢迎的青年。你会得到很多青年男女的好感和欢迎。你会挑选一个和你同样年龄同样心态同样眼界的人,你们在一起会产生很多快乐,甚至会孕育出爱。 我没有想过。森先生描画的那些未来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了,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只有森先生,我的人生因为森先生才拥有了意义。 我感受着森先生手术刀平稳划开皮肤的感觉,又扭头看向他严肃正经的眼睛:难道森先生想要让我和别人构建联系吗?如果您把我当做一把刀,不是应该想要紧紧的把我握在手里吗?我知道我也许不如别的刀好用,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刺向森先生。 我已经三十三岁了,而你才二十岁。森先生指出了一个很客观的事情,我们相差了十三岁那么多。 这不重要。我很倔强,除非森先生是想要强调我心态不成熟很幼稚的话。 等我已经变成五十岁大叔那么老的时候,你还正意气风发。森先生轻垂眼睫,闷在口罩后面的话平静到让我猜不出他的情绪,谁都不可能保证未来。感情的系带断了,那所谓利益、所谓忠诚,一切都只是空中阁楼。 那森先生可以把我杀掉。如果顾虑我的异能力杀不掉我的话,那就让锁骨环再次发挥作用,让我生不如死。我脱口而出。 他的动作一顿。 只要森先生想的话,有很多制约我的手段不是吗?我不想去思考未来,因为没有意义。我只知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能被森先生喜欢一次,就算代价是死亡,那我也是满足的。 我用了七年时间才跌跌撞撞走到森先生的身边。现在您无论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弃的。 我享受于他将温柔眼神投注到我身上的感觉。 哪怕只是片刻。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第55章 天光07 当森先生放下手术刀的时候,我全身的伤也就在异能力的作用下修复好了。 被子弹打成筛子的旧衣服已经破烂不成样子了。森先生随手把一旁早就让手下准备好的一套新衣服递给我,在我穿好衣服之后,我就又成了一名让普通人避而远之的黑手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狩君确实是港口黑手党最让人省心的。森先生如此评价道。 因为我可以为组织节省医疗资源吗?我坦然地迎着森先生的目光穿衣服,丝毫不在意赤裸的身体被他看了去。 不仅是节省医疗资源,还可以承受高强度工作。最重要的是,工作效率也很高。森先生说着,一具年轻而有活力的身体,还有突破人类极限的异能力,真是让人羡慕啊。 他感慨着:哪像我刚刚接手港口黑手党,就每天都心力交瘁的。真的怀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累死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上。 羡慕?森先生很喜欢吗?我的身体。 如果说羡慕和喜欢,那当然是喜欢的了。我拥有这样一具年轻的身体的话,就不用担心自己会猝死了。 我不假思索:那您可以试着再多喜欢一点。我没有办法把身体交换给森先生,那我只好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您了,您可以随意驱使我,让我去做您不想做的事情。 他失笑:狩君,我们现在已经是这样了。 还是不太一样的。 喜欢是想要占有。 在我这么些年喜欢森先生的过程中,我得出了如此结论。占有,打上标记,然后使用。这和森先生的所谓利用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我现在不能再得寸进尺了。我不可能再妄想他说要给我机会的第一天就如我所愿的回馈我的感情。 所以我只是笑着扣上了衬衫扣子:那森先生也可以试着多喜欢一点。 他就说:好。 虽说森先生愿意松口对我的感情禁制了,但是在日常相处中却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 回到港口黑手党总部之后,就该各自回归各自的工作轨迹了。森先生又变回了首领,而我要去处理这次袭击事件的后续。 港口黑手党内部目前有三成前任派的成员。如果想要将他们都抓出来一网打尽,基本是不可能的。抓捕理由不够充分的同时,也会使港口黑手党的实力大幅削减。 但是有了这次首领被袭击作为理由,那从竹内开始,借机处决一半前任派的势力,还是可以做到的。不仅如此,还能对剩下隐藏较深的前任派起到震慑的作用。 我将新一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前任派成员押送进刑讯处,太宰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自从他接手了红叶姐的刑讯工作之后,就开始尝试着创建一套更为严苛的刑讯模式和体系。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反正都是一些很无聊的事情,那还不如借此提高一些工作效率,生出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无聊事情。 比如说研究新的自杀方法。 太宰总是愿意在自杀上耗费时间。 第122章 刑讯处里到处都是惨叫和哀嚎。我将人带给太宰供他审讯。身为港口黑手党新一任的首席拷问官,太宰外表看上去幼态十足,身高和体型也并没有太大攻击性。可淡漠的神情和一席黑色风衣,却让他平添了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狩先生想要旁观吗?太宰兴致勃勃。 不了,没兴趣。我果断拒绝。 刑讯处给我的印象基本就没好过。我好像每次来刑讯处,都会有一段非常糟糕的经历。 我就不应该听狩先生的,说什么加入港口黑手党就能找到生存的意义。如果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话,我现在应该在擂钵街自由自在的,像是逗老鼠一样逗那群自作聪明的笨蛋。太宰喋喋不休抱怨着。 确实应该抱怨。 尤其是太宰。 相比较来说,我都还算是轻松的。太宰不仅要处理森先生遭受袭击的后续收尾工作,还要绞尽脑汁给前任派扣叛徒的帽子,还要再进行最后的审讯和处决工作。 好了。我没忍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辛苦了。 能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出这么多抱怨的话,也真的辛苦太宰了。太宰没有躲避我揉他头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鸢眸亮晶晶的,又多了几分期待。 那接下来狩先生想要去做什么呢?他语气疲惫打了个哈欠,不如等工作结束之后去喝一杯好了。这段时间肃清叛徒,感觉真的好累啊。 我揉他脑袋的手顿住了。 并且开始往回撤退。 太宰察觉我的动作,轻轻嗤笑一声:嗤。让我猜猜,狩先生肯定会说出要去陪森先生,所以不能一起去酒吧了之类的话吧。 你猜错了,我只是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我面不改色的嘴硬道,好了太宰,改日一定陪你去。 改日,就是没有准确日期的意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太宰听出了我话中的敷衍之意,也就干脆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 这也确实是一件没办法的事。十四岁的太宰身高也才一米五多,再加上他脸上还有满满的婴儿肥。带手下去酒吧闹事好说,但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想去消遣的话,那大概率是要被拦在外面的。 毕竟酒吧不可能放一个只有一米五的瘦弱少年进去。未成年是一方面,太宰一副看起来就很穷的样子也会让人怀疑他是否能承担得起酒吧的高额消费。 当然了,倒不是说一定不能进去,只是过程会有些麻烦。如果有我带着,就能省去很多麻烦了。这也就是太宰有时候喜欢拉着我一起去的原因。 抛弃了太宰之后,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离开了刑讯处,回到了首领办公室。比起和太宰一起去喝酒,奋斗事业才是更重要的。我相信太宰一定会体谅我的。 当我回到首领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并没有收到我预想的一句欢迎回来。 窗帘久违的是打开的。阳光照进办公室,使整间房间都充满了温暖的感觉。我下意识的看向办公桌,森先生正伏在桌上,头枕在一只胳膊上,看样子睡得正熟。 我忍不住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他的眼底有些许熬夜留下的乌青,在偏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碎发半遮,遮住了大半脸颊。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本就偏白的皮肤呈现出了一种近乎透明的感觉。 也许是还穿着偏休闲的医生常服,没有穿板正严肃的西装,他伏案睡觉的状态也比较放松。如果是西装的话,那大概睡也睡不舒服的。 他的手指还夹着一支钢笔。看样子是处理文件处理到一半被太阳晒的太舒服了,困意来袭所以才打起了瞌睡。 除了被他压在手臂下的一份文件,他的手边还有一高一低两沓文件。我轻轻翻开那两沓文件,确认其中一沓是给我准备的之后,就干脆坐在一旁处理文件了。 [某组织举办了一个宝石艺术展,希望港口黑手党首领赏光参加。] 同意。 [某公司为了在贵重货物运输的过程中保证其安全,希望和港口黑手党达成合作,调派人手保护押送。] 同意。 [某次火拼导致公共设施损坏,应由港口黑手党出资赔偿xxx万円。] 同意。 我放下笔感慨。以后确实应该告诫一下手下成员,打架的时候不要太上头。就算打架上头了,也应该把公物赔偿这种要出钱的事栽到敌人头上。 这些文件都是森先生单独挑出来为我准备的。我一边浏览文件做着决策,一边又忍不住去看森先生的睡颜。他睡得很沉,连我在一旁都没察觉。 在意识到森先生对我已经完全不设防之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常人难以进入的首领办公室,我可以随意出入。常人难以接触的首领大人,在我面前袒露所有的弱点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特权。 只是看着森先生越发深邃的眼眶和他轻蹙着的眉心,那即使连睡觉都消散不去的疲惫感,又让我感觉到了一分懊恼。 也许我不应该那么任性,提出让森先生帮我做手术的要求。我不知道医生做一台手术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但那好像确实是导致森先生疲累的其中一个原因。 第123章 可是反过来又想,森先生都那么累了还愿意答应我的任性要求,这不也是他对我的纵容吗? 想着想着我就又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这样难得宁静安逸的时光。沐浴在和煦暖融的阳光中,听着钢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响,又能随时看到森先生的安静睡颜,就这样时间流速好像都慢了下来。 直到放下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我才恍然从这种状态中摆脱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从森先生手中将他的钢笔取出,又盖上了笔帽,我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我是应该顾念一下太宰的。 比如说陪陪他什么的。 只是等我去太宰办公室的时候,他并没有在里面。电话虽然打通了,也没有人接听。 我只用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自己在和太宰一起喝酒放松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缘分的事实,并且决定趁着森先生还没有睡醒,去餐厅填一下肚子。 那间餐厅位于港口黑手党总部的不远处。由于个人经营装修比较老式的原因,门店不是很大,客流量也不是很多。但总的来说,算是一个休闲放松还不错的地方。 很随意的为自己点了一份盖饭,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人流如织的街道。没有坐多久,我就看到外面行驶过了一辆警车。 在横滨的街道上,能看到警车的机会非常多,但总的来说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理由。什么火拼啦、抢劫啦、暴乱之类的,毕竟横滨的特色是大大小小的黑社会组织。港口黑手党作为其中一员也为警察提供了不少工作量。 只是在内心随便感慨了一下可能哪里又有了案件,我没有在意,安心吃着饭。并且认真考虑等下吃完之后要不要给森先生打包一份回去。 也许他睡醒之后会感觉到饿呢?毕竟从医馆袭击事件到现在他好像都还没有吃过饭。 可惜还没等我想好要给森先生带什么饭回去,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思路。 诶?阿狩? 一道陌生的女声,叫的还是我的名字。这让我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及肩的短发,上面还缀着一个金属蝴蝶的发夹。白色衬衫和黑色半裙的搭配看上去就是一个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除此之外,她的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方形的便携箱。 与谢野。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在商场见到过她。所以比起她在唤我名字时候的不确定,我就镇定多了。 嗯?晶子?好巧。看着她另一只手端着的餐盘,我默默把自己那份食物往身边挪了挪,不介意的话,请坐。 与谢野坐到了我的对面。 即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我和她坐在一起好像也没有多么生疏。看着她将不喜欢吃的配菜小心翼翼挑出去的任性样子,我又觉得有点好笑。 在常暗岛上的时候,有时候我也会和她一起吃饭。凭借着实习护士的身份能接触到的工具器材比较多,在工作不是很忙的时候,她就会将一些难吃的罐头进行二次加工。在加工完之后,又会慷慨的说分我一半,再趁机将自己不喜欢吃的配菜全都给我吃。 你在笑什么?与谢野看到我这个样子,没忍住抬起头问我。 没事,只是想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原本想着戳破她偷偷挑食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些对我来说称得上有趣的记忆或许对她来说并算不得美好。我现在还能想起与谢野在常暗岛被磋磨到精神崩溃的样子,这样一想,我只能临时改变了话题。 所以你怎么会来到这边?这里已经算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了。 武装侦探社,由森先生的同门福泽谕吉一手创办的灰色组织。它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负责守护横滨的黄昏时刻。 这两天侦探社接到了一个和警方合作的委托,有一位住在这附近的富商被杀害了。我和乱步先生过来负责调查现场。与谢野一边说着不重要的工作情况,一边舀了一勺米饭送进嘴里,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富商是被开膛破肚的状态。内脏流出来拖在地上,拖了好远。 我想象着与谢野描述的那个画面,大概也许可能场景会很壮观。我点了点头,也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 乱步先生平时比较少见到那个场面,可能有点被震惊到不在状态,刚刚已经被警方的人送回武装侦探社了。我正好饿了,就过来吃个饭。 武装侦探社,那里应该还不错吧? 虽然我这么问,但是看与谢野提起江户川乱步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又显出了淡淡的愉悦,我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都还不错。社长是个好人,他给我的异能力设下了发动条件,只有在人濒死的时候我才能施放出来乱步先生,是个有点小孩子心性的,侦探。 与谢野絮叨说完武装侦探社的一切,停顿半晌之后说了一句:阿狩,谢谢你。 我摇摇头:这没什么好谢的。你拥有了全新的生活,就一切都值得。 那你呢?她问我,你过得好吗? 我?就那样吧。无所谓好不好,毕竟我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每天要和子弹打交道。如果我说我过得很好,大概你也不会相信。我笑了起来,但是你的生活很好,我很开心。 第124章 可是与谢野却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她瞬间红了眼眶:对不起。当时我应该想到,你不能放我离开,可我还是任性的想要和乱步先生走。 如果我当时能想到放我离开的后果是你要承担并填补所有责任的话我后来在武装侦探社也从社长那里听到过你的消息的。他说你凭借着再生的异能力成为了干部 可是当时的我们,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已经做了当下最有利的选择,不是吗?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晶子,我们都没有必要去站在现在的角度上责怪曾经的自己。 现在的她看上去反而依稀能见小时候的样子了。如果她能再高兴再活泼一点的话,这大概就是一次最完美的相遇了。 而且也不算太差,我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我解释道,比起享受安逸稳定的生活,我更喜欢能陪在森先生的身边。 与谢野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那恭喜你。 所以阿狩,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森医生。她的勺子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响声,但最后还要不情不愿的接上一句,当然了,我没有想要诋毁森医生形象的意思,虽然我并不喜欢他。 大概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这话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在匆匆吃完饭之后就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和我说一句如果在森医生那里受委屈的话可以去找她寻求帮助。就算是为此要动用侦探社的力量,她也会努力帮我的。 我表示记下了并且友好和她说再见。 之后,打包了一份餐食回港口黑手党。 等我到办公室的时候森先生已经又恢复到了工作状态。他正在皱着眉头看文件,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眉头又瞬间舒展了开来。 他的脸上还有睡觉被衣服褶皱压出来的印子。浅红色的,已经不太明显了,却也驱散了他身为首领的威严,显出几分松弛和随性。 狩君,你回来了。森先生放下手中的钢笔,笑道,桌上的文件也被整理完了一部分。真是羞愧啊,居然让你看到了首领偷懒睡觉的样子。 我来的时候森先生已经睡着了,想着您可能确实太累了,就故意没叫醒,又顺手处理了一下公务。我说着将那份餐放到了办公桌上,后来去吃饭。想着森先生睡醒之后可能会饿,就又顺手带了一份餐。 在把餐盒递给森先生的时候,我想到了与谢野一本正经的告诉我如果我在森先生那里受了委屈就可以去找她帮忙的话,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现在这句话再一细品,我就觉得有些可爱了。一边高兴于与谢野对我孩子气的记挂,一边又觉得我怎么可能会在森先生这里受委屈呢?明明我已经苦尽甘来了。 狩君有什么很高兴的事吗? 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晶子出外勤,就聊了一下。 晶子?与谢野君? 对,与谢野。 原本还没感觉怎么样,就是一段很普通的对话。但是在森先生说出与谢野君之后,我却平白添了几分紧张。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就是放走与谢野的罪魁祸首呢?有关与谢野的话题这些年一直都没在我和森先生之中提到过,我为此感到心虚的同时,却也不知道现在的森先生对与谢野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的。 像是之前喜欢幼女那样喜欢她?有可能吧,毕竟现在的爱丽丝还是幼年与谢野的性格。(我承认我对这件事情还是心存芥蒂) 想要与谢野的异能力?也有可能吧。那可是对港口黑手党来说最为稀缺的治疗系异能啊。 我沉默了,并且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口无遮拦的在森先生面前提起与谢野这件事。如果时间能倒回到两分钟之前,我绝对会说我笑是因为今天阳光很好。 可是现在因为与谢野,我和森先生都陷入了沉默。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森先生打开那份餐。 他轻笑了一下:狩君,你在不安吗?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紧张与不安,然后又用一个恰到好处的拍拍我手臂的动作让我成功缓解了紧张。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感到有些不甘心。只不过现在不甘心的源头大约是与谢野君的最终归属是福泽阁下吧。福泽阁下抢夺与谢野君的手段,算不上光明磊落啊。 所以不用不安。他安慰我,毕竟那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好,记住了。 我缓慢着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就感觉他的手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第56章 天光08 [幸福]一词的真正释义,我好像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我看着森先生用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握住钢笔,关节处的皮肤就被撑成了半透明,连里面的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 当森先生工作累了远眺窗外的时候,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原本浓郁深邃的透紫色眼眸就会变成一种稍微浅一些的又带有一些粉紫色调的漂亮颜色。 第125章 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他,每当我看向他的时候,我手中的工作就会因此受到无妄之灾。 在我又一次没忍住看他入迷之后,我就发现我在工作报告中几乎写满了[森鸥外]这个名字。看着已经完成一半的工作报告,在划掉名字和誊抄一份中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将那份已经报废的工作报告纸郑重且严肃的折了起来。可能折纸声音有些大,被森先生听到了。他就抬起头悠闲看着我折纸的动作,眼睛里兴趣盎然。 狩君,它只是一张纸。 我在试图消灭我开小差的罪证。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罪证撕成碎片呢? 这要怪森先生。 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小心在报告上写满了森先生的名字。 然后在森先生无奈失笑的表情中,我将那张写满了罪证的工作报告纸放进了贴身的衬衣口袋里。 再然后,我就被森先生指派了新的任务去找红叶姐,和红叶姐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前任派余党的暗杀计划。在制定好计划之后,将计划存档交给森先生。 看着森先生交与我的暗杀名单,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都是港口黑手党中高层中最不愿意服从森先生命令的人。 所谓前任派余党只要在将他们都处理掉之后,森先生就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港口黑手党了,他的首领之位也就彻底坐稳了。那他几年的隐忍和蛰伏,也就终于有结果了。 我知道这份名单意味着什么。 我也同样为即将步入正轨的未来感到高兴。 这份兴奋一直持续到我站在红叶姐的办公室门前。我曲起手指凑到门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敲下去比较好。 红叶姐不喜欢我,从间先生脱离港口黑手党之后。她大概能理解间先生身殉是为了保护她的苦心,但是她无法对我杀死间先生这件事情释怀。 所以她后来即使加入了森先生的阵营,也依旧很少理我。即使是日常必须的工作交接,红叶姐的态度也是淡淡的,丝毫看不出曾经她教授我体术时候的亲近。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敲响了门。 当我进入到办公室之后,我才发现红叶姐正坐在落地窗前摆放的一套沙发茶台上喝茶。这是她的日常爱好,也是她待客放松之时最常用的活动。 之前她旁边的沙发上坐过间先生,后来那里森先生也坐过。现在,她指了指那个沙发,示意我坐过去。 红叶姐,首领说让你全权负责这次的暗杀计划。 我其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所以在沉默片刻之后,我只能和红叶姐说任务了。但是说完任务,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红叶姐从我的手中接过那份暗杀名单,随意浏览了一下之后便把名单放到一旁了。 风间,几年前你就站在那里。她伸出手指了指门边的位置,你站在那里和我说,你想往上爬。现在都已经是仅次于首领的干部了,在我这个普通成员面前反而唯唯诺诺的? 她的声音是平淡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调侃。这种超出任务之外的话题反而让我忐忑的心落了下来,放松了几分。 无论什么时候,大姐永远都是大姐。我像是在紧张答题,您教给我很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在很久很久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些曾经的事情。她低垂眼睫,轻轻吹去沾在杯壁的茶梗,风间,你告诉我一件事,间君真的死了吗? 这是一个在我意料之外的问题。在间先生已经脱离港口黑手党很久之后,红叶姐终于问到了这件事的核心秘密。 当时,间先生在身中两枪之后主动跳海了。具体有没有活下来,我也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回答。 红叶姐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既像得到顺心答案的轻笑,又像是一声不屑的嘲弄。 我之前埋怨过你,觉得你是杀掉间君的凶手。后来我也埋怨过鸥外大人,觉得如果港口黑手党没有他的话,还能安稳一段时间。其实我也埋怨过前任首领,觉得他昏聩又不讲情面。 再后来,我就去埋怨间君了。说好一起逃走,他却背叛我又把我送回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港口黑手党。最后,我埋怨自己。如果我没有劫狱带间君逃跑的话,事情或许不至于发展成死局。 我静静地看着红叶姐说着曾经的事。那些波折动荡的曾经,在现在看来,也只是一段能用平静语气讲出的暗淡往事罢了。 如果间先生还活着的话,红叶姐还会想和间先生在一起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如果。我已经为我不计后果的鲁莽行为付出了代价。不论他是真死还是假死,我只当他是真的死了。 她突然抬起眼眸,看着我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我呢?这辈子都留在港口黑手党了。毕竟我还有很多任务需要完成,我还要见证一个由鸥外大人统治的新的港口黑手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待在港口黑手党,好像也就是不错的选择了。 风间,现在的你有点像曾经的我了。红叶姐最后和我这么说。 第126章 我并不知道红叶姐说的像是指的哪方面的像。是在面对爱情的时候?还是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但无论哪些方面,或许都是人被环境左右的必经之路。 因此我也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或许吧 我或许在火拼打架这些外勤任务上积累了些许经验。但是在森先生要求的暗杀上,我的经验就远不及红叶姐了。 本就是杀手出身的红叶姐,拥有[金色夜叉]异能力更是如虎添翼。在讨论并且确认好暗杀对象以及能辐射到的相关势力范围之后,我的任务就变成了扫尾。 说白了还是做我的本职工作。 我只需要带一群手下将这一批前任派的残余势力清除干净,那整个港口黑手党至少可以稳定五年了。而这项任务,偏偏是最不需要脑子的。 有时候暴力确实能效率很高的解决问题。 在红叶姐参与港口黑手党内部势力大清洗活动完成之后,我就该轮到出场了。 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前任派成员余党在郊区附近废弃的化工厂里藏了一批前任首领的宝藏,而他们想利用这些宝藏偷渡出横滨企图东山再起。 其实到这个时候,是不是前任派已经不重要了。前任派大势已去,仅剩的几个没有被揪出来的人也无法再掀起风浪了。只是在这件事情,森先生更关心的是那批所谓前任首领的宝藏,成员倒是其次了。 我和广津先生开车行走在去郊区的路上。 广津先生,你有听说过首领的宝藏吗?我一边开车一边侧头问他。 广津先生可是港口黑手党的二朝元老,身份地位还一直都是不算很低的武斗部百人长。如果说有什么前任首领相关的事情,那询问广津先生总是没有问题的。 这条消息,属下不是很清楚。 反正也不是很重要,对吧?我心情颇好,无论是肃清前任派余党,还是能获得前任首领的宝藏,都是能让人接受的结果。 是的。他点头附和。 其实我也很好奇,广津先生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前任首领的死亡提出质疑呢?反而很坦然就接受了首领死亡的事实。 风间大人,比起前任首领的死亡,属下更在意的是整个港口黑手党的存亡。如果港口黑手党要毁在前任首领手里的话,那属下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所以前任首领的暴毙,未尝不是一件他似乎察觉到自己措辞并不严谨,及时闭上了嘴巴。 我们很快就赶到了废弃化工厂。在广津先生的异能力[落椿]的作用下,无论是再多的阻碍,我们都能如入无人之境。比起我,广津先生才是真正的黑手党。他的异能力[落椿]天生就是暴力的代名词,而他的一举一动,却又不失优雅格调。 我带领着手下顺着线索一路找过去,最终在化工厂楼房的后门仓库找到了那些人。在看到我之后,敌人下意识就要逃跑。但是在我下令围攻又将他们的交通工具破坏之后,他们就只能被迫应战了。 这次的任务虽然累,但格外简单,一点都不用动脑子。比这种情况凶险复杂十倍的任务我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次就当纯粹练手了。 在把敌人都打到毫无还手之力以后,剩下的处决工作我就全都交由广津先生来安排了。 所谓处决,是面对叛徒的一种特殊刑罚。行刑者会让叛徒张口磕到石阶上,然后猛踹其后脑,直至下颚撕裂。再往叛徒的心口补三枪,干脆利落的将其杀害。 我不喜欢虐杀,所以只是一个人跑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这里有一片草地,青草的馨香就掩盖了血液的腥味。 我躺在了草地上,感受着草尖在触碰到皮肤时的酥痒。阳光公平的洒到了每一处没有阴影的地方,就这样仿佛能洗涤干净我身上的疲惫与暴躁。 太阳晒得我想要睡觉。 而我确实也昏昏欲睡了。 需要彻底扫尾的原因,广津先生的工作效率并不是特别高。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已经要睡着的时候,他才过来向我报告:我们在仓库角的地缝下面找到了两箱美金,这应该就是前任首领的宝藏。 我随口说道:都拿去给森先生就好了。反正两箱美金,对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所需要的资金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是。广津先生将两箱美金收好,又问我,那风间大人呢?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我?我抬了抬手,感受着全身肌肉酸痛,只是懒散的说了一句,我想再晒一会太阳,你们先回去吧。 我喜欢晒太阳。 广津先生带着手下成员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我用手臂遮挡在脸上,感受着阳光的照耀和微风的吹拂。 前任派余党的事情告一段落,那接下来呢?接下来港口黑手党在森先生的带领下步入正轨。 红叶姐、太宰、广津先生、大佐干部,还有我。我喃喃着,不知道是说给小草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港口黑手党的核心成员。那森先生也会放松很多吧? 那我接下来呢?又要如何和森先生再进一步呢? 第127章 送礼物?邀请约会?这些好像适合那些感情热烈奔放的年轻情侣,森先生也许不会很感兴趣。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像苦恼起来了。 但是想着在出外勤任务之前,森先生坐在办公椅上,又用那种很真挚的眼神和语气仰头对我说任务顺利的样子,我又觉得保持住现状,似乎也不错。 好像确实很不错的样子。我自言自语着,开心到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就在这时,我的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伴随着阴影而来的,还有一句类似于调笑的话。 什么不错,狩可以说出来分享一下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萨德蹲在我旁边的草地上,双手抱膝,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出现这里?我皱了皱眉,感觉晒太阳的好心情瞬间被驱散了。 我不想让萨德出现。最开始我就不喜欢他,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更不喜欢他了。他的存在意味着危机,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永绝后患。 狩这么排斥我,是已经知道自己就是索多玛最重要的组成成员了吗?他甚至还揪了一根草,用手指捏着来回捻磨。 我坐起身,调整成了一个提防姿态。也就是这时,我才看到了萨德的身后,整整齐齐站着一队装备精良的雇佣兵。 你想要做什么?我下意识的去摸枪,在将枪拿到手里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在刚才战斗中已经将子弹都用完了。 当然是接你回家,现在港口黑手党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你可以离开了。萨德招了招手,他背后的那些雇佣兵就又向我逼近了几步,缩小了包围圈。 不可能。我直接拒绝,我答应过森先生,不可能离开港口黑手党。 你猜萨德歪头笑,说话不疾不徐,我和森医生合作,帮他借前任首领之手壮大港口黑手党势力,又在暗杀计划中帮他做假证据,还在他成为首领之后又给他提供生意线和人脉,我是为了什么呢? 或者你猜,他许诺给我的条件是什么呢? 我感觉阳光好像在一瞬间凉了下来,可是我还是硬撑着气势反驳萨德:森先生同样也提供了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帮助你集结旧部,重建组织。 可是索多玛的核心,不就是你吗?萨德掰着手指头算着,我和森医生合作。我帮助他获得一个完整的港口黑手党,而他也要帮助我重建一个完整的索多玛。 狩,比起你一个人对组织的贡献,组织的友好关系能获得更大利益。他伸出手指朝我晃着,边晃边笑,一加一,大于二。 最后一个虐点了,打算二十多万字三十万字完结。 三月份的时候和朋友聊天聊到过这个话题,如果森先生真的有一个爱人,那在爱情和组织利益起绝对冲突的情况下他会怎么选。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他肯定会选组织。 但如果森先生会因此失去爱人的话,那这时候的他会后悔,但是他又不能承认自己做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一旦他后悔了,就代表着他曾经所坚持的信仰、他一贯的思想准则都被动摇了。这种被爱情侵蚀理性,内心拉锯状态下的森先生真的好香哦。 再搭配上年下小狗边哭边艹,森先生因为愧疚要纵容小狗对他为所欲为(所以心甘情愿被上咯),还得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哄小狗狗。 这两个香香的点一结合就成了本文的文案,也是本文的灵感核心。虽然以我目前的水平和状态,我可能写不出它的十分之一香orz 第57章 天光09 如果说我和森医生合作,他能获得的是资金和人脉,以及利用普通渠道很难获得的绝密消息的话,那你能为他付出的,相比较这些又算什么呢? 萨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中了我内心最不堪的角落。 确实如他所说,我能为森先生创造的利益,比起这些又算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仗着和森先生认识的时间长,就死皮赖脸的贴在了他的身边。以前的时候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可是现在,他有一整个组织。 无论是哪一方面,我在组织中的水平都不算特别突出。即使我已经用了几年时间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那我就算没有我,红叶姐也可以完美顶上我的位置。而我的离开,不会对组织造成任何影响。 你只不过是一个人,血肉之躯。萨德微笑道,以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有限。 别说了。我冷声呵斥他,站起身。 我不能允许他带的人将我包围住。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性。这里附近只有已经那些前任余党被破坏掉的交通工具,而我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对森医生来说,你只是一把刀,而且还是可以完全被替代的刀。可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萨德眸色暗了几分,声音都沾染上了一丝压抑的颤抖:我一天天看着你,从婴儿开始一点点长大。你本应该是我最伟大的杰作,你本应该躺在实验箱里,乖巧的任我解剖,帮助我做实验和赚钱 第128章 可是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从你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开始吗?他歪头不解,狩,我真的不知道森医生是如何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是人,不是你的试验品。我声音干涩沙哑,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现在呢?你想听听自己的故事吗?他突然又兴致来潮,你,索多玛的核心能源宝藏。我知道你没有那些记忆。 我不想听,那段即使在毫无记忆的我听来也会难以接受的曾经。可是我全身僵硬,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听。我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个字。 我现在需要拖延时间。如果说现在手无寸铁的我还有什么摆脱当前困境的办法的话,那就只有我放在衣兜里的手机了。 我把手揣兜里,凭着记忆给太宰发去了一个简洁的求救信息。以太宰的聪明才智和细腻心思,他应该能从广津先生那里得知我的具体位置。 而我现在需要拖时间。 我要为自己拖足够的时间。 萨德的视线放在我揣进衣兜里的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但是他并没有制止我的动作,反而是饶有兴致的边说边比划了起来。 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好呢从前的你还这么小,就会乖巧的躺在解剖台上。就算有时候源二郎忘记给你注射死亡药剂就直接划开身体摘除器官,你也不会哭闹。 那时候的你多乖啊,死亡之后等两天就可以重新复活了,也不用多浪费时间精力在你身上。 萨德用抱怨语气轻巧的说出了那些话。只是他吐露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感觉全身好像正在经受着凌迟般的痛苦。我没有他说的那些记忆,可我仍然会为此感到窒息。 你知道吗?很神奇的和任何人都能完美配型的器官,足够高的精神阈值,足够迟钝的对痛苦的感知力,以及足够稳定的情绪。我用了十年时间将你培养成一个绝佳的实验体和容器,我在你身上付出了所有精力,我无比确定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宝藏。 可是还没等我研究透彻你的基因序列,没等我搞清楚你的异能力释放源头,也没等我复刻成功第二个你一枚来自英军的炸弹让整座实验室毁于一旦,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真是可恶的战争! 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他嘲弄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森先生,可能森医生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让你的修复速度加快了许多。 可是没关系,他把你还给我了。他仰着头从下往上打量着我,现在的你,连修复速度过慢的瑕疵也没有了。狩,你变得更完美了。 从萨德的讲述中,我好像就能拼凑出一个被我的记忆完全屏蔽掉的曾经了。 我躺在手术台上,身形偏瘦的医生就俯视着我。佐藤源二郎,他不是实验人员,他只是一个本职为法医的国际逃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萨德收留。他负责摘除我的器官,再将我的器官卖给那些被病痛折磨至濒死的大人物。 他对我谈不上感情,但是身为组织中唯二的亚裔,他还是偷偷的给身为实验体的我取了一个名字,一个他家乡的,日本名字。 [风间狩] 一个并没有意义的名字,也没有寄托取名者的什么感情在其中。可是那个名字,是我成为人类的开始。在脱离实验室之后,我抛弃了一切,唯独留下了这个名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勉强让跌宕的心情平静下来。 如果你想带我走的话,也行,但是我要先回去找森先生。森先生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要听他亲口和我说他再也不要我了。 我笃定于萨德不会让我回去的。他带着那么多雇佣兵来抓我,又怎么可能是森先生允许的呢?他只是在骗我,想要越过森先生把我捉回去。 而且森先生都答应过我了他说会尝试包容和回应我的爱,他说他不会放弃我,他没有理由放弃我。 他都说过的。 他不会骗我。 他不会食言。 我想着森先生在说不会放弃我时候的样子,那么笃定,那么真诚,真诚到足以驱散我的惶恐和不安。而且他今天还和我说了任务顺利 他在等我回去报告任务,我不能就这样被萨德抓走。 可是狩。萨德叹了一口气,语气中似有无奈,如果森医生不是默认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得到你们的内部消息,出现在港口黑手党外勤任务的现场呢? 一刹那 我在内心给自己构筑起的堡垒瞬间像是被小孩一脚踢过的积木一般,轰然倒塌,七零八落,再也辨认不出形状。 我的手好像在颤抖。 我不能这样。 我还要等着太宰来支援。 只要太宰来了,我就会获救,我就可以安全回到港口黑手党。我会找森先生去问清楚,我要亲口听森先生说萨德是骗我的。就算他确实曾经答应和萨德交换我,那我也会试着原谅他。 我拿出了绑在大腿上的短刀。我很少会用到短刀战斗,但幸运的是,红叶姐曾经教授过我几套刀法。那群雇佣兵在一点点逼近,可我也在找寻着他们身上的脆弱位置。 第129章 我在大脑中模拟着进攻路线,在看到其中一个雇佣兵愣神的那短暂一瞬间,我奔跑着向他冲了过去。我要趁其不备先手出击,只有将这些人打出一个缺口,我才能拖更久的时间。 然后我就看到了萨德轻叹一口气,他随意的摆了摆手,我的膝盖和手腕就分别中了一弹。 如果狩的能力不是再生的话,倒是会很难办呢。他退到战场外围,不过现在看来的话,不用担心把狩搞受伤。 我没有功夫理会萨德,我只是强撑着身体和那群雇佣兵搏斗。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求生欲、也许只是单纯的执念,我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 我不想被萨德带走,我也不想现在就失去意识。我清晰的感受着每一颗子弹射入我皮肉之中的痛楚,我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我机械的挥舞着手臂,僵硬的握紧手中的短刀。 我不知道那些雇佣兵带了多少枪弹。我只知道我的异能力在快速运转着,它支撑着我突破了雇佣兵的枪弹防守,来到了他们面前,并且朝着他们的喉咙狠狠划去。 他们没有机会重新填装子弹,面对我的攻击只能被迫迎战。而这正中我下怀,我和他们搏斗了起来,身体与身体的接触,冷兵器的交锋。我因为体力不支而遍体鳞伤,可是他们的状态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从那些雇佣兵的眼神中看到了表情狰狞的自己。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挥刀乱砍。最后,我的眼神锁定了萨德。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诞生在了我的脑海里。 只要萨德死掉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么想着,我干脆不再去理会那些雇佣兵,扔下他们就往萨德的方向跑去。萨德悠哉的站在远处看着我,笑容中是满满的挑衅和嚣张。这个时候,雇佣兵就更加用力的缠住我,把我扑倒在地上。 想杀掉萨德,我根本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让我感觉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很长时间,又仿佛是短短一瞬。 一声枪响炸响了我的耳膜。 掐着我脖子的雇佣兵轰然倒地。 现场一片寂静,就连其余的雇佣兵也仿佛听到指令一般停下了攻击我的动作。 我呆愣的抓着手中短刀,僵硬转头。在萨德的身后,是举着枪的太宰。而太宰的枪口,还在冒着烟。我终于等到了太宰,等到了我的援军。 我松了一口气,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太宰只带了很少一波人。他做了个手势招呼手下,就有两个港口黑手党过来扶起了我。我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了他们身上,双腿颤抖着,根本无法自行站立。 太宰。我咽下了口中的血沫,感觉一颗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杀掉萨德。 我对着太宰下达命令。 现在这里只有萨德一个人和一群半残的雇佣兵。而港口黑手党这边,全都是状态绝佳的成员。只要想杀掉萨德,轻而易举。 太宰看了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我的命令。 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好像要被冻住了。 萨德先生,你这样,就做的过分了。太宰眯起了鸢眸,转头指责萨德,毕竟狩先生现在还是我港口黑手党的人。 我一愣。 太宰似乎话里有话。 抱歉,我只是想到狩要和我回去,太焦急了而已。萨德耸肩摊手,虽然被太宰指控,也只是毫无诚心的随口道歉。 太宰?我呆愣的看向太宰,你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我怒吼。 我内心的不安在这一刻膨胀到了巅峰。我不敢细想太宰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大吼,吼到脑充血,吼到不能思考。 我捏紧了手中的短刀。现场所有人都不值得我信任,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我要自己回港口黑手党,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回去。 我想挣脱那两个扶着我的成员。可就在我刚动胳膊的时候,我就被他们两个人更紧的钳制住了。与此同时,我手中的刀也被太宰一个巧劲夺了过去。 太宰将枪口对准了我。 太宰淡漠的眼睛直视着我。 太宰伸出手触碰我。 我的异能力就被无效化了,本来已经在缓缓愈合的伤口就全都崩裂了开来。像是被扎了孔的水球一样,血液和生机从我千疮百孔的身体内部流出,我感受到了死亡。 这是不同于[死亡赋格]作用下的死亡。我的感知好像在一瞬间被剥夺了,在体验濒死的过程中,我的灵魂好像已经脱离了肉体,脱离了整个世界。 我好像要死掉了。 那种无比真实,再也不会复活的死亡。 我还记得我曾将太宰带入港口黑手党时,许诺给他的条件。我曾说,[人间失格]和[死亡赋格]相碰撞的那一刹那,就是彻底死亡的感觉,而我会将这种感觉描述给他听。 我永远都不会想到,[人间失格]和[死亡赋格]正式作用的时候,会是现在这种场景。太宰用他的异能力,把我送到了萨德手上。 我终于确定了,我被森先生放弃了。 他明明说过他没有理由放弃我。 森先生这个骗子。 我甚至没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在他的命令下,整个港口黑手党这个我以骨血尽心饲养的组织都开始排斥我。能代表森先生最后态度的,只有面无表情的太宰。 第130章 抱歉,狩先生。太宰依旧抓着我的手腕没有松开。他垂下眼睑,说出了一句让我彻底死心的话,这是首领的命令。 其余的呢? 什么都没说。 看呐,其实我真的很好杀。 只要有太宰在,我就什么都不是。 我感受着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血液就从破裂的脾脏里流了出来,又顺着喉管往上翻涌。我机械的吞咽着,让血液不会从口里流出来。 我放弃抵抗了,其实我也根本没有抗争的余地。如果森先生想要彻底制服或放弃我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容许我做出反抗的举动呢? 他还是高估我了。 他明明只需要说一句话。 我就能懂他的抛弃。 萨德先生,只有我的异能力能克制狩先生。所以首领说为了保证之后的合作顺利,让我负责帮忙押送狩先生到你的组织基地。以免中途狩先生突然清醒,为你的组织造成更大损失。 太宰已经不管我了。他一边等着我彻底死亡,一边作为森先生的代表人和萨德商讨接下来的任务安排。我仿佛只是他们口中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我只隐约听到了萨德一句看热闹般调侃的话语。 狩,你所以为的爱情,也许只是他最后的怜悯呢。 突然想起第二章提到过制服布料粗糙,甚至不如曾经穿的旧衣服要舒服,这可能算是一个小小的伏笔? 在写阿狩梦境的时候,里面也提到了解剖。其实森先生是普外科医生,他不会有那么专业的解剖手法和工具哒,梦境是阿狩潜意识里的记忆扭曲的结果。 这个剧情虐的我觉得有点拧巴,但无论如何,求求大家不要攻击森先生,我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好qaq 如果森先生被攻击我真的会很难过也很自责orz 第58章 天光10* 阳光从明净的落地窗斜射进来,一直照耀到办公桌的文件上,再被光滑的纸页折射出温暖柔软的颜色。这是一个普通且平常的下午,阳光还没有从办公室撤离。 森鸥外习惯性的拿起一旁的咖啡杯,下意识的抿了一口。在发现杯中并没有温热咖啡液之后,才若有所感的放下杯子,又将视线投向了办公桌的下位。 那里往日会坐着一位青年。 但是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以前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因为咖啡烦恼过,因为青年总是会很细心的将咖啡为他泡好,再加上他喜欢的一颗方糖。那种苦涩之后又有一丝回甘,融入咖啡醇厚浓郁的香气,能恰到好处的帮助他缓解工作的疲惫。 那是他最适应的口味,也是独属于青年的冲泡味道。 为此他还调侃过青年,明明主要任务是保护首领安全,却还兼职了秘书工作。青年就垂眸低笑,说喜欢为森先生做这些事。 可是现在青年去执行任务了,他在青年临行前还说过祝对方任务顺利的话。如果顺利的话那青年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来了,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森鸥外无意识的将钢笔的笔盖拔出又扣上,视线就落到了咖啡杯上的漩涡图案。伴随着他的注视,漩涡就好像缓慢动了起来,一圈一圈的。 办公室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寂静。 寂静到让他感觉不习惯。 为什么呢? 在思索良久之后,森鸥外恍然。 哦,原来办公室里少了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vita sexualis]。 他低声念出了自己异能力的名字。伴随着一阵光晕闪过,金发碧眼的幼女就凭空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幼女看到他,就直直的向他跑了过来。 林太郎!幼女叉起腰气呼呼的鼓起脸颊,你都好久没有陪我玩了! 森鸥外顿时就笑弯了眼睛:那我陪小爱丽丝玩的话,小爱丽丝也换礼服给我看好不好? 哼!坏人!我不要和你一起玩了。幼女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跑向了森鸥外专门设置的供她玩耍的游戏角落。 不要这么绝情嘛,小爱丽丝森鸥外变魔术般的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小蛋糕,我把蛋糕给小爱丽丝吃,那小爱丽丝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幼女顿时闪回到了办公桌前:我就知道林太郎最好了。 森鸥外看着幼女用蛋糕塞到嘴巴鼓鼓的可爱样子,内心松了一口气,这才应该是他所熟悉并且喜欢的样子。活泼娇俏的幼女,连生气娇嗔的样子都那么可爱,填补了他心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 林太郎!粉色蝴蝶结不能绑在红色裙子上!幼女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提醒他,你一点都不专心。 抱歉小爱丽丝,很久没有帮爱丽丝换过衣服了,所以有点生疏。小爱丽丝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森鸥外熟练的说着讨好幼女的话,内心却毫无波澜。 好吧,那我就原谅林太郎了。 金发幼女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玩换装游戏的步骤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森鸥外一边幼稚的和幼女拌嘴,一边往她身上套着礼服裙。 这种游戏让他感觉快乐。 除此之外,这是他的舒适区。 第131章 不知道玩了多久。在明媚暖融的阳光逐渐降下温度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森鸥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请进,说不清楚是习惯还是期待的扬起了一抹自然的笑容,抬头望向门口。 黑色的长风衣,毛茸小卷发,瘦弱的少年体型。 还有脖颈处缠绕的绷带。 是太宰治。 太宰治的白色绷带上迸溅上了点点血迹,有些褶皱的衣服也能说明他来到首领办公室之前的状态他去执行任务了,而任务内容就是将青年交给萨德。 他收起了笑容,放下了手中的华丽礼服,掸了掸衣服的褶皱坐回到了办公椅上,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首领。伴随着异能体爱丽丝的消失,办公室恢复了严肃压抑的氛围。 太宰君,事情办的怎么样? 还行,很顺利。 哦,很顺利。 他轻垂下了眼睫。 很顺利的意思就是,青年已经被萨德带走了。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看到青年了。他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 森鸥外眼神示意太宰治继续说下去。 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狩先生正在和萨德的手下对战。按照你的吩咐,我使狩先生的异能力无效化了。 他死了吗? 在到达萨德基地的途中,都是死亡状态。 萨德的基地在附近海域的一座小岛上。基地主体主要分布在地下,目前的成员和实力以及实验室内部的结构布局不是很清楚。萨德戒心很重,他不允许我靠近基地太近。 那就只能缓着来了。森鸥外说着从办公桌上拿出一页纸递给了太宰治,[银之神谕],整个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除了我,随你调动。太宰君,这件事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森鸥外又补充道:趁着萨德的根基还不是很稳,最好一举歼灭。更何况我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还在他手里。 是,首领。太宰治随手将银之神谕放在了衣兜里。 哦,对了森先生。太宰治本来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对森鸥外说,狩先生被萨德带走的时候应该是很崩溃吧。他问你说了什么,我说什么都没说。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那双寂灭无光的眼睛,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这次是要暂时委屈一下风间君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办。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办公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这次,森鸥外看着地上乱成一团的礼服,却没有了再次召唤出金发幼女的好兴致。 他将落地窗的窗帘调整成了百叶窗模式,阴影夹杂着阳光就斑驳的铺散到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委屈风间狩。 那个满心都是他的青年。 萨德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更何况那个人和他一见面的时候就开门见山,想从他手中把风间狩要过去。风间狩,不仅是萨德实验室的实验母体,还能利用他的身体和异能力开拓别的暴利业务,比如说,器官移植和买卖。 港口黑手党没有这种业务,也不会开展这种业务。这种本就违背了人道主义精神的灰色业务,他永远不会去碰。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萨德的合作要求。因为当时的他,手下只有风间和太宰二人。在他的力量微弱到不足以撼动宛若巨兽般的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借用别人的力量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萨德的异能力并非直观的暴力与强大,可是作为精神系同样也不可小觑,更不要提异能效果的可传染性。毕竟人都是脆弱又贪婪的,只需要异能力的一点侵染,人心中的欲望就会如火山爆发,最后将自己燃烧殆尽。 这个人对横滨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但是在他得到风间狩之前的这段时间,他都是暂时没有危险的。森鸥外将这个期限定为了 在他带领下的港口黑手党局势彻底稳住的那一天。 所以他和萨德合作。与其说合作,不如说单方面的借对方的势力。暗中整合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借用对方的人脉和生意线,甚至于挑衅军警和异能特务科。 那是他为萨德埋下的一颗地雷。 等到他彻底坐稳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那这个觊觎风间狩的人,对横滨来说是隐藏威胁的人,挑衅了政府势力的人,对他而言就成为了打开异能特务课这条通路的敲门砖。 萨德,是一份森鸥外送给异能特务课的见面礼。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是他,不是前任首领那个被暴力浸透了大脑的人。比起复刻前任首领的暴虐行径,他更想要让这个组织彻底为他所用,成为保护横滨的一道力量。 所以他断然不会和异能特务科起冲突。相反的,他应该想办法搭上异能特务科这条线,和对方打好关系。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需要稳住萨德,做出诚心合作的假象。那能达成这个效果的,只有风间狩,那个从没有学过隐藏情绪、从没有学过伪装自己、从没有学过如何演戏的青年。 风间狩不曾得知他的计划,可风间狩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利用与被利用,是他和青年最舒服也是最习惯的相处模式。 第132章 森鸥外想起了曾经太宰也问过他:真的不把计划告诉狩先生吗?这样说不定他会很伤心。 当时他的回答是:真挚的感情流露,就是最真实的假象。如果想要让萨德放下对港口黑手党的戒心,那他最想要的狩君,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太宰的眼睛里就流露出了淡淡的嘲讽和凉薄:狩先生那么喜欢你。森先生真的不怕狩先生因此伤心绝望,然后离开港口黑手党吗? 可是把狩君送给萨德,就是这个计划的最优解,不是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而当时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可能像太宰说的那样? 青年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森鸥外哑然,他就像相信青年喜欢他和爱他那样他笃定青年不会因此离开他。 天色渐晚。 阳光和百叶窗格的阴影已经逐渐要融为一体了。办公室也从半明亮转为黑暗了。 直到钢笔漏出的黑色墨水已经在纸页上晕染出了一大块,把半页纸都染到看不清字迹了,森鸥外才恍然回神。从太宰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就在神游天外。 而他神游的对象,除了青年,就是青年。 习惯的可怕性是这样的。 当一个人不知不觉掉入习惯的陷阱的时候,就已经被麻痹了,继而沉沦其中。被习惯包裹的时候是无知无感的。可一旦习惯被剥离,人就会陷入自己都难以适应的状态。 森鸥外又看向了那个空的座位。 他想,这是青年给他设下的陷阱。 而他早已不知不觉的掉入了陷阱。 青年大概是人生经历过于匮乏,也可能是他认为重要的记忆太多,所以他时不时的总喜欢回忆过去,谈起过去的事情。可是森鸥外不一样,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过去经历的那些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无论再怎么回忆都无法改变了。与其让自己的情绪被过去的记忆困住,还不如面向未来创造新的记忆,去覆盖住旧的记忆。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要回忆一下有青年参与的过去的七年。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在试图驯养青年的过程中,也不知不觉落入了青年的陷阱? 那也许只是一些乏善可陈的黯淡往事,连想都想不起来了,森鸥外这样想到。 但是当他刚动了这个心思,那些往事便疯狂涌入了他的脑海中。那些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脱离了褪色变黄的滤镜,重新变得鲜活明亮。 他想起了捡到青年的第一天。 虽然有半边身子都被炸飞了,可少年依旧活着。他的眼睛中没有对疼痛的隐忍,有的只是因为饥饿而略显稚嫩凶狠的眼神。 然后,他杀了少年,又等着少年复活。少年的眼神就变为了柔和以及感激。他在感谢自己杀了他,从而让他免去了饥饿的困扰。 再然后,他喂了他一滴血。 就像签订了契约。 那是他们的开始。 他将少年带回了宿舍。他知道少年会在手术室里往外看他,可是他没有制止这种行为。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不会隐藏情绪的人意味着更好被读懂,也更好被掌控。 再后来呢? 乏善可陈的军旅生活止于青年送了他一个骨哨。他对用真实人骨做成的小玩意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为了维持住青年对他浅淡的羁绊,他还是将骨哨带在了身上。 一直到他戴着它走上了审判法庭。 他本不是一个会在意命运的人,但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像第一次相遇时候那样,赌一赌命运。也许,青年会从电视转播上看到他呢? 如果他需要在战争结束之后东山再起,如果他需要一把刀,那么那把刀是青年,好像也不错。他承认他利用了青年对他的感情,但是没有关系,他本来不是一个好人。 青年找到了他。 他其实不知道一个没有生存经验的孩子是怎么从常暗岛那么远的地方一路找到横滨的,他也不知道青年在路途中经历了什么,他不会向青年问起这些事情。 他只知道每天早上起床走出卧室的时候,都能看到青年蜷缩着睡在他的卧室门边。小小的,瘦弱的,脏兮兮的。他就只能把对方抱到杂物间的小床上,像是操心着养了一个孩子。 那么,青年是什么时候对他生出别样心思的呢? 森鸥外想,他也不知道。 他已经忘记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青年的眼神变化了。似乎是在朝夕相处间,也似乎只是一瞬间。那种眼神变化从一种单纯掠食的野性和仰慕转变为了带有欲望的压抑和隐忍。 只可惜青年的隐藏水平一贯不好。 他能很轻松猜出青年的内心。 他是一个看重利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感情也在他的可利用范围之内,更别说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小小的让步,让青年尝到一些甜头。就像是随手被主人丢下骨头的小狗,只要骨头上有着零星肉渣,都能让小狗兴奋的疯狂摇尾巴。 他做出了一个很荒谬的决定。 他试图利用青年对自己的欲望和仰慕驯化对方。 爱情和欲望的羁绊堪比缰绳。感情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只要他适当的利用感情拴住对方,在青年索要奖励的时候适时让步,纵容对方那青年对他的感情和执念就会化为世界上最坚韧的绳索。 第133章 比如说,他再一次戴上了青年送他的哨子。青年的借口很拙劣,又带着几分任性。他说港口黑手党的前辈都要送给后辈一件信物。所以森鸥外将这个哨子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从一开始的不太习惯到现在骨哨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感觉不出异样了。森鸥外心下微动,解开了衬衫的领扣,又从衣服里面拿出了那个骨哨吊坠。 他早已经习惯骨哨的存在了,也就不会感觉到骨哨的存在了。可是当他去拿下来的时候,哨子也确实客观的存在在那里。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骨哨吊坠在很多年之后已经呈现出了微微的黄白色。他将骨哨吊坠垂在眼前,吊坠就左右摇摆起来。 这根骨哨的材质是青年的指骨。 指骨森鸥外聚精会神的盯着骨哨,纤细的少年指骨和粗糙拙朴的做工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哨子凑到唇边,细小微弱的呜咽哨声就响在了办公室里。 在和青年的相处中,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他无声的纵容了青年所有的欲望。 但是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他是什么时候习惯和沉沦于青年与日俱增的爱意呢?不知道,因为习惯是最隐蔽的陷阱和牢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牢笼的。 就比如,当青年醉酒吻上他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就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他在这几年中也不曾找过什么情人。 如果是青年的话,还不用担心会被背叛,不用担心遇到危险,还能趁机将他彻底掌控。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森鸥外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欲望的人。 他相当禁欲,却也任性纵欲。 他会把自己的异能力取名为性生活,也会把爱丽丝的性格设定为他曾喜欢过的与谢野。他会不厌其烦的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享受着幼女对他的任性撒气。他将一切欲望外化为了自己的人形异能力,在世人不解的眼神中,隐蔽而畅快的宣泄。 所以当他在面对青年的欲望的时候,他心甘情愿的享受,堕落,沉沦。 他答应了青年的感情。 只是答应,别无其他。 他答应了青年会试图接纳和包容对方。其实他不懂爱情,因为感情这种东西在面对理性与现实利益的时候,永远不堪一击。 就像即使他已经做出了要把青年送给萨德的决定,他依旧能答应回应青年的感情,能配合着青年响应对方的爱,也能将对方拉入局中,毫不手软的丢弃掉对方。 他不爱他。 可也并不是全无感情。 他只是有点喜欢他。 他愿意接受他的爱,纵容他的爱,习惯他的爱,享受他的爱。 他其实一贯不喜欢将自己的心思和计划说到明面上,与其他人分享,也包括这次。可是当他想到从太宰口中听到的青年受到的伤害和打击的时候,他又想到了曾经给青年的许诺。 他说,我没有理由放弃你。 他确实没有放弃青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对方。他只是笃定于即使不告诉青年这次计划,青年也不会离开他。 可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到了淡淡的心虚。 他想起了青年和他和他吵架、害怕被他丢弃、做错事不敢回家,那些鲜活而又真实的曾经。青年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哭出来,也会主动抱着他,嘴里再嚷着森先生,抱抱我吧。 那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而剥夺了他的安全感的人,是自己。 所以除了把青年亲手送到萨德手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也许有,但是那不符合他一贯的最优解的行为和思想准则。 为了他想要守卫的横滨,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未来,只是把青年送过去受一段时间的苦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划算的事情了。 那他又为什么,动了重新制定计划的念头呢?明明计划已经十分完美了。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他心中的秩序,又怎么可能会为了青年而崩塌掉呢? 也罢。 他轻叹了口气。 他想,青年这次一定感觉委屈了,可能还会委屈到哭出来。等这次计划结束了,等青年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如果青年想要什么的话,他也就随他去了。 他想好好哄哄他。 突然发现大家的霸王票到100了耶,谢谢大家orz 双更合一啦。 第59章 天光11 我失去了意识,失去了感知,很久很久。 这其实是我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从有记忆起,我的生命似乎就一直是在忙碌中度过的。普通人会说,死亡就是永远的告别了这个世界。而我会说,死亡只是为了下一次的死亡。 普通人的死亡意味着生命的终点,我的死亡意味着我正处于一种奇妙的任务状态。我很忙碌,忙碌到死亡之后,急匆匆的奔赴下一场死亡。 然而这次,我死亡的时间很久。 我知道,这都是太宰异能力造成的。只要被他触碰着,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我就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那种彻底解脱、抛却世事的感觉似乎很不错,只可惜,这种状态只持续到了我被送到索多玛基地。 第134章 我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就比如说,太宰迟早会取代我,成为森先生手中最好用的那把刀。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被放弃的如此干脆。 当这把刀的刀锋对准我的时候,我竟也没有感觉到有多生气。太宰只是一把刀,他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人。我不应该把我的委屈和疑惑,发泄到他的身上。 当我完全清醒的时候,太宰和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就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看守者。 我被关在了萨德的基地里。 在惊惧与愤怒交织的情况下,我想要抗争。 我抗争的目的完全变了。在废弃化工厂的时候,被愤怒吞噬理智的我想要回港口黑手党。可是在索多玛基地,我只是想要逃走,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从萨德口中听到的我的曾经。 当我第一次见到萨德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恐惧,那是一种已经刻印到了灵魂深处的恐惧。即使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记忆,我也仍然对他有着深深的忌惮,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我想通过攻击萨德或者守卫人员逃离这座实验室,可是我身体虚弱,手无寸铁。我没有任何武器能对他们造成攻击,萨德也不允许我接触到任何能用做武器的工具。 他将我用铁链拴了起来,并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 我尝试过偷袭萨德。我的手中没有武器,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只有栓着我身体的铁链。等到萨德来看我的时候,我就趁机骗他走近我身边,然后趁机用铁链捆缚住他。 但是很可惜,这种办法并没有成功。 在偷袭萨德失败之后,我又尝试了其他办法。比如说,我狠心折断了我的手骨。铁链和我肢体的衔接是手铐。那个手铐给我的可操作空间并不大,仗着自己有异能力,我只能用耗费两只手的代价成功换取了挣脱的机会。 只可惜这种办法只成功了一半。在我刚逃到了基地走廊的时候,红外线报警器就被触发了。而我,被当场击毙。 我并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我想着等我再次调整好状态的时候,我就想别的逃生办法。 但是现实就是等我再次复生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哪怕是人造光源。 我不知道我处在一个什么空间中。我唯一能判断出来的就是,这里的空间非常小,并且密闭性很强,完全不透风,也不透光。 这可能是一个箱子。 以我成年人的体型,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伸展开四肢。我需要曲着背弓着腰,让整个人蜷缩起来,才能留出一点可供呼吸的狭小空间。 箱壁很厚,厚到我用手指敲上去,能听到的只有隔着一层薄薄皮肤的指骨碰撞到硬物上的细小声音。 我失去了光。 我失去了声音。 我甚至失去了空气。 我失去了时间。 我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我也不知道白天黑夜。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时间久了,我还能很清晰的听到我的心跳声。 萨德想要以此来摧毁我的意志,想要通过这种手段让我乖乖听话,成为他心中那个任人宰割的实验体。可我不能就此屈服,即使我一无所有,即使我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摆脱这令人绝望的囚笼。 我只剩下了回忆。 我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太宰。他捏着我的手腕说,这一切都是首领的安排。当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首领有没有说其他的,就得到了他否定的答案。 森先生什么都没有说。 太宰那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和他如出一辙。 可是森先生在每一个场景下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他在厨房笃定的告诉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他被我抱在怀里,用那种无奈又纵容的语气说他认我了;他在我出外勤之前还笑着对我说,任务顺利。 任务顺利、任务顺利、任务顺利 他似乎,之前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任务顺利这种话。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把我送给萨德了吧? 可是为什么,他要如此做?他明明已经给过我承诺了不是吗?如果他从来不曾给我任何希望,那他把我送给萨德,我将义无反顾的遵从他每一项决定。 可是他明明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这么绝望。 我的心像是被钝刀切割着那样痛。当刀每一次划过我的心脏又会在上面留下细小的铁锈屑,铁锈屑就会趁机扎入我的心脏中,和它融为一体。等到刀锋再次割过去的时候,铁屑就会摩擦着伤痕,让我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窒息般的疼痛。 森先生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如魔音响在我的耳畔。但最终他们都被一句话所取代掉。那一句话,像是一句恶意欺骗,又像是对我的最后告别。 [狩君,任务顺利。] 我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去压盖住心脏的钝痛。我需要一个方法去释放我内心的委屈和惶恐。我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可以让我继续保持愤怒的清醒。 我将自己的手臂塞到了嘴巴里。 然后,狠狠咬了下去。 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流了出来,流到了我的嘴里。刹那间,我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热烈而又霸道的血腥味。这是我在被关起来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箱体内部的变化。 第135章 我好像又活了过来。 疼痛让我恢复了感知。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吮吸着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我好像是饿的,也好像不饿。我好像能很顺畅的呼吸,也好像呼吸不到任何空气。 我介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之间。这种状态让我超脱了生与死的界限,却又得到了神奇的平衡和共生。 我是窒息而死的,可是我又活了。在一次次的死亡和复活中,我早已不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状态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死亡,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复活。 我只知道手臂被我啃咬的鲜血淋漓。在皮肉被咬下来之后,我又发泄般的去咬已经没有了血肉包裹的骨头,将它咬碎,又缓慢的等着整条手臂修复完好。 我尝试着用手臂的修复过程去体验时间。 直到我彻底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 这使我陷入了绝望。 可能又过了很久的时间,也可能只是很短的时间,我终于被放了出来。 我感受着来自外部的震动,那种震动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混沌状态的我久违的开始思考了起来。 箱子被打开了,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进来,我也看到了阳光。几个装备精良的外国雇佣兵将我从小箱子里拎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蜷缩了不知道多久的箱子正处一个三米深的巨坑中间。箱子的材质大概是一种不知名金属,而箱壁的厚度,超过了二十公分。 箱壁内部满是狰狞的已经发黑的血迹。除了那些,还有凌乱的指甲抓痕。那些都是我曾在其中留下的痕迹。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座小岛,凛冽的海风刮过,带着大海特有的潮气。 白天。 刺眼的阳光让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眼睛又因为生理性的刺激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 我原来是被埋到了地下。 怪不得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很快,我被那几个雇佣兵拖着一路拖回到了实验室里,又拖到了萨德的面前。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明显兴奋了起来。 狩感觉如何?见我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就围着我转圈观察,不错,看来已经乖巧了许多。 我像是一坨软趴趴的垃圾被丢到地上。面对萨德如货物般的打量,我也没有办法用手臂撑起上半身,给予自己最后的尊严。我躺在地上无力的动了动手指,最终绝望的阖上了眼睛。 原本想要将狩封印在笼子里,再沉入到海里面的。这样狩就可以反复体验被溺死的感觉的。但是后来突然又想到他越说越兴奋,用手摸了摸我的脸,在永恒的孤独中享受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一个月,狩是如何在地下的实验箱中度过的呢?又经历了多少次死亡和复生呢?萨德尾音上钩,带着些许愉悦和感叹,真的让人很好奇啊。 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 想尽一切办法破坏自己的身体。 如果这样的我,还能称为一个[人]的话。 我的状态取悦到了萨德。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这一个月我都是怎么度过的了。人是一种需要靠不停吸收外界信息而活的群居性生物。太久被这个世界隔绝,我已经失去了感知所有外界信息的能力。 我的身体无法接受来自外界的刺激,即使那不是我内心的主观想法。我的身体失去了反抗萨德的力量,即使它已经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完好如初。 我依旧虚弱,这让我不得不收敛了过于明显的厌恶和攻击意图。 萨德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说那是他征服了我。 我会时不时地被他带去实验台上做实验,等到实验完成之后,我又会被他放回透明的实验缸中。我被浸透在福尔马林溶液中,和其他的实验缸一起,默然而立。 其他的实验缸中,从胚胎到成型的婴儿、幼儿甚至是少年体都有。后面陆陆续续又添加了一些萨德从我的体内摘除的各种器官制作而成的标本和切片。 大多数时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失去意识的状态。只有在少部分时间里,我才会短暂的清醒一下。而那所谓的少部分时间,是我躺在实验台的时候。 萨德不允许我失去意识,他喜欢看我隐忍痛苦的样子。或者说,比起[喜欢]这个词,那更像是一种争夺胜利之后炫耀,是他自以为磋磨摧残我意志成功之后的炫耀。 所以无论是他亲自上场,又或者是他的团队助手,我都不允许被打麻药,也不允许失去意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在为数不多的清醒状态下询问他。 可能想研究出来一些很厉害的东西吧。萨德歪头思考,比如说,能快速修复伤口的药剂,又或者研究出死而复生的真相。那在这个基础上,延伸到永生的范畴。 无论怎么说,这些都值得去探索,不是吗? 其实狩的身体也很神奇啊。器官就像是被上帝捏造而成的一样,能完美的和任何人都配型成功。这种情况在人类历史中还没有出现过的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等这两个方向的研究都能得出成果之后,我就把狩放开,让你自由。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索多玛的罪恶,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它是快乐和自由的。 第136章 世人自愿身入囚笼,用世俗的道德和所谓人性压抑着本我。即使如此,他们也还是会故作清高的指责和批判他们永远都摆脱不掉的欲望。这样真愚蠢,不是吗? 说的什么屁话,关我什么事。 我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萨德。 可是萨德从此却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他开始喜欢给我讲一些外界的事情从他在横滨主导了多少场暴乱,到他在横滨捉到了多少可以用于实验的人,又到他嘲讽政府和异能特务科都是笨蛋,被他耍的团团转。 我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很顺利哦。萨德像是炫耀又像是嘲讽,只是给森首领提供了一条废弃航线,他就帮我拖住了异能特务科那群人。不然的话,说不定狩你就要被他们救走了。 在得到我的反应之后,他就像发现了全新的玩具。比起笼统的外界消息,他现在更喜欢和我说港口黑手党的消息,他想要故意刺激我。 我说:我不想听。 萨德就说:可是我想说。重新把你变成我的人,再反过来去刺伤你的前主人,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所以在接下来,我被迫从萨德口中听到了关于更多港口黑手党的消息。 前两天森首领不小心遭遇暗杀了。据说那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前任派成员。狩,你们不是已经把前任派都杀光了嘛。萨德说着又笑了起来,还好我已经把你带回来了。不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森首领想必肯定会把你扣在港口黑手党的。 哦,对了对了。森首领好像伤得挺重,听说是伤在了腹部那里吧,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他说不定就死掉了。 森先生受伤了。 我久违的内心动荡了起来。在我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哪怕是七年前的异能大战。我想象不出他受伤的样子,还是萨德口中说的,他伤得那么重。 我隔着一层玻璃罩,看着他艳丽又恶劣宛如魔鬼般的笑容:我都已经在你手中了,这还不够吗? 不够。他反驳,我想报复你,报复他,报复所有人。这样会很好玩。 我就不再理他了。我不能理解萨德的心思,就比如说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让我放弃森先生,执着于挑拨我对森先生的爱。 我不知道我来萨德的实验室多久了。我唯一告诉自己的就是,与其对萨德表露出明显的攻击意图,还不如就此收敛爪牙,让他放下戒心。 我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想要闯出实验室。我应该暗中积蓄力量,让他放下防备,再找机会脱离这里。如果说萨德的掌控来源于实验室严密的防御系统的话,那我的耐心就是死亡锻炼出来的超高的精神阈值。 我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容易崩溃,即使是被清醒着开膛破肚。我在常暗岛上经历的死亡比这个要多千百倍,甚至是后来港口黑手党,我达成的死亡也比现在要惨烈许多。 我要为自己找一个支撑到逃离实验室的支柱。我试图从那些回忆中寻找森先生喜欢过我的证据,如果没有的话,我真的会疯掉的。 可是我找不到。我只能靠我对他的爱支撑下去。我疑惑,他为什么要骗我。我惶恐,他还是抛弃了我。我想活,我想活到逃离实验室的那一天,我想去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我想要站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多久了。我只知道有一天,萨德又来找我,他幸灾乐祸的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你想知道港口黑手党的现状吗?你已经被除名了,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风间狩这个人了。 我呼吸一滞,感觉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住了。什么叫,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风间狩这个人了。那难道不是,我也曾为之付出多次生命的、我所重视的组织吗? 那风间狩,又是谁呢?我喃喃出口。 那风间狩是谁呢?好问题啊。萨德装模作样的思索一番,是叛徒,是间谍。是已经被整个横滨的黑丨道组织所排斥的,被处决者。 森先生,竟然做的如此决绝吗?他全然不顾我对他的付出,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曾给我留住。叛徒、间谍,他究竟是以何种心情将这种罪名扣在我身上的。 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在颤栗,即使是实验台的绑带也阻止不了的颤抖。 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我应该被萨德激怒到大吼大叫?还是应该为此感觉到委屈和崩溃?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我只能通过身体的颤抖来表现我的无助。 当然了,除此之外,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萨德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照片给我看,那是我躺在实验台上被解剖的场面。照片中的我形销骨立,脸颊凹陷,毫无生气。 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照发给了他,你猜他说什么?萨德又将照片放到兜里,他说,既然狩君已经归萨德先生了,那就和港口黑手党再无任何关系了,您请自便。 我不相信,你在骗我。我声音嘶哑,他说过,他不会放弃我。 我感觉我的心是冰凉的,凉到连维持跳动都变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我为什么还在嘴硬,我为什么还要死死的抱着那一句话,相信着一句已经被破坏掉的承诺。 第137章 没有骗你哦,我都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嘛。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又按下了播放键。久违的森先生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很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还能听出在谈判博弈成功时游刃有余的感觉。那是作为首领的森先生,他在评价我的时候毫无怜悯。 【啊呀,这竟然是狩君吗?只是在萨德先生那里两个月,狩君就变成这幅样子了吗?】 我感觉我内心对他的爱意似乎崩塌了,连带着被他抛弃的疑惑和恐惧也都逐渐消散了。我的身体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想要冲破束缚的感觉从没有那么强烈过。 【虽然我也感觉有些可惜,不过狩君既然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那我这位前上司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祝萨德先生的实验顺利了。】 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绝望到极致之后所衍生的愤怒侵蚀着我的大脑,让我想要毁灭现在目之所及的一切。 是一个不错的礼物吧。知道狩还喜欢森首领,所以特意带来了他的录音。虽然这份录音的内容不是很愉快就是了。萨德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边,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呢?有没有很开心?有没有更喜欢森首领了? 内心的野兽似乎要冲破樊笼,想要撕碎一切的欲望在这时达到了巅峰。我想撕碎他,想要吃掉他,想要用他的血肉填补我内心的空洞。 如果对他的爱不足以我支撑下去的话,那就换一个极端吧。 我从一旁钢架映照出的模糊倒影中看到了我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说出了一句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话。 我恨他。 今天找个新的借口,营养液*1000加更吧。 欠两更,完结前应该能还上。 第60章 天光12 一个足够陌生的音节,一个足够陌生的概念。 恨是什么?我不知道。在我过去的七年时间里,我从来都没有过[恨]这种情绪。我害怕过、恐惧过、开心过、兴奋过。我喜欢很多人,我也爱过一个人。 可是现在内心压抑不住的翻腾着的情绪,急迫想要冲出身体宣泄出来的情绪,想要毁灭一切撕碎一切的欲望,让我为这种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附上了定义,恨。 为什么我看向萨德,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森先生要骗我? 为什么他要接受和纵容我的爱? 为什么他又弃我如敝履? 为什么他能对我毫无感情? 因为他不爱你,他也没有爱过你。萨德乐见其成,在把你还给我之前,让你拥有最后一段时光的温暖回忆,很符合人道主义精神的怜悯。 或许萨德说的是对的。七年的陪伴与付出,到最后只让我获得了他虚伪的回应与安抚。想来,又失败又可笑。 不过在话题结束之前萨德将手伸到我的耳边,我只感觉到耳垂一轻,好像什么东西被抽离了。紧接着,那个东西就被萨德弹到了房间角落。想必狩也不会喜欢吧?那这枚耳钉,我就帮你摘下去了。 是森先生亲手为我戴上的耳钉,它被萨德摘了下去。烟灰色的晶石不会反射灯光,掉在房间角落里,就只是一颗灰扑扑的石头,平平无奇。 萨德不在意那颗耳钉,可是我在意。我躺在实验台上不能动弹,只是艰难的将头扭过了九十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颗耳钉。 这样好像也不错,果然顺眼了很多。萨德拍着手,又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术刀,朝着我的长发斩了下去。 发丝纷纷扬扬落到了地面,原本偏长的头发就变成了短的碎发。我的头发不再能被梳起来了,它变成了我当年逃离实验室时候的样子。 我感觉我的身体上一切和森先生有关的事物都在一点点被剥夺和替换。无论是我触摸过森先生的手,还是看过森先生的眼睛,为森先生而跳动过的心脏。甚至是为了模仿森先生而蓄起的长发,戴着的森先生送我的耳钉,全都被剥夺了。 就仿佛,我这些年真实而又印象深刻的人生经历,我的算不得丰富多彩的人生,也随之被擦除掉了。萨德执着的想要把我变回那个不懂世事没有情绪的傀儡实验体。 可是那是我的人生。 我不想忘记我的人生。 萨德在修剪完我的头发之后,视线就放到了我锁骨处的毒环上,他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个环看。我本以为他会像摘耳钉那样把环也摘下去,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遥控装置。 我知道,这不是森首领给你装上的。其实我也很想把这个东西给你摘下来,但是狩现在不乖,所以我还是勉强忍耐一下吧。他朝我扬了扬那个遥控,又在我的注视下按动了按钮,看,我从森首领那里拿到的。 这个装置,我只见到过一次。当我和间先生被认为是间谍的时候,这个遥控装置就发挥了作用。现在,它出现在了萨德的手里。 我动了起来。 我挣扎了起来。 我疯狂抽动着四肢想要摆脱固定我的扎带。 那种从肌肉开始、逐渐到内脏、最后连骨头都被毒药腐蚀掉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第138章 看着萨德兴奋中带着好奇的目光,我突然感觉到很绝望,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逃出实验室了。我的身体机能在逐渐下降,我的意志在逐渐减弱,我的意识也开始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我生出了一种很强烈的想死的欲望,可是我又知道,那对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再次清晰的意识到了,我被剥夺掉了死亡的权利,这是一种诅咒。 我已经无力从对森先生的爱中汲取支撑下去的勇气了。在身体被毒药腐蚀的过程中,我只能自虐般的一遍遍回想着他对我的每一次伤害、利用、拒绝,我的每一次因他而获得的痛苦和死亡。 只要狩再忍耐这一次,等到由内而外长成一具全新的身体,我就把你的束缚解开。萨德很愉悦,说完就要离开。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住了他的衣角。 嗯?想要做什么呢?他看我。 把那份录音,留下来吧。我努力睁着眼睛,向萨德传递出我的坚持,我想听。 好。 他笑弯了眼睛,轻巧的将手机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果断的离开了实验室。我摸索着再次打开手机的录音,森先生平静的声音就再次响在了空旷的实验室里。宛若尖刀一般,一刀一刀的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恨他。 可我还爱他。 我想保持清醒。 我想活着。 从那之后我大部分时间就都是意识不清醒的混沌状态了。但是无论我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我的耳边总能回放那道录音。 【这竟然是狩君吗?狩君竟然变成这幅样子了吗?】 当我意识不清晰的时候,我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森先生真的在我的耳边安慰我,他在问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在安慰我 可当我短暂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又会听到森先生的第二句话。 【狩君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我这位前上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对的,是他亲自放弃我的。他亲手将我打包送给了萨德。我现在所遭受的苦难,全都来源于森先生。我不讨厌他,但是我恨他。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到最后,所有的恨意都凝聚成了一个虚影。他有着一张清隽秀雅的脸庞,细长的眉微微蹙起,高挺的眉骨显得眼窝有些凹陷,一双宛若宝石般清透的紫色眼睛,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漂亮。夜风吹过他的发丝,就朦朦胧胧遮盖了他的半张脸颊。 那是森先生。 我终于哭了出来。 我还在想他。 再后来,我就不太记得了。 实验室的一切都是千篇一律的。包括每半小时轮换一次的守卫,也包括我每全身修复两次就要进入一次的实验室。 那有森先生录音的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了。但是很奇妙的,我记下了森先生说下的每一个字。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耳边就会回想起那两句话。 那两句话宛若挥之不去的乌云一直聚集在我的头顶,陪伴着我度过了在实验室的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 基地被攻破了。 炸弹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有实验人员奔跑逃命的声音,一齐炸响在我的耳边。我看着万年不变的实验室被一群穿着熟悉的黑衣人闯入。 为首的绷带少年在对上我的眼睛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枪,将我置身的透明玻璃实验缸彻底打破。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和缸内溶液的流出,我也没有了支撑,倒了下去。 只是我还没有倒在地上,就被绷带少年接了过去。 狩先生。他这样称呼我。 我,我不是。我想问他,[狩先生],那是谁?可是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您想要说什么吗?他把耳朵凑到我嘴边,试图听清我在说什么。 狩君,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我的大脑中只有这一句话,所以我只能断断续续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赤裸的身体好像被人遮盖上了一件大衣,我被人搬运来搬运去。一直到,我躺到了一个干燥柔软的地方。那似乎是一张床,我又被盖上了一床轻柔的被子。 我感受到有人用冰冷的器械贴在了我的皮肤之上。那种感觉和萨德的实验很像,像到即使我在昏迷中,也会条件反射的挣扎,颤抖。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又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脸颊。 狩君有说什么吗? [狩君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这样,只说了这一句。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叹息,又感觉那只温暖的手再次抚上了我的眉眼和额头。我沉沦在那只手的温暖抚摸中,意识陷入了混沌。 我好累。 我想就这样永远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没有了冷硬的实验台,也没有苍白刺眼的白炽灯,更没有一波接一波的疼痛,我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 昏黄柔和的灯光,和实验室完全不同的深沉温柔的木质香调。而我身处的位置,是空旷卧室中唯一的一张床。窗帘被拉的很紧,一点都不透光,让我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第139章 这间卧室,让我感到熟悉,却又熟悉到让我很陌生。这是森先生在首领办公室的休息卧室,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间卧室的床上? 我想要起身下床,只是刚掀开被子,被子摩擦过身体的皮肤,全身就开始散发出刀割般的疼痛。我的身体记住了曾经经受的疼痛,即使现在已经毫无痕迹了,疼痛却依旧存在。 我咬着牙起身。在刚下床的时候,又因为全身无力而趴在了地板上。可是我想看一眼窗外,想看一眼窗外的天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想看一眼实验室以外的世界。 我一点一点爬到了窗边,用尽力气拉开了窗帘。刹那间,我的眼睛被明亮的阳光刺激到不由自主流出了眼泪。那种感觉,像是阴暗狼狈的我被毫无保留的曝晒在了阳光之下,而卑微肮脏如我,惶恐到无处遁形。 我又合上了窗帘,阳光被彻底阻挡在了窗外,整间卧室又恢复了黑暗。 我没有再回到床上,而是就蜷缩在了窗边的墙角下。我没有任何动作,就放任泪水在眼眶中积蓄满,又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是我就是想哭。我似乎在用这种方法宣泄着我的委屈,又在庆祝着我从实验室的逃离。 可是,实验室 一遍遍被清醒着开膛破肚的记忆,我曾亲眼看着我的身体器官被摘除,我也曾深深记得毒药在体内发作的疼痛。我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我无意识的抓住了窗帘布,似乎那样就能给我一些支撑和力量。 我为什么会回来? 我还会再被送回去吗? 我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觉了。为什么要再次给我希望呢?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希望呢?我不敢再幻想了,也不敢再贪心了。 [咔哒]一声门好像被推开了。 这个声音让我更深的缩到了角落里。我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我不能让自己发出声音,所以我只能将手臂塞到嘴中,然后狠狠咬下。 血流如注。 有人走向了床边,又掀开了被子。在没有看到我之后就调亮了室内的灯光。他看了一圈,最终缓缓走到了我的身前,又蹲了下来。 他安抚般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是森先生。他的眼神很温柔,是那种让我害怕的温柔。因为早在实验室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回忆着他把我送给萨德之前的最后一刻,同样是这么温柔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我害怕,又让我恐惧。 森、森先生我僵硬着身体等他抚摸完我的头发,哆哆嗦嗦的说出了一句话,请你把我,再送回去吧。 您说过,已经将我归还给萨德先生了,也已经将我从港口黑手党除名了。就请不要再把我带回来了。 别再给我希望了,也别再靠近我了。我宁可堕入无尽的痛苦,也不想再看到阳光了。 我已经不敢奢求任何事情了。 我感觉他的动作一顿,继而温柔的对我说道:抱歉,狩君。这次确实是我做的有些过分了,不过萨德连带着他的基地已经被清剿的干干净净了。你以后再也不用受萨德的折磨了。 我的身体定住了,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眼睛充血发红的自己。 萨德死了? 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处死的。他的声音轻柔又坚定,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魔力,所以狩君,你以后再也不用回去了。 我恨你。我突然对他说道。 狩君,我知道 为什么?我躲开了他试图抓我手臂的手,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原本萨德的灭亡就在我的计划之内,不论是为了彻底销毁你的身体研究数据,还是为了搭上异能特务科的关系。他说,所以在那之前,为了赢得萨德的信任,我必须要付出代价。 所以那个代价是我,对吗?我怔怔的看向他,太宰也知道森先生的计划对吧? 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和我配合的下属。 只有我不知道。因为森先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从来没有拿我当成一回事,从来只把我当成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越说越激动,感觉都要喘不上气来了,所以我要被理所当然的放弃,我应该理所当然的承受这些痛苦。 他终于握住了我的手腕往外拉扯:狩君,别咬了。 说已经把我送给萨德的话,把锁骨环的遥控也交给他,将我从港口黑手党除名我几乎是发狠的从他手中挣脱出了我的手臂,哪怕森先生告诉我一声呢?我就活该经受这些吗? 森先生看到我被清醒着开膛破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想必一定是感觉,反正狩君的能力也会再生,所以无所谓,是这样的心情吗? 狩君,不是这样的。他张开手臂试图拥抱我,你先冷静一下。 告诉我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甩开他的手臂,朝他吼道。 我内心的感情好像在复苏,连带着那些被恐惧和害怕掩盖着的恨意,在这一刻一齐爆发了出来。我想要报复眼前这个男人,想要把他撕碎掉,再吃下去。我想要用他的血肉去麻痹和补偿我所经受的痛苦。 第140章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我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他也顺从的被我扑倒在地,没有一丝反抗。只是在身体砸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的一声沉闷[咚]声,惊动了守在首领办公室附近的保镖。 首领,请问有人在门外喊道。 没事,不用进来。森先生就朝门外那个人说道。说完之后,又用那种纵容和温柔的眼神望着我。 别再这么看我了。 我不想他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我的内心疯狂呐喊着,又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个宛如魔鬼修罗的自己,疯癫狰狞到想要失去意识。我在生气,想要对我目之所及的一切发泄怒气。 我如野狼扑食一般,撞上了他的唇。牙齿碰撞着磕破了嘴唇内壁,血腥味瞬间充斥在了我和他的口腔之中。但是我不在意,我只是发泄的撕咬和啃噬着他的嘴唇,血液和唾液交融着,他被强制着咽了下去。 这是我和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我啃咬着他的唇,内心一阵绝望。他的唇很凉、很软,仿佛一颗糖,承载着我未成年之时所有绮丽美好却又不得见光的幻想。 我曾幻想终有一天可以将这个人禁锢在怀里,让这个人仰头接受我的亲吻。让他永远从容淡定的表情染上情欲,让他从居高临下变为仰望求索。 可是当我终于亲吻着我所求的时候 他的唇,真的好苦。 苦过了我这些年被折磨的日日夜夜,苦成了绝望。 我的灵魂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空间中,嘶吼着、撞击着,想要冲破樊篱,却终不得发泄口。我听到了灵魂的悲鸣,听到了它的哭泣。 即使我凶狠地啃噬着他的嘴唇,将那冰冷却又柔软的唇咬破,鲜血和着唾液流进了我的口腔中,浸染了我口腔的角角落落即使我在低头吻他。 我闭上了眼睛。 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 我怕看到他又变得冰凉的眼神。 我怕在他的眼睛中看到嫌弃。 可是我感觉到了脸上的潮湿。 我知道,我在哭。 我很狼狈。 我像一个疯子。 我卑微怯懦的泪水也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我的后背被攀附上了一只手臂。他轻拍着我的脊背,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安抚一个因为迷茫无助而害怕痛哭的孩子一样他安慰着我。 我缓缓离开了他的唇。 我感觉我的唇在哆嗦着,破碎着。 我说不出来话。 他温热柔软的手又抚上了我的脸颊,拂去了我满脸的泪痕。 我不想要这样。 他明明是不在乎我的。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的灵魂却好似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中没有嫌弃,也没有抗拒,甚至在那之中还有着温柔的鼓励。他在做什么?他想要自愿变成我发泄怒气的对象吗? 我感觉我的理智似乎回归了一点。我想要起身离开,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抱住了我的身体,又仰头吻上了我的唇。那已经变得微凉柔软的触感,混合着殷红的血液,让我再次失去理智将他按到在了地上。 我撕开了他的衬衫,让他温暖的身体也暴露在了空气中。他微微喘息着,身体在随之缓缓起伏。我贴上了他的身体,心脏和心脏好像隔着两层皮肤同频震动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啊。 可是此时的我,内心全是茫然。 他用双臂环着我的身体,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后脑,又把我往他的身上压。我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将那个地方咬到血肉模糊,又将混合着泪水的血液吞下去。 我吮吸着他的血液,就像我幻想了很多次的那样,吞噬着他的血肉。 我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却没有就此把我推开,反而是依旧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森先生也会疼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会疼。我的语气是嘲讽的,我第一次用这种有攻击性的语气和森先生说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轻柔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我的疼痛比不过狩君所受痛苦的万分之一。 我呆滞的松开了咬着他肩膀的口,如海般的委屈感顿时淹没了我。我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任凭泪水洗刷着他的皮肤。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语无伦次的一遍遍重复着我的感受,森先生,我好疼啊我好疼啊我好疼啊好疼,好想死 然后我就感觉他吻上了我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从侧颊一直延伸到了耳垂。我就听到他凑在我的耳边,轻声的安慰我说: 狩君,别哭了,不疼啊。 有一版独立于剧情之外的初稿,是在编大纲前就写下的段子,感情定位和锚点和正文完全不一样。放出来给大家看看ovo 初稿核心主题以及灵感来源:放纵是欲望,克制是爱。 我啃咬着他的唇,内心一阵绝望。 他的唇很凉、很软,仿佛一颗糖,承载着我未成年之时所有绮丽美好却又不得见光的幻想。 我曾幻想终有一天可以将这个人禁锢在怀里,让这个人仰头接受我的亲吻。让他永远从容淡定的表情染上情欲,让他从居高临下变为仰望求索。 第141章 可是当我终于亲吻着我所求的时候 他的唇,好苦。 苦过了我这些年被折磨的日日夜夜,苦成了绝望。 我的灵魂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空间中,嘶吼着、撞击着,想要冲破樊篱,却终不得发泄口。我听到了灵魂的悲鸣,听到了它的哭泣。 他没有回应我。 他的眼神中永远都是机械般的理智。 即使我凶狠地啃噬着他的嘴唇,将那冰冷却又柔软的唇咬破,鲜血和着唾液流进了我的口腔中,浸染了我口腔的角角落落即使我在低头吻他。 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 可是我感觉到了脸上的潮湿。 我知道,我在哭。 我很狼狈。 我像一个疯子。 我卑微怯懦的泪水也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我的后背被攀附上了一只手臂。他轻拍着我的脊背,就像是久远之前的那次安慰。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安抚一个因为迷茫无助而害怕痛哭的孩子一样他安慰着我。 我缓缓离开了他的唇。 我感觉我的唇在哆嗦着,破碎着。 我说不出来话。 他微凉柔软的手又抚上了我的脸颊,拂去了我满脸的泪痕。 我不想要这样。 他明明是不在乎我的。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的灵魂却好似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先生我的声音颤抖着,求您,求您拒绝我。 不要安抚我,不要顺从我。 像从前每一次狠心的抛弃我那样,干脆的拒绝我。 我不敢想象我还能在这种煎熬中忍受多久,忍受将他拆吃入腹的肮脏晦暗的心思。他会因此更加嫌弃我,会更加讨厌我,会像当初把我捡回家那样,再轻飘飘的把我丢弃。 先生。我绝望的将头埋到了他的颈窝里,求您,放过我吧。 第61章 天光13 森先生。 他现在就睡在我的身边。 距离近到他的半长碎发摩擦我的脸颊。 他朝我这边侧着身,胳膊还虚虚的环在了我的腰上。那是一个环抱的姿势,即使是睡觉,他也没有改变安抚我的动作。我不敢动,我也不想动,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用眼神细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即使是睡着,他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抹除不了的疲惫,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而疲惫,还是因为纵容了我的胡闹。 我其实并不是记得很清楚,在我失去理智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那时的记忆只是如碎片般散落在我的脑海中,我只记得我很疼,是那种千百倍的疼痛被极度压抑之后又返还到全身的疼。 我在实验室经受的折磨,身体上的伤害可以被异能力修复完好。可是它带来的幻痛,却会永远残留在我的精神深处。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疼。 所以森先生也要疼。 我想要将这种疼痛施加到他的身上,让他也体会一下我曾体会到的痛楚。因为我所经受的一切痛楚都是由他造成的,所以他理应和我一起承受。 他不躲避、不抗拒、不拒绝。 像是祭品。 是专门献祭给我的祭品。 直到血液迷了我的眼睛,理智回归。我才看清楚了他的满身伤痕,深深浅浅的红紫伤痕浮在他的皮肤上,宛若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就毫不避讳的当着我的面,慢条斯理的穿上一件件衣服,遮盖住满身的伤痕,又把自己包裹成了那个我所无比熟悉也无比害怕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我喜欢柔软坦诚的他。 我害怕首领模样的他。 于是在他穿好衬衫又想要套上黑色风衣外套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我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穿外套的动作。 怎么了呢?他低头问我。 别穿。我这样对他说。 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想让他别变成那个无情把我送去遭受折磨的森先生,也有可能是想让他再多陪我一下,亦或者是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他穿外套。 他看着我用力握紧到发白的指尖,无奈的放下外套,弯腰和我解释道: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等我处理完工作再来陪你,这样可以吗? 他的声音依旧如美酒一般馥郁醇厚,只是现在又多了一分隐约的沙哑,平添了一股情丨欲的余味。 我摇摇头:别走,我好疼。 无关我对他的爱或者恨。我现在内心很平静,我只是不想要让他走。我需要他陪我,帮助我转移注意力,以此减轻那无边蔓延的疼痛。 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外套。他随手将外套搭在了沙发靠背上,又掀开被子躺了下来,躺到我的身边。 那等你先睡着,然后我再去处理工作?他和我商量道。 我不想睡觉。我已经睡太久了。 可是我也不想说话,我觉得我整个人是空洞而迷茫的。所以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受不了这种注视,就主动伸出胳膊环过我,拍着我的背哄我。 第142章 再然后 我没有睡着,他睡着了。 漫长的七年时间,承载了我无数旖旎幻想的人,似乎终于和我结成了这世间最为亲密的关系。这本应是我最想要达成的事情。可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却只感觉到了茫然。 我的心很平静。平静到像是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一场迷乱而又诡异的画面。 很奇怪 我没有感觉很开心,也没有感觉很难过。 我轻轻的从他怀抱中抽出身来,翻身下床穿衣服。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所以我只是茫然的走出了卧室,又走出了首领办公室。 首领办公室里和我记忆中的还一样,甚至连我处理公务的座位也还保存在那里。只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了,恍如隔世的陌生感让我感觉到了无措。 我走出首领办公室,站在门口的保镖就恭敬的说了一声风间先生。在此之前,他们都只会按照职位尊卑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风间大人。 我因为这个不习惯的称呼有一瞬间的停顿,才恍然想起来我已经被港口黑手党除名了。 我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大楼里,没有目的,慢慢悠悠。每一个和我擦肩而过的底层成员,对待我的方式都和从前一样恭敬,只是他们也如那些保镖一般,对我的称呼变成了风间先生。 我遇到了广津柳浪。他正在训练场为自己想要组建的一支精英小队挑选人才。在看到我之后,他也只是微微弯腰致意,继而投身到自己的工作中。 我也看到了大佐干部,他带领一队人从外面回来。在看到我之后先是疑惑,后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风间,你小子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啊? 啊我恍惚答道。 那我就先走了啊。我这边还有点事,我得去抓一个给咱们港口黑手党挑事的小子。 好。我点点头,目送着大佐离开。 最后,我遇到了太宰。他一个人躲到了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天台之上。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倚坐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诶?狩先生。太宰看到我,语气就有点小惊讶,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我不想说话,也像他那样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怀里捧着的是一本红底白字的书《完全自杀手册》,似乎是讲自杀方法的。 太宰看我看着那本书,就大方的将书摊开分给了我一半:怎么,狩先生也对自杀感兴趣吗? 我摇头:不感兴趣,很疼。 唔太宰嘟嘟囔囔,直言不讳,狩先生的异能力确实使这项活动少了很多乐趣。 他说着就随意踢出去一颗小石子,小石子被踢出天台外面,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面坠去。只是由于石子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听到它落地的声音。 如果人跳下去的话,会在多久之后听到落地的声音呢?太宰仿若不经意间问出了这个问题,四十层楼那么高其实也不一定能听到声音吧?也许是很惨烈的死状,也说不定。 人大概会摔到四分五裂。我这样回答他,但是我不会,我会复活。 确实,狩先生的异能力,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但是太宰突然歪头问我,那如果狩先生的身体分裂成很多小块,假如说只有我手掌那么小,又假如说像一个指节那么小。 他兴奋的比划着,又好奇问我:那狩先生还会复活吗?如果人死的那么彻底,异能力失去了身体作为载体,应该也就不会再发挥作用了吧? 也许吧。 或许确实如太宰所说,如果我真的能有一个最终归途的话,那终结掉我的复生诅咒的唯一办法就是,死无全尸。只要我的身体能分解成一个个足够小的单位,那也就代表着我彻底从这世间消散了。 我心下微动: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啊太宰在得到我的答复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伸了个懒腰,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哦,狩先生不用多想。 好了,和狩先生聊天确实有趣,不过我现在还有一点任务需要处理。如果狩先生实在无聊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刑讯处,顺便研究一下全新有效的拷问办法。他想了想不确定的说,虽然现在狩先生已经不算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了,不过来刑讯处帮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婉拒了太宰,我不喜欢那个地方。而且现在的我,也没有资格进入那个地方。 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在提醒我一个既定的事实我和港口黑手党没有任何联系了,我已经被我用血肉精心喂养的组织,排除在外了。 看着太宰离开的背影,一股莫名的空虚感突然向我袭来。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往何处。 我站到天台边上向下望去。过往的行人小到让我几乎看不清楚,就连来来往往的车辆,也都变得像昆虫那样小了。冷风吹过,长时间看着下面让我感觉一阵眩晕。 第143章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了一步,仿佛只要迈出去那一步,我就会像结构松散的沙石一样被摔碎,摔到任何人来都不可能再成功的拼凑起来。 可是我又恢复了理智,人不可能摔成那样。人摔成的样子,只会是一个皮囊里面,有着乱七八糟的器官组织。 那样好痛苦。 也好丑。 而我还会复活。 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我缩回了脚,走下了天台。 我走出了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 依旧没有人拦我。 我不由得想到,现在的我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究竟是什么呢?我又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也不能被分配到属于港口黑手党成员的任务。我只是凭借自己曾经的地位和身份,被港口黑手党所有的成员暂时接纳着。 那我现在还待在港口黑手党的意义是什么呢? 似乎并没有意义。 我是一个异类一般的存在。 这不可避免的让我感觉到了空虚和迷茫。 从我十五岁那年起,我就在森先生的建议下来到了港口黑手党。我从这里学习接纳陌生人和融入普通人类社会,后来我又将[帮助森先生夺得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定为了第一目标。 一直到森先生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后,我又负责保护他的安全,照顾他的起居。我所有的人生经历和记忆有一大部分是由港口黑手党组成的,无论是森先生成为首领之前还是成为首领之后,我都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 我虽对这个组织没有多大的感情,可当我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它的身上之后,又被人突然将它从我的生命中剔除那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来到了街边,随便坐到了路边一张供人休息的长椅上,无聊而又呆滞的望着来往的人群。 好像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目标。无论是去逛街,还是外勤出差。甚至是街边发传单,又或者只是去餐厅聚餐每个人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只有我没有。 我只是一个没有内容的空壳。 没有了港口黑手党的我,好像什么都不是。 我就静静的坐在长椅上看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好像并没有坐多久时间,天就从明晃晃的白天变成了傍晚。 有几个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劣质酒水的味道。当他们走过的时候,就摇摇晃晃的自己绊上了我的脚,摔倒在地上。 我本无意于和那几个醉汉起冲突。只是他们在酒精的作用下好像额外的冲动又暴躁,跌跌撞撞的向我扑过来,拳头软绵绵的向我砸过来。 我虽被实验室禁锢两月有余,身体机能也大大下降,但是基本的肌肉记忆还在。灵活躲过了其中一个人的攻击之后,就无奈又迎上了第二个人的攻击。 只是这个人醉醺醺的眯着眼睛,正要用拳头向我招呼过来,就迟疑着顿住了。他努力的睁了睁眼睛,似乎是在辨认我的外貌。在看清了我的样子之后,就乐着招呼同伴向我攻击过来。 风、风间狩是吧?长得那么像被港口黑手党除名的前成员呢?他说着就激动了起来,之前带人掀了老子的局,这个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打一顿正好出口气。 说实话我不记得他是谁。 在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几年里,我执行了太多任务。在杀了太多人的同时,我也放了太多的人。 他诉说着我曾经的功绩,又在讨伐着现在的我。可是凭什么呢?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所以我只是简单的将那几个醉汉打到没有还手能力,让他们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捂着痛处滚来滚去之后,就果断离开了那里。 我该回去了。 我生存的意义就是为了森先生,支撑我人生的也是森先生,人是由记忆组成的。可是现在终结和剥离掉这些记忆的,还是森先生。 他充当了我人生的刽子手,一刀斩断了我的过去,一刀又斩断了我的未来。现在的森先生,真的是我想要的吗?陌生的他,和陌生的我。 我的内心突然涌上了一股烦躁的郁气。这股让我有些胸闷和呼吸不畅的郁气促使我加快脚步回到了港口黑手党。我想要快点回去,想要快点见到那个人。 当我回到首领办公室的时候,森先生已经睡醒了。他不复以往的精英状态,没有坐在办公椅上处理公务,也没有陪爱丽丝玩耍,而是很随意的坐在了沙发上,靠着柔软的沙发椅背。 他正在看着一本医书。在台风明亮的灯光之下,戴着眼镜,半是认真半是放松。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慵懒的随性感,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狐狸,眼波流转间的精明和惬意结合的恰到好处。 我的第一想法:这种状态的森先生难得一见。 我的第二想法:哦,我和他上床了。 我的第三想法: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剥夺了我的人生,让我的未来一片黑暗,空虚而迷茫。我不知道被港口黑手党除名之后,我要如何生存下去,我的人生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而他却可以在这里不受任何影响的,心情好到看医书,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第144章 狩君,你今天出去了吗?森先生看到了我,他就扶了扶眼镜,嘴角含笑,属下说你今天出去了,我还在想你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我只觉得我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恶意,一股狰狞而又疯狂的恶意,像是挣脱了铁链和囚笼的野兽,叫嚣着想要被我释放出来。 嗯。我攥紧了拳头,压制着那股恶意。 不开心吗?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似乎是在有意照顾我的情绪。他的视线从医书上移开,在像是蜻蜓点水般掠过我身上的时候,就顿住了,你遇到危险了吗?有没有受伤?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才发现我的黑色外套上有一个明显的脚印,是在和那几个醉汉起争执的时候,被不小心踢到的。 没事。遇到了几个人,打了一架而已。 可是我又在恶劣的想,之前他从来都没在意过我的状态。哪怕是我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哪怕是我的衣服被子弹打到破烂不成样子,他都不曾在意过。现在为什么又要因为一个小小的脚印,在意我有没有遇到危险呢? 也许是因为愧疚?因为在没有告诉我的情况下把我送给萨德的愧疚?可是他为什么愧疚呢?也许是出于共处七年的为数不多的情意? 也许他对我也是有着些许情意的吗?所以愿意用这种方式来试图补偿我。我感觉我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即使这个答案荒谬到我自己都不想相信。 我突然笑了起来。 他看我笑,于是他也笑。 还是说,狩君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呢?他又向我抛出了问题。 森先生,你知道吗? 嗯? 我的耳钉不见了。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反应,你曾经送给我的那一副烟晶耳钉。它们被萨德摘下,然后丢到垃圾桶里了。 他一愣,就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再送你一副。 还有我的头发也被剪短了,我再也扎不起和森先生一样的发型了。 他依旧没有察觉我的情绪,笑着说道:头发还可以再长的。等你把头发续长了,可以随意梳喜欢的发型。 我的身体,从骨骼到器官再到肌肉和皮肤,被萨德用毒药腐蚀了不止一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对他笑的,但是从森先生逐渐消失的笑容来看,那大概不是一种很善意的笑容。 就用森先生送给萨德的遥控装置,我的身体从外部到内部的一切,全都被萨德替换成了全新的。 我爱过森先生的心,触碰过森先生的手,乃至于思念过森先生的大脑,一切的一切,全都变成了全新的。全新到,我的身体再也没有森先生的痕迹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出这些,我可能是想攻击他。可是用我自己受过的伤害去攻击伤害我的人,而唯一的攻击办法只是赌他对我有那一份虚无缥缈的愧疚感,这又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可是我停不下来。 我自虐般的讲起痛苦经历。 我喜欢看他笑容逐渐凝滞的样子。 我被萨德埋到地下一个月。我蜷缩在箱子里,箱子里没有空气,我就反复体验着窒息的感觉。我就想着,森先生不是说过没有理由放弃我吗?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当我被开膛破肚从内到外研究的时候,当萨德对着我的身体拍下那些照片的时候,森先生你在对他说什么呢? 森先生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冰冷。从前的我最害怕他这样的表情,因为那会让我感觉我惹他生气,继而产生一种会被他抛弃的恐慌。 可是我都已经被他抛弃过了。 抛弃过很多次。 我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不只有萨德,还有森先生。他用一次次的谎言和抛弃,把我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我。 森先生你在对他说,那就只能祝萨德先生实验顺利了。是这样的没错吧?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停止说这些话,每当我无法忍受疼痛的时候,我就会将那些话拿出来听,翻来覆去的听,因为我想活着离开实验室。 我记得森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的每一个音调,每一个咬字。我又想象着森先生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来的,我试图在大脑中模拟出来。游刃有余的谈判,提及我的时候的全然不在意。 然后我就会想啊,在森先生的心里,我果然什么都不是。我情绪亢奋到到几乎喘不上气来,我还被剥夺了港口黑手党成员的身份。我完全看不到我的未来,哪怕是森先生不嫌弃,再次把我捡回去当一把刀。可是我是一个人啊,我会痛,也会难过。 所以森先生,其实你才是处决我人生的那个刽子手。我看着他的眼瞳骤缩,面部肌肉紧绷,内心只觉畅快,森先生是想要生气吗?是没有想到作为一把刀的我也会这样和主人讲话吗? 所以森先生问我开不开心我只知道,森先生应该是开心的,因为只牺牲了一个我就达成了所有目的。可是我呢? 第145章 我是笑着对森先生说的:我不开心,我也不想原谅森先生。 一滴水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在笑。 我在哭。 锁章是因为涉h,其实我自认为什么都没写:) ps:我已经把上一章的初稿放到上一章作话啦,想看的宝就不用找我微博了(确实难搜,我自己搜名字也搜不到) 还有,是月饼!月饼!不是南瓜饼qaq 南瓜和月饼是我入坑十年的一对cp啦,我的笔名是我磕的cp 第62章 天光14 我看着他的表情从冰冷又变得柔和下来。 他放下医书起身,走过来抱住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又安抚的拍着我的后背。 听着狩君,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过你,包括这次的计划。我知道你因为我的计划受了很多苦,也知道你的害怕。我明白你的爱,也很高兴你能将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将委屈发泄出来,发泄给他。 可是我的委屈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所以你全都知道,你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用我交换胜利成果,却又从来都不将我的感受考虑进去。 他叹气:我向你道歉。 无论是把我交给萨德,还是把我从港口黑手党除名。他宛若一个神明,视我如蝼蚁,肆意操控我的人生。在伤害我至深之后,却也只是一句简单的我知道和抱歉。 简直是没有一点诚意。 所以道歉也包括和我上床吗?我反唇相讥,森先生用身体向我道歉,想以此来弥补对我的愧疚吗?然后您期待着把我哄好了之后,再让我不计生命的为您效力。是这样的吗? 他只是抱着我沉默,而我激动到口不择言。我很想说出一些有攻击性的话,能从精神上攻击到他,让他露出那种难堪、难受甚至是愤怒的神情。 他这种纵容的温和反应,在我看来真的很假。 奉行最优解的森先生,连自己的身体也能用来交换利益。毕竟除了养了七年的我,将追随森先生作为人生目标的我,还有谁能让森先生这么放心的使用呢?看啊,哪怕是被森先生这样过分的对待,我都生不出任何仇恨和反心。 森先生,你的身体就是这样轻贱的吗? 我凑到他的耳边问出这句话,又退出身看他的反应。他柔软的神情稍微僵硬了一些,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开始散发出微薄的怒意,即使他极力压制着,和他朝夕相处的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体会到了刺伤森先生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我内心生出针扎般细密的痛,又有种淋漓尽致的畅快感。 我又差点忘了。我看着他深邃沁凉的紫眸,森先生可是说过上床只是成年人的一种消遣方式这种话呢。所以森先生根本无所谓自己的身体。即使不是我,也可以是别的人,对吧? 我讥讽:好没有诚意的道歉方式。 我明明是爱他的。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对他生出那些隐秘而旖旎的欲望。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和他做只有爱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亲密事情这是曾经的我最向往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种事却成了我攻击他的手段。 可笑而荒谬。 森先生的怀抱从柔软变为僵硬了。他应该是生气的,因为他用那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我。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突然和我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不是生气的笑,也不是温和的笑。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精明与笃定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一种强硬的逼迫感。 他不再抱着我,而是当着我的面从风衣内衬中取出了他一贯用作暗器的手术刀。手术刀小巧呈现银白色,刀锋锋利。他就捉住了我的手腕,缓缓抬起。又将那把手术刀放到了我的手里。 如果狩君想要一个发泄方式的话,你现在拿着它,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你在实验室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你都可以用这把手术刀,发泄到我的身上。 他握着我的手缓缓逼近他的脖颈:如果你想要重新回到港口黑手党的话,或者说你想要得到港口黑手党的话你可以现在,就把我杀掉,我不会反抗的。 声音轻柔,低沉沙哑中带着一丝蛊惑和安抚的味道。森先生这样的反应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的攻击意图也有一瞬间的戛然而止。 可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术刀尖利的刀锋已经贴在了森先生的脖颈皮肤上。森先生就握着我的手腕,又继续压迫着刀锋。 直到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我恢复了理智。 那一丝血迹顺着修长脖颈往下流,流经大大小小的紫红色咬痕,一直隐没到了衬衫里。我恍然想起,森先生是没有我这样的再生能力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性丨爱的痕迹不会留在我的身上,却会留在他的身上,很久很久。如果我真的将手术刀划下去,那就是真的死亡了吧。 我想挣脱掉手腕,可是我不敢动。因为他钳制着我手腕的力道非常大。如果我强制挣脱的话,那只会将他的脖颈划出更重的伤痕。可是他还在握着我的手腕一点一点压迫着脖颈。如果我想要挣脱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松开手术刀。 第146章 森先生眼神笃定,面容平静。他看出了我的慌乱,他知道我不会选择杀他,所以他只是在逼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逼我。 【哐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是手术刀掉在地面和瓷砖碰撞的那一刻所发出的声响。我颤抖着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手术刀掉了下去。 我只觉得心跳加速,不住地喘着粗气。我不知道我是在下意识的后怕,怕森先生真的被我杀掉。还是在难受,难受于森先生用这种办法逼迫我和拿捏我。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就脱了力一般的滑落到地上。 狩君,我本无意于用这种方法。只是现在,你可以冷静一些了吗? 他蹲在我面前问我,没有在意脖颈处的血痕。可是我在意啊。那鲜血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刺到我不能呼吸。 我抬头去看他。 只觉得,他真的好陌生。 我似乎从来都没看透过他,却也好像只是,我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却一直在选择自欺欺人,蒙蔽自己。 我真正被港口黑手党排除在外的时候,是森先生用商量的语气和我说,让我去他的新住宅那里住。我知道我不能一直用自由人的身份待在首领办公室里,无论是出于规矩,还是出于安全考虑。 我问他:不能回医馆吗? 如果一定要搬出去住的话,那我想要回去医馆。回到我那个用杂物间改成的卧室也好。那里好歹是我待过很久的地方,即使是一间小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卧室,也能给我带来一些安全感。 可是森先生摇头拒绝了:医馆不安全。从上次遇到袭击之后,医馆也还没有重新装修,那里不好住人。 这是一个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就这样,我还是住进了森先生的新住宅里。那是一间隐藏在普通楼房中最不起眼的公寓。公寓并不算小,内部的环境装饰和首领办公室差不多。 我其实是想要做点什么事情的。只是我目前的状态和精神让我又不知道如何从平淡无趣的生活中创造一些波折。所以我只是无聊的在窝在公寓里,或是看看电视节目,又或是坐在落地窗边眺望远方。 森先生会回来。也许是在意我的情况,他回来的频率并不算低。大概两三天就会回来一次的那样。 他也会问我有没有出去散心,会问我要不要逛街,问我钱够不够花。在这种对我来说非常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他做的别扭且上心。 我摇头拒绝。在港口黑手党的五年中,我执行任务所拿到的薪水和奖金,足够我这辈子生活无忧。只是我又免不了对他这种行为感到奇怪。 他似乎把我放在了一个妻子的角色上。 我不必出门工作,只需要每天做一些没有意义但是会让人感觉开心的事情打发时间,而且他还会给我钱支持我做那些事情。 这么一联想和对比,我简直都能被自己逗笑。 实在是太荒谬了,我和森先生的这种相处模式。 他会回到公寓关心我,也会和我上床。至少不论我是爱他还是怨他,甚至是恨他,森先生都是一个合格的床伴。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和森先生保持那种诡异的关系的,我只知道,比起一个正宗的家庭来说,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又更倾向于情人。 我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情人。 听上去是一个很酷的职业。 [我没有自己的工作和人生,我只是他的情人。]这么一想,我就会更加郁闷且烦躁。又将这种无处发泄的郁气发泄到他的身上,无限循环。 我看着他身上的咬痕逐渐变轻,直至消失不见。我又看着他脖颈上被手术刀划出的刀痕逐渐结痂脱落,又变成一道浅浅的疤痕,最后也消失不见。 我对时间没有了概念。唯一能感受变化的,只有森先生身体上的变化。在这种无聊生活几乎将我对他的怨气消磨殆尽的时候,我终于问了他。 森先生,你爱我吗? 我吻着他的唇,将盘旋在心头的话黏黏糊糊的吐露出来。我的内心非常平静,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然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不知道,我不需要爱情。他抚摸着我的后背,又压着我的后脑和我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或许吧,我喜欢你,毕竟你是跟了我七年的孩子。 很理智也很坦诚的回答。 我觉得我应该是得出了那个答案。 然后我就又发泄般的咬上了他的喉结。 我想回到港口黑手党,可以吗?我又问他,让我回去吧,我不想再过这种让我感到压抑的生活了。森先生,求求你了。 我想要回去。我想拿着我的配枪,接任务。操练新人,拷问叛徒,押送货物,保卫老板,抢地盘,火拼。我所习惯的环境,是在子弹和枪炮间穿梭,是一次次的打架受伤。 有弟兄,有手下。一场任务结束之后,我就会和他们一起去喝酒放松,再顺便聊起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事情。 我对那些事情并没有多么喜欢,可是现在的我,却又无比怀念那种动荡且不安稳的生活。我想要回归那种生活,而不是在这个小到让人窒息的公寓中岁月静好。 第147章 然而 森先生摇摇头,他的半长碎发就散乱到枕头上。他眯着眼睛看我,然后就说:抱歉狩君,你现在的状态需要调养休息,而不是再次投入高强度的工作。 他在说什么鬼话? 我只是为了任务受再重的伤、累到半死,他都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现在又说什么状态需要调养休息,这真的是一个假到不能再假、敷衍到不能再敷衍的烂借口。 他就是不想让我回去。 明明身为首领,他可以很轻松的安排这件事情。 我只感觉我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间冷了下来。我翻身坐了起来,用一种陌生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森先生,你是在阻挠我回港口黑手党吗?有权力将我除名的是身为首领的你,不让我回去的也是你。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回去?为了彻底毁掉我吗?我的问话很直白。 他耐着性子:我已经说过了,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 我也发犟了:不,我自己的状态我自己知道,我很适合。 好了狩君,就当是为了以后。他头疼的用手指摁了摁微皱的眉心,就当是为了以后,可以吗? 以后?我歪头问他,我哪里还有以后?我没有以后了。我的未来一片黑暗,森先生不是知道吗? 可是狩君,事情都过去了。不要用过去的痛苦折磨现在的自己。我知道你在积极调养,我也愿意补偿你,陪你走出来,忘记那些过去。 森先生想要惯例的不走心的哄我:过去发生的就已经再也没有意义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应该看向未来。 可是我看不到未来,我只有过去了。 我和他再次发生了分岐。 那次好像是不欢而散的。 我为自己的变化感到陌生,又感到新奇。我怎么会喜欢上了怼森先生,我喜欢仗着他对我的那一点愧疚,或者也有他亲口承认的那一点喜欢,去怼他,将他怼到哑口无言。 可我又是怨他的。 这种怨恨,独立于爱而存在。 为了让我在公寓不那么无聊,森先生把爱丽丝留给了我。他说因为他现在回公寓的频率变高,所以可能已经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了。 把爱丽丝留给我,不仅是为了让我不那么无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我遇到危险,还能让爱丽丝保护我。毕竟爱丽丝是他的人形异能力。 他似乎是真的在改变。就比如说,从前他都不会在意我的安慰。现在却会担心我遇到危险。对此,我只能表示不解。 因为我能感受到,他就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并不爱我。那他这么珍视我的原因是什么呢?哦,还是出于愧疚和补偿。 我懂了。 彼时的森先生正在和爱丽丝撒娇。爱丽丝在听到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表示十分开心。森先生就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爱丽丝一点都不留恋他,并且趁机和爱丽丝提出换两套洋裙的条件。 这个男人啊在面对我的时候,和在面对幼女的时候,完全是两幅不同的面孔。 森先生还喜欢晶子,对吗?我冷不丁的开口问他。 晶子?与谢野君吗?森先生愣了一下才想起晶子是谁,然后他就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狩君为什么会提到与谢野君? 现在的爱丽丝,不就是幼年的晶子吗?我看着爱丽丝的背影,轻声说道,她明明和当时还是实习护士的晶子,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终于被我戳破了。我一直都知道森先生对与谢野的喜欢,也一直都知道爱丽丝的性格,是按照幼年与谢野设定的。只是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才被我戳穿。 如果是作为个人爱好和审美的喜欢的话森先生失笑,我确实很喜欢这种性格的幼女。 只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突然转口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派属下来保护你也可以的。 不用了。我突然又退缩了。 我本来想着,如果森先生能将爱丽丝的形象和性格设置成一个缩小版的我,那我应该是会很开心的。但是看森先生的反应以及选择,我还是放弃了提这种荒诞的要求。 森先生走了,只留下了爱丽丝。 而我依旧是那个我。 在面对爱丽丝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即使知道她只是个异能体,我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把她看成一个小孩子。那陪小孩子的话,我就不能一直窝在公寓里了。 于是,我带着爱丽丝出门了。 爱丽丝似乎看出了我的兴致不高,并没有吵着要让我带她去玩她喜欢的项目,乖乖的跟在我身边,和我手拉着手。 在完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去什么地方。我的社会关系简单到离谱,一个森先生,太宰勉强也算。我的前辈间先生呢,他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一个与谢野了。 如果勉强把与谢野当做出行目标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虽然不知道那样会不会打扰到她,但是比起毫无目的的逛街带来的空虚和乏力感,我觉得还是去麻烦一下她比较好。 第148章 就这样,我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目标。 我带着爱丽丝搭乘电车来到了武装侦探社。 这里位于横滨港湾附近。和市中心那些繁华且时尚的街区设施不同,这里很明显是一片年代偏久远的老城区,街边建筑也大多如此。武装侦探社事务所就位于一栋老旧办公楼的四楼。至于这里一楼的门市,是一家名叫做[漩涡]的咖啡厅。 当我和爱丽丝进去的时候,一楼咖啡厅的店员小姐就非常热情对我们说了欢迎光临。在我表达来意之后,店员小姐又特意为我指明了电梯的位置。 武装侦探社事务所在四楼。 当我和爱丽丝敲响事务所的大门的时候,就是一个秘书打扮的女子为我们开的门。在我说我想要找与谢野之后,她又礼貌的将我迎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现在去知会一声与谢野医生。名叫春野绮罗子的女子这样和我说。 麻烦你了。许久没和陌生人交流过,我还感觉到有几分别扭。 不等多时,与谢野就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她一边在公共洗手台洗着手,一边就随意的和我聊着天:阿狩?你怎么突然有时间来找我了?是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吗?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当我真正和与谢野坐在一起聊天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一楼的咖啡厅了。她为我点了一杯咖啡,又顺便为爱丽丝点了一份甜品。 我之前从社长那里知道,港口黑手党已经把一个叫风间狩的成员除名了。她轻呷了一口咖啡,喟叹道,我当时还以为那个人是你,想着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那个人确实是我。我看着手中散发着热气的咖啡,我现在也确实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了。 与谢野端起咖啡杯的动作就一顿,随即问道:出事了?也不对啊,你旁边的这个小姑娘不是森医生的异能力吗? 我知道与谢野的潜台词。如果我真的出事的话,那被港口黑手党除名只有一个追杀至死的结果。可是我现在还和森先生的人形异能力在一起,说明我所面临的问题并不严重。 也没什么大事。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太对。与谢野表情凝重的思考着,阿狩,你的脸色很差。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你应该是不会来找我的吧? 好吧。 与谢野的感知能力真的很强。 两个月前我接到了一个卧底敌对组织的任务。等我回来之后,就已经被港口黑手党除名了。我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所以还是森医生欺负你了?与谢野迅速想清楚了其中关窍,既然你已经被港口黑手党除名了,那要不要来加入武装侦探社?反正武装侦探社现在也就只有我和乱步先生,还很缺人手。我去和社长说一下? 不用了。看着与谢野关心我的样子,我也感觉到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些,我现在就当个闲散人员,感觉也挺好的。 只是这时,正在吃蛋糕的爱丽丝却突然感应到什么一般,她一口将甜品蛋糕上的奶油解决掉,然后对我说:狩君,林太郎让我回去一下,他那里出了一点小问题。 爱丽丝的表情没有严肃和凝重,她甚至还有心情吃掉了甜品,就在我和与谢野的面前表演了大变活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小问题。 是什么样的小问题,能让他就这样把爱丽丝召唤回去了呢?他明明应该知道,还在港口黑手党除名名单上的我,没有了港口黑手党成员的身份作为庇护,我要面临的潜在危险只会更多。 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我陷入危险的话,森先生是不是还会将我解救出去,然后又用那一套让我感觉不到真诚的方法安慰我。在一个对他来说的小问题,和因为他的疏忽而遇到危险的我之间,他会怎么选择?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还会愧疚吗? 阿狩,你还好吗?与谢野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聊着聊着天你又突然愣住了。要不你还是和我回武装侦探社,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 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晶子 嗯?怎么了? 我想报复他。 谁? 森先生。 虽说报复,大家也不用期待什么爽文剧情我脑子不够用,也写不出来那种火葬场的感觉orz 森先生有心弥补啦,只是他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他也不会做。他会习惯用理性的思维去思考事情,所以做出来的很多事就比较怪。他自觉自己不懂爱情,所以他虽然喜欢阿狩,但这种喜欢是他不自知的。他是喜欢的,但是他没有把这种喜欢归结到爱的定义之下。 理性的人和感性的人在一起真的需要磨合qaq不知道我这样解释一下有没有安慰到你们。 第63章 天光15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从咖啡氤氲上腾的热气中就看到了与谢野的表情经历了从关心到平静再到疑惑的变化。 第149章 她不敢置信的重新问了我一遍:想要报复谁? 我就又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森先生。 森先生哦,森医生。她若有所思,能让一直以来以追随森医生为目标、甚至还说过讨厌我的阿狩说出报复这种话,森医生究竟都对你做了什么啊? 但是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阿狩,如果你想要报复他的话他现在可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想要报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只是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而已。看着与谢野关心的眼神,我朝她笑了笑,人总是会在突然之间产生一些很奇怪的想法。 她松了口气。 但如果你真的想要对森医生做些什么的话虽然我不能站在整个侦探社的立场上给你承诺,但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没事,放心吧。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看着她不相信的眼神,我又只能补充了一句,我和森先生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 那恭喜你。与谢野硬邦邦的回复道。 提起我喜欢森先生和追随森先生这件事情,与谢野一贯的不理解和不赞同。她总会是这个反应,然后像是触碰到瘟疫般的转移话题。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没什么好恭喜的,我不快乐。 只是我知道的是就算是与谢野想要真心的帮助我,我也不会来找她的。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现在的两位首领,本就是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的。 如果我把与谢野牵扯进来,就算是以与谢野的个人名义,那也难免不会波及到武装侦探社组织的实际利益。这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个人和组织单独分开来看。 如果森先生再趁机夺回与谢野、顺便把连社长带秘书只有四个人的武装侦探社搞垮的话,就是我毁了与谢野的栖身之地和平静生活。 我不能这么做。 我把她送到侦探社不是为了这个结果。 我不能打扰到她的生活。 更何况以我不甚聪明的头脑,又能想出什么有攻击力的报复方式呢?我又不会把刀刺向森先生一贯珍视和爱重的港口黑手党,更不会伤害森先生。 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罢了。 晚上 当我透过落地窗看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我就知道森先生回来了。 其实他平时大多数都是伪装成医生打扮的,懦弱好欺和人畜无害就是他完美的保护色。但是有时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坐低调的改装轿车,被保镖贴身保护着,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首领样子。 我看着他走下轿车,走进了公寓楼。 不多时,公寓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森先生就正好站在门外。在看到我的时候,他就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继而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我晃了晃盒子,里面的东西就碰撞着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那是一盒糖果。也许这是拿来哄我开心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想要把我哄开心,让我的状态慢慢恢复正常。 我之前也会吃糖。不过多数情况下,吃糖是为了压制口腔中的血腥味。其实我本身并不喜欢吃糖。因为糖这种物品,总能让我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可能森先生以为我喜欢吧。 今天出去逛街,还开心一些吗?他问我。 还好。我兴致缺缺。 今天本来说已经让爱丽丝陪你一起玩了,但是还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一个本来应该已经死的彻底的敌组成员只是假装死亡之后又偷袭了一枪。这些事真的是让我感觉到头痛。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半晌才明白过来他似乎是在向我解释突然把爱丽丝回收的原因。 我看着他习惯性的洗干净手,又去厨房,准备将从餐厅打包的晚饭盛装到餐盘中。森先生总是对这件事情不厌其烦,即使餐厅的打包盒看上去已经很正式了,他依旧喜欢多这样一道程序。 这样看着,我顺手打开了糖果盒子,随便从里面挑出来了一颗绿色的糖果。按照颜色即口味的国际惯例,在猜测它可能是苹果或是青提味道之后,我就随便塞到了嘴里。 结果在那一刻,极致的酸味爆炸在了我的口腔里,让我愣在了原地。像是没有成熟的浆果又添加了大量柠檬汁的味道,酸到让我忍不住倒牙。 理智告诉我,如果这颗糖不好吃,我应该把它吐到垃圾桶里。但是看着森先生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又觉得,不能让我一个人享受这酸到已经违背了常理的糖果。 森先生。我倚在厨房门边,面不改色的叫他。 嗯?他应着我的回答,回头看我。 我就走到了他的身后,又顺势搂住了他的腰。这是一个我和他都很熟悉的接吻姿势。他亦觉得愉悦,所以他不会拒绝我。因此他只是习惯性的带着几分温和宠溺,微微仰头寻找我的唇。 正合我意。 我将唇凑了上去。 只是刚一接触我的唇,他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就想要逃离。我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唇齿交缠之间,我将那颗酸涩至极的糖果推到了他的口中。 第150章 那一瞬间,他清隽的面容就皱了起来。 他挣脱不开我的禁锢,也没能再成功把那颗糖推回到我的口中。所以我只听到了咕咚一下的吞咽声,连带着已然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唾液,他将那颗糖咽了下去。 我终于离开了他的唇。 怎么说呢?有点失望。 森先生不愧是森先生。在面对这种无法选择的问题上,他也总能找出新的解决办法。哪怕办法会让他付出轻微的代价。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酸的东西了。他的声音带有一丝调侃的埋怨,这些年都是跟着小爱丽丝一起吃甜品了,乍一接触到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狩君,下次不要再这样吓一个已经被工作拖累到半死的中年大叔了。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警告我。 嗯我抿了抿唇。 我又开心了一些。虽然没能让森先生成功且有耐心的把糖果含融化掉,但是让他短暂体验了一下这种酸涩,好像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并没有影响到我和森先生的晚餐。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我和他说了白天去武装侦探社见与谢野的事情,又说了对武装侦探社的一些印象。而森先生也和我吐槽了港口黑手党面临的问题,以及一些足够抽象到不听他话的手下。 最后他问我:狩君,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做首领的天赋啊? 当然不是,森先生一直都很厉害。 最后,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爱丽丝上。森先生的人形异能力,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他可以把自己的异能力设定成任何模样。 为什么一定要是爱丽丝呢? 嗯? 我是说,森先生可以将异能力设置成我的样子吗?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说出了这个让我纠结五年多的事情。我曾纠结于森先生对与谢野的喜欢,所以对于爱丽丝,我大部分时间是要压制住内心的那份纠结的。 我想知道,在森先生的印象中,我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继续说道,并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如果他愿意设置一个我的形象的话,那应该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如果他不愿意设置我的形象,只是坚持爱丽丝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我早就不会这种请求而内心忐忑了,我也没有那一份期待了。 意料之外的,他召唤出了自己的人形异能力。 此时的爱丽丝,被抽离了属于与谢野的那一分性格,又变回了那种冰冷机械没有感情的样子。像是一个机器人,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指令。 于是在我的注视下,爱丽丝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男孩形象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瘦弱到仿佛骨头用力一折就会断,一双灰蒙蒙的眼瞳,毫无神采。寡淡的脸庞和五官,和我现在的模样差别似乎有点大。 这是,十三岁的我吗?我看着那个孩子,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说实话,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十三岁的时候,我很少照镜子,军营里是没有镜子的。我唯一能判断这是十三岁的我的理由,是我印象中还隐隐约约的存着第一次被森先生梳头发的记忆。我将那个孩子半长的碎发拢了起来,拢在后脑处扎成了一个小辫子。这样勉强找回了一丝记忆。 森先生将性格赋予给那个孩子。他的眼睛就褪去了朦胧,变得晶亮。当他看到森先生的那一刻起,明亮的眼睛中就爆发出了巨大的光彩。 欢欣、濡慕、好奇、试探。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抓住了森先生的衣袖。 那就是十三岁的我,一个无比真实的我。他的性格来源于我,他对森先生下意识的亲近和讨好也来源于我。他就像是一个未曾被碰撞过的完美水晶,一切不加掩饰的行为和感情都纯粹到让我羡慕。 让我羡慕,又让我感慨。 更让我自惭形秽。 心脏好像有一瞬间的抽痛。 紧接着便是刹那的窒息感。 其实我还爱他,但是我已经找不到继续爱下去的动力了。我的生命因他而变得晦暗,我的人生因他而失去了意义。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我只剩下了一具还算完整的皮囊,以及千疮百孔的内里。 其实我本可以就这样稀里糊涂得过且过的和森先生同居。他会纵容我做任何事情,也会顺从我的一切要求,我们就像是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侣,做着只有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情这样的生活曾是我的梦寐以求。 可是我是一盆渴死的植物。没有了对他的爱作为支撑,也得不到他的爱意的回应和浇灌,我只能在冬日冰冷的阳光中平静而绝望的枯萎下去。 他说他只是喜欢我。 是养了七年的孩子那种喜欢。 我感受不到他的爱。 而我再也找不回心甘情愿的爱他和追随他的动力了,我再也找回不到曾经的自己了。不知道是现在的我背叛了曾经的我,还是曾经的我绑架了现在的我。 原来森先生记忆中的我是这样的。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垂眸低声道,麻烦森先生再把他变回爱丽丝吧。 第151章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我还以为狩君会想要多和他玩一会。看着这个孩子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回忆起了曾经的那些事呢。 我叹了一口气:森先生,和这样的我相处很累吧? 他的笑容也敛了起来:狩君,你只是病了。 我没有再说话了。 我只是,突然想回常暗岛了。 这个病不是真的病,只是指的区别于正常心理状态。大家不用猜测是病了,阿狩没病。 第64章 天光16 自从大战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常暗岛了。最开始流浪的时候是因为力量微小,没有办法出海自己回去。后来则是和森先生重逢之后,我的世界就被各种更重要的事情填满了,再也无暇回忆常暗岛了。 但是现在,我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我想要回到那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冒出的想法也许是从森先生临时将爱丽丝召唤回去的那一次。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死在森先生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彻底的死亡。 永远消散在这个世间。 人类值得被珍惜,就是因为他们只有一次的生命。如果我能彻底死亡的话,对森先生来说,或许可以造成一些打击。 我想利用他对我的那些浅薄的羁绊和感情,反过来报复他。这个想法可能看上去又幼稚且不值得,但是它竟然成了我无聊生活中的唯一期待。 只要我彻底死亡那无论是我对于未来的迷茫和恐惧,还是过去所曾遭受的苦痛和噩梦,都可以随着肉体和灵魂的消逝而烟消云散。我可以大度放下那些不堪的经历,唯独对森先生的爱,我不甘心。 这么一想,我就更期待了。 在我看到森先生的每时每刻,他办公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和爱丽丝玩耍的时候,甚至是睡觉的时候,上床的时候,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个念头。 他现在或放松或惬意或开心的表情,在面对我的死亡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像是野火一样,在我内心的荒原上燎起滚滚浓烟。燎过之处,寸草不生。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通过这种胡思乱想的方式,才能让我短暂的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死在他面前吧。 让他直面我的彻底死亡吧。 他会哭出来吗?哭着喊我的名字,然后对我说悔不当初,忏悔他曾对我的一切伤害?不对,这样想好像有点不符合森先生的行事风格了。 又或许他在我死亡的那一刻会有一瞬间的震惊,然后下意识的表现出失去我惊慌失措的反应?这还是有点可能的吧?毕竟我和他也有七年的感情。 那再之后呢? 我继续发散思维。 在我彻底死亡后的几十年里,森先生会因为没有我的存在而感到不适应吗?没有人为他冲泡咖啡、没有人为他打好领结,也没有人会完美的揣摩出他的任何一个微小动作,从而迎合他做任何事情。 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我了吧?会失落,会不习惯,会忍不住回忆起和我相处过的画面,继而对我的死亡做出片刻的感叹和怀缅。 但是人,终究还是前进的动物。没有一个人会永远活在过去,就像森先生说过的那样,他只看当下和未来。那我又能用自己的死亡困住他几年呢? 他会适应新的环境,会形成新的习惯。说不定也会有一个更忠心的属下代替我,他也会有新的床伴,不论男女。当他和新的床伴上床的时候,他不会再想起我,他会沉浸在全新的快乐中。 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彻底被他遗忘。 我就会在这个世间彻底的消亡。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能用我的死亡困住他太多时间,我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三十年?二十年?十年?五年?最后,我将这个期限定为了两年。 两年吧,只惩罚他两年。 我只用我的死亡困住他两年好了。 我不敢对他抱有太大希望。 毕竟对于森先生来说,任何事物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当我想好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就又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件事情我要如何彻底死亡呢?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异能力不同寻常之处。就比如说,其他人的异能力大多是一种精神能量或者生命能量,但是我不同。我的异能力大概只是一种特殊的身体能量,因为当我死掉之后,我所留存下来既不是生命,也不是精神。 我想到了太宰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我的身体分裂成了很多小块,分裂成了一个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单位,那承载能量的身体又应该是哪个单位呢?毕竟我只是会再生,我不会分裂。那也就是说,其实对我来说最好的死亡方式,就是 死无全尸。 我想策划一场属于我自己的落幕。 于是我想到了常暗岛。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仪式感。也许是我的人生太浅薄无聊了,所以总想让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看上去更有意义,以此来丰富和装点足以支撑回想的记忆。 那里是我和森先生命运线开始交汇的地方。如果能在那里彻底死亡,能在森先生的注视下彻底死亡的话,似乎是一件很有仪式感、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那我的死亡方式呢? 第152章 海洋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归宿。 我记得常暗岛是有一处悬崖的。那处悬崖,足够高。前面是荒原,后面是大海。我从足够高的悬崖往下坠落,在落到海平面的那一刻,身体内部就会完全被震碎,包括内脏,包括骨骼。可能碎裂的骨骼还会皮肤戳破。 运气好的话,我的身体可以崩裂开来。运气不好的话,我也会在入海的那一刻晕厥甚至死亡。我会掉进海中,海中的生物就会啃食我的身体。说不定血腥味还会引来鲨鱼,我就更加不用担心我的死亡了。 我的身体会存在在每一个海洋生物的腹中,也会被胃酸腐蚀分解掉。那样我就可以真正做到了,死无全尸。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而森先生,是我死亡的见证者。 我很期待那个场面。我跳下悬崖的那一刻,他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我能得到他惊恐失措的反正,我大概会很开心。这至少证明着,我在他的心中确实有些一些地位。如果他表现的很平静,那我也不会再为此伤神了。因为我就要死了,意识消散就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这么说,我还是希望前者。 如果他是爱我的,那我的死亡就是报复。 如果他不爱我,那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赌徒。 我似乎是很愚蠢的,用自己的死亡做赌注,去赌他那一点虚浮渺茫的爱意。如果他面对我的死亡都会面不改色的话,那我真的会显得像一个死的很廉价的傻瓜。 怎么了,突然不吃了,是不符合胃口吗?森先生的话把我飘飞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 我恍然看着灯光下的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餐盘中已经被戳的不成样子的餐饭,才从对常暗岛的思考中解脱出来。 已经凉掉的米饭混合着酱汁,吃到嘴里有种奇怪的恶心感。我看着不知所觉的森先生,又想着,我要怎么完成在他面前跳海的行为呢? 森先生。 嗯? 我想去旅游,可以吗? 如果这样能让你感觉到开心一些的话。 你可以陪我去吗? 我问出了这句话,就看到他笑意敛了一些。他思索了一下,才略带迟疑的和我说:狩君,你知道的,我无法离开港口黑手党。 意料之中的我知道。 我本来就没指望他答应我。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拒绝。 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我朝他笑了一下。 摸了两千字爬上来报告一下情况。 本来打算是9号完结的,但是面试时间是8号,我甚至不知道准备5天时间来不来得及所以完结日期可能要往后延迟了,我对不起大家orz 第65章 天光17 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森先生讨论过类似问题了。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像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个被爱情治愈和俘获的人。 我和森先生相处很和谐。 我似乎将自己的想法隐藏的很好。 森先生偶尔也会关注一下我的情况,偶尔也会发现为露出的为数不多的破绽,但是由于他并不在意,所以他也从来不会将死亡相关的话题联想到我的身上。 他曾在办公的时候在浏览器看到过我的搜索记录。那是一个关于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死亡才能使尸体的破损最大化的词条。 森先生看到了那个词条,并且很快就想了出来这套只属于公寓的电脑,除了他,就只有我拥有使用权,所以这条词条肯定是我搜索的。 我看着他怀有好奇心的点进了词条,在稍微浏览了一下词条中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的配图之后,又淡定的退了出来。 最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被他看得下意识僵住了身体。因为心虚,我害怕他将这个词条联想到我的身上,那可能会意味着我的计划失败。 但是我的内心深处却又在期待着。我期待着他能将这个词条联想到我的身上。只要他在意我多一点,只要他看出了我的不正常,只要他猜出来我的自杀计划的哪怕百分之一。 我不会因为他猜出我的想法就终止计划。 可是我的内心在向他求救。 然而最终 他开玩笑般的说:狩君,你是想要帮助太宰君的刑讯工作吗?这些手段,如果应用于刑讯拷问工作的话,应该会非常有效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 僵住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我又在内心告诉自己:风间狩,你真矫情。 啊对啊,最近太宰向我抱怨说刑讯处的拷问工作量又加大了不少,他正在烦恼于如何简洁高效的完成那些任务。我这样说道。 在用完这个借口之后,我又突然想起了我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成员的事实,不由得自嘲:抱歉,我忘记了外人不能插手港口黑手党的内部事务,是我越矩了。 只是帮忙出主意,哪里算得上越矩。森先生感慨,这么多年了,狩君和太宰君的关系还是真的不错啊。 我也感慨:大概因为,那是我捡回家的孩子吧。 我何尝不知道,如果想要从森先生那里得到什么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和他说,因为他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拒绝我的。可是现在我仍然陷入了通过试探他来获得回应的陷阱中。这是一种烂到不能再烂的试探方法,可是我仍然无力抵抗的沉沦了下去。 第153章 我就这样,一边在他不会关心我,不会在意我的异常的心思中悄然增长着对他的怨恨,一边又庆幸于还好他没有发现,这样才能让我的自杀计划更好的展开。 我的内心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拉锯中一天天的腐烂下去的直到在某个看似平常的一天,森先生接到了一通电话。 彼时的森先生正牵着爱丽丝,和我在公园闲逛。是一个难得的休闲时光,森先生答应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狩君,我累了,你抱我走。爱丽丝哒哒哒跑到我的面前,向我张开了双臂。 爱丽丝在对待我的时候和对待森先生的时候态度差别好多。可能是因为我会给她买她喜欢的玩具和甜品,而森先生总是以此要挟她和她谈条件的原因。 我当然不会拒绝可爱幼女的请求,我和爱丽丝是从小时候就一起玩耍的朋友了。我单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到了我的手臂上。 而我的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森先生的手。他的手微微凉,在刚被我握住的时候,还是不安分的扭着想要挣脱的。可是在被我强行捏着警告之后,也就随我去了。 看吧,森先生在除了不能给予我爱情的回馈之外,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大方的。他能纵容我牵着他的手,也能忍耐围观路人的好奇目光。 这无论对于一个大型组织的首领,还是对于一个此前从没有接触过同性的普通男人来说,好像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你是我的小爱丽丝嘛。如果累了为什么不找我,反而找狩君啊?爱丽丝和我亲近必会触发森先生的吃醋行为,如果你想要抱抱的话,我也可以抱着你走啊。 森先生的表情既委屈又伤心,他用那种装出来的甜腻可爱的语气,丝毫不避讳我的和爱丽丝撒娇。 爱丽丝就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但是在笑完之后,又要撅起嘴,抬着下巴一副傲娇大小姐的样子。她一边搂着我的脖子,一边和森先生顶嘴。 如果是林太郎抱着我的话,那肯定还没有走几步路,就已经累到气喘吁吁了。爱丽丝不留情面的说森先生,说不定林太郎只是弯腰把我抱起来,腰就挫伤了。 哇哪里有小爱丽丝说的那么严重啊。好歹我也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啊。森先生更夸张的做出了伤心动作。 爱丽丝就轻飘飘的一句话结束了战斗:毕竟林太郎只是一个疏于锻炼的大叔罢了。 狩君森先生从爱丽丝那里吃了瘪,又忍不住找我寻求安慰,我真的像小爱丽丝说的那样,该锻炼了吗? 也许吧。我想着森先生从早到晚忙不完的工作,森先生确实很久没有锻炼了,身体状态不好,体力也有所下降。 森先生: 他这样无语的表情确实取悦到了我,让我感觉到了开心。我看着森先生和爱丽丝又开启了拌嘴模式,突然就觉得像这样能缓慢且踏实的走在路上也挺好的。 走着走着,不用去思考那些烦心事,也不用思考他到底对我的爱意有多少。在和陌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会有路人为我们送上或好奇或祝福的目光。 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森先生挣开了我的手。 他接起了电话,表情就从松弛愉悦的微笑瞬间变成了严肃。萦绕在我和他周围的一切柔和氛围顿时变成了冷硬。 电话是一个不知名手下打来的,用的是太宰的手机。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焦急,说太宰在出外勤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被一群不知名组织的成员袭击。 因为太宰不小心触犯了对方的利益,所以被扣押在那个组织手里。现在对方要求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亲自出面,去把太宰以及手下成员赎回去。 森先生看了看我,又拢了拢身上的白大褂。那种闲暇的松弛感就瞬间不翼而飞了。他只是简单的和我告别,在告诉我自己先回家之后,就匆匆忙忙回去了港口黑手党。 其实首领本不需要冒这种险。只不过在这样的前提下,森先生是必须在场的,无论他决定是否要亲自出面去将太宰赎回来。 意料之中。 正合我意。 不仅包括他会为了工作离开我,也包括太宰被扣押这件事情的本身。 我看着森先生的背影逐渐远离,又消失不见,这才一个人回到了公寓里。 我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秒针从表盘上一圈一圈走过,听着在寂静房屋中秒针发出的咔哒咔哒声响。我在等待着,思考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混乱事情。 当分针转过半个表盘的时候,沉闷而有节律的敲门声就打破了公寓的寂静,同样也打破了我的发呆状态。 我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长相平凡的男人。平凡到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对他的外貌初印象完全不能找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定义,就是那种毫无记忆点的长相。 但是他的五官又透露出了熟悉。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我平常能接触到的很多人的模样。比如说住在楼下的那个留学生,又比如说公寓管理员,甚至是公寓不远处那个报刊亭的老板是很多人的五官捏合到一起所产生的一副全新面容。 第154章 而现在这个人站在门口,等着我迎他进去。 我侧身,将他放了进来,让他入侵了这个只有我和森先生居住过的公寓。 风间,准备好了吗?他问我,温润的嗓音是久违的熟悉。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把枪,以及一颗小型爆弹,并排着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我接过枪,瞄准公寓角落的一只花瓶,扣下了扳机。花瓶应声崩裂,瓷片散落了一地。 破坏掉这间公寓,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接下来,我就更加放肆的用枪扫射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干净整洁的公寓很快就在我的破坏下变成了火拼现场或者说绑架现场的样子。 我曾多次执行过这种任务,对于伪造现场这种事情自然是轻车熟路。留有无数弹孔的家具,满地的狼藉,任谁都想象不出变成这样,仅用了五分钟。 差不多可以了。在我将弹夹中的子弹打到只剩一颗之后,他才开口,我的车停在公寓楼后面的小巷子里,我们得在森首领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好。 我看着被手枪后坐力震到不住发颤的手,内心感觉有些好笑。我真的已经太久没有碰过枪这种东西了,身体已经开始有些不适应了。 可能是破坏行为带来的精神亢奋,我觉得现在的我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轻飘飘的,大脑也转的比以往快了很多。我并没有感到很高兴,我只是感觉很兴奋。 扫视着被我破坏殆尽的公寓,我并不是特别满意。对比那些足够逼真的火拼现场,这里还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不,还差一步。我对他说。 他老神自在的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下一秒在他的注视下,我将枪口对准了我自己的心口。 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值得吗?他起身来到我身边,握住了我抵着枪的手腕。眉头微蹙起,似是有些不赞同。 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吧,本来我的身体和我的命就没有价值。这是我在拥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懂得的道理。被剥夺了死亡的人,没有资格说生命值不值得。 下一秒,我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子弹穿胸而过,血液就溅到了墙壁上和地上,现场顿时更加凌乱。而那握着我手腕的手,就成了我唯一的支撑。 我被他支撑着身体,满意的看着最后被我添上的一片斑驳血红:谢谢你愿意帮助我,间先生。 也不算吧,我也是为了小小报复一下森首领当初利用了红叶的事情。说着报复,可他语气依旧温和,丝毫不见任何负向情绪。 间先生,间贯一,可以自由改变面容的异能者。曾因间谍罪名被港口黑手党下了追杀令。在被我逮捕到之后,又被我私下放生。 我是在和与谢野相聚聊天的后两天和间先生重逢的。他一度彻底消失在横滨,却又在前段时间被我认了出来。面对我的辨认,他也没有否认,而且很轻松的答应了下来。 这次出现在横滨,是为了完成一个合作任务。间先生顶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和我聊天,不过任务并不重,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帮助的话,可以直接讲出来。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间先生效力的组织是什么。但是就从他当初选择向我透露他掌握信息之多、以及他和森先生交易的其中一项是城市和平来看,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是个好人。 于是我赌上了我和间先生共事那几年的情意,孤注一掷向他寻求帮助。我只是一个被剥夺了身份和权力的废人。如果我想实行自杀计划的话,我一个人做不到。 所幸,他同意了。 所以今天,他出现在了这里。 间先生,你说这样的话,森先生会来找我吗?看着满公寓的狼藉,我又忍不住陷入了迷茫。 我向来知道森先生的脾性。他从来都不会为了我的事情而让步,尤其是在组织利益和我之间。我曾问过他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旅游,当时他的回答是,他离不开港口黑手党。 那我就知道了 我必然需要用一个办法,让他去常暗岛,让他亲眼见证我的死亡。我想让我的死亡化作一条锁链,禁锢住他的灵魂折磨他,完成我的报复。 我很任性。 但这似乎是我短暂人生的最后一次任性了。 为此,我就不得不用尽自己的一切找一个让他选择我的理由。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也不知道已经被驱逐出港口黑手党的我在他心里还有没有地位,还算不算有利用价值。 可我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如果我遭遇了绑架、亦或是敌对组织的寻仇,那森先生是会有概率来救我的吧?我为什么这么想呢,可能是因为我和他这段时间的相处? 但其实也不太可能吧。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抛下组织呢。 又是一场赌博。我总是这么不自量力,想试探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赌他对我的感情深浅与否。看吧,我真的是一个很蠢很蠢的人。似乎实行了计划,却连这个计划的有效性都没有考虑过。 我本没有想得到间先生的回答。 第155章 可是他还是坚定的回答了我。 他说:会的,他会来的。 连我都不看好的事情,间先生又为何会这么坚定呢?我狐疑的眼神望向他,又觉得这个回答颇为嘲讽。 然而他只是笑了一下,就没有再说话了。 我被间先生扶着走出了公寓楼。血液就顺着我的伤口一路滴到了地板上。在关上公寓门的最后一刻,间先生将那颗小型爆弹扔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轰然一声巨响。 整座公寓楼,都发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感。 伴随着公寓楼内其他住客的惊慌尖叫,我和间先生被人群裹挟着悄然离开了这座大楼,只留下了一地象征线索的鲜血。 间先生开车载我去往他的个人基地,又驾驶直升机直接往目的地飞去。好在间先生的信息渠道很广,即使没有去过常暗岛,也能凭借地图大差不差的往那里飞过去。 如果没有地图的话,说不定就只能靠我忘得差不多的记忆了。那到时候能不能到目的地还是个问题。 我第一次从上空俯视这座小岛。比起在岛上仰望拥有极光的天空,从上空俯视显然就是另一种感觉。 整座小岛的外围笼罩着一层极光。像是一层封闭的蛋壳,将小岛包裹在了其中。当我站在极光外围看的时候,世界是明亮的。可是当我站在了小岛上,阳光就被分隔了出去。 那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指着那座奇怪的小岛和间先生分享,我在那里变成了一个人。 我曾因为战争的摧残和折磨一度想要离开这座束缚了我自由的、带给我痛苦的小岛。可当我真正拥有了自由,在行至生命终点的时候,我又选择回到这里。 间先生不懂我在想什么。 他只是默默的驾驶直升机,又在我的要求下选择了一个好的降落点。 他问我要不要陪我一起下去,就被我婉拒了。岛上一切通信设备都会因为磁场干扰失去信号,间先生没必要为了陪我冒这么大风险,我也没必要让间先生为我付出这么多。 所以最后我只是一个人登上了小岛。 久违了七年的,常暗岛。 我放弃了所有的阳光,最终回归黑暗。 常暗岛不是一座活着的小岛。它本质上是由异能者打造出来的,专门用作负荷世界级异能大战的战场,这就导致了岛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主大陆的生物。 也就是说,整座岛上,只有我一个活着的生物。 除此之外,它依旧残留着硝烟和战争的味道。废弃的沟壕,被炮弹炸到千疮百孔的土地,还有历经常年风化已经变得酥松脆弱的人骨。当我踩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打扰了在这里长眠的灵魂。 我本应该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现在,我回来了。 我在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仅凭着久远且模糊的记忆,向一处地方走去。经过了这些年的磋磨,加上刻意为之,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大战时期的人和事了。如果到现在,我还记得什么的话,那也只剩下了模糊记忆中那本纸张泛黄带着血迹的诗集了。 立原正秋,我应该去给他做个交代。 我最终活成了他曾说过的那个样子只因我有着可以无数次复活的机会,我的生命变得如此廉价和轻贱,所以我得到了麻木、沉沦、堕入了无尽的痛苦中而无法解脱的结果。 他的话很有预见性,他预见了我的未来。他似乎是跨越了生死和时空,用这句话在我的心上刻了一刀又一刀。就连那句[死亡赋格],都不知道是承载着对我的希望,还是已经变成了对我的一句灰色诅咒。 我没能从一次次的死亡中参悟生命的道理。我只是执拗的以此为筹码爱了一个人,堵上了我的一切。然后,我失败了。 立原的墓地也不能算是墓地,那只是一个稍微凸起的小土包。因为在大战末期的时候,死亡士兵的尸体都被拉去集中销毁了。而所谓的立原墓地,里面埋葬的只不过是他生前留下的一些小物件。 我和与谢野将他的物品埋了进去,并在旁边种下了一棵树。在与谢野被俘之后,在我离开常暗岛之前,我将他最后留下的诗集也埋了进去。 我曾想过,树的根须可以代替我拥抱那逝去的青年,代替他完成保卫国家和家人的梦想。当风吹过时,树叶的沙沙声就会为他唱一曲悲哀和温柔的挽歌。 然而,我终归是什么都没有做到。树已经流失了生命力,变成了枯枝。那个小土包,上面积蓄的土也几乎变得平缓,让我辨认不出。 常暗岛,寸草不生。 连树都没有,更别说森林。 立原向往自由,向往生命,向往森林。我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到。常暗岛剥夺了一切生命,也即将把我吞噬。 在夜幕和极光之下,我在立原的墓前坐了许久,久到我几乎要忘记了我的来意。最终,我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告别的话。 你看,在我和你年龄一样大的时候我也终于行至了我生命的晦暝时刻。 第66章 天光18 我依旧不知道森先生会不会来这里。 在我和间先生的计划之中,无论是太宰被不知名组织所扣押,还是间先生已经伪装好的我被绑架的假象,一切的线索最终都会指向常暗岛。 第156章 就当是当时大战的幸存士兵向森先生这个[不死军团]计划的提出者的报复吧。因为没有办法直接攻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所以选择对手无寸铁的我下手。这个理由还算是合理吧?当时我是这样告诉间先生的。 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去常暗岛?如果只是想要报复一下森首领的话。间先生不是很清楚我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常暗岛,让自己受伤并不值得。 受伤而已,哪里值不值得。 可是我记得你当时加入港口黑手党时说的是,你想变成正常人。香烟向上升腾起白雾,我就在烟雾缭绕之间看到了间先生那双沉静的双眼。 那双眼睛仿佛又把我拉回了过去。我又恍然,原来也有人会记得我的曾经和过去,那些对于我来说支离破碎的初心。 他在说,我这样做不像一个正常人。 确实,我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 所以,森先生会来吗?常暗岛远离日本境,又在茫茫的太平洋之上。就算他考虑要来的话,那他为了保证安全,也一定会带很多手下成员吧?这又是一笔不小的代价,仅仅是为了我? 我习惯了用森先生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在思考过程中,又总是习惯将自己放置于天平的另一侧。所以我无论怎么算计,得出的总是让我失望乃至绝望的答案。 我独自爬上了悬崖。其实与其说是悬崖,那只是位于常暗岛的一座普通山头。只不过这座山像是被人有意从中间削掉一半,它就变成了悬崖,几乎是垂直于海平面九十度。 海浪在潮汐作用下呼啸着拍打着崖壁,日复一日。我就听着这个声音,独自在崖边坐着和躺着。 一侧是大海,一侧是荒原。头顶是星穹,脚下是沙砾。当我尝试着放下一切让我烦恼和执着的心事之后,我就发现了,世界何其之大,自然何其神奇。 在遥远的穹顶之上,似乎还存在着一种叫做[自由]的东西。[自由],独立于[爱]而存在。而我,不曾触及到它半分。 我按照计划将自己的身上缠缚住了锁链。锁链不只是为了做出我被绑架的假象,同样也是为了确保我在死亡过程中不会下意识的挣扎。 镣铐属实神奇。当我带着镣铐行走的时候,当风吹过我的时候,铁制的镣铐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歌颂风的自由,又像是在为我伴奏。 我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不停转过。每当时针指到12的时候,我就会在面前放一颗小石子。当小石子超过三颗之后,我就玩起了叠叠乐。当我攒够五颗小石子之后,我的心就在煎熬和炙烤中凉了下去。 最后,当指针再次指向12的时候,我把手表中的隐形定位器摘了下来,连带着那五颗石子,一齐向悬崖外面丢了出去。 三天整。 我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对于一个在横滨只手遮天的黒道组织首领来说,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我的身上本就有他秘密安藏的定位器。从他搜寻我的下落到找到我来到我身边,三天绰绰有余。 可是他没来。 那就代表着,他不要我。 没关系,无论他来或不来,我都会按照计划,坦然的走向死亡。我迎着风张开了手臂,镣铐鸣响。是束缚,又是在欢送我的离开。 当镣铐束缚住了我的身体,灵魂就自由了。 我看着沙砾率先从崖边坠落了下去,平静的想象着我即将面对的命运。我终于是不能看到森先生愧疚慌张的眼神了。可是又一想,这次的死亡,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死亡赋格]终究有一个标准答案的话,那就是我的灵魂得到了无上高度的自由和解放。我似乎参悟了这个名字,以最后一次的死亡为代价。 然而,我在距离崖边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狩君 气喘吁吁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 寂静的常暗岛,在这一刻迎来了苏醒。 我看着他一步步爬了上来,在距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站定。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格外凌乱,风衣猎猎作响,连颈间的红色围巾也被吹到飘扬在了半空中。 神情疲惫,但是很平静。只是作为首领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不修边幅过。是为了找我吗?是为了找我吧?是我让他如此不省心的吧? 他一边向我伸出手,一边缓缓靠近我。我就站在悬崖的边缘,没有任何动作。 他轻声唤我:狩,回来。 我任性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森先生见状,就叹息了一声,他走到了我的身边,缓缓坐下。见状,我也坐了下来。就稍微晚一会再死亡吧,只晚一会。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到常暗岛呢? 森先生,我很累。 从报复性的自杀到坦然走向死亡,我承认我在看到他出现在常暗岛的那一刻是欣喜的。就像是死寂了许久的荒原突然迸溅了一粒火星,在极致压抑的绝望之后又突然出现了一丝希望。 他来了。 也许他还是在乎我的。 森先生,我很高兴你能来。我自顾自的说着,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你,其实我很高兴。 他动了动喉结,没有讲话。 第157章 没有了针锋相对,我和他都很平静。 其实我不是一个乖孩子,我也不是一个顺手的武器,对不对?我看向了远方,和他聊天,我口口声声说着效忠森先生,却不止一次违背了森先生的利益。不论是放走晶子,还是放走间先生。甚至是这次计划自杀,又占用了森先生的时间和精力。 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就搂过了我的肩头,又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其实并不恨你。我一直都知道,如果你要利用我的身体,利用我的异能力,那我会毫无保留的奉献出全部。我只是需要一点爱意,可是森先生你太吝啬了。 我指责着他。他的手就依旧覆在了我的头顶,连抚摸的动作都没有停顿半分。 我本想着,就当着森先生的面跳下去的。海鲨会将我的身体啃咬殆尽,那个时候我就永远都不会成为森先生的麻烦了。当森先生得知会永远失去我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跳下去吧? 我是想要报复你的,想要用死亡换取你的愧疚。我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交叠在一起,可是来到常暗岛之后,我想明白了。我的一切幼稚行为,仅仅只是源于我庸庸碌碌求而不得的执念罢了。 因为被森先生抛弃,因为对未来恐慌和迷茫,所以我只能利用森先生对我的弥补心理,不停的伤害森先生。又想从森先生那里索取爱意,以补偿我空洞的内心。 是我做错了。良久,他缓缓开口,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确实,森先生做错了。可是我又何尝做对过呢?我笑了一下,现在我想开了。死掉的人一了百了,但是死亡结果还是要活人去承受和消化的。 只有死亡一种结果了吗?他问。 当初太宰说过,如果我想要永远解脱的话,就只有死无全尸一种办法。我松开了他的手,又看着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紫眸,对不起,我只是太累了。 永远奔波于路上,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意。生命不停轮回于这个无聊又窒息的世界中,也同样感到无望。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凑过去吻他的唇,呢喃的话就从唇缝中倾泻而出,叹息伴随着风就破碎在了天地之中:森先生,稍微记住我一下吧,两年就好。 他的吻很认真。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就像小扇子一样不安分的扑扇着。微凉的鼻尖相触,是细腻的触感。我没有闭上眼睛,我贪婪的看着他,想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彻底记在我的脑海中。 真奇怪,他明明是伤我最深的人。 我却这么爱他。 他抱着我,手指在我的颈间摩挲:如果一定要死亡的话,那还是由我结束这一切吧。 也好。我的一生,以被森先生杀死而开始,又以死在森先生的手里而结束。我看着他,朝他笑。接下来就感受我的侧颈被注射了一支冰凉的药剂。 他一边给我注射药剂,一边又凑上来吻我的唇:乖,不疼,不会痛苦。 确实像森先生说的那样,这支药剂不会让我感觉到疼痛。我只是感觉我的身体正在逐渐僵硬,身体内部的血液好像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凝固着。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跳下了悬崖。我想在再次复活之前,达成彻底的死亡。身上的镣铐又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欢送我的离开。 我闭上了沉重的眼睛。我感觉我在下坠着,就像是做一个永远都不会苏醒的噩梦。可是为什么,我僵硬的身体好像被抱住了。我的腰被搂着,后脑也被一只手托着。 我听到那道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就当是你所求的那个森先生,也陪你一起离开了吧。 是森先生。 我的大脑昏昏沉沉,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最后一刻,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身体砸在海平面崩裂开的痛苦,我只感受到海水温柔地接纳了我的身体。柔和,包容,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初诞生时的那种宁静与感动。 我感觉我的额头被印上了一枚带有浅浅温度的吻,又听到了那道声音对我说 狩,晚安。 我最温柔的一次死亡,伴随着森先生的亲吻。 之前有一条评论一束枯萎的花该如何去拯救它,让它重新绽放,现在给出答案,破后而立。 把爱意的花种保留下,重新栽种到土里。以枯萎的身体为肥料重新给予花种养分,再小心呵护,让一朵全新的花盛开绽放。 所以阿狩的死亡其实是森先生纵容的结果。如果按照一般补偿办法的话,肯定是无论如何也补偿不回来的。就算森先生回馈了爱意,阿狩受过的心理创伤也还是存在的,不代表他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所以还不如保护好阿狩那仅存的一点爱意,在最后时刻陪他,将感情回馈给他,保留住爱的火种。错误无法弥补,也无法拯救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没有挽留和弥补,只有打散重组。 森先生不是不爱,他是爱而不自知。之前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我也迷茫过森先生爱阿狩的理由是什么。朋友给我的答案是阿狩喜欢森先生,这就是理由。毫不私藏的偏爱,还有肉丨体关系。日本人也是东方人,含蓄、保守。肉丨体关系,几乎已经奠定了爱情。 第158章 所以在此推荐一下这位拥有如此清醒大脑的朋友的预收:《当猎犬不如干反派》by离邯,cp铁肠。老离家男主阿渊超级可爱! 第67章 天光19 身体轻飘飘的。 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种感觉,就仿佛我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枷锁,灵魂解脱自由。我的内心泛起了愉悦,像是飘浮在了半空中,又像是沉入了静谧的海底。我或许已经是葬身鲨腹了。只是肉身消亡之后,如果我还有灵魂,还有思想,那我就是这个世间最自由的存在了。 我又感觉好像有一只手轻拍在我的后背上,像是一位母亲哄婴儿睡觉那样,轻轻的拍着,一下又一下,带着温柔又安宁的节律。 我很想被拍哄着继续睡过去。可是内心深处还作为人类的感知告诉我,我似乎没能彻底死亡成功。而我的身边,也确实有一个人。 我想起来了。 在我跳海的最后一刻,似乎是森先生拥抱着我。他说他要陪我,所以和我一起跳下了悬崖。在我迷迷糊糊感知混沌的时候,我只记住了那一个吻,印在了我的额头上,作为永别之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确实没能成功死亡了。 可我又确确实实是真的死过一次,那是我距离死亡感知最近的一次,我坚信我已经死掉了。我不是因为一次死亡体验就能大彻大悟参透生命本真的贤者,我只是觉得我能尝试着放下那些求而不得的执念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睡下去了。 所以我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一件熟悉的黑色衬衫。扣边上熟悉的同色系暗纹恰到好处的解释了衬衫的主人。就像我感觉的那样,一只胳膊越过我的身体,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没有把你送去医院,我觉得你大概不会喜欢那里。从我的头顶处传来森先生的声音,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你带回家了。 森先生。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所以尽情释放了内心的茫然,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我杀了你。他就进一步的将我搂在怀里,在常暗岛的悬崖上,我给你注射了药剂,你已经死在那里了。 那现在呢?我没等他回答就自己得出了答案,哦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我抬起头,看向这个男人。当他不曾爱我的时候,肆意利用和伤害我的时候,我对他产生欲望和执念。可是他陪我跳下了海,现在又对我这样亲近。他独自赴了我常暗岛的约,陪我完成了一次死亡的蜕变。 他独自,赴了约。 在我做出了被绑架的假象之后,森先生却是独自一人去常暗岛赴约的。他一个黑手党的首领,竟然愿意独自面对和承担未知的风险?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他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计划。 我的眼睫下意识的颤了颤,语气平静的问他:森先生,这次发生的一切事情,又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他拍我后背的动作顿了顿,轻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狩君是个聪明孩子。能够以死亡庆祝你的新生,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什么?他怎会了解我。 如果你坚持着想要自杀的话,那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埋怨我为什么要救你。讽刺我很贱,然后和我大吵大闹。他垂下头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我很开心,你能原谅我。 原谅吗?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原谅他。 我只是内心十分平静。 森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自杀计划的呢?我好奇这件事情。 从我在你查找的书籍和浏览记录中,看到的那些死亡方法。他老老实实交代,然后我就去问了太宰。他说他曾经和你聊起过相关的话题。 所以我的计划包括太宰。 对,我知道太宰配合你。 太宰配合我,假装不敌对手,被对方扣押。而扣押太宰的人,是间先生找到的人手。 那间先生呢? 也包括他。 也包括间先生啊我感慨,他到底是什么人?从调配力量扣押太宰,到帮助我伪装绑架现场,最后又送我去到了常暗岛。 他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森先生为我解惑,最开始他成为一名卧底负责监控先代首领,后来被赶出港口黑手党之后就回归了原组织。 居然是政府的人吗?我想到间先生在很多任务中有意摸鱼的行为,所以他即使各方面能力都不错,也只是才做到了百人长的位置。 可是为什么,森先生会和间先生有合作?甚至能让间先生愿意配合我的拙劣计划?我毫不客气的戳森先生痛处,当初可是森先生设计把间先生赶出了港口黑手党,还拆散了他和红叶姐。 森先生无奈笑道:狩君,你现在说话一点都不委婉了。 虽然这么说,但森先生还是为我解了惑:当初剿灭萨德组织,原本我的想法是,给这一计划的时间期限为三个月。三个月足够港口黑手党签下一笔国际大单,也足够港口黑手党再吞并两个小组织。 第159章 我明白森先生的话,那样的话港口黑手党就能再多一重攻下萨德组织的保障。可是最终,我只在那里待了两个月,就被解救了出来。 也就是说,森先生的计划被迫提前了。 因为计划被迫提前,再加上原本想要剿灭萨德组织的目的就是搭上异能特务课的关系。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直接向异能特务课寻求了合作。这本应该是一次互利共赢的合作,但是是我先开的口。 所以呢?我问他。 森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十分平稳,即使在说起他因为先开口而导致被对方拿捏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惋惜或者懊恼的表情。 当时间贯一作为异能特务课的代表出席了谈判。而他提出的要求是,你。他顺了顺我的头发安抚我的情绪,我同意了。并顺着他们开出的条件,把你从港口黑手党除名。所以从你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了。 我沉默了。我从来都没想过,我被森先生从港口黑手党除名的背后,原因会是这样的。所以间先生愿意和森先生合作,本质上也是为了我。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这种不上不下的郁气支撑着我坐起了身,直视着半躺在床上的森先生:可是森先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已经抛弃了你一次。如果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告诉你,是间贯一代表的异能特务科想要你,那你会怎么想呢?你会不会想,把你送给异能特务科,就是你最后的利用价值了。你会更加认为我只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即使我的本意并不是那样。 我真的会那样想。 森先生说的很对。 可被迫提前计划,同样不是森先生的处事风格。他不会打没有万全准备的仗,他也不会被人拿捏命脉,被人掣肘。那么这个迷题的关键点就只有一个了,迫使森先生计划提前的原因,是什么? 是你。他坦然面对我,说出了这两个字。 什么?我回神问他。 直到这个时候,这才惊觉我在走神的时候把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森先生要提前计划。而森先生给我的答案是,因为我。 我怔愣,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般,用一种奇怪而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 因为我。 因为我? 我突然感觉喉咙有些紧涩。那种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的郁闷感觉一直延续到胸口,憋闷,烦躁,窒息。盛装答案的盒子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我去亲自打开。我有着近乎百分之百的概率,打开盒子之后里面的东西会是我所想要的,可是我依旧不敢。 那可是森先生,是人生信条为[最优解]的森先生,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利益为先的森先生。而这样的他,被迫提前了自己的计划,因为我? 森先生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他依旧自顾自的解释着当时的事情。 我想过按照原定计划再延长一个月,就拖到三个月,再把你解救出来。可是我又想到,没有人是能永远依附于其他人而存在的,也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经得起无尽的利用和牺牲所以最终,我还是答应了间贯一的要求。 所以森先生,在把我解救出来之后,又纵容和引导了我的自杀,最后又陪着我跳了海是为了治疗我吗? 事实上,无论你选择怎样的死亡方法,我都会陪你体验那一次。 我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让它那么颤抖,不让森先生听出了其中的哭腔:我的每一次任性,每一次失望,甚至包括最后跳海,全都在森先生的掌控之中。 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哭呢? 我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很想宣泄。 所以我亲手杀掉了你,杀死了那个曾经被我亲手毁掉的孩子。就当是曾经的我,也陪你一起跳海死去了。他伸出手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喟叹道,狩君,我放你自由了。 然后,他又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还爱我的话,那就请你再爱一次吧。 再爱一次。 一股莫名的冲动突然从我的内心升腾而起。我真的可以,再爱他一次吗?他说他放我自由了,我也再也不是他的属下了,不会再被他反复利用,不会再成为一把刀,不会再体验无尽的痛苦。 我咬着牙,猛的扑向他,把他扑倒在了床上。 牙齿磕在了唇上,瞬间口腔中弥漫出了一股血腥味道。可是我不在意,我发泄般的啃咬着他,从他的唇一路延伸到下巴,最后在侧颈耳后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我感受着他同样印在我身体上的吻。细细索索,密密麻麻。从喉结到锁骨,最后他叼住了那枚锁骨环,又轻轻往外扯了扯。曾经的他也问过我要不要摘下来,可是当时的我执着于抓住和港口黑手党最后的连结,坚定的拒绝了他。 他扯着那枚锁骨环,就像透过身体往外牵拉着我的灵魂。 森先生,你说你爱我。情至深处,我这样要求他。 而他只是眼神清明且柔和,倒映出了一个神色癫狂恍若疯魔的我。他只是微微仰头吻上了我的眼睛:我不爱你,我只是喜欢你。 第160章 我禁锢着他的肩膀,将他略显瘦削的肩膀抓出了红色的手指印:就当是骗我的,哄我的,不可以吗?你说啊,你说你爱我。 事已至此,其实说[爱]或者[不爱]好像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我不知道我期待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了,我还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句[爱]。 狩君,我是一名首领。 爱情对于一个以利益为上的首领来说,并不是必要的东西。就像是他为了心中的那一点恻隐之心,亦或者是对我的喜欢,又或者是不忍,他第一次动摇了这么多年所一直坚持的最优解,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打乱了组织计划。 所以无论他永远都不会爱我。就像是只要他不承认爱情,那他就永远都不会被爱情左右。所以他说,他只是喜欢我,是一个相处了七年的孩子那样的喜欢。 他只是喜欢我。 他不爱我。 我接受了这个答案,并且选择和他和解。 我看着他情动的面容,眉眼间的温柔,似乎是揉碎了的星辰融进天河,胜过世间一切美景。我将双手附上了他的脖子,缓缓收紧。 森先生,曾经有一部电影,男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微笑着死在了女主的手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但是看着森先生的样子,我却突然又感觉,我好像能理解了那部电影。沉沦进欲望的漩涡,被它吞噬,就这样一直到世界尽头,地老天荒。 所以我凑到了森先生耳边,轻声告诉他:死吧,我们一起死吧。 我看着森先生因为无法缺氧而被憋的通红的脸颊,看着他原本清明的眼睛逐渐变得迷离。最后他伸出手抱住了我,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说:好。 他没有反抗我。即使已经在被我掐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反抗我,没有生出首领应有的警惕心,没有攻击我,也没有挣扎。 他对我,不曾有戒心。 正如他笃定于我不会伤害他那样,他同样笃定我不会真的掐死他。他懂我,更甚于我自己。 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和他的关系就畸变如此了。不止是我单方面的爱与追随,他也曾在不知不觉中,在我所察觉不到的地方,习惯和接受了我的存在。 在他将我驯化成一把忠心的利刃的时候,他又何尝不会沉沦其中呢? 我恍惚松开了掐在他颈间的手,看着一圈红色的勒痕覆盖在斑斑吻痕之上。终于忍不住,伏在了他的颈窝处,大哭了起来。我哭得酣畅淋漓,宣泄出了这些年所有的压抑和委屈。但我又好似在用这种方式庆祝着我的重生。 这一次,我是从森先生的爱意中诞生的。 电影是《感官世界》。 第68章 天光20 森先生用爱意留住了我。 即使那是他不曾亲口承认的爱。 我哭了很久很久,又絮絮叨叨的和森先生说了好多。仿佛从没有一刻,让我感觉和他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他听着我说话,就偶尔应和着回答一下,一直到我再也没听见他的回应他睡着了。 可我睡不着。 我想起了我未知的未来,我的未来不再属于港口黑手党,而是属于异能特务科这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政府机构。是间先生把我要过去的,也是森先生把我送过去的。 我的人生好像就这样再次轻易的在两个人的两句话中发生了大的转折我虽接受这个结果,可我并不会因此感觉到欢喜。 我在忧郁烦闷和感受森先生爱意的喜悦中欣赏了一晚上月光,同样也听了一晚上森先生清浅的呼吸声。只是我依旧没能劝慰自己成功。 次日。 森先生笑着和我说早安。 我就直白的问他:我一定要去异能特务科吗?即使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我却依旧想反驳他,不想让他这么轻松。 他睡意还没有被完全驱散,听到我这么问就愣了一下。在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慢吞吞的说:难道狩君想留在港口黑手党吗? 想留在港口黑手党吗? 我不想。 我和森先生都清楚的一件事如果我留在港口黑手党,那我和他只会回归到以前的相处模式。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出现类似于萨德的事情需要我的牺牲,那森先生是会选择我还是组织利益,毋庸置疑。 正如他所说的,他是一名首领。他将全身心都奉献给了组织利益,即使他能将生命剩余的所有情感都交付于我当要面临利益抉择的话,他依旧不会选我。 我很了解森先生。 我了解他的每一个决定。 他可以因为我打乱计划一次,却不会因为我打乱计划两次。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一种对于理性的威胁。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是一名首领。而且,任何一种情感都经不起利用和痛苦的蹉跎。 而且就算是间贯一代表了异能特务科的立场,也不意味着他会有通天权力将拥有血腥黑手党履历的你彻底接纳进政府组织。 我思索着森先生的话:什么意思? 你会有一个洗白期。而这个期限为森先生言简意赅,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两年。 第161章 也就是说,就算是加入异能特务科的话,也是在两年之后,对吗?我泄气了,烦躁的扑到了森先生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脑袋在他柔软的腹部蹭了蹭。觉得无法发泄烦躁,又毫不客气的一口啃了上去。 他摸着我的头发:不仅如此,还要通过严格的审查和筛选。 那我能不能加入都不一定。我直白的说,但是森先生还是希望我加入的吧?如果我能加入的话,对森先生来说,也算是异能特务科的人脉了。 他颔首,但笑不语。 看着他这样,我的心思又恶劣的起来,故意和他唱反调:如果我将履历全部洗白了,又不想去异能特务科了呢?如果我故意审查不通过,辜负了森先生的期待,那森先生会怎么办? 会将我彻底打入废物行列,将我无情抛弃吗? 唔森先生歪头,好像是在认真思考,刘海须须就随着他的动作飘飘摇摆着,那就,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好像也不错。世间的普通家庭那么多,我们也做其中之一。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结果似乎在可接受程度之内。 但是无论如何狩君,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在跟着间贯一洗白的两年中,你会是完全隔离的状态。那在这两年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只当你自己只有一次生命。他的声音像是一个个美妙的音符,悦动在我的心弦上,用这只有一次的生命,去珍惜、去感悟接触到的一切人和事情。 赌不许死亡吗? 狩君,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在你对生命和未来拥有足够清晰且坚定的认知之前,你都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我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我向来知道,在森先生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简单好懂的孩子。所以无论是他终止了我的报复计划,还是自作主张把我送给了异能特务科,都让我平白感觉到了气闷。 就这样,我依旧没能摆脱他的掌控。 我沉默着,发挥了全部想象力,我想象着未来的我作为一个全新独立的[人]而存在,我能去做什么。然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完全想象不到,当我生命中和森先生有关的一切被剔除之后,就只剩下了空壳。 如此可怕。 我清晰且悲哀的意识到了,我无法摆脱他。即使他对我心存爱意,即使这份爱意让我重生,可我依旧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森先生一针见血。 我承认,且无法反驳。 你的生命中不是只有我。如果你想要自由的话,就要先学会体验、学会接纳这世界上的一切。森先生很认真的低头看我,所以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我都希望在没有我存在的这两年,你能找到新的意义填充自己的生命。 森先生不怕我会彻底离开吗?我迟疑着问他。 我为你创造了一个不会再有痛苦的、可以彻底释放爱意的环境。你可以放心爱我,而我再也没用立场因为组织的直接利益牺牲和利用你。 这对于我和森先生来说,似乎就是最优的解决办法了。只有我彻底离开港口黑手党,我对他的爱才不会掺杂任何利用和痛苦。 当然,我也相信你。无论你最终选择加入什么组织,亦或者想做什么事情,想去哪里,当你回来我身边的时候,你会为我带来一束鲜花。 他的眼神中有笃定,更有自负。他自负于我不会离开他。我怔怔的看着他,蓦的,我也笑了。如果异能特务科背后的意义是他给我的这个解释的话,那我接受了。 好,两年。 我久违的跟着森先生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吸纳和接收了很多新成员。在看到我跟在森先生身边的时候,他们就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在看到我光明正大的走进首领专用电梯之后,又止不住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曾经,我可不会被私下议论身份。 现在,我只是一个外人。 时间总是这样的,它会在不停的流逝中洗刷掉一些痕迹。而那些痕迹,只会留在有心人的记忆中,又被人翻来覆去的回想和查看着,企图让痕迹消失的再慢一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其实也根本没用,都是没有意义的事罢了。 我去了位于高层的实验室。在实验人员惊讶的眼神中,主动躺到了手术台上,告诉他们我要取下锁骨上的圆环。 这是我和森先生约定好的事情,取下锁骨环,将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给我的最后一重枷锁去掉,作为我恢复自由的开始,我答应了。 老老实实的被注射麻醉,又看着那些实验人员拿着器具在我的身体上作业。我恍然觉得,原来被当做普通人对待是这样的。 他们在取下锁骨环之后给我缝合伤口,又看着缝合一半已经愈合的伤口,面上就显露出尴尬,询问我是就保持现状等皮肤吸收缝合线还是把缝合线重新拆开。我感觉有点好笑,最后还是让他们把线拆开了。 那枚圆环上,带着丝丝血迹。扎根于我的血肉中好多年,被我的身体滋养了好多年的锁骨环,彻底离开了我。就像是港口黑手党,也彻底和我没有了关系。 第162章 我感觉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可是在想到和森先生的赌约的时候,我又无端的对未来生出了几分期待。我不再害怕于迷茫的未来,也不再害怕于自己会行走在看不清路的迷雾中。 总会有一盏灯,在我的心底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我希望我能打赢这个赌,用两年的时间,成为更好的自己。 真没想到啊风间先生,我在港口黑手党这么多年,您还是第一个活着就被摘下毒环的人。实验人员声音愉悦,在您之前,只要带上毒环,只有死亡一个结果。无论是背叛组织,还是不幸死亡。 我顺着他的话笑道:那我还挺幸运。 实验人员也笑:谁说不是呢? 在实验人员提出把废弃圆环销毁的时候,我拒绝了他的提议,并且带着那枚锁骨环去首领办公室找了森先生。那终究承载着我的过去,我不想丢。 森先生正在苦恼于堆积成山的文件。在和我相处的那几天里,他属实是以繁重工作为代价的。我进门之后,也没能让他注意到我的存在。 一直到我行走到他的身边,隐影投射到了文件页上,他才抬头看到了我,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但是伸了一半,又不由得僵在了半空中,面上浮现出了疲惫和痛苦之色。 腰疼起来了。他苦着脸,看来真的是太久没锻炼了。 我伸出手去揉他的后腰,他就放好文件,放松的倚在了办公椅上,半眯着眼睛享受我的按摩。 老了,是个大叔了。 不老,才三十三岁,正年轻。 环取下来了吗? 嗯。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带了过来。 狩君总是这样,什么小物件都想要收藏一番。 可能是因为人生本来就贫瘠无趣吧。 我和森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又将圆环放到森先生手里,他就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直到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才收回了给他按摩后腰的手。 他睁眼看我,我就回答:是间先生。 间先生给了我和森先生告别的时间。而当他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也就代表着,他已经在等我走了。 在他的办公室里,在象征着最高首领的座位上,我将他按在柔软的椅背上亲吻,像是我曾经还是干部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的那样。 最后我说:森先生,再见。 我最后一次走出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在核对完手机信息之后,我在距离港口黑手党不远处的咖啡厅里和间先生会合。 这次他就没有随意扮成一张完全普通且陌生的脸了。他只是在窗边安静的坐着,俊逸的面容就吸引了很多人侧目。 难得间先生没有更换面容。我坐到他对面,等他喝完杯子中的咖啡,今天很帅气。 可能对于我来说,本来的面容才是最假的那个。我已经太久没有用过自己本来的面容了。他没有理会我的揶揄,毕竟对于我的职业来说,越显眼的外貌越招摇,也越容易被人记忆。 如果再普通一点,搭配上间先生独特的气质,说不定能让曾经共事的人辨认出来呢。 我说话只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对于间先生来说,他身上最大的特点永远都是那矛盾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只会针对和他相处久了的人。之前就总有人会吐槽说,感觉间先生的长相配不上他的气质。 可当他使用本来面容的时候,整体就还算和谐了。就算是长相惹眼,好歹没有那种违和感。他这样做,说不定也是故意的。 间先生考虑过告诉红叶姐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吗?我问道。 没有。他回答的很轻很快,总有一些事情会更加重要。爱情不是构成人生的全部,只要在内心有这样一份感情,也就足够了。 意外的,和红叶姐答案一样呢。 也不算很意外吧。间先生将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走吧。 到现在为止,阿狩的人格也还不够完善,脱离森先生需要循序渐进,而森先生给他创造了这些条件。就像是如果专家想要把动物园的动物放归森林,也需要进行野外化训练啊,而不是直接把它丢到野外,让它自生自灭。在阿狩人格能够独立之前,在他能用新的意义填充生命之前,自由对他来说永远都只是一个触不可及的空泛概念。 另外一点森先生他永远都是理性至上的。就算有爱情,也要屈从于他的理性和利益。所以对于后续的安排,可以理解为他从利益和爱情中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阿狩同样懂得,但是他也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和自己和解了。 第69章 天光21 我听说,是间先生提出要求的,对吗?我看向间先生的背影,可是,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为什么间先生会向森先生提出这种要求,虽然把我从港口黑手党除名确实是就当前形势中最好的一个解决办法。可是我想不通,我和间先生虽不是萍水相逢,但也不至于是他同情我的遭遇所以这样做。 第163章 顺便吧。间先生随手掸了一下烟灰,将烟头轻叼进了嘴里,当初港口黑手党的卧底任务被迫中断,导致我的履历分量不太够。 我和间先生并列前行的脚步微微顿住了。我真的有猜过他是不是看不惯森先生利用我,所以才提出要求的。结果竟然是因为他的履历不够?所以我也能充当他履历的一部分? 很奇怪吗?他停下来回头看我。 可我之前毕竟是黑手党。 听我这么说他就轻笑了一下:你当异能特务科是什么纯白的政府组织吗? 我不知道。 异能特务科掌控全国的异能工作,日以继夜的监视危险异能者和异能组织,维护着社会中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平衡。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事实上,为了管理异能者的行动消除危险隐患,特务科可以不择手段。 在间先生的解释下,我大概对这个政府的隐藏组织有大概的了解了。但即使如此 如果我不想加入异能特务科呢? 他就朝我笑了笑,又拍了拍我的后背:异能特务科虽然欢迎异能者的加入,但也不会强求。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讨论并没有意义。 是这个道理没错。 风间,你还记得你最开始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说过的话吗?他语调轻快,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 好。 我主动进入了特务科专门监管罪犯异能者的看守所。在里面等待层级审批的结果下来之后就迎来了长达接近两年的考察期。所谓考察,我不仅需要清除过往犯下罪行的证据,还要在考察期之内,完成相关的考察任务并等待评级合格。 就这样,在间先生的异能力作用之下,我拥有了一张全新的普通面孔,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我成为了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存在,成为了芸芸众生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 我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过去。我刻意忘记了自己的曾经,在一个又一个任务中短暂扮演着陌生而又使我感到有趣的身份。或者是大型超市中的售货员,或者是高级宴会中的保镖,或者是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又或者是天桥下肮脏的流浪汉。 在兢兢业业扮演着这些人设的时候,我不断的接受着从陌生人那里传递给我的情绪反馈。我尝试脱离自己,站在陌生人的视角上审视自己所扮演的每一个身份。 我曾作为特务科一方人员参与过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洽谈,也曾乔装身份和广津先生乃至太宰交过手。我以高效率完成了一件又一件考核任务,同时也在一点点的抹除着我拥有累累罪行的过去。 我将[森先生]压到了心底。唯一悬在心头的,是和森先生的那个赌约两年,不可以很轻易的死亡。就当做只有一次生命,去尝试着珍惜自己,努力活下去。 学习制定缜密的作战计划,布置作战路线,尝试将任务优势和安全性考虑到最大化。系统而专业的学习和提升格斗手段以及枪械使用在离开了森先生之后,我身体空缺的那一部分被缓慢填充着。 我充实而忙碌的度过着、感受着每一天。 只是这种生活又让我无端的感觉到了空虚和无聊。我的身体是充实的,可我的灵魂却又是空虚和饥渴的。我就在这种迷茫空虚中,踽踽独行一天又一天。 直到我接到了明确被告知的最后一个任务。 青川先生。眉眼冷锐的少年轻扶着额头,将一杯水割威士忌递到我的面前,明明你才是那个[每天忙到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的究极社畜,为什么现实却是我比你还要忙? 青川正平,我用了长达半年的新身份,对外人设是一家杂志公司的普通社畜职员,父母双亡,人际关系简单,社会的边缘人物。对内则是异能特务科的底层实习调查员。 可能是因为,我只是扮演了社畜人设,而你是真的任务繁重吧。我接过少年递来的水割威士忌,在将水和酒晃得更加均匀之后一饮而尽,所以信息调查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给。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叠文件给我,由于这次涉案人员较多,所以整理起来比较麻烦。 辛苦你了,安吾。 这半年来我唯一的任务调查我目前所处的这家杂志社总是无故死人的真相。而安吾,则是负责在外部给我提供信息帮助的辅助调查员。 安吾全名坂口安吾,此前曾凭借异能力在网络上做贩卖情报的工作。一直到他的个人信息被异能特务科破解,后来他就和我一样,成了特务科成员的预备役。 其实也不太一样。从个人能力来讲,他的异能力[堕落论]可以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的能力,这种信息搜集能力比起我来说要有用很多。而从个人经历来讲,他的罪行比起我简直小太多了。 从十八岁加入异能特务科到成为我在这个任务中的协助调查员,也差不多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唯一让我感到有趣的,就是安吾总是一副老成的打扮,在职装的穿搭和打扮上,他甚至比我还要显得老气几分。一副圆框眼镜把他的冷锐眉眼遮住,倒显出了几分文弱无害的读书人气质。 第164章 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甚至身上都压抑着那种少年人朝气。可是在加入异能特务科成为正式成员这件事情上,他的热情就大了很多。 就比如说,他愿意为此同时接手三个甚至四个调查任务。 哦对了,青川先生。这次任务的信息差不多就都已经在里面了,我以后就不能跟进了。前几天刚接到通知,要去执行一个卧底任务。运气好的话,可能两三年回不来。运气不好的话,那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其实我对他的行踪也有着些许猜想。前两天的时候,横滨一家公司的资金被大张旗鼓的盗走。这起盗窃案的手法,正是安吾最擅长的风格。 至于我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件事,因为那家公司启用的正是港口黑手党的安保。而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因为被挑衅,已经放出通缉令全国追杀罪魁祸首了。 想着森先生可能会为港口黑手党安保口碑心疼而发际线后移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青川先生,你突然笑什么?安吾好奇问我。 没事,祝你成功。我拍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加油。 杂志社总有人无故惨死的悬案最终还是告破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这个由异能力者发起的杀人活动所挑中的最后一个祭品,是我。 往不幸的方面想,全公司那么多人,偏偏我成了那个倒霉蛋。往好的方面想,我的最后一个卧底任务,意料之外的提前结束了。 不管是突然觉醒了杀戮异能的社长,还是杂志社背靠的黑手党组织,甚至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勾结,以及隐藏极深的洗钱渠道总之,这个任务算是结束了,后续的关押和审判环节就不需要我处理了。 我只记得我和社长暴动的异能力缠斗许久,最终体力不济被打倒在地,那一刻迸发出的求生意志让我又无端生出许多力量。我有很强烈的,想要活着的欲望。 我不想让我坚持了两年的目标,功亏一篑。 最终,我等来了军警的支援。而军警的领头人员,是一个鼻梁处贴了创可贴的、看上去意气风发的栗发少年。他将身为现场唯一受害者的我救了出来,又操控着周围空间一切可用的金属物品朝着已经精神疯魔的社长攻过去。 我坐在不远处的位置等待异能修复我的身体,又静静地看着他利用异能游刃有余的战斗着。无论是那双金色眼瞳,还是操控金属的异能力,甚至是那张有着几分熟悉的面容。 一直到少年人喊出了他异能力的名字 [真冬のかたみ] 真冬のかたみ我品味着这个异能名字,抬起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阳光将我的眼睛晒得没有办法睁开,我不愿低头,于是伸手去挡。 世界或许就是如此神奇。所逝去的,所消散的,抓不住的,只能存在于回忆中的,总会兜兜转转的,再以各种方式出现。在这旋转而又前进的世界上,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不停的重逢着。 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很陌生的感动。这种感动迅速滋润着我干涸的灵魂,浇灌着我灵魂的每一处皲裂的缝隙,又促使我生出了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我想拉住那个陌生少年,和他说说话。 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在制服罪犯之后,例行公事的让我辅助做案情笔录。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拉住了他的袖子,声音沙哑开口:或许,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他对我的话愣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半天,缓缓说道:好。 我和他并肩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我没有在意自己的穿着因为之前的打斗而过于狼狈,可是栗发少年却注意到了我的状态。 你的呼吸状态和走路姿势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好奇的盯着我看,伤势竟然恢复的如此迅速吗? 我是异能力者,隶属于目前吧,为异能特务科做事。我言简意赅,这次的任务我也是参与调查者,所以按照惯例我不用去跟市警做笔录。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他像模像样的和我点了一份相同的黑咖啡,却又在喝下去的第一口苦到忍不住皱起了脸。 你的异能力名字的[かたみ],是什么意思呢?看着他被咖啡苦到的狼狈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很抱歉,问了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我:纪念品,我的异能力名为[严冬的纪念]。 纪念啊我咀嚼着这个单词,感慨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的异能力名字和你很像。 我的话音刚落,栗发少年就怔住了。甚至是皱着的脸,也都缓缓放平了。最后,他的表情回归平静,像是掩藏着惊涛巨浪的平静海面。 你说什么? 只不过和你不同的是,他将异能力名字中的[かたみ]定义为了遗物。我看着栗发少年逐渐崩裂的脸,自顾自的倾诉着,很像对吧,[冬のかたみ]和[真冬のかたみ]。 冬的遗物和严冬的纪念。 就像是这一对兄弟一样,明明异能力的名字是相同的,可偏偏一个取自[遗物]之意,一个取自[纪念]之意。遗物,是谁的遗物呢?而纪念,又纪念着谁呢?似乎在异能力的名字中,就已经蕴含了所有。 第165章 少年沉默半晌,抿唇道我不喜欢遗物。 虽说着不喜欢,他的眼眶却慢慢变红了。原本放松的手也攥成了拳头,皮肤绷紧成半透明状,露出了手背青色的血管。 我看着栗发少年强行控制情绪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立原对我说他弟弟有多么好的时候。立原总是会以一副非常骄傲的表情对我们说起他的弟弟一个孤僻、不听管教、倔强刺头,却拥有非常厉害的异能力,十分可爱的天才弟弟。 或许生命和情感的意义,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延续下去。就像是他的异能力名为遗物,而你的异能力名为纪念。 我没有喝完杯子中已经凉掉的咖啡,而是就静静地看着对面栗发少年。我想,我总归是要把立原的心意带到的。斯人已逝,那活着的人,总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的。而现在,我正在做着这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承载着立原的感情,并且切实感受着这份感情。 他死前留下了一本诗集,并在扉页写下了一句话。你有兴趣听一下吗? 什么话? 栗发少年金色眼瞳续着一层泪意,纯粹澄澈宛如折射着阳光的水中宝石。我拢了拢衣服,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对他说道: 他说,他爱你,弟弟。 嗯还是发了一章。 明天发完结章。 第70章 天光22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从最开始和森先生分离时的难受戒断,到现在我已经能脱离对森先生的念想而独立生活,我已然忘记中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或许是我接收的更多更繁杂的人类感情,也或者是我在扮演不同角色中获得的新奇体验和经历。我真正的感受到了世界之博广和有趣,不亚于我在常暗岛悬崖之上看到的海天一阔的自由景色。 而和立原弟弟的偶遇,为我填补上了灵魂的最后一块。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对命运和生命的感慨。 我倏然理解了间先生和红叶姐,他们怎么可以宛若心有灵犀般的说出爱,但是不会相认这种话。也许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东西,是要优于爱而存在的。或许对他们来说,比之现实,爱更像是一种灵魂的碰撞与交融。 在爱情之上我,只是我。 看着审核人员在档案上盖好评定合格的公章,又将档案封钉起来,置放于档案室的一角。那一刻,我长舒一口气。 我终于结束了长达两年的洗白和考核。在任务宣布结束的同时,我这一段经历也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间先生久违的约我见面。在我顶着青川正平那张毫无特点的普通面孔见间先生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同样毫无特点的脸,这让我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他挑眉:笑什么? 我回答:看出来间先生的审美了。 他又问:怎么说? 我开玩笑:如果我们这样去抢劫商场,就算不带头套,估计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的长相。 还是习惯了这种完全没有风格特点的长相。他指着我为了搭配人设随手拿着的公文包:看来风间你对青川正平这个身份适应的不错。 在间先生脱口而出风间的那一刻,我承认我感觉到了陌生。被人叫了接近一年的青川君、青川先生、正平,我都快忘记我的本名是什么了。 没办法,杂志社的任务持续时间太久了。我扭了扭因为长期工作酸疼的脖子,现在虽然任务已经结束了,但是我每天晚上做梦,还是会梦到那个讨厌的组长给我安排好多校对工作。 你倒是难得能凭自己的能力将罪行证据销毁到差不多的。他顿了顿又继续问道,所以你现在准备好拿回自己的脸了吗? 拿回自己的脸。 我心下微动。 和森先生约定的两年之期并没有几天了。我每天都会划过日历代表日期的字数,一点一滴积累着期待,期待着和他的约定之日的到来,我是想他的。 可是当间先生问我要不要拿回自己的脸的时候,我却突然生出了拒绝的想法,并且我为这个想法付出了行动。我对间先生摇摇头:再给我一段时间吧。好不容易没有任务工作了,我想休息一下。 他颔首:也好,等你想换的时候再找我解除异能。 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想顺着我的记忆溯洄过去。尽管我知道生命总有遗憾,可我依旧想站在二十三岁的岸边,去拉一把十三岁的自己。 我翻倒着记忆的胶卷,以青川正平的身份,从横滨那间小小的医馆开始,一路前行。我驶过荒野,踏过溪流,行走过每一处我流浪栖身的桥洞,打卡过我曾被人欺侮、被人打骂的地方。 我的绝望、惊惧、欣喜、痛苦,那些烙印在灵魂的情绪,被埋藏在了记忆中。而现在,我想要亲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那些地方或还保持原样,或已发生巨变。人间世事,沧海桑田。我能以平静的心态再次回想起曾经的经历了,可同时,我又感动于十三岁的自己。他是以什么样的心境那么勇敢的坚持下来了呢?坚持到他遇到了二十三岁的自己。 第166章 可能是生命的顽强不息。 或是执念。 亦或是爱。 最后,我站到了码头上。 那个将我从常暗岛载上陆的码头。 那个真正开启了我一生的码头。 我在码头上坐了一天一夜。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轮渡的剪影,看着天空中海鸥飞过。看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海面就变成了粼粼碎银。 我去了上野父母的家,那对曾经短暂给予我温暖、又残忍收回的老夫妻。看着已经斑驳掉漆却无人修葺的门牌,我迟疑了许久,还是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我曾经也亲切叫过伯母的妇人。她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在确认不认识我之后还是颤颤巍巍的为我打开了门。 我只谎称自己是附近社区做家政维修登记的。 她衰老的很明显,和我印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当我走到堂室的时候,就在客厅正中央的位置看到了丈夫的黑白遗像。 因为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儿子死在了战场上,丈夫又前不久脑溢血去世了。我觉得孤单,所以就将丈夫的遗像摆到客厅了。不好意思,冲撞到了你。她寥寥数语道出了心酸。 不,还请您节哀。我低声对她说。 看吧,时光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也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无论是什么人,在时光面前,总是会被平等且残忍的对待。 我离开了上野家,并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小山村。 我见到了大仓口中那个可爱的姑娘芳子,她抱着孩子,温柔且耐心的教孩子说着五十音。她的丈夫是一个看起来很精干又很朴实的男人,当他们对视的时候,眼中就会闪现盈盈爱意。 我也看到了也许是大仓的家人为他立的坟墓。那坟墓不出意外是空的,可是在墓碑上却刻上了他是作为一个战士战死的字样。最后,我在他的墓碑上放了一束路边采的野花,又在花束中间放了一颗糖。 他曾给我两颗糖。一颗糖被我和森先生分着吃掉了,另一颗糖,算是给他一个交代。告诉他,他所惦念的人,都生活的很好。 我依旧是一个很幼稚的人,执着于这种也许在别人看起来是莫名其妙、但在我自己看来是则会是非常有意义的行为。尽管我不想探究那是不是真的有意义,或许也只是无所谓的仪式感罢了。 可能芳子有一天也会来给大仓扫墓。到那个时候,她说不定还会好奇谁给大仓的墓前摆放了这么一束一点都不庄重的花束。 我一点一点补齐着记忆中的缺憾,并在这其中体验着世间的一切,或欣喜、或感动,或怅然,或失落。即使只是短暂的和陌生人构筑起联系,即使那只是双方生命中一个再不起眼的过客,我仍愿意认真对待,并享受这段缘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领悟到了一个道理人终究是由记忆和情感组成的复杂动物。 在身体沉浸于现实的劳碌和匆忙之中、灵魂同样也浸润于感念的时候蓦然回首,就会发现,其实人活一世,或许根本不用活得太过于清晰明白。 我没有必要执着于为未来找一个坚定的目标,我的人生是充实的,我依旧有着走下去的勇气,我依旧可以对未来充满期待。 当我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就可以感慨出来了 生命啊,仅此而已。 我庆幸于我在感悟到这个道理的时候,我依旧年轻,我还没有蹉跎太久。我伴着风回到了我再熟悉不过的横滨,这一次,我就可以告诉间先生,我想要做回自己了。 你做好准备了吗?间先生指着办公室的日历日期对我说,如果按照你和森首领的约定,你已经迟到一周没有赴约了。 我笑了起来:没关系,就这样吧。 间先生用那种不相信的眼神看我:真的吗? 我就故作郑重的对他发誓:真的! 其实我并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准时赴约,森先生还会不会等我。两年的时间,无论是人还是事物,总该会有变化的。可是我想我现在能够放下那份执念了,因为我的生命中除了对森先生的爱,还有很多东西。 我依旧爱着他,可这份爱再也不会成为我的全部了。 间先生很快为我解除了异能力。 我就从镜子中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两年过去,我的长相变化不大。除了扮演社畜职员积郁在眉心太久的窝囊懦弱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变化了。但是这点不属于我的气质,也在我故意拧了几下眉熟悉完自己的脸之后,也消散不见了。 我还是我。 风间狩。 我不知道森先生会不会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我。可我依旧认真打扮了自己,穿上了我最帅的一套西装,又将头发很认真的梳了起来。甚至为了表现重视,我还喷了香水。 在喷完香水之后,我就又忍不住泄气嘲笑自己了。明明是我故意没有准时赴约,现在做出这种重视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难道是森先生吗? 我像是世间最普通的一个毛头小子,像是一个忐忑等爱的毛头小子,徘徊于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不停亮起,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街角的那家甜品店,那家作为我和森先生约定地点的甜品店。 第167章 我数过红绿灯亮起的次数,数过汽车驶过的次数,甚至数起了每次过马路的人。每当我数过一次之后,我的激动与忐忑都在一点点平复下去。 虽有失落,可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我选择迟到赴约,也就等于是我自己放弃。 天色渐完,余晖也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路灯一一亮起。在来往的从上班人群转为下班人群的时候,在我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我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一抹亮眼的白色。 熟悉的医生打扮,面容俊美一如往常。他没有带着标志性的金发幼女,只是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闲庭信步向我走过来。晚风扬起他的衣角,将他的白大褂染成了金色,平添了一股温柔。 我猛的站起身。却也只是站起身,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者该做点什么。在和他含笑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大脑死机了。 感情冲撞着我的灵魂。 原来我比我认为的,要更想他。 我贪婪的打量着他。更瘦了,精神却很饱满,没有那么多的疲惫感。从他的手部折射出一道晶亮的光,蓦的强势闯入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眯起眼看去,却发现那是一枚素圈戒指,正正好好的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那一刻,我感觉浑身冰凉。 他是来赴约的吗?还是只是恰巧路过?也许他已经结婚了?还是有放在心上的人了?一时之间,我的脑中闪现出了纷乱思绪。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念头上。 死吧,一起下地狱吧。 可是这样不对。我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转身想要离开。如果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只是逃离,以后再也不和他见面,永远的躲避他。 可就在我迈出腿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久违的呼唤:狩君。 我钉在了原地,并且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最终在我面前站立。 森先生。我无措的呼唤他。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他笑着说。 我不知道我该说点什么,或者我现在也许该做点什么。我只是无措的抓住了他微凉的手,并且去查看他修长无名指上那一枚合度的素圈戒指。 下一秒,我就愣在了原地。 那枚戒指,我应该是很熟悉的。那是那枚扎根于我血肉之中,被我身体滋养了很久的锁骨环。我对它无比熟悉,包括环身上的一个细小划痕。可是现在它,出现在了森先生的手上。 森先生我嗫嚅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是你在离开之前最后一次去首领办公室,自己套上的,不是吗?他又开玩笑般的说,明明是狩君自己迟到,反过来还要先告状。 我我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被他直接抱了个满怀。 他将我抱在怀里,伏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的身体从紧绷变为放松,内心的不安在顷刻间都消散掉了。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而我也确实这样做了,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余晖和落日都成了背景。 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紧紧拥着他,想要把他的身体揉碎进我的身体里,我想和他合二为一。 在这一刻,我感觉我终于触碰到了他的灵魂。那种无比真诚而又无法言说的感情,森先生慷慨的传递给了我。 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这无比心酸又漫长的十年。我踽踽独行十年,想向他寻求一个答案。而现在,我的神明终于走下了神坛,踏着以我血肉铺就而成的路,一步一步走到了我身前,给予了我最真诚的回应。 他说:你看,我现在属于你了。 正文完结了,感谢大家一路追到这里【鞠躬.jpg】。说到底这只是一本不成熟的尝试之作啦,但无论如何谢谢大家喜欢阿狩。 接下来的计划大概是修一下前文不合理之处(如果我有精力的话),然后补2.0。2.0写完之后会尝试一下感情流甜文吧,写那本《如何面对阿宰的摆烂攻略》。 ps:最近秋冬换季大家注意保暖。我已经感冒头疼好几天了,再加咳嗽鼻塞。大家不要像我这样,好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