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花与少爷》 001 耳朵边好像有蚊子在嗡嗡叫,乔算闭了闭眼睛,有些不耐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指甲清脆一弹,精准瞄准落点——旧报纸上的一张脸。 感觉到有人好像在用余光打量她,乔算抬起眼,睫毛牵动着额前油腻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好像有些睁不开眼,但最终,这双眼睛还是瞪大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与她视线交汇的人。 真是恶心……! 打量她的人立马移开视线,原本的嫌恶随着乔算那一眼瞬间被心底莫名的发毛占满。 难怪都说工学院有很多怪人,有的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一道诅咒。 下课铃急促乍起,乔算起身,收起报纸和笔记,一手将破旧的斜挎包甩起挂在肩上,插兜朝着外面快步离去。 走到教学楼外,乔算抬手看了看时间,手表表面不太像是自然损伤的划痕模糊了指针的位置,她抬手查看的那瞬间,一个身影正好与她擦肩而过,乔算微微错开身体,轻巧避开对方仓促退后的动作。 “当心!别撞人身上了。” 打趣的男声,在看清乔算整个人的状态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比刚才那人更好察觉的厌恶。 乔算没空看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掩饰最原始的反应,她只在避开时顿了顿,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看她从你旁边出来那一下,我还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仅仅是打个照面的功夫,乔算足以给人留下极深的,负面印象。 差点撞到她的男生心有余悸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从哪混进来的乞丐,长得就跟工学院里经常出现的那群歪瓜裂枣似的。” 另一个男生撞他肩头一下,歪头笑骂道:“可别说了,等会大少爷听到以为你指桑骂槐,指不定把你倒吊在河滨大桥上喝一晚河水。” “哈哈,你别说,我都不敢想,就他那碰一次我的车都恨不得洗十遍手的架势,刚才那个怪物要是撞到他,他一定会杀了她。” 一直走,眼瞧着夜色越来越浓,乔算连停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留下片刻,穿过街区,换上制服外套,将这张来自五年前的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与迎面走来的两个辅警对视一眼,双双移开视线。 本是三人组合进行巡逻工作,但那两人显然不太想与她同行,不过原因倒是要比学校里那些同学更复杂一些——乔算是个怪咖,但她…… 脸都难以看清的一团身影将比她壮大半个块头的男人过肩扔了出去,接住了男人失手掉落的钱包,将它一把塞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年轻女孩兜里,紧接着便转身离开,仿佛她才是那个得手的人。 两位辅警互相瞥对方一眼,两人脸色有些一言难尽,乔算是个怪咖,她冲动,暴力,但她办事效率极高,虽说同事们都不太满意她的作风,但暂时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她,只能以孤立的形式面对她。 乔算没什么大反应地从两人身旁经过。 当然,她也根本就不是需要与人联结的人类。 今晚城市里面的警力明显较往常要力不从心一些,或许是因为影港市近日连连发生的两起杀人分尸案件,又或许是因为媒体绘声绘色宣扬案发现场有多残忍起了恶劣的反效果,总而言之,城里现在即将缺少两种人,警察,和普通活人。 乔算只是个辅警,重要的情报轮不到她,但是警察的动向本身就是一种情报,她知道今晚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就在她托腮思考的那一会,她又想起了报纸上那张画像。 影港警察局请来全国最知名的犯罪侧写师,这种级别的罪犯,自然会配备极高级别的抓捕力度,那么多人配合,结果应该是瓮中捉鳖,不言而喻。 事实上,为了这次抓捕行动,警察局监控了市中心外山脉几处重要路段,行动组警察早早设卡等待,如有异动,立即实施截停手段,情况危急则立即开枪,必要时可以直接击毙。 看着镜头里快要缩成一个点的直升机,程奥林放下望远镜,略带思索地开口道:“今晚断崖那一块看起来好像封路了。” 他与身旁人对视一眼,看向不远处还拿着望远镜观察路况的青年,对方很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还按原路线走吗,看起来不太妙哦。” 今天的天气很好,月亮高悬,能见度很高,这个月正是降水较多的时候,错过今晚这个难得的大晴天,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这样的好时机。 周景叙放下望远镜,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摊开手,咧起嘴角笑道:“还等什么,都有人清场了,不更应该参与吗?” 所有人安静一瞬,顿时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在空旷的山顶,显得尤为清晰。 一场激烈的山顶赛车就此拉开序幕。 夜色下,超跑飞驰,狂躁的轰鸣声肆意凌虐沉静的道路,擦行而过,尖锐的胎噪刺得林中鸟四散惊飞,眨眼间,只留下路面的数道弧形轨迹。 “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断崖封锁路段中间节点,负责勘察值守的警察向通讯器传达指令,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你不觉得这次行动未免有些太兴师动众了?只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又不是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恐怖分子,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蹲守的警察与同事闲聊道;“希望这不是某些高层为了给自己履历增色添彩搞出的东西。” 另一个警察只是笑了笑,拿起望远镜道:“我听说了一些传闻,这个杀人犯的身份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可能跟十年前的辛彼达案有关。” “辛彼达?我记得他五年前就已经被逮捕了,因为过去二十年间陆续杀害多名情人,被判处终身监禁……等等,你的意思是,他越狱了?” 警察移动着望远镜,开口道:“目前只能这么想,只不过真相是什么可就不一定有准确答案了。” 如果是越狱,那就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将罪犯逼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一是方便控制抓捕,二是,媒体那小嘴跟淬了毒似的,谁也不想把这事捅开。 “目标已经接近,断崖处做好拦截准备!” 耳机里传来新的指令,拿着望远镜的警察朝同事做了行动手势,回复道:“收到。” 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观察望远镜里的情况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上方人员急切的新情报: “警告!先不要使用阻车器!不要使用阻车器!有一支跑车车队正高速向目标路段行驶,已经冲卡!尽快设置路障警告!” “见鬼,哪来的混小子这个时候跑来捣乱。” 警察皱了皱眉,在进入断崖路前的分叉口已经设置好了施工警示牌,正常情况无法向这边行驶,但偏偏就是有不服管教的混蛋。 他正准备起身去安置路障,此时,行动的指令也再一次从前方下达。 “目标已进入封锁路段!行动!” “撤除爆胎阻车器!他们的速度太快了!会出事!” “开启所有拦截!不能让犯人冲过去!” 一边是关闭阻车障碍,一边是开启拦截手段,两道指令在中段警察的脑袋里打转,一时间,所有人都快要懵了。 而在电光火石之间,第一辆车已经冲过了尚未成型的阻隔,紧接着,好几辆高速行驶的车辆连续冲过节点,其中恰好混杂着目标车辆,一时间,警察们意识到不能再等指令,必须马上追击! “景叙,注意你后面那辆Turbo S,开得跟特么爹死了一样,正常情况下连我车尾灯都摸不到的货。” 周景叙笑了一声:“奥林,有时候承认自己菜也是一种优良品德。” 他话音刚落,警笛声突然如约而至,周景叙有些惊讶:“今晚这出警速度倒是效率。” 与他的泰然自若不同,程奥林道:“我怎么感觉……这次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呢。” 还没等周景叙开口,后侧深银灰色的跑车在一个弯道突然提速,在他所驾驶的车辆与护栏间形成的窄小间距中,强行内线超车,高速冲刺间,后车与前车、护栏硬生生连接成一个短暂的整体,周景叙也是在此刻,突然明白了同伴那句爹死了的含金量。 高速行驶下发生摩擦,周景叙感觉到车身即将偏离行驶路线,死死稳住方向盘,以极小的角度调整方向盘脱离与对方的接触,在出弯前车子成功稳定下来,但也吃了前车一屁股灰。 他暗骂一声,趁着直线路段,利用车辆本身的性能优势全油门加速,正要逆向超车,不料此时,枪声突然响起,犹豫间,前车又以一种诡异的刹车节奏进入下一弯道。 周景叙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想借助刹车打乱他的节奏,但是瞥到此时后方警车的位置,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好像是在利用他挡子弹。 耳边隐约出现的旋翼声在提醒他,他现在被包围了,但这本应跟他无关。 知道已经闯了祸,好在问题不算严重,周景叙不想跟警察浪费时间,他熟悉断崖的路况,知道马上就要迎来最险的弯道,而在入弯后,他采取了相对保守的减速,冷眼看着那辆发疯逃窜的车还保持原样过弯。 终于!在出弯的前一刻,周景叙突然提速,切入前车外线加速超车,同时在此刻,报复似的擦着对方的车身而过,但此时就不是并行这么简单了,对方在眼前急弯和旁侧碰撞的冲击下,突然急刹,车辆在巨大的惯性下甩尾冲出断崖! 周景叙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敢踩急刹,听到后面的动静,他也下意识降低了车速,但是紧接着,看到前方人为设置的减速带,他知道前面警察在等他。 002 “这位先生,请你下车。” 在利用钉刺带设好的关卡前,警察敲了敲周景叙的车窗玻璃,示意他下车。 周景叙看着前方,并没有理会旁边的动静,而是在思考如何在不惊动家里的情况下快速解决完今天发生的事。 他们故意闯入封锁路段,结果正好遇见警察在追捕什么人,而他飙车弄死了那个人,这到时候要怎么解释?或许那人本来就该死,而他倒霉做了这个冤大头。 想到这里,周景叙的底气稍微回复了一些,他放下车窗,看向一旁的警察,开口道:“有什么事吗?你们拦着我回家的路了。” 警察们似乎也料到了坐在这辆车上的人会是什么德行,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但是这次涉及到一个重要逃犯,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对周景叙道:“请下车,出示你的驾驶执照。” 周景叙没有动,而是反问他:“你们是出于什么理由查我的驾照?违法封路,对无辜人员开枪,还是擅离职守,让危险人员危害公共安全?” 他的问话让警察顿住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另一位警察开口道:“今晚的情况很复杂,不论如何,已经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你需要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配合调查,周景叙不明所以地冷笑一声,看着前方正在放置临时路障的警察,突然踩下油门! 谁也没想到他突然要冲卡,放置路障的警察在巨大的死亡威胁下本能向外扑去,围挡式路障被撞倒,正好阻隔一部分尖刺带,借着这个小斜坡,周景叙直接冲出警方的控制范围。 这个混蛋! 警车立马追随其后,顶级超跑的引擎声独领风骚,遥远的警笛声奔赴而来,逐步接近,但很快被抛却在身后,比起与之前那辆车较量的刺激,这些老对手还是显得有些可怜。 回到熟悉的城市中央区,周景叙正以为已经完全甩开了追捕的警察,但没放松一会儿,就看到了正冲他而来的交通警察。 “啧。” 周景叙皱了皱眉,今天他还真就跟警察杠上了,反正左右也免不了一次麻烦,不如先主动玩玩。 想到这里,原本稳步向前的车辆突然加速转向左,逼得原本左转车道的行车慌忙避让。 山路追逐固然刺激,城市障碍赛也别有风味。 这一路过去,倒霉的可就不止是一辆车那么简单了,每辆车似乎都成为了这场游戏的一环,而倒霉的路人也差点遭殃。 望着眼前空荡荡的斑马线,路人似乎还在因为刚才闪过的那道模糊的蓝色而心有余悸。 直到绿灯闪烁,闪烁,快要变色,他才找回神,匆匆向对面跑去。 乔算就站在马路对面,抱着刚捡漏来的临期食品,看着匆匆跑过来的行人,只是注视了片刻,静静转过身。 哪怕借助城市地形包抄,那些废物也追不上他。 周景叙轻而易举再次甩开了追捕他的人,望了一眼后面已经完全看不到警察影子的道路,他转过头,正想开回家结束这场游戏,哪知转头的一瞬间,右侧路口突然冲出一辆车加速向他撞来! 红灯孤独又安静地亮着。 周景叙闷头趴在方向盘上,呛了两声,试图直起身,但额头上黏腻的血液让他很难受,无法立马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他还没来及缓过来,一只手突然打开他的车门,将他一把拽下车,周景叙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只听对方在他耳边道: “你好,你因超速、闯红灯等危险驾驶行为被依法逮捕,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周景叙被拽得晕头转向,听着对方冷静的声音,转头模糊地看向对方的脸,下意识骂道:“你是什么人?敢撞我的车,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对方的质问中,乔算没有多话,直接抬腿向周景叙膝盖一记重击,巨大的力度使得他踉跄地跪倒在地上,头颅也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道狠狠压下,脸颊直挺挺撞向粗砺的地面,撞击使他脑袋一震,而乔算也干脆利落地铐上了他的双手。 被乔算抓住手铐一把拉起时,周景叙难以置信自己竟然遭遇了这种对待,身体朝左一躲,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乞丐一样的女人道:“别碰我!恶心的毒虫,你要是再敢拿你那双手继续碰我,我保证,你一定会付出代……” 啪—— 周景叙话还没说完,乔算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给了他一个结实的巴掌。 这一巴掌,让周景叙彻底懵了一瞬,他心底里窜起一股无名的火焰,就在要爆发时,警花将捡来的破烂塑料口袋揉成团,粗暴塞进少爷口中,然后将他一脚踢进车头已经严重变形的淘汰警车内。 一小时后,警察局。 看着眼前面色铁青的年轻男人,薛启又在脑袋里把乔算骂了一遍,然后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总局那边。 今晚有个富家公子哥肇事冲卡逃逸,内部发出通缉,要只是抓到人走个调查流程就算了,偏偏让他撞上了分局最爱多管闲事的辅警,这也就算了,谁也没通知他抓的人竟然是周家的少爷啊! 查清这位的身份,再联系到他刚被押到警局时狼狈到直接呕吐的样子,薛启开始思考只是开掉一个辅警到底够不够平息对方的怒火。 或许是想到了同一个场景,周景叙阴沉的脸色也突然又浮现起一丝隐约的痛苦,那股似乎装了腐物塑料袋的味道又从喉间爬升到他的鼻窦,光是想想他就作呕。 “我可以配合你们的调查,毕竟今晚我也犯了一些小错误。” 周景叙忍着恶心作出礼貌的姿态,就好像平时父母要求他那样。 “但是。” 他露出一个看上去无所谓的笑容,盯着薛启的眼睛道:“我对你们这种暴力执法的态度很不赞同。” 薛启只与他的视线接触了一瞬,微微颔首道:“我们会对违纪辅警做出处理。” 周景叙皮笑肉不笑:“仅仅是处理吗。” 薛启闭上眼:“她会全面反省她今天犯下的错误。” 乔算被推进警局临时羁押犯罪人员的房间中,她维持住身体稳定,转过身,抓住栏杆,疑惑的视线正好与一旁路过的青年对上。 她皱起眉,眼中的质疑被青年挑衅的目光正面相迎,乔算望向办公室所有警察,但此时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就连周景叙身旁跟着的那人也没有看向她。 “警官,哦不对,你现在只是个被开除的普通路人,接下来十几天,可要好好在拘留所反省自己的错误,毕竟暴躁又恶心的室友,谁都不会喜欢的。” 周景叙抬起手,他身旁那人突然将什么东西朝着乔算扔了过来,直直砸在她的额头上。 乔算低下头一看,那是她的警徽和车钥匙。 血液静静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周景叙轻蔑地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乔算默默弯下腰,捡起自己的东西。 代价是什么,对于她这样的人而言,是很难估量的。 又是一个晴朗的月夜,自上次极限追逐练过车技以后,周景叙被家里警告安稳了一段时间,解禁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碰一碰爱车,当然,不是为了飙车,只是想简单玩玩。 为了等到开车的时机,他特地嘱咐程奥林选择离市区更远的沙滩举办派对,而出于落单,他必须得一个人开车赶过去,听起来很生硬,不过根本没人在意理由的合理性,他们只在意他认错的态度。 一个人,一辆车,在笔直的公路上,超跑能肆意地发挥它的最大动能,狂野的引擎声像只愤怒的雄狮在吼叫,自由的风伴着穿梭的利刃而航行。 来到一个弯道,周景叙习惯地轻踩刹车,但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突然让他一瞬间冷汗直冒。 刹车没有反应。 他急忙稳住方向盘控制方向,利用车身惯性漂移过弯,回到直道,松开油门,但该死的刹车在他的动作下仍然毫无反应,周景叙将他当即能想到的所有避险措施都进行了一遍,但更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制动系统直接显示故障! 原本就高速行驶的车辆在此时宛如一枚失控的导弹,虽然还在驰骋,但随时会陨落在一个无法预料到的地点。 周景叙引以为傲的驾驶技术,此时成了让他在生死线摇摆的唯一牵引。 直行,弯道,直行,弯道,不要再有弯道了,但是也不能一直直行,他要停下来,快停车!停车! 短暂的时间内,他已经连续过了三个弯道,但他根本体验不到一点平日漂移的快感,连握紧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停不下来,表面上看他还在驾驶车辆,其实是车辆在控制他。 在试图寻找障碍物减速撞击了几次后,车辆突然陷入了难以控制的状态,周景叙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的场景,大脑也突然陷入了短暂的空白,而就在下一刻,车子,冲进了大海。 003 周景叙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救援人员,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 是黑暗,和快要淹没他小腿的海水。 他顿时感觉到慌乱,下意识想打开车窗车门,但此时因为系统故障,窗门已锁死,车子内部本身就没有多少空间,随着水面的上升,他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此时他突然开始怨恨为什么没有人拦着他开这辆跑车,否则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他也不会被困在车里! 周景叙狠狠击打着车窗玻璃,高强度玻璃材质在此时成为他的噩梦,以他的力量想要破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将车内的紧急逃生系统试了又试,没有一个功能是能正常运行的,他急切之下,又开始寻找坚硬的破窗工具,但一切都是徒劳。 海水已经快要淹没到他的胸口,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周景叙仰起头,缺氧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该保持平静,可死亡的水线又让他难以抑制紧张的躯体,越紧张,他的呼吸越急促。 该死的救援,为什么还不来! 海水轻柔又丝滑地爬过他的嘴唇,来到他竭力拔高的鼻腔入口,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渗入其中。 周景叙屏住呼吸,向上撑起身体,狭小的空间里,海水只是平静地将他包裹其中,但是他快要冷静不了了,窗门没有打开,他可以坚持多久?几分钟?那些救援什么时候才能来,他好想呼吸,他快要溺死了,他要呼吸! 在呛水昏迷的前一刻,周景叙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微弱的念头,他再也,不想开车了。 乔算将尸体搬上车的时候,正好听到一旁的同事正在聊什么海岸线车祸。 她默默整理好尸体的位置,听到他们提到事故伤者已经送到医院抢救,就在本医院,全院严阵以待,知情者没有一个不怕他断气在这的,外面也突然来了很多人。 乔算不说话,也没人愿意搭理她,但她连八卦都不在意,这在旁人眼中就更像个异类了。 不过她虽然孤僻,但有一点,是多个单位公认的好,敬业,哪怕只是拿着微薄工资的纯工具人,也能出彩完成所有工作。 但也有一点不好,她完全没有对这些工作形成任何依赖,任意一个单位都能随时开了她,但她也可以随意选择任意一个单位,她干临时工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糊口,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她每天混得跟个乞丐一样,钱都花哪去了? 这是个疑问,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好用。 薛启将一迭钱递给乔算,嗅到她身上有些怪异又有些熟悉的臭味,默默退后半步,对她道:“你上次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我这样做,也算是保全你了。” 乔算抠了抠有些发痒的头,抬眼盯向他,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她就是有这点好,嫉恶如仇,只要是为了警务工作,不管有多大的外界因素她都能克服。 “帮我们找到这个人,他是个毒贩,把他活着抓回来。” 乔算没有说话,接过照片,又看向薛启,她那双眼睛虽然掩盖于脏污的乱发下,但意外的又大又漂亮,只不过仔细观察过这双眼睛的人并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评价,因为她的眼神配合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永远保持着一个渗人的状态,像是流浪在外被车撞死的女鬼冤魂。 被她这么盯着,薛启也感觉到有些压力,他不知道乔算还要什么,是嫌钱少了?她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是有点不厚道,但对于她的身份而言,这已经是合理的报酬了。 他正盘算着,乔算从衣兜里掏出一枚警徽,向他示意。 薛启不明所以,乔算似乎有点不耐了,开口道:“我要回到警察局。” “可是你作为辅警已经被开除……” 薛启听闻,正准备拒绝,只见乔算又拿出了一张学生证,那是一张就读顶尖学府的身份证明,在看到这张卡之前,薛启很难把眼前这个看起来跟流浪汉一样的人跟年轻的高材生联系到一起。 “专业是计算机和密码学,岗位分配为技术部门的实习警员。”乔算静静开口道:“你知道我不需要真正实习。” 薛启已经快要动摇了,然而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可是周景叙……” 乔算勾起嘴角:“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他哪里还有空想起自己随手开除的一个辅警叫什么名字,你要是不敢,可以先让我去别的分局。” 她已经把所有台阶都递好了,薛启很难不答应这个根本不算艰难的请求,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担心周景叙的背景。 “放心吧。”乔算抛起学生卡又接住,悠闲地转身道:“他现在,不会有空的。” 一定是她! 从昏迷中被抢救回来,周景叙熬过了苦闷的修养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考他的刹车为什么会出问题。 “很遗憾,我们检查过,不排除人为破坏的因素,但没有证据,从您家车库的监控和整体情况来看,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我们现在很难断定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周景叙看向他们,阴沉道:“也就是说,按你们这样查下去,最后,这只是一起意外?” 警察虽然有些不太想刺激他的情绪,但事实上,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周景叙他亲爹来了,这也是一起意外。 “你告诉我,刹车、制动、逃生装置失灵,全部都是意外?!” 周景叙将手边的水杯砸向他们,愤怒道:“这怎么可能是意外?!有人在报复我,你们这群蠢货还不明白吗!” 也是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报复的。 警察默默腹诽,但表面还是做出会继续认真调查的姿态,其实心里都明白,就现有的证据想抓到嫌疑人,除了造假,别无他法。 “滚!全部都滚!” 少爷怒而送客,警方如释重负。 这次事件没有结果,但周景叙再也不敢碰车,甚至连家里司机送他出门也会感觉到莫名的惶恐,每当车辆起步提速,他就会想起那天无法停下的超跑,想起掉落海中,无处可逃,离窒息只有一步之遥的痛苦。 不,这绝对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事故。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里,周景叙只能想到一个人会有这样强烈的动机加害他,并且那也是源于一场交通事故,而算算时间,在他安分在学校上课的二十多天里,正好够那个女疯子离开拘留所做到这些事。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间、怎样做成的,但他就是有种预感,绝对是这个疯女人想杀了他。 他也想找到证据,可是警方调查结案,找来的私家侦探竟也空手而归,这简直荒谬,怎么会做得如此干净。 侦探走前,委婉对他道:“少爷,虽然我也很想拿到全额报酬,但是我需要提醒您,这个人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并且独来独往,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您千万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周景叙冷冷看向他:“这还需要你提醒吗?我已经差点送命了。” 侦探动了动眉毛:“或许你可以选择一些能够保护好您安全的人。” 周景叙看向他,侦探静默不语。 被拘留十几天,虽说只是练了练手,没什么棘手的情况,但脱离学校那么久,还是落下了一些课业,有的老师直接不接受补交作业,还有的,一见她这样的学生,原本想宽容也变为了勉强。 当然,还是有不少老师并不在意,这对于她而言是好消息,只是他们要是少布置一些没有意义的作业,或许更显几分敬业。 乔算用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不慌不忙地在街巷中拐了几个弯,不知怎的就来到一条死路,她抬手将挎包扔上围墙,踩上角落的垃圾桶借力,轻巧翻上围墙,落地顺手抓住包勾带下来,一气呵成。 跟踪的人急忙紧随着翻过墙,但落地对面以后,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甩开,每天晚上交差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他们心里也憋着一团怒火。 对面只是一个看起来一拳就能抡倒的弱学生,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时机动手。 但在第四天,他们似乎抓到了这样的时机。 乔算在略显破旧的房门前停驻片刻,抬手将门锁打开,然后平静地转身关上门。 终于等到她回家了,跟踪者上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其中一人便退了退,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弥漫着奇怪的臭味,乱糟糟的,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唯一一间卧室里躺着的人影,二话不说,冲进去对着那个身形的头部狠狠出了几拳,连被子带人拖下床,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套在对方身上。 “头儿,是个男人。” 捆绑着,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而最惶恐懵逼的,还是在睡梦中被揍醒又被揍晕的无名男人。 隔着塑封袋,乔算按下电话号码,电话拨通后,朝对面道:“可以抓人了,没事,已经控制住了,你们直接进吧。” 004 没有等来第五天,在一条岔路口,乔算又跟那三个跟踪她的男人迎面相遇。 看到他们来势汹汹,乔算微微翘起嘴,然后,转身就跑! 再多的谋划有时候或许也比不上一次倒霉的运气,她向来不是什么运气好的人,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为上。 当然,跑到偏僻的地方,不一定是谁会遭殃。 看到乔算跑着跑着竟然自寻死路,来到一个废弃工厂,三个打手都不忍想笑,为首的打手对乔算道:“你要是现在停下来,我们可以不对你动手。” 乔算转过身,幽幽目光凝视着他们,在昏暗的工厂里,看起来加倍恐怖。 明明不是很强壮的身形,但她莫名就是有种怪异的震慑力,可能外形上因为太过邋遢,看起来精神也不太正常。 “你们是周景叙派来的吗。” 与这幅粗犷的外形不同,乔算的声音是冷静、清润的,她说话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少了一些,打手回应道:“你不用管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只有一个问题,前段时间,你有没有故意潜入他人家中,对一辆车的刹车动过手脚!” 乔算沉默了一瞬,突然扯起嘴角:“你们是周景叙派来的。” “回答问题!” 乔算的笑容更加嘲讽:“你们是警察吗,还要我回答问题,证据可不是用逼供得到的。” 眼见对方就要动手,她又道:“但我也可以认。” 乔算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看向他们:“只要你们让周景叙亲自过来一趟。” 知道有仇还敢上赶着找仇人过来,打手都不知道对方怎么能这么找死,但这个要求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危害,人抓到了,也正好要汇报给少爷。 “还等着干什么,把她绑好了,过来接我!” 原本不想脏手,但听到对方明显的挑衅,周景叙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原本只是预感,听到对方的反应,他知道刹车的事情绝对与乔算有关。 而她跑的这个地方也确实很刁钻,开车到头还有段路,必须派人出去迎接。 “把她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领头对剩下两人道:“我出去等少爷。” 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看了一眼绑得严严实实的乔算,都只当这话是走个流程。 别说她现在被绑着绳子,就是没有,那也不可能干得过两个强壮男人,更何况刚才检查过,她身上连武器都没有。 与处理其他人不同,看着乔算那挂着鼻涕流畅低头往肩膀上蹭的样子,连根本没在意过爱干净是什么命题的打手都觉得,人还是应该需要自律一点,至少不要像她那么不体面,真的很辣眼睛。 而躲开视线的后果就是,小腿骨被一记重锤折断的那一瞬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用了什么武器。 乔算一脚将断腿的打手踹了出去,反手持钢管冲着另一个扑过来的男人脑袋狠狠一撞,扭打间,握紧钢管邦邦连敲数下对方颞骨处,不一会儿,对方就直接晕了过去。 骨折的男人拖着腿还想还击,乔算走上前,高举钢管,狠狠给了对方后脑勺一棒。 “怕累怕脏,干不好活。” 乔算评价着,把人扒干净绑在一起,将自己的小刀片藏回自己脏得看不出原样的鞋里。 “少爷,人已经在里面了。” 打手推开工厂门,视野中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人呢?” 周景叙皱了皱眉,看了一旁的男人一眼,男人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堆废弃物后面传来了什么动静。 他立马请缨:“我去看看。” 这一去,就是一声倒地的重响。 月光下,手握实心钢管的怪人从掩体后缓缓走出来,潦草的乱发,脏污的肌肤,破旧的衣裳,她死死盯着孤身一人的少爷,被光线分隔开明暗的脸在此时显得尤为可怖。 周景叙在这种压力之下,竟然完全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他下意识退后几步,转身就要跑! 随着脚下的一步踉跄,周景叙被绊倒在地,而身后的声音也靠近了,就在他上方! 乔算蹲下身,抓住周景叙的头发,逼迫他从下方仰视着自己。 “你想知道谁弄坏了你的刹车是吗?” 乔算垂下眼,拿起从打手那夺来的刀刃,贴在少爷脸边,轻声道:“没错,就是我做的。” “你!” 周景叙被压制得无法反抗,但还是愤恨地瞪着她,似乎为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而愤怒。 “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少爷,罔顾人命,肆意妄为,给普通人带来了多少麻烦,你有反省过吗?” 乔算的刀刃在少爷白皙干净的脸颊上流连,每一次移动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比起刀刃的威胁,周景叙更在意乔算身上糟糕的气味,他竭力想从那种窒息的恶心中抽离,稳定情绪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 乔算按住周景叙,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展示在他眼前:“写检讨。” “什么?”周景叙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你说什么?” “我要你写危险驾驶的检讨书,承认自己的罪行。” “不可能!那件事早已经结束了!” 周景叙挣扎着想要脱离乔算的钳制,他不相信乔算真的敢杀了他,他可是周家的少爷,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死了,她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座城市! 想到这里,他的姿态突然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冷笑道:“如果你真想杀了我,还会在这里费尽心机要我写什么鬼检讨吗?你说我无法无天,杀了我,你难道就遵循了罪刑均衡吗?” 乔算的目光突然一沉,又猛地将少爷的头往上一提,听着对方吃痛的嘶声,开口道:“你想要真正的罪刑均衡,还不想认错,是吗?” 周景叙不明所以,也不敢说是,但紧接着,乔算就稳准狠地在他的大臂处迅速划下一刀! 工厂里传来一声惨叫。 望着瞬间被鲜血占领的手臂,周景叙还没从疼痛中醒来,乔算又对着他另外一只手一刀! 第二声惨叫响起,紧接着是小臂,臀部,大腿,腹部,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思考的时间,乔算就已经让他变成了个血人。 周景叙数不清她在自己身上划了多少刀,他只知道在他倒在地上意识模糊时,乔算抓着他的手,在检讨书上按上了手印。 “学会了吗?” 乔算蹲在他身前,展示着纸张:“这才叫逼供。” 当着周景叙的面,她点燃了检讨书,在纸张烧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轻飘飘脱手,将灰烬吹向周景叙,然后起身,轻快地朝门外走去。 周景叙很想立即,马上,将她碎尸万段!他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愤恨起了作用,虽然流了满地血,但他竟然还能支撑着站起身来,周景叙扶着门,忍着疼痛,一步步走过去捡起被乔算丢出去的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轻伤。 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不致命,大概不到一个月就能愈合,像他这样年轻,做好伤口护理,好好修养,没什么大碍。 这一次周景叙没有闹,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面对乔算这样的敌人,使用常规手段,他很难赢过她,他也不想通过正常手段解决问题了。 他要那个恶心的疯子跟他躺在地上被凌迟时一样痛苦。 005 “你们认识她吗?” 私家侦探将乔算的照片展示给正无所事事的辅警。 那俩辅警只是看了一眼照片,立马嗤笑道:“谁会不认识她,这不警花嘛。” “警花?” 侦探微微皱眉,还拿回照片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拿错,但转眼看到两个男人表情里的戏谑,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警花”是他们给乔算取的绰号,很明显,是个不怀好意的绰号。 侦探没有深究这个绰号的由来,继续问道:“她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说到这个,他们就有发言权了,喝着可乐的辅警放下杯子,开口道:“邋遢!冲动!暴力!这么埋汰的女的我是第一次见,做事风风火火不计后果,年纪轻轻的跟脑子有问题一样,好心说她两句她还动手,这片区的辅警没有不烦她的,还好她现在被开除了。” 侦探询问道:“你说了什么她就要动手?” 辅警顿了顿,含糊道:“就关心了一下她家庭情况这样,毕竟哪个好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侦探问:“她家里人在哪?” 另一个辅警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她好像没有家人,听局里的警察说,她小时候在孤儿院,被领养过,不知怎么就自己跑了,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没有家人,这简直是个糟糕的消息,私家侦探接到少爷委托的时候,能感觉到周景叙发疯到想要杀了这位警花全家,但现在一查,警花全家就她一个人,所以最终仇家要还是一对一。 “不是出于必要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去惹她,她没钱没家人什么都没有,又是个疯婆娘,普通人要是被她盯上了,会出事。” 接过侦探递过来的纸币,辅警这么说道。 经过花店的时候,乔算很想目不斜视,但花店的主人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出现,在乔算往外跨开一步假装要避开的动作中,一举拦在她身前。 “小警花。” 温柔美丽的花店姐姐将手中的轮生冬青拿起,朝着乔算递去:“自上次那个混蛋来闹事以后,我好久没见过你了,你是不是担心给我带来什么麻烦?那件事跟你无关,他纯粹是来骚扰我的。” 乔算避开她的视线,似乎还想要硬装行人,被花店姐姐一把拉过手,强行往里一拉。 乔算抬起眼,似乎是有些不满,但看到对方饱含善意与温柔的目光,她还是迟疑了一下,而就在她迟疑的片刻,花店姐姐拿起干净的手帕,在乔算脏乱的头发上一顿简单直接的擦拭。 乔算猝不及防,正想挣开她,花店姐姐伸手拨开她前额凌乱的头发,看着那双漂亮又清澈的眼睛,真挚道:“你在我心里就是最漂亮的小警花,不管是茉莉,玫瑰,还是这束冬青,你想成为什么,就一定能做成。” 她将冬青递向乔算。 乔算好像是被这样温柔的话语蛊惑了向来理智的心神,竟然抬起了手,但在靠近花束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白皙温热的手拉住了她想要收回的手,将花束放在了她手上。 只是路过被幸运发了束花而已,不会建立什么社会关系。 乔算将冬青插在装了水的塑料瓶里,拆开电脑换上新淘来的内存条,看着屏幕重新焕发生机,将上午没做完的工作接着做完,传输了一些数据,接着收拾了一些工具装在斜挎包里,起身出门。 在她走后没多久,她租住的公寓房门突然被人强行破开,一目了然的一居室,破门而入的是两个带着枪械的男人,其中一人进入房间后,对耳机里道:“少爷,我们已经到了,人不在。” 周景叙翻看着拍卖品的资料,随口道:“那真是可惜了,直接动手。” 他开口后,电话并未挂断,他就这样听着对面传来的打砸声,床架骨折的声音,书本撕裂的声音,电脑中弹燃烧的声音,所有的音符,都比现在拍卖官正在展示的古董乐器更加诱人。 听着冬青落地时塑料瓶被一脚踩瘪的声音,周景叙静静地勾起唇角,对拍卖行的人道:“这把琴我要了,上不封顶。” 最后的时间,整间房仿佛成了一个发泄场,家具,衣物,书籍,日常用品,只要是目之所及,能毁坏的,他们都砸了,不能毁掉的,干脆直接丢出窗外。 打砸的声响吵闹了整层楼,但住在这的人都见怪不怪,旧城区的廉价公寓本就鱼龙混杂,要不是听到这里有枪声,他们也会来参与一手。 将一切破坏到周景叙满意,入侵者转过身,并没有注意掉落在地上的冬青,抬起脚,碾碎鲜红的果实,跨过它的尸体离开。 他们走了,连带着半挂在门框上的大门都没关上,乔算回来时,看着悬吊大门后裸露出的满地狼藉,平静地扶起门,打开,关闭。 所有的东西都被毁了,床也是,电脑也是,就连花也是。 乔算看了看地面被踩得汁水四溅的冬青,俯下身,捡起被砸得已经面目全非的电脑,试图拆开底盖看看还有什么能救的,但只看了一眼,她就放弃了。 平静,她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平静,小部分时间,她会发疯,但在发疯前,她需要平静。 就着这个废墟,她睡了一夜,其实睡废墟并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她的电脑,在期末前被烧毁了,而她的作业,还没来得及备份。 清晨醒来,看着满地废墟,还有烧成炭的笔记本电脑,在此时此刻,乔算是想杀了周景叙的。 一个学生的怨气,或许很难从正义的角度去解释。 但是从现实出发,她还得解决问题,特别是当务之急,面对愤怒的房东。 住是不能住了,准确地说是被赶出去,并且还要还上损坏家具、墙体的钱,还好提前给自己找了份外快,不然还真不好走人。 拿着家里还能带得走的一些残骸,乔算挎着包,转头看向网吧外的玻璃,那里倒映出她已经许久没有观察过的自己的脸,她转过头,正要朝大门走去,身旁突然冲过来一个男人,抢走了她的包。 乔算静静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006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周景叙一如往常般经由保镖护送回到家中,自上次砸了乔算家还让她无家可归以后,他连程奥林等友人的各种邀请都没有心情去,外出除了上课也都不离开保镖,每天一心只想赶快回到安全的家中,修养自己还未完全康复的身体。 他现在住在市中心高层公寓,这里安保严格,像乔算这样的人,根本连大门都不可能进得来。 今晚是个无风夜,周景叙心情还算不错,小酌过红酒,泡过澡,新搞来的那把古董小提琴已经送去保养过,他试了试音,不过很快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放回去了。 做完这一切,他也困了,回到卧室,不一会便进入睡眠。 他没注意到,无风的夜里,落地窗前被吹起的窗帘。 对于复仇,乔算的理念就是,最好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进行攻击,一是拉屎,二就是现在,像她这样,把人从睡梦中拖起来打。 周景叙看到乔算时,整个人像从噩梦中惊醒,又发现眼前才是噩梦本身一样,从头凉到了脚心。 “晚上好。” 乔算心情普通地开口道:“我想,你把我家砸成那样,是在邀请我看看你家是什么样子。” 面对她,周景叙的身体都有些下意识的畏惧了,眨眼的频率都快了些,他对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啊!!” 伴随着惨叫的,是周景叙右手断裂的拇指。 乔算抬起少爷的右手,细细端详着这只手,与她常年受伤的手不同,这只手干净修长,一看就是精心养护的,没有受过多少苦的手。 “我刚才听到你在拉琴。”乔算把玩着周景叙已经变形了一根手指的右手,开口道:“小提琴是怎么拉的,我从来没体验过,你要不教教我?” 明明是这样温柔宁静的语气,疼得满头大汗的周景叙却只看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这个疯子会杀了他的!他不能死在这! 周景叙身体朝前狠狠一撞,抬起左手想要给对方一拳,刚起势,脑袋就被警花一拳头暴击下去,脑袋撞地摔出一声巨响。 “你不该反抗的,你做了错事,应该受到惩罚。” 乔算将那把曾经处刑过她电脑的手枪抵在少爷的耳畔,开口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死在这把枪下,二是……” “我选二!” 少爷不敢反抗,只有先顺从她的意思。 乔算轻轻笑了笑:“选二,那就不好办了,你得表演一下了。” 很快,周景叙就明白了乔算口中表演的含义。 她按着他骨折的手指,让他拿好琴弓,并示意他开始演奏。 没有大拇指的右手要持弓无疑是不正常的,周景叙没有办法,只有弯曲四指,勉强维持琴弓的稳定,而骨折的手指在此时也加大了他稳定的难度,他还要在这样的状态下给一个怪物演奏乐曲。 “我需要乐谱。”周景叙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乔算靠着沙发,耸肩道:“你随便拉吧,反正我又听不懂。” 周景叙看着她肮脏的手接触自己干净的沙发,又想到她以这种身份逼他给她拉琴,一个根本没接触过乐器的下层人,让他,给她拉琴! 他不能做,可是枪口就在他眼前。 几番挣扎下,周景叙还是拉动了琴弦。 他们这种阶级,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像小提琴这样的乐器,基本都是童子功,尽管他常常做出一些让父母有所不满的事,但只要他还在他们安排的那条路上前进,他们就能容忍他偶尔的小毛病,因为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培养他付出了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爱,他必须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 周景叙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没想到,他偶尔犯下的错会让他优秀的人生遭遇这样的劫难! 看着乔算听得打哈欠的样子,他真的很想拿着琴弓,一棍子戳穿她的喉咙。 就是这产生杂念的一瞬间,他的右手突然脱力,琴弓,掉在了地上。 琴声停,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 少爷看着警花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好像该求饶,可是他不想求饶,他不想在这个神经病面前露出丑态,他要逃,对,他要逃出去让人杀了她! 周景叙转身逃跑的动作一起,乔算冲上前,没有开枪,踢腿肘击他的腰,将他按倒在桌子上。 “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就没想放过我!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我不会给你机会再折磨我了!” 周景叙挣扎着想要脱离乔算的控制,抓住一个水杯,反手朝乔算头上狠狠砸了几下,乔算打飞杯子,抓住那只手臂,狠狠往下一掰—— 少爷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真可惜,如果你不来烦我,本来我都快想不起你这号人了。” 乔算抬起少爷还完好无损的左手,顺着对方的手指,一点一点抬高他的指尖。 “你错就错在,不该,砸了我的电脑。” 左手中间三根手指发出整齐的一声——咔嚓。 整整两个小时,乔算在周景叙家折磨了他两个小时才离开,正如他派去的人一点一点粉碎她的家所花费的时间,而这次粉碎的,是他的手。 还有—— 周行赋将印着周景叙大名的头版报纸扔向还等着父亲宽慰的少爷脸上,在后者懵逼又委屈的眼神中,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要沉下心完成学业,被人当成花边新闻差点闹得全城皆知!” 啊? 周景叙看着摊在身上的报纸,打着石膏的手根本做不出动作,一旁的佣人立马低着头帮他立起报纸。 看到报纸上的标题,周景叙连骨折的疼痛都来不及在意了,抬头对父亲道:“这不是我发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呢?爸爸,你快让学校处理掉这些东西。” 看着他因为疼痛忍着说话的样子,周行赋还是放缓了态度,本来在他心里这些事情根本不算事情,天大的新闻他也能第一时间拦下来,更何况这种只是投放到校园网站主页的什么,忏悔检讨?一看就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 但他在意的,是因为这些小打小闹,周景叙竟然能被折磨成这样子,被人潜进家里活生生打断手,对方还只是打断手,如果是绑架或者撕票,他都不敢想后果。 昨夜听到急救的消息,他又像上次听到车祸那样,差点心脏停一跳,周景叙说是有人要害他,警方调查无果,他也只当他在胡闹,没想到也才过去一个多月,又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他不得不认真看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周行赋问周景叙。 周景叙本来就难受,听到父亲缓和的语气,委屈一下又涌上心头:“我只是有天不小心超速驾驶了一次,因为那天机会难得,我已经很久没有赛车了,我也没有制造出任何事故,但是有个警察,她暴力扣押我,我不想惹麻烦,只是正常行使了我的权利,警局对她做出了处罚,她心怀不满,就蓄意报复我,一次不成,又来了第二次!” 这些说辞,听起来跟那封检讨书倒是能对得上,但又显然少了很多内容。 周行赋无心去思考其中的真假,他早就派人连夜调查了乔算的底细,非常简单也有点麻烦的身份,孤儿,穷苦学生,似乎还有点能力,但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只蝼蚁,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对付一个这样的人,周景叙是怎么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 “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是想选择自己解决,还是我帮你解决?” 周行赋的本意是干脆了断,但看周景叙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想着干脆再给他一个机会自行解决,要是再捅了娄子再给他兜底。 “当然是我自己解决,这是我的事,我会解决好的。”周景叙认真地看着父亲:“但是爸爸,那个警察心狠手辣,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需要一些帮助。” 这死样子跟要零花钱时没两样,周行赋再了解不过,但他本来也给周景叙准备好了后路:“我联系过警局那边的高层,别太过火,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你而起。” 得到父亲的支持,周景叙显然更有底气了一些,他露出笑容:“放心吧,爸爸,我一定会圆满解决这件事。” 007 把列表上的烂人收拾了一通后,世界果然干净了很多。 趁着寒假的时间,乔算在警局抓紧时间实习,用着信息技术部门的设备,开学以后,手头稍微宽裕了一些,至少吃饭没那么紧张,乔算估摸着,到了时间再装个新电脑,最近她留意着学校和周边跳蚤市场出售的二手电脑硬件,买了一些东西。 就这样,学校,警局,现场,三点一线,每天过得忙碌充实,不好不坏,总之先活过一天是一天。 又是快要领实习工资的月底,这天晚上,实习完下班,乔算走在回新公寓的路上,突然敲到斜上方有一个不太正常的身影,正挂在人窗上,作势要踩着梯子往下跑。 她当即追了上去,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赶紧换个路线忙不迭往另一头逃去。 乔算边跑边抓起地上的酒瓶,朝着逃跑那人的头颅砸去,正好砸中,对方踉跄一下,但并未停下来,拐到巷口又朝着左边跑了。 她追上前,计算着路线,在对方第三次拐弯的时候,一转头,正好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 小偷被吓得骂了声脏话,乔算一把将他按在地上,打了报警电话,看着小偷被押走,继续走回家。 又是三点一线,上学,午饭的时间,乔算还在积极干饭,突然感觉食堂静了静,她没在意,直到面前走来了两个不算陌生的警察。 乔算知道不对,但她还是三两下干完了饭,然后才抬起头看向他们。 “你是计算机系一年级的学生乔算吗?” 警察问。 乔算平静道:“是。” “我们是39分局的警察,你因涉嫌盗窃被举报,我们依法将你带回警局进行调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周围的学生都默默朝这边看来,原本没太注意情况的,看到被问话的人正是工学院那个怪人,似乎也开始窃窃私语,但总体来说,场面还算安静。 乔算站起身,另外两个警察谨慎地将手靠向腰一瞬,但见她只是配合地要往前走,纷纷放下心来,将她带回到车上。 当看到警察拿出她新装好电脑的照片时,乔算基本就已经明白了大概。 “有人举报你在购买电脑配件时,偷走了他们将近两万元的硬件,其中包括显卡等多个电脑配件,你是否对此有异议?” 乔算动了动嘴角,似乎有些不屑:“我当然没有做这些事,首先,我不确定举报我的是哪个卖家,但是,从二月五日下午第一次购买了一个价格为153元的xx171t固态硬盘后,我没有在一个卖家那里连续购买两次,更没有一个卖家的摊位上出现总价值为两万元以上的电脑零配件。” “再者,”乔算抬起眼,看向对面的警察:“如果有人将他的东西塞到了我这里,请告诉我他指控我偷东西的时间,我很想知道是哪一位摊主兜里还揣着这么个不太打眼的小礼品。”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记得自己购买的所有东西,也记得购买它们的时间和当时的具体情况,一旦某个指控跟事实有出入,他们的证据链就要有问题了。 “你先不要着急,我们也没有认定盗窃罪名一定成立,因为举报人说,你们已经达成了私下的和解,只要还钱,他就不会报案。” 乔算微微张了张嘴,有些新奇:“这么复杂的剧情吗。” “请你严肃一点。”对面正色道:“现在我们要问你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四月二十一日晚上,你是否抓住过一个男人。” 他拿起前几天乔算抓住的小偷的照片。 乔算点头:“抓了。” “你是否有拿走他身上的东西?” 乔算摇头:“没有,什么东西?” 警察沉声道:“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乔算正想说话,看警察的眼神,突然感觉好像没什么必要解释了。 她几乎是憋出了一个无语的笑容:“是在我家里,是么?” 搞了半天还是个连环局,下作。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因为盗窃同学产生欠款,担心被告发导致被学校开除,于是对小偷手里的赃物进行了转移,现在人赃俱获,我们将依法向检察院提起公诉。” 审问结束,乔算很难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好像听了个故事,她到最后都不知道小偷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许根本没有这个东西,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她被逮捕了。 押送她到看守所的是39局的警察,乔算靠着车窗,对一旁的警察道:“你说,如果你是一个实习生,在这个时候被警局开除了,你还能领到工资吗?” 一旁的警察看了她一眼,有些嫌恶道:“实习生不能押送嫌疑人。” 乔算斜睨他一眼,摇摇头:“你肯定听不懂警长讲话。” 警察皱眉道:“你又不是警长。” 乔算闭上眼,心里默念一声猪。 对于各个分局的办事水平,乔算一直是报以一个开奖的态度,但是当她在一个十字路口被漂移躲另一辆押运车的警车甩下车直挺挺站立在路旁时,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有这样的一群猪当队友,这个工作不做也罢。 听着后面的警笛声,乔算先是平静朝着一条巷子口走了几步,然后拔腿就跑! 都已经被冤枉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怕背上逃犯的名号吗?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主动性吧。 借垃圾堆里翻出的铁丝,乔算三两下试探出手铐结构打开它,紧接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附近,如她所料,那些警察果然只顾着抓人,并没真把她这里当回事,这里没有警察,她装好武器,工具,将自己脏兮兮的衣物换成普通路人模样,带上帽子,正要离开,突然瞥到家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知道她有可能会逃脱制裁,毕竟她是个狡猾的恶人,为了以防万一,他的人在行动后,在她家里撞上了监控摄像头,就是为了录下更多的“证据”,同时,他也许还能幸运地看到对方灰头土脸,哦不,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会好好欣赏。 远程监控,这一定是个弱智决定。 乔算抬腿狠踢一脚追来的黑衣男子后脖颈,利用他挡住他身后那人开的一枪,然后趁对方丢失视野利落开枪,子弹穿透两人,她迅速换了身衣服,在路边的喷泉处洗了把脸,杀向监控另一端的IP所在地。 有网络的地方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一定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快找上门,否则就不会蠢到用真实IP来查看监控。 灯光是长在城市里的星星,望着市中心繁华的夜景,乔算低下头,看向瞄准镜里觥筹交错的上流社会晚宴。 她除了上课就是在打工,明明因为贫困申请到了助学金,不需要为学费食宿担忧,钱花哪去了?很显然,花在了杀人上。 在周景叙派人来砸她家那个晚上,她正杀了一个以性虐孩童为乐的老变态,而光是买枪和混进可以狙杀对方的场合,就足够她这样的野路子杀手花大血本。 学校和警局是两个很适合获取信息的渠道,一个顶尖学府,里面大都是精英家庭培养的后代,一个司法部门,拥有着大量案件卷宗和追查凶犯的一手线索,有时候,与他们相关的有些人可以重合。 就比如现在。 乔算看了一眼穿着衣冠楚楚,正礼貌与对面交谈的周景叙,看着对方行动自如的样子,看起来上次的伤应该是好全了。 既然好全了,那以后干脆都别好了。 瞄准着对方的头部,乔算按下扳机。 子弹高速飞向千米之外,就在最后要达到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突然调转方向不小心踩到裙摆,将红酒泼到了周景叙身上。 子弹从他头上擦行而过,在那一瞬间,乔算又不甘心地补了第二枪,然后头也没回,收枪赶紧撤离。 按理来说,第二枪不划算,但是管他呢。 晚宴上,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保镖迅速将肩膀中弹的周景叙扑在身下,带着他赶紧退出可能的狙击范围。 真是烂运气,虽然她那运气也没好过。 乔算将狙击枪拆开放在尼龙口袋里,与正常杀手不同,她的外表更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为了不引起警方的注意力,她现在必须躲起来,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杀手。 008 每次等伤好了再出手,出手了必住院,循环往复,医院等于酒店。 被子弹击中以后,哪怕是经过抢救,清醒过来,周景叙都还沉浸在死亡前一秒的恐惧之中。 那与他之前体验过的所有死亡体验都不一样,枪响的恐惧是一瞬间笼盖的阴云,前一刻还是宾客们畅快交谈宴饮的和谐晚宴,下一刻,死亡近在咫尺,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而第二枪,他的肩膀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锤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强烈的灼痛,在这种痛苦下,保镖将他扑倒的那点感觉都微乎其微,他痛到麻木,痛到叫不出声,然后失血使他休克。 这一次,没有等他反击,少爷的父亲就先一步,全城搜捕乔算。 早知道放过她一马会留下这么多祸端,当初周景叙骨折时,他就应该处理掉这个人。 恐惧退散后,周景叙先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身旁人:“那个女疯子死了吗?!” 很显然,没有。 如果乔算死了,他的父亲就不会给他安排这么多保镖了。 乔算没死,但也出不了城。 现在全市甚至隔壁几座城市都在调查她,她哪也走不了,只有先躲着。 然而不改头换面的躲藏终究是艰难的,警花优秀的反侦察能力为她争取了很多时间,但出众的外表还是降低了警方的搜索难度。 薛启始终不明白,乔算为什么宁愿被围捕都不愿意收拾一下她那个糟糕的样子。 这个疑问没能得到解答,在重重围堵下,乔算中了一枪,从三楼跳下去跑了。 这一枪不算致命,打在了她的左腰上,只不过在这个环境下,清创止血都花了些功夫,因为受伤,她翻进旅馆无人的房间,才敢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可是她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混杂着破旧木板被踩下发出的脚步声。 在听到上膛声的那一刻,乔算掀起被子扔向对方,抓起挎包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个人不是警察,是杀手。 她中了枪伤,没有把握正面战胜对方,如果不能躲过,她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占据优势再下手。 而在从旅馆二楼的屋顶往前跑,看见地面的另外两个人以后,她对自己的运气绝望了。 先跑好了,能活一秒是一秒,能杀一个是一个。 在穿行之间,那几人分两头阻截她,乔算先是直行往前跑,突然停在两栋房的狭小间隙中,在一人追上前之时,抓住他的肩膀,拔刀割破对方的喉咙。 鲜血喷出,另一人看到了他们,乔算丢弃尸体挡住子弹变换方向,正要从另一条小巷拐出,看见出口出又窜出一个杀手,退后侧身向身后方向的杀手开了一枪,一枪不中,又瞬间朝他腿上补了一枪,趁他倒,赶紧朝着大路方向奔跑。 穿梭在街区躲了两条街以后,乔算本就受伤的体能更是急速下降,她准备做出一些反击,而在即将完全转身拐进又一个巷口时,远处的杀手突然对着拐角上方广告牌开了一枪,广告牌落地,正好砸在她的小腿后侧。 乔算摔倒在地,杀手立即冲上前,在她起身射击的时候开了两枪,乔算翻滚着躲开,与此同时子弹擦过杀手闪躲的手臂,在对方又想开枪之前,乔算从低角度扑过去狠击对方膝盖,两人在缠斗中,抓住了对方的枪,可惜杀手的力量在此时更占上风,随着两相钳制用力,手枪纷纷弹飞了出去,杀手见状立马狠狠给了她脑袋几拳,在乔算晕眩之际,站起身,将她往巷子深处拖了拖。 警花破旧的卫衣外套下,是不算干净的脖颈肌肤和线条清晰的锁骨,杀手拉下她外套的拉链,雨水打湿了衣衫,晕开那上面沾上的血,贴裹着她精瘦的身体。 “抓到你可废了我们不少劲,要不是那群警察,恐怕还没这么容易。” 杀手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乔算了脸,接着用手碰了碰她的领口,粗暴地解开她衬衫上方的扣子,这个动作突然让晕眩中的乔算一激灵,神志也逐渐回笼。 她不明白,她都已经这样做了,为什么还能遇见这样的事情,明明她都已经做好风险规避了。 看来对于这些人而言,这都还不算阻碍。 既然如此,那就像小时候一样,在伤害来临之前…… 在杀手低头解她裤子的那一刻,警花狠狠抬头撞了上去,一拳打向他的脖颈,按着他的手反身坐在他上方,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动对方手腕的同时,压着他的手指,按下扳机。 一声枪响,乔算站起身,没有什么多余感情地朝着地上的人补了两枪,然后有些脱力地靠在墙边。 雨夜,儿时不幸的回忆,她本来早该克服的,但是逃避好像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她应该去克服,让所有有罪的人付出代价。 乔算抬起头,麻木的双眼里突然出现了含蓄的疯狂,她站直身体,转过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少爷从小就很喜欢雨夜,每一个雨夜,他都能在安静舒适的环境里,睡得格外香甜。 可是今晚,这个雨夜,将会成为他毕生的噩梦。 警花的出现如同刺入少爷温柔梦乡中的满地荆棘,让他在醒来的那一刻,不仅丢失了美梦,还直接感觉到了死亡。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算抓着周景叙的头发,让他受制于自己,语气是少爷熟悉的狠辣,但比以往更甚,她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是不是认为,使用性暴力就能摧毁我?找那些废物来扒我的衣服,然后散播丑闻,就如你在学校和警局做的那样,毁了我的一切,包括最后一点尊严,是吗?” 周景叙愣了一瞬间,很快明白那些杀手做了多余的事,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悄悄摸着手中的报警器,反而嘲讽警花道:“他们也真是不挑,连你这样的女人都看得上,跟你这样的人站得近一点,甚至都会嗅到恶心的臭味,你自己不觉得自己会让人反胃吗?男人跟你做了恐怕都会阳痿吧?” 乔算听完他的话,突然沉默了一会,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让还没听到门外动静的周景叙突然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她抽走周景叙手中的报警器,轻蔑对他道:“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总是对我的水平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乐观想法。” 乔算侧过头,凑向周景叙的耳际,悄声道:“就当你说的是对的,不会有人愿意爱我,其实……性暴力根本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对你就不一定了。” 下一刻,他被粗鲁地推了一把,被迫翻身趴在病床上,周景叙感觉自己的手有一瞬间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乔算强硬地用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 乔算拿起狙击子弹,扯下周景叙病号服宽松的裤子,在少爷被突然的变故夺走了片刻神志之际,将子弹狠狠推了进去。 硬物的突然袭击让周景叙痛不欲生,他又一次惨叫了出声,可是VIP病房绝佳的隔音和此时窗外的雨声,都成了他孤立无援的帮凶。 随着子弹的抽出,乔算拿起子弹,放在周景叙眼前,在他耳边道:“你看,你是个脏男人,连我平时这么不爱干净的人都有点受不了,你真的好脏啊。” 肩膀与后门的疼痛让周景叙额头满是汗,但是乔算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在几次来回后,她觉得有些费劲,也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子弹,于是扔掉子弹,解开一只手铐,将少爷翻回正面,右手铐在床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什么,塞进了少爷嘴里,再猛灌他一大口水,捏着他的脸,逼他咽下,他中途咽不下,差点呛到,药丸伴着水从嘴巴两侧流向脸颊,乔算就捡起药丸,继续塞回去。 看着少爷苍白又俊朗的脸庞因为强制咽下药而痛苦扭曲的样子,乔算突然发现也许这件事也没有这么难以战胜了,至少现在,曾经高贵傲慢的少爷也只能任她摆布。 警花解开周景叙的上衣纽扣,从上到下研究着他的身体,从脖颈,受伤的左肩,到胸口,还有腹部隐隐练结实的肌肉,她记得第一次揍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单薄的少年身板,现在养病数月,竟然在努力变强,容她多想一下,或许是因为被揍得太多想变强吧?哈哈。 随着视线向下,她伸出手,握住他已经起了反应的性器,被雨水打湿过的身体还存续着冰凉的温度,一冷一热相触,少爷的身体瞬间像是过了电一样酥麻了一下,然后原本的生理性厌恶被更底层的欲望支配,他无法不迎合对方的动作。 警花像是玩着一件意外购买的玩具一样,仔细揣摩着玩具的材质,食指指尖在端头轻轻画圈旋转,紧接着在周景叙止不住爆发的那一刻,下意识想收回手躲过,但仍旧溅了一手。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地静坐在那片刻,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合并指尖捻了捻,然后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她不爱干净呢。 她摊开周景叙的上衣,立高跪坐的身体,朝前缓缓挪动了一些,想要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周景叙却在这个时候挣扎了一下,对着她的大腿内侧无意识一撞,乔算被掀离平衡,两只手下意识撑上他的胸腹。 人体皮肤她接触过很多,都是为了杀人或者处刑,但这样的场合,大概……也算是处刑? 警花弯曲手指,下意识捏了捏少爷胸口,此时对方的体温已经上涨到了可以传递给她温度的程度,少爷已经说不出话,面色潮红,伴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些可耻的喘息。 “现在感觉如何?” 看到他痛苦,乔算也是大仇得报,她就是奔着下致死量的药来的,反正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她就没打算活着放过他。 “如果……我……你一定会……” 少爷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这几个字,但是很快,用力过后的晕眩感又席卷了他的大脑,感受着乔算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竟然会希望这个怪物饶他一次。 他不要,不要跟这样的人,那不如让他死了! 少爷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他转过身,想要逃离乔算的钳制,左手竭尽全力一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乔算中弹的腰。 乔算吃痛的瞬间,对着少爷的脸就是一个大耳光。 周景叙本就眩晕的大脑被打得更懵了,乔算就在此刻,咬牙褪下了自己的裤子,骑坐在他的大腿之间,任前方再次立起的阴茎摩擦自己未曾探索过的领域。 警花不明白,她看那些罪犯都很沉迷于这件事,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任何快乐?除了看到对方快要死掉时的短暂快意,她现在感觉到的只有中弹的疼痛,床上行动的费劲,还有控制那个乱动的蠢货伤掉的脑筋。 眼看着对方宁愿拉扯到受伤的左肩都还要挣扎,乔算将他手一抓,直接拉着他的手伸向了他的下身,让他自行先解决一下他看起来要炸掉那一根。 而与此同时,抓着他的手在前侧动,她也生疏地靠近阴茎后侧,试图找到一点他们口中所谓的感觉。 就在她动起来以后,忍耐多时的周景叙终于又无法抑制住,从她的下身溅射至下腹。 一轮过劲,因为药效的原因,他的病体似乎还有许多激发身体潜能的力量,乔算不确定她下一步该做什么,正有些犹豫地倾身向前靠了靠,抵着他的器官,周景叙却突然不知从哪来了力气,左手脱离她的钳制一瞬,紧紧捏住了她的腰。 幸好抓的不是她的左腰,当然以这个姿势左手也很难捏住左腰,要是抓的是左腰,她现在早就抡他两拳了。 看着周景叙的手,乔算本想给他甩开,但是就在他拇指在她小腹狠狠划过的那几下,突然刺激到了她某个敏感的地方,乔算微微弓下腰,右手覆上周景叙的手,犹豫地停顿了两秒,试探性拖着他的手,向自己的衣襟深处缓缓移去。 周景叙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情欲占领,他不能判断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无法抗拒,也无法挣脱,而只能顺从乔算的动作,在她柔软的胸口抚慰和轻轻按捏。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但是,随着下身越来越湿滑,此时做那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突兀了。 乔算仰起头,在放下对方左手的同时,欺身而上,与周景叙坚硬的下身迎面相撞。 那是温热的咬噬,也是炽热的情欲,周景叙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他迷离的双眼看向乔算的脸,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乔算喘息的同时,抽出最后的神志对他羞辱道: “你做错了事情,这是你应得的惩罚,我在救赎你,死在这里,对你而言是解脱……” 随着乔算动作的加快,原本上升的情欲演变成了无法承受的无数次消耗,一次次,结束后又重来,他只要筋疲力尽,乔算就会说着最恶心最恶毒的话,喂他吃药,让他再来,哪怕他已经经受不住,被裂开的伤口和被迫施加的刺激折磨得生不如死,她还要将他从昏迷中拉扯起来,榨干他的最后一丝生命。 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某一次,身体快要到达极限,而乔算又一次给他喂药的时候,屈辱和身体的折磨让他痛苦难忍,他的眼角伴随着眨眼的动作,掉下眼泪。 乔算看到了他哭泣的样子,对于她而言,她从来都只折磨挥刀向弱者的恶人,可此时,流泪的少爷让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突然放缓了自己的动作,抬起手,擦去他的泪,蒙住他快要失去焦距的眼睛,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她的动作很轻柔,却比那些激烈的碰撞给周景叙的震撼更深。 而温柔过后是最可怕的一次狂风骤雨,少爷在激烈的动作中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原本模糊清醒交替鞭笞的意识在此时被挤到了大脑顶端,他有些想吐,尽管中途已经干呕过,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到达一个无法再加快的极限—— 最后一次,伴随着他脱力的动作,还有停止的心跳,乔算塌下腰,疲惫地瘫坐在床上。 杀人,本来就是该偿命的。 009 乔算穿好衣物,处理掉痕迹,正想补刀,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即转身翻阳台逃走。 逃走的路比来时好走,乔算越过窗,在另一件房穿上病号服,出门大步按早已摸好的安全通道路线离去,在到某一楼时,听到下方传来了动静,她转过身,又推门来到另一层楼,换用货物电梯来到二楼,到卫生间换上了自己准备好的衣物。 出门的时候,她看上去跟之前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朝外走去的时候,正好与一个奔跑的小女孩撞上,女孩一边向她道歉,一边抬头看她,打探着她的样子。 乔算低下头,她戴着一顶灰色针织帽,柔顺的假发贴着脸颊处的肌肤,褐色的雀斑恰到好处地模糊了她的面部特点,厚重的刘海与黑框眼镜更是让她脸上留白更少,她穿着宽松的卫衣与牛仔长裤,背着双肩书包,看起来就像个来探病的普通学生。 “对不起姐姐。” 小女孩礼貌地看了她一眼,得到乔算不在意的答案,又朝着里面跑去。 医院的清晨比其他地方更繁忙,来到大楼外,她一边大步走,一边干咽下早就准备好的药物,从门口围堵的警车中,自然穿行而过。 这么大个城市,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外形如此“突出”的人呢? 除非她恢复到像个正常人一样。 可是根本没人见过“警花”邋遢恶心又恐怖的外貌下,真实的样子是什么。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继续在这个城市待下去,躲避追查固然简单,但她要完成自己的正义事业,必须去一个更自在更合适的地方。 在等待时机的时间里,她端了一个小型犯罪团伙,从他们手上获得了交通工具和弹药武器补给,顺道报了个警,又消失不见。 同时,为了惩罚周家人几次三番的迫害,她也没有坐以待毙,当时追杀她的其中一个杀手并没有毙命,她记住了他的脸,在经过线下调查、暗网追踪的数次落空后,她找到了这个人,处理掉他以后,伪装他的身份,最终追查到他收到委托的邮箱地址,以杀手获得了她的线索为由,联络到了发布委托的高层,并提供了部分真实信息出去,诱导对方下载了她发送的包含恶意代码的软件,利用后门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对方的系统,然后便隐匿起来,默默获取数据。 待排查的力度减小后,借着之前在警局实习假造录入系统的身份,乔算终于离开了这座城市。 被她抛在脑后的是,那个已然经历过死亡,又在最后时刻被抢救回来的少爷。 心脏跳动不是重见天日的开始,醒来也依然不是。 在漫长的昏迷状态结束后,见到生人的第一刻,周景叙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抗,哪怕周围有不算陌生的医生,哪怕他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还是没止住他发疯的情况。 他除了抗拒见生人,连医生和父母都不愿意见,甚至连病房都不愿意待,这种情况严重到他无法正常留在医院治疗,出于担忧,父母将他安排回北山谷区的庄园进行休养,然而,因为抗拒治疗,加上神经高度紧张,他变得时而阴郁,时而暴躁,身体也因此严重损耗,发烧,厌食,咳嗽,呕吐,使用昂贵的医疗资源,好不容易治好了他的外伤,又因为他的心理状态,引发了新一轮症状。 其中最麻烦的一项是—— 阳痿。 虽然检查这个项目着实让医生捏了把汗,但是考虑到这位公子哥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不找出症结对症下药,结果果然也如预想般糟糕。 “看检查结果,如果过段时间身体恢复得好还是这样的话,大概率还是心理性勃起障碍。”医生交代道。 其实就周景叙目前这个情况,光是看也知道心理问题已经超出了生理问题。 周家几乎让医生尝试了各种形式的生理心理治疗,但收效甚微,仅仅是身体上好了一些,但少爷根本无法摆脱那晚的心理阴影,无法根除,只能慢慢休养,却日渐萎靡。 面对这个情况,最了解他的还是莫过于他的母亲。 在周景叙又试图用砸碎的吊灯碎片割伤手腕时,梁游安拿出了乔算的照片,在此之前,虽然没抓到人,少爷也不开口,但少数人已经猜到罪魁祸首是乔算,所以没人敢拿这个话题刺激周景叙。 周景叙看着照片里那个久违但日夜萦绕不去的怪物,也愣了一瞬间,似乎想生出反抗的情绪,但又提不出力气,只能茫然无措地看向他的母亲。 “你如果现在死了,到时候就算抓住这个人,你也做不了任何事,甚至连看着她认罪都做不到。” 梁游安望着周景叙的眼睛:“你不能比伤害你的人活得更短。” 尽管这事也说不好谁先触的霉头,但是周景叙都已经这样了,她作为母亲,除了先救命,还有什么办法呢,一耳光打过去让他做错了就去死吗?她必须承认,他们对周景叙的教育绝对是失败的,否则也不会放任他变得如此任性,任性不是大错,可没有能力反击,才是对父母致命的打击。 周景叙这次倒是没再任性,他用最合理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 起诉乔算在他住院期间对他实施了性侵行为。 他的伤痛是实实在在的,是差点或者说已经让他送命的折磨,他这一告,所有的报纸社媒都把控好了舆论方向,为他造势伸冤,网络言论看上去倒是较为支持。 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更多的是津津乐道地将这件事当成娱乐新闻看,毕竟女警强暴富少这种案件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比较小众的。 乔算听到隔壁聊天的内容,看向报纸头版,吃饼的动作都因为震撼停滞了一瞬间,她也没想到周景叙还活着,而且竟然能想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人又没抓到,对比不了DNA,相当于是还没证据,光告她,那不等于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送,这勇气,简直让她对对方刮目相看。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用法律手段,总比用暴力手段好,虽然她现在可能还在被百八十个杀手追杀,但多一个正当手段,或许就会少一个杀手,这个世界多一分爱与和平。 010 “叶雨,你的身份审核已经通过了,参加完培训以后,就能去领装备了。” 乔算抬起头,脸颊前的头发顺着动作滑向两侧,露出姣好的五官,她简单扎了个头发,走上前去领取自己的资料。 这个州的辅警上岗机制显然没有银陨市严格,培训都是很简单的内容,也没有考核,直接就上岗了,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罪犯比原来的城市猖獗很多,一个靠近南边国家的沿海区,警力不够用,所以宽松。 转眼间,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三个月找不到新线索,银陨警方又知道警花能力出众,再加上也清楚偷盗贿赂的事情本就是栽赃,对抓捕乔算的信心逐渐降低,搜捕力度逐渐降低。 而这个世界上最想找到她但又最无能为力的,莫过于只能在家里养病的周景叙。 因为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褪去了过往的张扬,变得越来越阴郁,但想到还要撑着一口气看到乔算落魄到如同丧家之犬,同时应付父母对他过激行为的警惕,他表面上还要装出逐渐恢复正常的样子,其实每时每刻无不想着要杀了那个人! 等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为了让他更好地静养,同时也避开可能还在这座城市的乔算,暑期最后一个月,周行赋将他秘密送往东海岸南边的一座小岛上修养身心。 在这里,周景叙倒没有如他们预想一样不愿意出门,为了能够尽快锻炼出强健的体格,他每天强迫自己规律作息,学习,健身,甚至还主动去查看乔算的信息,目的就是为了脱敏,哪怕这个过敏源已经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杀了他。 想到那个已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形象,周景叙走上前,跳入海水中。 “你不要再过来了!” 疯狂的男人从后方抓住一个姑娘的脖子,拉着她靠近游轮边缘,对着追捕的警察喊道:“再过来,我就带着她跳下去!” 乔算身旁的警察抬起手,劝说他不要冲动,但就在拉扯间,两人掉下海中。 警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先是把落水的女孩救回来移交给另一个警察,紧接着朝着逃犯游走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段距离以后,乔算抬头换气时瞥见黑色的身影就在前方,她正准备减少换气,一鼓作气,但她没想到的是,突然不知从哪撞过来了个人! 乔算抬头,快速说了句抱歉,与同样抬头的来人正好对上视线,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她没做什么多余的反应便又游走了。 而与她快速略过的态度不同,周景叙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但抬头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人。 等回到岸上,想起海中的惊鸿一瞥,那是一张干净秀美的脸,与乔算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或许声音像也只是巧合。 但周景叙越想越觉得不对,不止声音像,对方给他的感觉也很熟悉,有的人外表或许会发生改变,但行为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很难改变,少爷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是逃犯,一般警察不会为了抓个犯人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那追捕人的劲头,看着能从东海岸绕地球一圈游回西海岸,只有乔算是这种神经病,为了惩戒罪犯天天发癫,所以他才会因为使用特权被报复成这样,世界上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乔算这样的警察,知法犯法第一名,还满脑子想着她所谓的正义事业。 想到对方与他擦肩而过时的感觉,少爷越来越感觉那绝对是乔算,他对警花有天然的恐惧,与生病以后排斥接触其他人的心理障碍不同,这是机体的本能反应,就像生物食物链下层面对上层天敌时的本能反应那样,不敢接近但又会本能僵硬,无法抗拒,无法逃走,当然,这只是个比方,那不代表乔算真的就能捕食他,毕竟他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周景叙突然有种不真切的恐惧和隐隐的兴奋感,对方竟然就在这里,与他近在咫尺。 虽然只是猜想,可他不敢多等,乔算的反侦察能力可怕得令人发指,她已经看到了他的脸,周景叙知道如果现在不查,乔算说不定早就又变了个身份,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他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调查今天海上发生的事情,只是可惜,警察跟逃犯都是临时上的船,并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并没有留下什么信息,是因为他们本来也不是这个城市的警察。 乔算在看到周景叙那一刻,尽管知道对方不可能认出自己,但也处理掉了他可能查到自己身份的任何线索,所幸追查到这里来本来也是意外,如此一来,线索直接等同于断了,而她相信,仅凭一面之缘,应该够不着他费那么多力气追查一个海里撞见的陌生人。 只是这个隐患先放在脑后。 面对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乔算扶着墙,在垃圾桶旁干呕。 不是吧,她知道自己运气差不是最近的事,但也不至于买到假药这么罕见的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吧? 虽然她经常熬夜杀人,有时候还吃不饱饭,月经不调是常事,但这次的时间和反应,明显让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必须去验证一下。 艰难地花钱买了验孕试纸,看着那扎实的检测线显色,乔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完了,这次更想吐了。 要是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抓住她,那简直是对她定罪的最硬证据,尽管只要上了法庭她本就绝无全身而退可能,只能想办法越狱,孕妇的保外就医越狱听起来会容易一些。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乔算当然不准备真被抓,当务之急是,她要如何解决掉这个在她逃亡、杀人、追凶期间毫无反应的哪吒。 地下诊所手术风险大,并且有遇到仇人的可能,正规医院暴露风险大,有遭遇追查的可能。 她还没在黑诊所冒风险搏一把和制定潜入医院偷样本计划的两个选择中作出决定,一个新思路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我们实验室有个新研究项目的实验被试招募,需要招募有妊娠反应的健康孕妇,详情在这,你有兴趣吗?” 那可太有了,高校医学研究中心,有成熟的设备,干净的环境,还有……容易上当和心软的学生。 乔算已经想好了后续该如何做,而第一步,她要先把实验要求的影像检查做完。 但这一检查,听着旁人担忧地讲解和介绍影像的话语,乔算的脑袋突然放空了一瞬间。 太好了,还以为是怀孕呢,原来是得了癌症啊。 011 虽然乔算设想过无数自己英年早逝的可能,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绒毛膜癌不是绝症,现在也只是疑似,还可以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而且幸好早筛出来了,你又这么年轻,通过化疗大概率能治愈好的。” 去医院做化疗,那与直接要了她的命也没差。 权衡目前的情况,乔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权衡了,她要硬干这个世界。 说干就干,她与缉毒局的成员搭上过线,她知道他们在调查当地黑帮与一个隐匿在边境的大型贩毒组织之间的关联,想要顺藤摸瓜,端了整个组织,她准备主动成为这个线人。 而要让那些黑帮接纳她的理由非常简单。 乔算拿出报纸,对着面前的男人道:“我的真名叫乔算,就是报纸上被通缉的这个人,如果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会明白我为什么想加入你们了。” 也是,就她遭遇的这些事情,简直完美达成了卧底的前置条件,虽然所有阵营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所有的真实身份。 那些人知道或不知道这件事的,一开始都保持怀疑,因为太匪夷所思了,她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普通女学生,怎么能对周行赋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听起来很荒谬。 “是他们颠倒黑白,真正受伤害的人是我。” 乔算开始进行一些春秋笔法,抚上自己的小腹,对他们道:“他一个富家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了,而我现在怀孕了,又去不了医院,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虽然是得了病,但好歹也发生过妊娠反应,假药还是倒霉吃下了的。 “你想报复警察,但我们收留你有什么用呢?” 黑帮成员主要怀疑这一点,乔算之前也不是个正儿八经的警察,要说还是个女人,但她现在怀孕了,又能依附于谁呢? 先打完编故事的信任牌,能力的事情就交给她本人了。 乔算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看起来很胆怯,口中道:“我会一点技术上的东西,植入病毒,监听监视,搭建交易网站,软件开发、数据分析、深度学习……” “停停停!” 黑帮成员打断了她报菜名的行为,不过虽然制止了,态度却缓和了很多,毕竟技术人才在哪个行业都是紧缺的。 乔算微微低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虽然与通缉令上的长相大不相同,但是黑帮成员反而更能理解了。 就这样,她顺利地混进了一个中小型黑帮,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边缘人物,但在缉毒局的几次配合下,她逐渐获得了黑帮高层的信任,但紧接着,高层又给她布置了一个新的任务。 以他们的人作掩护,安插她到警局去监视他们整个系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乔算都只敢先混个辅警当当,黑帮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把她一个逃犯安插到警局内部系统。 并且这个双面间谍计划,还被不知她全貌的缉毒局通过了。 就这样,她开始了不知道究竟是双面间谍还是三面间谍的生活,一边洗脑黑帮的人自己迟早要杀回去搞死害她的警察,转头又告诉缉毒局的特工自己在黑帮越混等级越高,要尽早计划端了背后的毒窝,最后又跟警局的同事套消息,应付热心大姐层出不穷的聊天话题。 有天快要下了其中一个班,乔算就坐在窗框上,沉静地看着远方,远方是夕阳,太阳落了,明天还会升起,可是她的日子就要在不久的将来数到头了。 想到这里,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警花决定再干个大的。 这几个月以来,她一直在秘密控制当初与杀手联络的人所使用的网络系统,通过监控发现,对方是周行赋的心腹,周氏企业的高层,这简直是个非常好的身份,好到足以通过他一人,让整个企业的系统都遭她入侵,就像她对他们的少东家做的那样。 通过入侵系统,她将公司恶意窃取用户信息的情报分享给了其他黑客团队,这国际专业黑客团队办事果然讲究,先是勒索对方了一部分钱财汇入境外,然后在企业报案追查时又反手将事情捅了出去,这一连串下来,企业不仅市值受到影响,还可能面临巨额罚款。 而她,反正大头不是她做的,她早就撤干净了,想查到她身上恐怕得费点功夫。 想到害她的人付出了真金白银的代价,乔算伸了个懒腰,开始考虑要不要犒劳一下自己,正好三个班有两份正当工资,她还算有些积蓄。 已经快要接近圣诞节,这几个月以来,她发疯一样地搞事业,马不停蹄端黑帮窝点,隐身走漏自己人消息,顺道不小心任务失败两下,送走几个黑帮高层,三天一小端,五天一大端,天天都有新端点。而维稳的时候,就从警局那边获得一点所谓的新情报,使“我方成员”顺利逃过一劫,帮助黑帮吞并敌对势力,久而久之,黑帮头目对她的信任越来越深,调查组织的事情也愈加有眉目。 最近,因为刚端了一个同类竞品,黑帮头目给了所有人嘉奖,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乔算对违法所得的钱向来不感兴趣,但头目一句随口的关怀,倒是给了她灵感。 “你这穿着外套都有点显肚子了,该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了。” 头目将额外的几沓钱塞到她手上,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小乔,生孩子可是一道鬼门关,你可不能不把它当回事。” 乔算面上露出含蓄的笑容,心里却是淡淡的死意,那可不真就是鬼门关么。 “我不能去医院,万一血样什么的被查到……” “没事。”头目直接一摇头:“警局最近有免费体检,那一块是小陈负责,你到时候混在同事里面,不做血检就行了。” 警局免费体检?这倒是不知道。 不过说起来,乔算确实也有些担心肿瘤的情况,死不死的先放在后面,这肚子着实从物理上开始影响她的行动了,现在行动快要收网了,如果有这个机会,她要不然就冒险…… “你的子宫异常增大得已经很明显了,血流信号很强,周围血管和组织可能都受到影响了,不能再拖了,需要尽快进行化疗。” 乔算看着超声显示的影像,垂下眼,再次看向医生的时候,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静。 “好的,我明白了。” 她看起来很平静,但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而是…… 这两次的影像,肿瘤的位置似乎不一样。 虽然是两种不同方式的成像,但位置有差异,她还记得当时的解剖细节,原本已经发生病变的位置,今天竟然看上去是正常的,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所以有必要再进行验证。 如果是真的,医院,实验室,为什么会弄虚作假?又是谁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警局。 从一开始,成为这个城市的辅警开始,她就协助警局办事,而这次免费体检,也是警局安排的,她工作的三方势力中,警局对她的要求也是最不明显的,她一开始以为这是黑帮内部的安排,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不尽然。 乔算不动声色地回到警局,很快便想起一件事,警局一直很关注她的热心大姐前段时间辞职回家了,据说是因为孩子的原因想换个城市工作。 联想到之前大姐察觉到她可能是怀孕,一直关心她身体,还有意无意告诉她孕期相关和所有要注意的忌讳,乔算一开始只是任凭对方误解,但现在想来,大姐会不会也是这里面的一环? 她暗中找到大姐的住处,却发现那里早就人去楼空,调查后发现对方在辞职后没过两天就搬离了这里,甚至没来得及与相处多年的邻居告别,这很不符合那位热心警察的个性。 乔算需要找到她,但是她无法确定盯梢她的人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为什么,是谁在暗中设计她?他们是怎么发现她的?又是如何让她毫无察觉的?她没有感觉到任何被监视的痕迹,但是这一切又确实有问题。 如果已经暴露了,那就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了。 乔算没有心情再管肿瘤还是胚胎的事情,连夜找到了辞职女警察,当然,不是通过线下一对一,因为对方现在根本就不在国内,她所说的换一个城市,竟然远在千里之外。 接到她的电话,女警似乎也先是惊恐,但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很快对她道: “有个男人上门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走得越远越好,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们提出要让我的孩子去更好的学校上学,我知道他们是在威胁我,所以就按他们说的做了。” 乔算也没想到女警与设计她的人并不是一伙的,相反,还因为提醒她受到了牵连,仅仅是因为太过热心多嘴了两句。 “小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联系方式,你现在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乔算静静道:“没发生什么事,你照常生活,从此以后,不要再过问与我有关的事情了。” 012 这是个坏消息,但对于获取情报而言,是个好信号,至少说明她大概率没得病,来到这里以后发生的事也并不算巧合,有人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她的踪迹,或许是……当初在海里撞到周景叙以后?她过于年轻气盛,不认为他们有能力发现自己,同时又过于专断,认为即便他们发现了自己也会因为追捕而露出马脚。 现在不是反思错误的时候,必须要解决问题。 乔算低下视线,看向隆起的腹部,有人费了这么大劲,蛰伏了这么久,编织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谎言,就是为了一个连影都没见着的胎儿?可是为什么呢?她很难思考他们需要这个孩子的理由,如果周景叙死了倒是好理解,可是他没死啊? 她打开车门,握紧方向盘,不管如何,她至少能明确设局者的立场,他们现在肯定不会杀了她,那她就得趁着这个机会,做些该做的事情了。 通过几个月的卧底,乔算掌握了黑帮与大型贩毒组织交易的证据,他们果然是这个组织的分销下线,定期进行接头、取货、贩卖等工作,乔算从潜伏中获取了接头人、接头地点、交易清单等情报,已经递交完,而最后的时刻,她依然疯得很稳定,在走之前反手卖了自己的黑帮东家,然后趁着一团乱跑路。 开车在城里穿行时,乔算还在思考自己的职业规划怎么会发展到如此绚烂的地步,一开始,她从有“家”变为一个独来独往的流浪小孩,靠智取和揍讨厌的人过活,天冷了就回收容所,有时候接受一下福利援助,然后没多久又消失,因为他们教的东西很简单,她并不喜欢跟其他小孩一起学习,那还不如自己看书,然后自由上街去看看,想观察什么就观察什么。 后来有天,她从垃圾堆里恰巧捡到了一台刚扔的废弃电脑,那台电脑的零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电池损坏了,她花了很多功夫检查硬件结构和更换电池修好它,然后她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脑。她学着摸索,使用,学习,然后再学习,直到她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学习,获取更多的信息,于是她考上了大学,并且通过在学校的所见所得,继续揍讨厌的人,直至又演变为杀人。 可是想杀的人太多了,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多了,她只能先一个一个杀,她原本做的很稳妥,每一次都是,直到…… 车子撞过来那一刻,乔算的意识还停留在第一次逮捕周景叙的画面中。 是的,也是这样的一次车祸。 在被撞的前一秒,乔算用最快的速度错开了从正面被撞的角度,而在巨大的刹车撞车声响后,一起连环车祸发生在十字路口。 乔算感觉到腹部剧烈的绞痛,她竭力快速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在严重的晕眩中,一手摸索到枪,一手打开车门,从主驾上扶着车身,艰难挪动到车外,看到撞过来的车与后车再次相撞,车头已经严重损毁,里面的人绝无生还可能,才终于回过身,朝前面草坪走了几步,脱力地晕了过去。 或许会死,或许还有机会活,一半一半的概率。 感受到自己还有睁眼的力气,她想,这应该是第二种结果。 在见到人醒后,医生对乔算道:“送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你的子宫大量出血,出于这种紧急情况,为了救你的命,我们对你的……” 乔算啃着一旁不知道谁准备的水果,挑眉道:“孩子生下来了?” 医生脸色微微一变,继续道:“要去除恶性肿瘤,子宫已经大出血,我们只有切除你的……” 乔算感受着下身隐隐的疼痛,面上还镇定地点点头:“编造这么多不会精神分裂吗?早告诉我怀孕不就得了,我还以为自己真长了个碍事的瘤。” 医生松了口气,又听警花问道:“孩子呢?” 医生也没准备好答案,结结巴巴道:“她,胎儿早、早产……” 乔算脸色骤然一变,抓着医生的衣服崩溃道:“没了?我的孩子没了?你们为什么没能把它救回来?你知不知道这八个月以来我有多辛苦?它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那我受的这些苦算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才会遭遇这些……” 她哀怨地坐回原地,如泣如诉,医生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清丽容颜,因为刚从手术中恢复过来,她的脸色还很苍白,美丽又惹人怜惜,可怜得仿佛一个被恶势力压迫的弱女子,他一瞬间手足无措,想要对她说出真相,但又碍于少爷家的势力,显得分外纠结:“其实……” 他叹息一声:“车祸后你很快就被送过来了,救助及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这几个月可能要好好休养,至于孩子……以后一定要更成熟了再做决定。” 警花看着医生怜惜的表情,收起了楚楚可怜的姿态,突然捧腹大笑道:“医生,你的微表情真是完全不会说谎,我是看明白了,孩子没死对吧?” 在医生表情变化那一瞬间,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道: “女儿?” “谁安排的?周行赋,梁游安?总不可能是那个废物吧。” 短短几句,她就得到了所有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见医生没话说了,她掀开被子下床,被医生拦住;“你现在身体很危险,遭遇了车祸,子宫出血,又刚生产完……” “我不走才危险。”乔算侧头看向他:“他会杀了我,哈哈哈,虽然他根本不配。” “可是门口有……” 医生话音刚落,乔算的笔尖已经抵住了他的颈动脉,她看着门外冲进来的人,对医生道:“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脖子上哪个位置最危险吧?” 医生焦急:“可是你拿我威胁他们有什么用啊?” 警花耸耸肩:“没什么用,但手边只有你了。” 果然,她这一出,虽然细想根本不具有逻辑性,但至少在那一刻是震撼到了门口的保镖,而就在乔算挟持着医生进入电梯以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不对,想制止她的时候,她乘坐的专用电梯已经关闭了门。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在电梯里,乔算对医生道:“那下面大概也有人,你如果还想活命,等会把他们吸引开,动静大一点,别太快被追到。” 见医生犹豫,乔算威胁道:“你只是个操刀的工具人,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但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 见乔算手起笔落,那速度快得在他耳边都有风声,医生本意也不想与她对着干,连忙道:“我去,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医生,我帮你逃走,你以后可不要专程回来杀我。” 乔算嗤笑一声:“你知道得还挺多。” 医生无奈:“形势所迫,我的职责并不是害人。” 在来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眼见停车场果然还有蹲守的人,乔算给了医生一个眼神,下一刻,对方弹射起步,直接以抢救速度冲了出去。 乔算见他离开,轻轻松了一口气,忍住疼得快要冒汗的感受,细心观察着情况,摸索着路躲藏身形,正欲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一转身,被突然出现在身后车道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周景叙就这样站在那,面无表情,像个男鬼一样盯着她。 乔算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步,周景叙就上前一步,警花大脑高速分析着此时的境况,用一种少爷近乎陌生的和煦语气对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的声音,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周景叙反问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往这边走了吗?” 谁想知道那种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啊。 警花在内心默默吐槽,意识到周景叙绝对已经认出她是谁,索性勾起嘴角,用少爷熟悉的语气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一开口,便让少爷想起自己这大半年以来每晚都要经历的梦魇。 那个雨夜,肮脏又可怕的怪物夺走了他的身体,摧毁了他的生命,而现在,她就这样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像他当初一样,穿着一身最适合病人休养生息的朴素病号服,长发柔顺地靠着宽松的衣物,贴合在她脖颈处裸露的白皙肌肤旁,警花此时真如自己那个恶毒的绰号一般,像花一样绽放在他面前。 因为疼痛,乔算虚弱得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似乎已经不具有什么攻击性,周景叙缓缓走上前,看着她一步一步退到承重柱,直至退无可退,她终于也体会到了一次自己当初那种濒死的感觉。 而乔算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少爷的痛苦直接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裸露于被人注视的世界中。 “听说你生病了。” 警花的笑容透露着明晃晃的恶毒:“哪方面的病呀?不会是因为我吧?也是,要不是因为儿子不中用了,爹妈哪用上赶着要一个逃犯的血脉呢。” 她在激怒少爷这方面根本不需要额外的天赋,尽情发挥便能收获最大效益。看周景叙这反应,她猜中了。 而满怀恨意的周景叙,也不再是从前只会驱使手下的菜鸟,面对虚弱的警花,直接上前,将她狠狠按在墙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乔算不意外少爷面对她时的冲动,只是意外他竟然能忍这么久,她仰起头,纤细的脖颈因为紧张显露出血管的蓝青色,她艰难笑道:“从头……到尾……都是你……先开始做……错事……” 周景叙皱起眉,掐住她脖子的手狠狠一紧,紧接着却又因为什么下意识一松,警花就在他松手的过程中,狠狠推开他的手。 少爷反应过来,将她拉回来,一把按在地上。 剧烈的动作让乔算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挣扎着,她看向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逐渐流下泪来:“杀了我,我的肚子好疼啊,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她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浑身痛得发抖,血液缓缓从身下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周景叙看到血液的一瞬间,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他不能下手,可他怎么能不下手,这是曾经杀了他的人! 警花在此时抬头望向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杀了我,你不是一直很想这样做吗?” 没错,现在是她想死,让警花就这样死去,对她来说反而是解脱,她死了只是失去了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的生命,而他什么也得不到,他要让她活着,像当初她折磨自己一样折磨她,他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周景叙决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就在他想要伸手拉起乔算的那一刻,警花配合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下一刻,咬牙狠狠将他的头按向地面!她的膝盖迅捷地顶向少爷的身体,狠击数下,很快反身压制住少爷。 “乔算!” 少爷大喊一声警花的姓名,气得想要立即杀了她。 “别叫了,知道你想念我。” 乔算很想翻个白眼,但她硬撑的身体显然不允许她做太多多余的动作,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在周景叙叫出声的时候,一直等待他的司机也冲了过来,但此时已然来不及,警花翻到了少爷身上的枪! 乔算借着少爷的身体将手枪上膛,听对方试图与她沟通:“我们可以和解,你说得对,是我犯错在先,你现在只要跟我回去,所有的官司一笔勾销,我还你学业,工作,干净的身份,还有任何你想要的,就当是对你的补偿。” “你要点脸吧。” 警花差点没给他个大逼斗:“要不是你,我能沦落到这个地步?像你这样的人,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有鬼了,骗我回去也稍微动点脑子。” 少爷恨恨道:“你今天就这样走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警花:“你几斤几两,跟我谈死?” 警花是少爷天然的克星,面对她,就是满腹坏水也的确无计可施,唯有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周景叙又骂了她一句,乔算不想跟他耗,枪口对着他的脑袋,逼迫他起身举起双手,对着不远处的司机和赶来的保镖道:“把车钥匙给我,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们的宝贝少爷脑袋开花。” 司机看了看周景叙,后者虽然气急败坏,但也别无他法,只能示意他照做。 “竟然有枪不用,男人就是自信。” 乔算一边挟持着周景叙走到车旁,一边还无法理解地吐槽道。 周景叙咬牙:“要不是我刚才心软,你早死了。” “哈,你这么计算,我心软的次数足够你死个来回了。” 周景叙:“你那是心软吗?你明明是擅自动用私刑做出对应的……” 乔算挑眉打断:“哦,你也承认我是按你犯的罪定刑了。” 她对他道:“那条多余的生命当我送你的,你去告吧,我认了,遇上你这样傻缺算我倒霉,不过你记住,留你一条命是因为我已经处刑过了,你要是再不收手,我不保证我能永远善良。” 乔算将他推开,朝着保镖那边开了几枪,启动车辆。 “还有,车子刹车那次我没打算杀你,只是想给你个教训,只要你在周围公路的最高限速内行驶就不会触发刹车失灵,谁让你自己屡教不改又超速的,活该。” 乔算轻蔑地留下最后一句,一脚油门离开。 等开着车离开了医院,确认周围足够安全以后,乔算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狠狠喘了几大口气。 疼,好疼。 柔弱的时候就只能装扮可怜,实在是可悲,她要尽快好起来,让自己不要再陷入到同样的被动中。 013 疼,真的好疼啊。 少女看着远方广阔的天际,感受着风流过她的身体,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住冬日的寒风,她应该感觉到冷,可此时下腹的疼已经让她感觉不到寒冷,她只想赶快结束这种痛苦。 于是她闭上眼,向前一步,跳了下去。 又失去了一个身份,乔算只能先躲藏起来做回低调的苔藓,不过这次比之前要糟糕一些,她的面部特征暴露太多,伪装必须要更为谨慎,另外,她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她没法像之前那样直接使用暴力解决。 在这个糟糕的节点下,她无意间又盯上了一个新目标,不过烦恼的是,又是在银陨发生的事,一个大都市要聚齐这么多烂人,本身的特性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她没办法完全避开那个城市。 而又在这个糟糕的节点,她发现周景叙竟然真的如他所说,选择与她达成和解,不仅撤诉,还澄清还她清白,简直就像是…… 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为了引她回来竟然放下此等直钩。 周景叙这些举动一出,整个银陨看热闹的都议论纷纷,自少爷状告警花的事情以来,从学校到警局衍生出的各种故事简直形成了本市一个怪谈,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发疯事迹甚至都传遍了其他城市,结果竟然是周景叙想要先和解,品一品就能感觉到背后一定有什么猫腻。 从阴谋改为阳谋了,乔算除非是疯了才会顺着周景叙的意走,她一开始并不想上这个愚蠢的当,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能把握好回去这个机会,或许她又能干成些事情,何况她精神本来也不算稳定,一直被逼,发点疯怎么了? 结完账出来,陆晔拿出纸袋中的书本,看了看书上的简介,正要继续翻看时,一个年轻女孩突然迎面冲进来,无意撞到了他拿书的手,书本瞬间失去平衡掉在了地上,但对方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也没说抱歉,从他身边直接擦肩而过。 陆晔很快捡起书,也很快意识到不对,一摸兜,钱包果然被顺走了。 年轻女孩翻看着这个有质感的钱包,重点看向钱包中的照片,正要顺手拿走钱,眼前的钱包突然朝着上方一飞——回到了它的主人手中。 陆晔拿着自己的钱包,正要对女孩说什么,只见对方已经低下头抬手半掩住脸,用急切的语气对他道:“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别报警,我还在上学,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这样做,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让本来生气的陆晔都不好直接发作,而女孩见他没说话,试探性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朴素但清纯漂亮的脸蛋,因为害怕,女孩眉宇间都挂上了担忧,但看起来并不让人厌烦。 看她这样,陆晔的不耐已经消去了七七八八,但还是佯装严肃道:“你说你偷钱包是被逼的?谁能证明,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我现在就把你送到警察局。” “别!”女孩央求着,小声解释道:“我家里人欠了钱,那些人追债,追到我这里来了,我担心他们闹到学校去,又实在没办法一时间拿出那么多钱,所以才不得已……” 听她解释了缘由,陆晔的表情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他温声对她道:“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要把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我,另外,你不能继续偷东西,想赚钱就去找一份工作。” 女孩听到他不报警那一刻,眼睛都明亮了几分,一张纯净的脸上满是未经雕琢的灵气,陆晔也不免得看愣了一瞬。 “我……可是那些工作也没办法……” 女孩有些局促,只听陆晔又道:“如果你信我,我可以先替你还钱。” “什么?” 女孩又是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似乎有些希望,但更多的是警惕,她与对方错开身体,似乎又想要离开的意思:“不,不用了,谢谢你不追究,我先走了。” 她走得很快,陆晔还没来得及叫住她留个联系方式,就见她已经走远了。 感受着对方紧紧注视着自己离去的视线,乔算挑了挑眉,虽然不太喜欢这种迂回的方式,但要是能一石二鸟,那也不失为效率之举。 她知道这张脸漂亮,他们都喜欢漂亮的人,可对于她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美丽是绝对的灾难,她很早之前就已经领略过了,比起美丽的外表,令人恐惧更加实在,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被人恐惧的感觉,其实那并不赖,她喜欢恶人恐惧她的样子。 但是,好人也同样会恐惧她,那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毕竟靠近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二天,乔算做了一个冒险的举动——她回到了校园中,一是为了完成接近目标的计划,二是为了试探周景叙那边是否有反应。 还好他们没有发布新的通缉令,否则警花还要多想想怎么才能不被陆晔发现自己的不对。 陆晔朝教学楼走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冬季阴云不见日,清冷色调的光线平静地铺陈在所有人脸上,但她仍然突出得好像在发光,她朝前走着,原本只是像在发呆,但很快,那双没有目的的眼睛无意转向了他的方向,与他正好对视上,陆晔毫不犹豫地紧紧盯住了她,不让她有片刻不留神的机会。 对方果然注意到了他,但不是什么路遇熟人的惊喜表情,而是急忙错开视线加快往前走。 但她没走多久,肩膀上被人轻巧地一拍,吓得她如同惊弓之鸟,紧紧抱着课本准备跑,陆晔料到如此,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转过身看向自己。 乔算用余光看向他们身后的人,语气很是惊恐:“有人……有人在看。” 陆晔理所当然道:“他们只是下意识多看两眼,不会关注我们具体会做什么的。” 他看着乔算朴素到甚至有些破旧的衣着,还有她手上的法学专业课本,对她笑道:“原来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你……知法犯法啊。” 看着对方挣扎了一下,窘迫到开始有些气恼的表情,陆晔道:“我昨天跟你说的,不是开玩笑,你如果真的着急,我可以替你还钱,但前提是——” 他对乔算道:“你得在我这里打工还债。” 紧接着,陆晔对她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商学院的陆晔。” 多么烂俗的套路,乔算也没想到自己能将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 眼前这人虽然不是三天两头上娱乐头条的花花公子,但私底下的属性有过之无不及,与他相关的女性死的死,消失的消失,甚至连案件根本得不到发酵或无处可循,而前段时间,又有一名女高中生跳楼的事件不了了之。 对于这样的人,如果是往常,她会直接想办法让他血债血偿,但是有罪的不止是他一人,他的校董父亲,那所中学的校长母亲,都是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她要钓的,不止一条鱼。 警花钓到一条鱼后,因为要做陆晔的助理,与他保持着相对较近的距离,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在城市里露面,而没过多久,私家侦探便将打探到的消息和其他资料带给了他的雇主。 自上次与乔算的争斗以后,周景叙又过上了大门不出,哪也不想去的生活,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乃至强壮了很多,但他暂时还是不想回到学校,不想面对那么多人,更不想思考那么多事,他每天这样活下去,最首要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乔算付出代价,他要折磨她到死,让她尝尝他的痛苦。 而看到那张已经再一次刻入他大脑深处的容貌,哪怕她看起来又比在阴沟里爬行时更加明亮了一些,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知道她会做伪装,毕竟她一直这么狡猾,但他没想到乔算竟然愿意为了一个普通人洗干净脸,刻意收拾成正常人的样子,难道她以为,找到一个与他的家族根本不能相比的中产家庭,就是找到了靠山?她根本不知道在这里,依靠权力是她最容易自寻死路的方法。 “继续派人盯着他们,还有,我要出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心情来到城市里转转了,想到周围那些男男女女,他都想吐,他一刻也不愿意与他们多接触,而在这样极端糟糕的心理状态下,他等来了一个独处的好机会。 陆晔要去参加一场拍卖会,乔算同行。 整场拍卖会,他根本无心在意那些拍品,看到乔算在陆晔身边,时不时与对方低声交谈,露出笑容,一整副明媚光鲜的模样,他恨不得将两人一起挫骨扬灰,凭什么他们能如此正常地谈笑,凭什么她可以自然地像是本来就拥有这样正常生活的人。 等到陆晔竞价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直接拦下了对方每次叫价。 一来二往的,就连贵宾室的工作人员都感觉到了不对,拍卖行对于人际关系更为敏感,工作人员又特地注意到了那对男女,于是特地询问了早已算熟稔的周家下属。 他看着陆晔问道:“仇人?” 下属摇摇头:“不认识。” 他又看向乔算:“情人?” 下属斩钉截铁:“仇人。” 真是出乎意料的走向,什么仇能让昔日肆意妄为的少爷恨成这样……工作人员突然心跳一滞,算了,还是别多问。 拍卖会结束后,拍卖行特地派人来留了陆晔一会,说是对于本次拍卖未能让他竞拍到中意的拍品感到遗憾,下次有同类拍品会与他联系,都是些交往的客套话,陆晔没放在心上,等他们说完,又遇到了一人。 陆晔认识他,周家的少爷,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人物,正常情况下,他们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也接触不到周景叙那个圈层。 周景叙一露面,眼神就完全锁定在了乔算身上,后者倒是没看他,暗暗做了个挑眉的动作,好像在无聊地等待他们把话说完。 “他是你的什么人?” 少爷对警花问道。 乔算完全没打算开口,陆晔见状,对周景叙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同学。” “同学……” 周景叙一直看着警花的脸,甚至完全没有正眼瞧过她的新目标:“你知道她是谁吗?” 陆晔有些忌惮他的目光,但还是体面道:“她只是个普通女孩。” 普通女孩?! 乔算在陆晔身后,迎着少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朝着他挑衅一笑,看得少爷神经直跳。 周景叙气得也笑了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也还在上学,也是我的同学。”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最后两个字,饶是陆晔再迟钝,也该知道周景叙来者不善了。 跟少爷是同学,女同学,两人之间可能有过节的女同学。 陆晔瞬间想到了全市都知道的有关周景叙的花边新闻,转头看警花的目光也有了质的改变。 乔算对他扯了扯嘴角,平静地注视了这两个人一眼,侧头对新目标笑道:“没错,是我。” 眼前这个一脸无害的年轻女孩,一颦一笑都引人注目的顶级美人,竟然就是传言里硬刚周景叙还疑似侵犯对方的女人,在传闻中,她是又脏又穷的底层乞丐,行为粗鄙,样貌丑陋,能一拳打死三个男人,所以起初听到周景叙的传闻时,他们是同情的,不可一世的周家少爷又如何,遭遇这种事,能被人耻笑一辈子,他们都佩服他还敢拿上法庭告。 但是现在,这位新目标突然明白了少爷的有恃无恐,看来被警花强暴事件里的弯弯绕绕,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他甚至怀疑是少爷倒打一耙,乔算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对少爷做出那些对她来说只能吃亏的事? 周景叙一眼就明白眼前这个蠢货在想什么,诚然,全世界都觉得他一个男人,就算被女人侵犯了也损失不了什么,可没人知道他那晚究竟遭遇了什么!他已经猝死了!没有及时救过来的话现在应该在坟墓里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的贞洁,他的尊严,还有他的身体,全部都被警花一一践踏摧毁!他现在还承受着那一晚创伤的后遗症! 014 不出意外,陆晔被警告了,乔算很明显能感觉到再与他见面时,他发憷的状态。 她清楚这位新目标的尿性,于是故意以退为进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你一定很埋怨我,我今天来找你,是来向你道歉的,很抱歉,为了不影响你的生活,我们还是先分开吧。” 她又作出那种欲言又止的无奈姿态,让原本想提不要见面的陆晔也有些迟疑了,他有个问题还想找她问清楚:“你骗了我,之前所有的相遇,也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警花微微低下头:“是,只不过,缺钱是真,被人追债也是真,走投无路也是真,你也看到了,周景叙的态度,以他的身份,想要处理掉我再简单不过,现在留着我,就是想看我拼命找寻一线生机,我不敢告诉你真相,也是担心你会……算了,我还会想其他办法的,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本应该处理掉她,但却撤诉任她出现在城市里,这算是个安全的信号,陆晔突然琢磨到了这一层。 如果…… 他看向眉目间淡淡愁色的年轻女孩,如果是这个情况,那现在的自己,对于她而言就是救命浮木,而他只要像以前那样隐秘行事,就能拿下周景叙都没拿下的人。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乔算观察了那么多犯人,很是了解他们的冒险心理,以及,侥幸心理。 有家里兜底,陆晔当然不是在为她怒发冲冠,他只是明白这是个拿下她的绝佳机会,骗到人就准备收手,他认为只要他做得够谨慎,哪怕被人发现了也能及时撇清,但他显然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周景叙这个人的疯魔程度。 既然已经成功让他撞见了陆晔与自己来往,还相处得那么友好,他肯定会做出反应,毕竟他的家人也是因为一个女警无意提醒了她一句就将对方送出国外的存在,在那座城市尚且如此,而现在是在银陨,她很期待他的表现。 对于少爷而言,这把是顺风局。 “小小一个高管,都能惹出这么多事。” 周景叙将陆晔父亲涉嫌经济犯罪及骚扰员工线索随手一扔,思考着下一步计划。 下属询问道:“他现在正好在国外,要不要先雇用杀手处理掉他们?” 要不是他站得远,周景叙都想拿文件砸他,他无语道:“他死了你继承财产是吗?这都有线索了,让警察去查啊!” 对面连忙应是。 眼瞧着时间一日日流逝,乔算的身体也缓慢恢复着,她一边低调复习一些落下的功课,一边又思考要不要趁身体好了直接锤死陆晔算了,她实在不想应付对方频繁想要身体接触的那些小动作,每次还要装作羞涩躲开,一边躲一边在心里都要吐出护城河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恶心的生活,周景叙这个废物,非要等到她出手吗。 而在她顺着陆晔的个人账号将他一家情报掏空之际,陆晔提出要带她去游轮玩,乔算知道这是对方最后收网的信号,她也不能等了,在送他下去前,一定还要好好收拾对方一顿。 “怎么了,是在想今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上船时,陆晔还侧头笑着问她。 乔算也笑了笑:“当然,今晚一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 弄不死你个狗东西。 两人各怀鬼胎,根本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高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想到晚上要干体力活,乔算干饭的速度都比平时生猛了很多,果然,多少成功的算计都比不过楞干对方一拳爽,想到今晚善后要做的计划,她大脑一直保持着专注的状态,以至于陆晔突然抱出一束花在她面前,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女伴为什么突然这么饿,但是陆晔还是保持着在外人面前一贯的修养,对她温柔笑道:“送给你的,等你吃完,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算惊讶地看向了花,但根本没忘记把盘里的牛肉吃完,然后才衔接着刚才的惊讶感动地接过了花束。 “好漂亮的花。” 她转过眼,流转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出了一层柔情的涟漪,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陆晔更是心潮澎湃,对她道: “这些天过去,我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陆晔看着她,认真道:“你根本就不是传闻中那样,在我眼中,你很善良,也很可爱,我相信之前的那些事一定是有误会的,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乔算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假装愣一愣,不过不重要了,她开口道:“你能这样理解我,我很高兴,可是周家……我真的不能拖累你,我们就这样相处,已经很好了。” “不,有些事情即便很难对抗,它也不该是合理的,我信任你,也想保护你,想真正站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 他倾向乔算的方向,看着她道:“你……愿意吗?” 乔算正要说话,斜后侧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节奏。 “你是陆贾的亲属陆晔吗?” 多么熟悉的问话方式,警花微微挑了挑眉,像旁边那桌打量的人一样,先看了一眼亮明身份的警察,再看向对面显然懵了的陆晔。 “我们是31局的警察,你的父亲陆贾因为一宗经济犯罪案件现在正在接受调查,你涉嫌参与协助资金转移和其他相关经济活动,另外,还有人举报你涉嫌对他人实施人身侵害,我们需要带你回警局进行进一步调查,请您配合。” 眼见打量这边的人越来越多,陆晔顿时也慌了,他还想多问两句,但对方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询问之下,透露出的信息只有一个—— 他的父亲已经被捕了。 警察强硬地将试图解释的陆晔拉起来带走,在最后的时刻,乔算还不忘关心地回望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干饭。 真好,plan B 还没来得及开始,plan A 就完成了。 夜晚,甲板上,乔算闭上双眼,摊开手,感受着海风抚过自己的身体,这个季节,大晚上吹风果然冷得要死,但是至少现在她的心情很舒适,当然,如果没有身后那个想把她推下海的周景叙就更好了。 她回身避开少爷想碰她的手,对少爷笑道:“你赢了,又没人爱我了,我可以给你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抬手掩住唇,佯装才想起似的补充道:“哦,我忘了,你哪能入什么啊。” 在膈应少爷这方面,警花能直接拿下第一名。 周景叙一把抓住她的手,但这次情绪显然比上次在医院稳定许多,他也是看到乔算在陆晔被捕后的反应,才突然明白了警花的意图:“你知道我对你做不了什么,所以换了个思路,利用我?” 乔算道:“为民除害,我在为你攒功德,还不快谢谢乔算。” 周景叙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能将他送进去,也能保他出来,你未免太着急了。” “保就保呗。”乔算耸耸肩:“我现在又不是警察,抓谁进去关我什么事,大不了就像当初问候你那样问候问候他咯。” “乔算!”少爷手上一使劲:“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提之前的事?!” “有什么不好提的。” 警花望着他,反过手来压制住他的动作,笑得有些恶意:“周景叙,你别忘了在我手上吃过的亏,既然决定跟我和解,就别来招惹我。” 要不是看少爷也算用正常的方式做了件好事,她才懒得纵容他搁这跟她闹。 “站住。” 少爷一用力把想走的警花拽回来,在乔算略显诧异的神情中,对她道:“你想不想回警局?” 他知道,钱权名色,乔算可以不在意任何事情,但不可能不在意警察的身份。 乔算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治好我的病,我们一笔勾销。”周景叙对她道。 乔算直接打开他的手:“你当拍电视剧呢,我又不是医生,怎么帮你治病,何况你这病又不是一定是因为我,年轻男性阳痿比例可不低……” 周景叙一把捂住她的嘴,咬牙道:“给我闭嘴。” 乔算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想打开他的手,但少爷生怕她又发疯大声说话,宁愿手腕被拧得生疼也不肯放下手。 乔算抬起腿,狠狠踹他一脚:“没人了,撒开。” 周景叙挡着差点被她二次伤害的腿部,气道:“总之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小题大做,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还真是不知悔改啊。”乔算细数道:“我又不是闲的,明明一开始就是你先犯贱,你自己非要死追着我咬,想找人给我教训,把我家砸了,栽赃我,还想杀我强暴我,你犯的事都是自找的,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没有要强……”少爷想解释,但是一想犯这么多事又有什么必要解释,冷哼道:“好,你要追究,我那天最多就是不守交规,动用了一点特权,就算违法乱纪,关我进去,也罪不至死吧?你是怎么做的,你动了我的刹车,我差点死在车上!直到现在都还不敢开车!你用私刑惩罚我,我凭什么不能用私刑报复回来?” “所以啊。”乔算挑眉道:“你把一切都归为私刑了,那就私下事私下了,谁技不如人,就受着呗,我也没跳出来骂你泼我这么久脏水,可你呢,你做的错事可都是实打实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我穷用私刑就是狠毒,你有钱用私刑就叫合理?” “你……”少爷一时语塞。 警花都没想到少爷竟然敢跟她讲道理,她虽然没有底线,但可是有原则的,从来没对好人下过手。 “其他我不知道,但我身体的后遗症,的确是因为你。” 少爷此时显得有些一言难尽:“我以前早上还会……那是我第一次跟女人……你又用了药……” 警花张了张嘴,有些讶异:“这种事你都跟我说,可那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是去折磨你的,你还指望我给你道歉?” “我知道!医生说了,我的病最主要是因为心理障碍,因为对性事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所以才会这样,所以我说了,只要你愿意帮我治疗,我们可以一笔勾销,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乔算摇摇头,转身就走:“不信。” 少爷被警花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想追上去,一个不太面熟的人却突然认出他来,无意拦在他面前,等他回过视线,乔算的身影已然消失。 015 也不知道谁透露了他在船上的消息,这一路上,周景叙遇到几次专程来打招呼的人,虽然让人拦下了,但想到那些人身上的香气酒气还有他人的气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恶心反胃,到最后,周景叙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套房。 但是他刚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听到有人在吹头发的声音,周景叙皱起眉头,以为是不怀好意的人,向后退了退,立即给保镖发了条信息,正想离开,突然,里面安静了,一个穿着白色家居睡裙的女人从里面赤着脚走出来,就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拔下插在笔记本上的U盘。 “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眼,周景叙连这可能是谁派来的女人都想到了,但根本没想到会是乔算,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警花。 乔算捋了捋才吹好的头发,收起U盘,对周景叙笑了笑:“晚上好。” “你在做什么?” 少爷看着她朝门口走近,跨步挡在她身前,对她道:“你偷我的东西?” 乔算歪头道:“都是收集为民除害的数据,怎么能叫偷呢?这最多只能算情报共享。” 周景叙又一次气得想笑,他抬手想要抢夺警花手里的U盘,后者抬起右手,直接灵巧地转了个身,让少爷扑了个空。 乔算看着他踉跄,惋惜道:“你还是得多练啊,不能那么多训练下去都打了水漂吧?一部分不行了,好歹别的部分要支棱起来。” 刚说完,周景叙转身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一旁的墙壁,乔算抿起唇,借力转向少爷身后,抬手对着他的后腰狠狠一肘击,少爷吃痛瞬间立即回过身,抓着警花手腕折迭向她的脖颈处,想要钳制她的动作,乔算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扭身给他腹部狠狠几拳,逼迫他松开手,推着他撞向房门,两人正要继续动手,听到门外问道: “少爷,你没事吧?” 乔算小臂抵着周景叙的脖颈,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而她的眼神中写满了威胁与怀疑,少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喉结紧张一动,对门外道:“没事,一场误会。” 保镖不确定道:“少爷……” 周景叙直接不耐烦:“滚。” 确认没错了,还是少爷的语气。 等到门外没动静了,乔算看了看门,又看向周景叙,对方也看着她,但态度显然与刚才搏斗时不太一样了。 “我刚才还在想,以你的能耐,有什么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来我这里偷数据。” 周景叙看着乔算的眼睛,扯起一个弧度不大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你原来是想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有心与你和解。” 否则的话,她刚才就不该直接出手,而是出枪了。 乔算微微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而是松开抵住他脖子的手,对他视若无睹地转身朝里面走去。 周景叙倒想看看她还想做什么,随着她的动作向前,只见乔算来到卧室,转身背对着床一跃躺下,纯白的睡裙在空中飘舞出漂亮的弧线,又柔顺地垂落在她的大腿旁,警花干净的时候与邋遢时俨然两个人,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是少爷现在却无心欣赏,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上次触碰警花身体时的记忆,面对警花,他的病情虽然不像刚被救醒时那样糟糕,但一些生理性的恐惧仍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可偏偏最糟糕的是,他又恐惧,又不敢离开。 周景叙不明白乔算这又是搞哪出,他甚至有些阴暗地以为乔算是想用这种方式与他和好,但是又怕自己会因自己的多想而闹出更多的笑话,因为对方不是别人,而是乔算。 乔算双手后撑,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看向伫立在门口的少爷,灯光并未大开,暖色调的光线与阴影交错,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脖颈更为暧昧,因为刚才动作而歪七倒八的睡裙领口像是在指引着他下一步的方向,她好像在等他,周景叙莫名感觉到。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向前,但是以乔算的耐心,他不应该停留太久,一种更深层次的欲望驱使他下意识向床尾走去,警花仰起头对他笑了笑,这张脸对于他而言并不陌生,但他从来没见她对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她像是在满意他的动作,直起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卸下了怀疑,只是她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一瞬间,很快,又像是清晨带露的茉莉,宁静温柔地看向他。 周景叙见过这样的眼神,在她面对那个所谓的新目标时,美丽又恶心,她这样邪恶的人,根本就不会露出这样一握手就能碾碎的柔弱神情,她这样做只能是为了骗人。 少爷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警花因为他的触碰瑟缩了一瞬间,紧接着却抬手扯过他的领带,让他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乔算跨坐在周景叙身上,低头咬住他的喉结,单手撑在他的胸膛,另一只手略显局促地找着他的皮带扣,西装裤显然比病号服难脱多了,她误打误撞碰了好些地方,都还没能找到顺畅通过的入口。 虽说过程实在曲折,不过看到少爷眉头逐渐皱起的僵硬状态,警花知道他现在也无暇注意自己快要露馅的事实,只是在她时隔近一年,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隐秘之处,她感觉到少爷的确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乔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看上去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要冷静的器官,少爷似乎无法再忍耐这一刻,反射性地将她一把推开,然后痛苦地让自己的脸面向阴暗的一侧,浑身止不住地陷入了颤抖。 “原来是真的,我以为你只是不屑反驳我,亦或是骗我入套的陷阱,没想到是真有隐疾在身。” 乔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非但没收敛,还惊奇地拉着少爷的胳膊,并没有管他是不是颤抖得快要昏过去,深情款款似的从肩膀抚摸到他的胸口,但是嘴里却说着毫无情意的话: “真是有趣,昔日耀武扬威的大少爷,如今因为女人的触碰吓得不敢动弹,连最基本的生物能力都行使不了,你可怎么办啊?年纪轻轻的就阳痿,不会都过去了那么久……” 乔算在他耳边悄声笑道:“医院那一次,还是你此生唯一一次吧。” 周景叙的身体一僵。 警花松开他的肩膀,肆无忌惮地笑了出声:“哈哈哈哈哈,你找人杀我的时候,是否想到会有这一天呢?” 少爷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翻过身将她一把按在身下。 “乔算!” 他拉扯的时候,手劲一狠,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睡裙的肩带顺着乔算的肌肤坠落而下,一时春光乍泄,让少爷想要问责的开口都一顿。 他倒是缓和了一些,乔算的怒火又被点燃了。 “你敢扯烂我衣服?!”她拉起裙子,一巴掌拍少爷脑袋上,气愤道:“这是我的新衣服!” 新衣服对她的意义可谓重大,警花平日贫穷又不修边幅,赚来的大头都拿去搞事业搞装备了,除了警服,几年来才添这么一件新衣,还是从陆晔那个恶心的家伙公司里拿到的样衣。 少爷感觉自己被打得很冤:“是你大晚上跑来我的房间!是你在耍我!也是你一直在嘲笑我!” “何况一条破烂裙子,难道你觉得我赔不起?”周景叙突然想到什么,不屑移开视线:“你不会是因为这是特别的人送的裙子才会生气成这样?倒是痴情。” “痴情你个头。” 乔算反身又把他压在身下,想到演戏时那股恶心,气不过,抬手给了少爷一个大逼斗:“你还是省点力气想想自己怎么能重振雄风吧,别谢我,现在这种情况都是你应得的。” 她单手撑起身体,正欲起身离开,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乔算扶住额头,抬眼望向周景叙床前的那瓶酒。 周景叙注意到她的动作,也意识到什么,一瞬间也幸灾乐祸起来: “那是我助眠的酒,加了安眠药,你不会喝了吧?” 乔算恶狠狠地望向他,少爷添油加醋道:“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喝的。” 见少爷眼中得意的兴味越来越盛,警花当即夺过那瓶红酒,仰头干了一大口,紧接着身体一倾,重重地吻在少爷的唇上。 她近乎是撕咬一样的,逼迫少爷张开嘴,横冲直撞地让她的气息遁入少爷的唇齿之间,红酒随着她的侵入顺势奔涌,少爷被亲得六神无主,酒精更是致命似的让他眩晕。 但这种令人沉溺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警花突然抽离,一瓶子给他塞嘴里,红酒咕噜咕噜倾涌而下,少爷一时像是溺水一样,差点被酒给呛死。 “赶紧喝。” 乔算抓住他的后颈强迫他喝更多的酒,少爷被迫喝下一口又一口酒,红色的汁液从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他的脖子流向他的衬衫,很快就蔓延开,打湿了他的身体,少爷挣扎着抬手挥向酒瓶,瓶子从乔算手上脱落,打碎在地上,少爷则是呛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正想骂警花两句,只见对方撑住双手艰难地支撑在他身体两侧,神情有些眩晕地望着他,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乔算颤抖的手臂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闭上眼睛,整个人直直砸到了少爷身上。 周景叙被她砸得一闷哼,不过此时比起那点疼,他的注意力都被一种怪异的感觉占据。 他抬起手,抚上乔算的后背,他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她是活着的人,是残害他最深的敌人,而她现在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身上,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一样…… 周景叙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只知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警花果然已经不见人影。 早睡早醒,晚睡晚醒,乔算离开周景叙房间的时候,一边懊恼一边反省外面的酒水果然不能随便乱喝。 016 确认周景叙却有难言之隐后,乔算终于还算放心地回到了学校,警局那边,保险起见,她还要再等等,但是有些之前积攒的私事需要处理一下。 去年十月,警方破获了一起邪教成员杀害妻儿藏尸案件,当前已将嫌疑人控制准备提起公诉,而她虽然远在另一端的城市,也有所关注,并且线上跟踪调查了这个名为“十字天门教”的邪教,潜水在其论坛几个月,终于摸到了一些线下的线索。 许多邪教都有个中心创世神,所有人都要听从神的代言人也就是主教发言,以此获得更高层次的幸福,这个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的创世神已经陨落了,想要复活神,必须献祭能量复苏一个叫做“神之子”的家伙,从他们的言论中,乔算推理出这个创世神的能力大概是能让他们拥有真正的魔法,并引领所有人回归天堂,总之乱七八糟的,她也很难理解,作为无神论者,她只有在机器跑数据的时候才会向天祈祷。 这种大型宗教一般会有个大本营,不一定在银陨,乔算现在暂时没什么头绪,但是从论坛真假掺杂的讨论中,她能看出有部分成员就散落在各个城市中间,也足以看出该邪教的主要敛财方式不是聚众进行监禁、奴役等,它的教徒很忠诚,忠诚到可以在家中布下“法阵”,以虐杀妻子和子女的方式,向“圣教”献上自己的灵魂。 可惜已经被抓了,还是在银陨这个最高只会判处终身监禁的地方被抓的,否则乔算一定亲自替他补个法阵,就叫做:“人体吃弹极限研究”法阵,不,还是应该让他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那干脆直接叫:“新时代 没有神”地板尸体圆形装饰花边涂鸦。 一个人被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此次案件是明显的仪式性谋杀,在这种背景下,容易引发连环作案,乔算就盯上了一个在论坛公开说自己有异能的人,通常情况下,在网上说自己有异能的人并不少,大致可以归为两类人,胡说的网友,钓鱼的警察。 而警花盯上这个人的原因也不是出于推理,她纯粹是查看了一下论坛数据库,这么多“异能人士”里,只有这个人的帖子并没有炸裂的标题,甚至连发帖内容也没有提到什么异能,只是提到自己最近头痛,眼前好像经常有幻觉,如果有神,她不想要魔法,就想要这些幻觉赶快消失。 听起来是个普通的牢骚,下面也是其他人简短留下的没什么内容的发言,只是有一个匿名小号,给她留言道:请查看私人聊天,麻烦细说详情。 乔算实在不知道这种该看医生的病有什么必要私聊问细节的,出于疑问,她查看了这场私聊的内容,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内容,原来这个帖子的主人眼前的幻觉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鬼,她从小有阴阳眼,能感应到一些奇怪的磁场,但是也没真正见到过鬼,直到最近在医院实习,可能是出于环境压力,她感觉自己眼前经常出现一些模糊的人影,并且伴随着头痛症状,去看了心理咨询师,也只是被诊断为轻度焦虑,症状不严重,但实在困扰人,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拥有魔法,她做梦都想做个正常人。 了解了发帖人的信息,那个小号给她留下了一个电话,然后两方都没有再多余的消息,乔算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发生车祸以后的时期,没有了警局的职权,她也无法跟踪电话记录,于是只能采用挖掘大量数据进行学习分析的方式,串联银陨实习医生、心理咨询师、幻觉、阴阳眼等特征,再根据发帖人的账号密码与部分其他平台相关联的信息,最后筛选出了一个人。 普泽伊,医学院毕业,医学博士,当前在医院进行实习,还在准备执业医师考试,这种阶段去看心理咨询师,的确很容易被诊断为正常焦虑,至于阴阳眼,或许也很难在普通人群中获得认可。 所以那个小号如果是十字天门教的人,发现了这样一个人,有学历,家庭尚可,未来工作方向稳定,并且还有不被世俗理解的“异能”,对于他们而言,应该会是一条肥美的大鱼。 普泽伊现在可能是他们接触的对象,她们也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乔算确认对象后,找到她的具体信息并不难,不过她已经毕业了,要联系她,可能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能有什么理由呢……乔算抠了抠因为不用应付目标而又开始不管不顾的脑壳,为了避免给这位实习医生带来麻烦,她还必须找个合适的地点。 她很快找到了这个地点,也没有想什么理由。 在普泽伊下班回家的地铁上,乔算进门后,直直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普泽伊诧异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很难不诧异,因为整节车厢,就她们两个人。 这个陌生人这么多空位不坐,为什么非要选择坐在唯一一个人旁边啊! 乔算也知道这很不合理,可是她实在考虑错了实习医生的下班时间,这个点,有的犯人都该睡了,她原本计划的在拥挤的地铁上挤到对方身旁说几句话的方案,在此时执行显得尤为硬撑。 “你好。”乔算看着前方,对普泽伊道:“你知道十字天门教吗。” “知道。”出乎意料的是,普泽伊很配合地回答了:“但像你这种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会不会传得有些敷衍了。” 乔算微微疑惑,但仍然目视前方:“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普泽伊突然像是发现什么地笑了笑:“你是骗子吧。” 乔算大概明白了,普泽伊已经被邪教的人找上过,并且十字天门教那些人与她说话的风格不同,应该说,与一般传教的风格不同,而普泽伊也很具有警惕性,她并没有接受对方的邀请。 既然这样,或许从她这里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乔算又试探了两句,普泽伊似乎有些疲惫,不过看得出来,她虽然精神不太好,但理智仍然在线,对乔算也带着基本的礼貌与防备,在乔算提出送她回家时,对方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了。 虽然晚上结伴同行或许安全一点,但乔算看着也不太像能让人信任的人。 乔算也能猜到她的顾虑,并没有真的打算与普泽伊同行,但这个特殊时候,她有必要跟踪她到家,确认她的安全。 出站后,普泽伊也很小心,走得很快,乔算也并没有急于跟得很紧,她知道普泽伊住在哪,只要大概掌控对方的行走路线就行了。 只是跟到一段无人的路段时,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乔算突然警觉地皱了皱眉,下一刻,一辆汽车从她身旁驶过,她下意识冲出去,在那辆车停在普泽伊身旁的瞬间拔出枪上膛,凭本能按下扳机。 黑夜视野不清晰,此路段没有监控,以较高车速瞬间锁定目标的,大概率不会是偶遇的熟人。 只是这第一枪,乔算再按了按扳机,居然在这个时候卡弹,她咬咬牙,来不及处理卡弹,眼见那辆车上已经冲下来一个男人,她大喝一声警察,趁对方被吸引注意力的短暂时刻,全力冲上前,狠狠朝着男人拖住普泽伊的右手肘部一击,在他脱力瞬间,又勾拳猛击对方下巴,同时抬腿侧踢对方膝盖,在男人反击松手时,将普泽伊推开,扭打的同时,掏起那支故障枪抵住对方,大喊: “不许动!” 普泽伊已经被吓到头脑短暂空白了,但看到从车后侧偷偷过来的另一人,还是对乔算喊道:“他们还有人!从你左边过来,手里好像有东西!” 被她一吼,想绕后偷袭的男人也目露凶光,根本不在意枪械的威胁,冲过来抓住了普泽伊,乔算见状,拿枪对着眼前人的眼睛刺击一下,猛踢对方下盘,然后对着他的颈椎一记凶猛的肘击,骨骼断裂,对方直接倒在了地上。 乔算转过身,还想救人,但下一刻,她停下了动作。 普泽伊的脖子上,明晃晃地架着一把刀。 “别动!再动我杀了她!” 男人将刀口向普泽伊的脖子靠近了一些,威胁乔算道。 乔算微微晃了晃手上的枪,神色阴冷,但紧接着,突然勾起嘴角道:“你杀吧,救人出现一些伤亡很正常,而且一想到你要是杀了她,回去以死谢罪都得不到主的原谅,我由衷地替你感到惋惜啊。” 男人跟普泽伊皆是震惊又慌忙地看向她,乔算耸耸肩,甚至还向来时路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准备离去,男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慌不择路道:“别动!站那!主不会怪罪我,你根本不懂,我们都是为了主!” 对于宗教狂热者,讲道理是根本没用的,又不是一套世界观,乔算都懒得白费口舌,她喜欢用一些物理学的手段,比如—— 将调整完的弹匣重新推回枪支,上膛,开枪,一气呵成,万幸这次没有卡弹,随着一声枪响,男人的脑门直接开了个大洞。 普泽伊的耳朵好像被人重重地丢进来一颗炸弹,巨大的声响让她呆滞了一瞬间,紧接着像是包裹在深海里一样的耳鸣,最后,疼痛才让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017 youxi ngtou.c om 警车来了以后,乔算远远地就看了不少熟人,普泽伊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已看不见任何身影。 虽然确认周景叙有需求,但乔算对警局的态度仍然报以观望的态度,一方面需要他们的资源,一方面,她又不确定警局内部现在是否真正安全,对于她而言,是个两难的时候。 直到薛启在学校单独找上她,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前两天那一枪是你开的,当事人一开口描述,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乔算握住挎包的背带,侧过头看了看天,对薛启的出现没有什么明显的态度。 “介意一起吃个饭吗?” 薛启对她问道,也变相告知她自己和警局方面的态度。 免费的晚餐警花自然没有拒绝,薛启要说的话其实也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参与污蔑她的警察已经一一处理,警局已经撤销了对她的所有逮捕指令,并且会像学校的处理一样,公开案件细节,涉事人依法处理,到时可能按最终判决结果向她赔偿道歉。 “涉事人?你应该清楚涉事人不止是一个学生,几个警察这么简单吧。”看书请到首发站:jiledia n.c om 乔算对薛启看起来官方又正义的态度表示好笑,但薛启也并没有尴尬,而是自然对她道:“我只是个警探,对于我而言,收集证据,侦破案件,保护大多数公众才是我的主要工作,就像你一样,为了做你想做的事,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但这不是个人的错,你应该明白,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无奈。” 无奈。 乔算没有说话,低头吃完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只留下一句她会再考虑,便离开了。 回去以后,她想起薛启那句无奈,越想越不甘,那么多隐身的人,她总要找一个出头鸟,于是第二天,她乔装拦住参加完记者会正要离开的警察局长,当着媒体的面,狠狠给了对方眼睛邦邦两拳,打了就跑,根本没人反应过来,除了摄影记者。 正在工作的薛启看着突发新闻,也是莫名想感叹一句,有时候真觉得乔算挺神经,但是…… 领导被打了,开瓶酒庆祝一下。 乔算解决了一部分私事后,下午便若无其事地回学校上课,晚上给卡弹小手枪更换了新的弹匣弹簧,回家的路上,突然一辆车又停在了她身旁,乔算看也没看,手往兜里一揣,脚步一转,直接拐进身旁的巷子里。 “等等!” 她走得飞快,周景叙原本准备坐在车里跟她说话,没料到她直接转身变道,只能追下车,想拉她,又被她新一轮屁崩过的流浪型初始皮肤劝退了,下意识嫌弃地捂住鼻子后退一步,见她转过来看他了,又马上放下手。 “我找了你几天,你都干什么去了?几天不见,又像变了个人一样。” 警花无语抬眼,开口道:“趁我还有耐心,有屁快放。” “你已经看到了,学校,警察局,你已经没什么阻碍了,现在该明白,我没有骗你。”周景叙看着似乎正在思考中的警花,说道:“所以那件事……” 乔算冷笑一声:“你把我应得的还给我,然后还想让我报答你?” 她转身就走。 “我有报酬!” 少爷在她身后喊道:“正当治疗,你只需要配合医生的方案。” 乔算转过头,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能帮到你?上次船上那一晚,你不也没硬起来吗?” 周景叙就知道她会当着他的面说一些让他难堪的话,幸好这次是个没人的地方,不然迟早要因为乔算再次颜面扫地。 “你……”少爷看着又开始不修边幅的警花,有些难以启齿:“在你来我房间的那晚之前,我很长一段时间接触到女人就会生理性恶心……” 乔算理所当然道:“那你就找个男人试试啊,这样甚至还少了药物刺激的流程。” 少爷真的很容易被她气到,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自己的性取向,而是控诉她道:“你忘了你那天晚上把我翻过来以后第一时间做了什么吗!” 他反胃的不是男女,而是任何可能刺激到他的性事,只是女性是他的取向,他反应得更明显罢了。 警花更加嫌弃了:“别提了,你浪费我一颗子弹,那可是狙击子弹!” 周景叙想杀她的心又重燃了起来,他那晚也没看清乔算手里拿的东西,于是不可置信道:“你拿子弹对我做那种事?!” 乔算理直气壮:“不然呢,子弹脏了我还能丢,手脏了我又不能剁了。” 其实她连丢子弹都有点舍不得,现在想想处理一下也能用,只是当时太气愤了,所以气得端了个小团伙补充弹药。 周景叙被她气笑了:“好,你一点没变。” 他态度突然倨傲了一些:“不过据我所知,你手上也没多少钱换你喜欢的那些枪械武器吧,就算有钱,也不一定有渠道,现在有多少犯罪团伙将你视作眼中钉,你一个人,在他们的长枪短炮加持下能坚持多久?活下来可能没问题,不过想像之前那样将他们一锅端,恐怕有些难度吧?” 乔算沉默了,知道他的条件很诱人,但还是有些不悦道:“那又如何,凭你的本性,难道还想为我的事业添砖加瓦?” 少爷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轻轻一侧头:“车在后面。” 等候多时的司机见他们过来,拉开了后座车门,然后才注意到周景叙一言难尽的神情,瞬间会过意,给他拉开了副驾车门。 周景叙:“……” 乔算知道周景叙根本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但是又不敢让她一个人坐在自己后面,看戏似的倚在车门上,故意善解人意道:“要不我来开吧,你们俩坐一块。” 没别的意思,她就是觉得这样会很好玩。 司机都想向少爷求助了,没有周景叙发话,他也不知道现在算什么情况,周景叙默默深吸一口气,对司机道:“你让她开,你坐副驾。” 司机:“?” 为什么不能是乔算坐副驾?司机把头脑里的排列组合过了一遍,认为这是一种比较优越的解法,但是管他呢,少爷发话他只负责执行,有人开车也算是…… 嗯,司机看了看自己工作场地被乔算接管的状态,决定等会到了地方先回去保养车,再回去保养人。 不过等乔算开了一阵,他们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没有问目的地,司机正想说话,但却发现乔算行驶的方向恰好就是少爷近期在市中心居住的联排别墅。 司机心中琢磨,周景叙已经麻木。 到了目的地,少爷有些不情愿地邀请警花来到其家中,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又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他必须要给警花看他精心准备的筹码。 进入地下室,在酒窖前,周景叙推开一面墙,进入其中是一道门,指纹打开,里面别有洞天。 乔算抬起头,环顾这个崭新漂亮的房间,Glock 17、P320、雷明顿870、巴雷特M107等,手枪、霰弹枪狙击步枪应有尽有,高精度瞄准镜,各类枪械配件,以及未见在市面上发售的枪械型号;而另一端,是几台工作站,独立服务器,还有最重要的……乔算看向最后那面屏幕前的展板,上面贴满了罪犯情报,案件信息,照片,证据资料,许多疑案悬案的关键线索一一在她眼前展示。 “别像进了米缸似的,实话告诉你,我手上还有一份犯罪名册。” 周景叙顺着乔算的视线看过去,后者立马转过身,又去看那边的玩具。 少爷手上的东西何止是一份犯罪名册,他背后的信息网才是对于警花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以他为例,同等阶级的人里,该有多少人可以处刑,她都不敢想。 她心里此时已经开始挣扎,此时少爷又开始激将:“怎么,你害怕自己被我玩进去?” 乔算摸摸那把M107,对周景叙侧头道:“你不用跟我玩这种直白的招数,我或多或少也接触过一些犯罪心理学。” 少爷交迭双手:“哦?那你把枪放下,也别往墙上那些人脸上瞥。” 警花当即:“行,我可以答应你。” 得到她的肯定,少爷的内心瞬间畅快了起来。 “不过我有要求。”乔算道:“时间我定,你不能耽误我干正事。” 周景叙:“可以。” 乔算狐疑道:“答应这么快?你是一点也不着急康复啊?” 周景叙轻轻挑眉:“你要是怀疑我,现在就可以走。” “呵。”警花注意力已经不在他那边了,查看着枪管,开口道:“随你,反正你也没赢过。” 018 “玩够了吧?现在来聊聊……治疗的事。” 虽然是周景叙开口,但他似乎本能排斥这件事,说话间已经皱了皱眉。 乔算拿起弹匣,崩住手指弹出一颗子弹:“你直接说治疗方案和我要怎么做。” 周景叙开口道:“治疗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心理治疗,二是物理治疗,你要做的就是按照我的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配合我完成这两个治疗。” 警花将崩出的子弹又一颗颗装回去,转头看他:“心理治疗我也要负责?” 周景叙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你认为我的心理问题主要是谁造成的呢?” 乔算耸耸肩,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不划算,以她的角度,巴不得周景叙一辈子废了算了。 但是他开出的条件对她而言也很诱人,相比与旧人牵扯那些仇恨,她更想对危害更大的新人下手。 反正治疗这事,她又不是医生,鬼知道能不能成功。 想到这里,乔算对周景叙道:“我同意合作,但还是那个要求,你不能影响我的时间,给我看看具体内容,如果一周频次太多,我要求减少。” 周景叙压制住那种不爽,将文件递给她,要不是他也不想跟她多接触,他现在一定驳斥她两句,这哪里是合作的态度。 警花看着文件,对少爷道:“这里明明还有药物治疗,你刚才怎么没提到。” 周景叙转头移开视线,语气复杂道:“因为我不想用药。” 乔算没有追问,继续确认过两种治疗的内容、时间和频次等内容后,合上文件,看向少爷:“就先这样。” 周景叙道:“我先说好,以后你只要来参与治疗,必须先洗头洗澡,换干净的衣服,不能像今天一样,看起来跟刚从垃圾堆里降生出来似的。” 乔算抬眼看向他:“搞清楚,你的情况比较紧急,是你求我,还要我收拾干净,做梦呢。” 洗头洗澡换干净衣服,还每次,多浪费她的时间,而且治疗时间不是下午就是晚上,她说不定结束了还要出任务,哪有空拾掇自己。 “我们明明是……”交易。 少爷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情况,深吸一口气道:“你在我这里洗漱,衣服我提供,到时候你直接穿走就是了,剩下的会有人处理,以你的做事效率,这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警花想了想:“看我心情了,你不能强制我,我想洗就洗。” 万一事出紧急,或者要沾些人血,一两分钟她也不想耽搁。 周景叙看她那邋遢的样子就头痛,在医院那次之前,他对警花的原始印象就是个茹毛饮血的野鬼,很多次对抗他都觉得自己在跟阴暗爬行的怪物作战,否则哪会有这么狼狈的下场。 乔算放下文件,顺手揣了一把枪,正要转身走,周景叙连忙道:“等等,今天……就要开始第一次治疗。” 警花摸了摸新来的手枪,默默抬起手,把它从兜里转移到挎包里。 为了新装备,她可以暂时给周围人一个正常脸色。 第一次治疗的内容便是经皮电刺激,在一间卧室进行,少爷换好衣物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警花穿着T恤大裤衩弯曲一只腿站立着给电刺激仪插线,他两眼一黑,甚至忘了询问乔算哪找来的衣服,而是开口道:“你在做什么?机器在你来之前都是准备好的状态,开机就能用。” 乔算转头看他:“无聊,你洗澡怎么这么慢,还有,下次别给我准备那种滑溜溜又贴身的裙子了,我要穿那个行动,能直接搞成开裆的。” 周景叙已经能想象到负责这一块的人直接凭不知道哪门子经验办的事,他也懒得解释,因为马上就有更让他焦虑的事。 “躺下。” 警花朝着床榻歪了歪头,对着少爷道。 周景叙看着她手上的电极片,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里像是悬着一块石头一样,随时要砸破他紧张的心。 “我现在有点没有准备好,你要不再去洗个手……” 乔算皱了皱眉,她才刚洗漱过,一会要洗头洗澡,一会又要洗手,耽误时间也不是这个耽误法。 想到这里,她直接伸手解开了周景叙的浴袍,在周景叙下意识抬手拉领口的时候,手稳准狠地,直探下端,将一块贴片贴到了他的大腿内侧。 这突然的一拍,让少爷浑身一颤,他还没有从那种贴片粘贴在他身上时那种冰凉怪异的感觉里抽离,又感觉到,警花温热的指尖在他的大腿内侧游走,左右抚摸,直到探索到他最隐秘脆弱的根系,少爷的神经倏然揪紧,他无助地朝那一端看去,与神情自若的警花对视一眼,后者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警花纤长的手指把握着他的阴茎,微微用力,将它弯曲成自己满意的角度,在少爷慌忙想制止她玩耍的动作中,更是一抬手,另一只手直接按下了刺激,少爷感觉大腿内侧一阵酥麻,肌肉产生了轻微的震动感,心脏像是被人突然抓住,出现了一种瞬间而过的羞耻。 乔算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仪器,看少爷的反应,突然产生了一点好奇,她抬起那只握住他性器的手,将电极片贴在自己的手心,然后手心贴合到他的顶部,施以刺激的一瞬,五指下意识捏紧,两人同频颤抖了一下。 警花颤抖的同时,又按下一次,少爷大腿根部,连带着她手心传递的抖动,一起作用,接连几次,神经连带着酥麻的感觉,从腿部蔓延到了全身。 少爷此时已经有些说不上话,奇怪的刺激感在他脑海里爬升,警花接下来做的动作,更是让他难以逃离这种感觉。 她撕下手心的电极片,贴在少爷的手心,然后手指与他的手指交错,覆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拉向下身,一按。 手掌连带着手掌,刺激连带着刺激,少爷颤抖着发出一声低吟。 趁他有些发懵,乔算一把拉扯开他的上衣,将又一片电极片贴到他的腹部,抚摸着他的肌肉,按下刺激。 少爷浑身一震,这一次的刺激比之前更强,他甚至感觉到了持续性的刺痛,但是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乔算抬起腿挪动到床上,俯身又将第四片电极贴在他的右胸乳头旁,继续加大刺激。 周景叙身体抖动更甚,之后便是流动的麻木,刺痛已经让他感觉到隐隐不适了,他贴着电极片的手抓住乔算裸露的大腿,乔算避之不及,刺激的同时,自己被他触动神经作用的手抓了个正着。 她动动大腿,甩开周景叙的手,像是泄愤似的,连续按下几次刺激,少爷的疼痛一次比一次明显,直到蔓延到他的头皮,他忍耐不住呻吟出声,但乔算还是没有停,仍然强硬地进行了几次不同程度的刺激。 感受到自己跳跃得越来越厉害的神经,周景叙终于忍不住伸手制止她: “别碰我。” 他似乎又听到了电流的声音,侧身掩住自己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我不想再继续了。” 乔算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当即伸腿下床,关掉机器,看了看他:“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做治疗的话我先回家了。” 周景叙仍在处在全身麻痹的难受感觉中,似乎已经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019 晚上,乔算看还有时间,想找个地方试试枪,回家后再继续跟踪调查十字天门教的论坛。 警方那边应该已经着手调查袭击普泽伊的对象,相信不日便有线索,她明日回去实习的时候,或许就能得到案件信息。 邪教至少会有一个小窝点,那两人半夜在普泽伊家附近掳走人,是有计划的劫持,车辆很干净,说明使用者经常打理,大概率是常用车,专门选取没有监控的路段,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当时第二人明明可以开车逃离,为什么还是冲下来了?如果躲监控是为了躲警察,在她喊出警察以后,怎么反而又愿意暴露了,是自信能处理掉她们,还是不愿意抛弃教徒?不,比起同级的教徒,更重要的是教条,为了教义不顾一切冲出来,这符合狂热宗教分子的特性,可是有什么教义,让他们一定要把普泽伊抓走呢? 阴阳眼,特异功能。 这是邪教最开始盯上她的原因,十字天门教需要有特异功能的人,如果是这样…… 乔算将捡来的易拉罐摆成一排放在粗壮的树枝上,退身大概走了二叁十米,给新到手的Glock 19C装上同样顺手拿来的消音器,瞄准了树上的拉罐。 砰,砰,砰,砰,连续四声,乔算收手抬枪口退弹,看新手枪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去捡拉罐时,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刚才想到什么来着?哦对,如果邪教盯上的是特异功能,那公开表示过自己拥有特异功能的人,可能就危险了。 第二天下午来警局的时候,警花能感觉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当然,也不难理解,毕竟在警察局,能有她这样经历还全身而退的,也只有她一人。 乔算没心情管其他人对她本人的看法,她回来的目的只有案件,刚回来,就找薛启要案件信息。 与前段时间邪教杀人案的凶手相同,这两名劫匪平时都有稳定工作,一人是银行职员,一人经营洗车行,而当晚事发现场的车,正是随机挑中了一个倒霉的车主使用了他的车。 “他们与十字天门教的接触,应该是从半年前开始的,这件事情家里人都不知情,他们都不是信教家庭,不过经他们的家人回想后描述,从某段时间开始,两名嫌疑人确实开始在周日的时候出门礼拜,有时候也会带上家人,去的教堂也不固定,他们只当是散心,没想太多。” 乔算开口道:“看来得排查一下教堂和接触的人了,我要做什么吗?” “你先做技术方面的工作,分析近期道路监控,查出他们可能与邪教联系的地点和行动轨迹,另外,这两人所有的通讯工具我们已经拿回来了,通信记录是重中之重,尽可能把他们近期联络过的所有人一一找出来。” 洗车行老板,银行职员,这要分析联络人,着实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乔算点头道:“我明白了,还有别的行动上的事吗?” 薛启思考了一下,开口道:“还真有,我们近期在蹲点一个在逃杀人犯,他女儿就在你们学校附近的中学上学,下午放学以后由你盯梢应该比较方便,不过你忙得过来吗?” 乔算向他表示没问题。 在她心中,破案解决凶手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事情当然都要往后靠。 忙起来的警花,显然把之前与少爷的约定忘在了脑后,在经过几天的蹲点之后,杀人案凶手抓到了,周景叙的消息也终于发到了她脸上。 “乔小姐。” 之前见过两次的司机看到刚从现场回来,衣服上甚至还沾上可疑深红色污渍的乔算,开始后悔自己孤身前来了,有些压力地开口道:“少爷联系不上您,派我来接您过去。” 乔算打开车门,并没有什么多余反应:“走吧。” 周景叙一等来她,先是劈头盖脸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我们是合作,你这样一言不发就消失,把合作当什么了?” 乔算有些疲惫地一歪头:“我在蹲点,要不是实在没空,谁想看你跟个病毒弹窗一样一条条信息发过来,早知道就先提前屏蔽了。” 少爷想骂她,警花又道:“况且上次看你那反应,不得多花几天时间休息一下?这次是心理治疗,你应该早就在医生那接受过专业的认知行为治疗之类的了吧?我过来帮你心理治疗,最多算小组作业。” 小组作业,她最讨厌小组作业了,一个人能做完的事情为什么要找那么多人。 周景叙想说她什么,又无从反驳,只能嫌恶吐槽道:“你又几天不洗头,能不能稍微配合一次。” “我这次已经很好了,是蹲了个杀人犯才这样的。”警花嗅了嗅自己的手臂:“都是血腥味,血腥味又不难闻。” 少爷难以置信:“你嗅觉失灵了吧?臭死了。” 乔算耸耸肩:“你要不要我配合,不要我走了。” 周景叙哪能做亏本生意,东西已经给她了,但上次倒霉的还是他,于是抱起双臂,冷冷道:“这次换你脱。” “哈?” 乔算露出新奇的笑容:“就几天不见,你还有这功能了?” 不就是气人吗,谁不会。 “我是让你去上面,洗澡洗头换衣服。”少爷冷哼道:“你也就能嘲讽我,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流浪汉看了都硬不起来。” 警花翻白眼:“我干嘛需要人看上,神经病,我又没需求。” 吵归吵,她确实需要清洗掉这些血腥味,乔算洗漱很快,不一会,穿着日常款的衣服下来了。 她只要一收拾干净,整个人跟调高分辨率了一样,看起来就是个明亮清晰的美人,周景叙就这样盯着她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很正常的走路,没有她揍人时矫健灵活的花样,他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身旁。 刚洗完澡,乔算紧绷的大脑得到放松,打了个哈欠,问周景叙:“在哪?客厅?” 周景叙点头,两人坐在沙发两头,警花拿起心理治疗方案文件,转了转笔,皱眉思考了一会,抬头对少爷问道:“姓名?” 周景叙疑惑:“周景叙……需要扮演得这么详细吗?” 乔算又转了转笔,对他道:“你如果不想缓冲的话,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你为什么害怕做爱?” 周景叙微微扶额,他也接受过治疗,听过这些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警花嘴里说出来就尤其荒谬。 他按住有些焦躁的情绪,低头道:“因为你……你那个时候打伤了我,我肩膀很痛,你一直喂我药,我不想继续的时候,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我很难受,每一次都在消耗我的生命,最后好像被榨干了一样,每每想到那一晚,我就不敢再……我会死的。” 乔算看向他:“可是你知道,只要你不作死,你现在很安全,一次,几次,从科学的角度讲,不至于让你丧命。” “我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他看向乔算,想说的话也卡在嘴边,最后道:“恐惧很难遗忘。” 恐惧就是她造成的,乔算当然不太在意他的情绪,她仔细研究了识别认知的下一个内容,重构认知,检查负面情绪的证据,心理学的事情她不确定,但逻辑推理,她倒确实有个疑点。 “你说你的恐惧源头在我,照理说,在我面前你应该反应更强烈才对,可是为什么,你接触我没事?你明明应该还是很怕我的。” 乔算身体向前倾了一些,周景叙立马紧绷了神色,但却没有逃离。 他移开视线,紧张道:“我也不知道。” 真奇怪,正好下个步骤就是行为实验,乔算一边靠近他,一边道:“现在,靠近我。” 其实根本不需要实验她也知道他能做到,周景叙一开始接触她的时候都想着掐死她了,怕个鬼的肢体接触,看来愤怒果真能战胜恐惧。 周景叙缓慢坐到她身旁,转过视线看着她,下一刻,乔算翻身骑坐在他大腿上,将他一把推向沙发靠背,少爷措手不及,仰起视线,正紧张着,乔算突然低头又看了一眼治疗方案,轻轻啧了一声,对少爷道: “把裤子脱了,今天就要让你这小白脸的大肉棒尝尝被我的……”警花又看一眼文件,略带迟疑道:“小骚穴滋润的滋味。” 周景叙无语道:“你能别跟诗朗诵一样吗。” 治疗不治疗的无所谓,主要是太诡异了! 乔算看着那白纸上写的台词,皱了皱眉道:“可是我根本不会这么说话,肉棒在我这是正儿八经的食物,人肉怎么可以取代其他肉,又不能果腹,还消耗精力。” 周景叙眯起眼:“你是平时饿傻了吧。” 乔算诚实道:“当然,不然吃得力气再大点,早把你这个猪头做成一整根大肉棒了。” “你!” 打不过也吵不过,少爷只能先默默忍下这口气,安慰自己都是为了康复,于是他对警花道:“你就按你的习惯来,不用非得照着他给的模版。” “按照我的?” 警花歪了歪头,突然抓住少爷的肩膀,将他反手按倒在沙发上,口中道:“周景叙,你又做错了事。” 这一句话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成功让少爷一瞬间就陷入了熟悉的恐惧中。 他转过头,试图看清乔算此时的表情,可是他看不清,他不确定她现在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治疗他,周景叙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否真的做了什么错事,还是之前的,乔算认为没有清算够的事,但他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到,他想不到。 乔算摸着他紧绷的手臂肌肉,歪着头看向他,目光幽幽,补充了一句:“原来你真的做了错事啊。” 少爷与她对视,眼神中都是不确定与躲闪,还有自己都鄙夷的求饶与讨好:“我最近哪也没去。” 乔算弯起眼笑了笑,松开手,单手撑住他的后腰一把坐直身体:“最后一个环节,放松训练,坐起来深呼吸冥想放松,然后收工。” 放松训练做什么周景叙暂时不在意,乔算起身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放松了。 转头看了看闭上双眼的警花,少爷也跟着她的动作,进入放松冥想时刻。 他刚才是本能的恐惧,因为过往做的事情太多,生怕某一件被警花旧事重提,只要那些事情还在,他恐怕就无法拜托这种阴影,不行,他一定要做些什么减轻这些恐惧。 少爷在冥想中深思熟虑,而警花…… 她睡着了。 几天没合眼,还跟仇人玩角色扮演,没困死她算好了,最后一丝不昏过去的力气都是源于担忧身旁人会趁她睡着给她一刀,中途乔算偷看一眼少爷凝重深思的神情,她估计他今天应该没有那个能耐,于是逐渐放松入睡。 少爷的深思结束于警花疲惫的呼噜声。 他睁开眼,原本打坐的警花此时已经倒在了沙发的一角,两条腿还保持着盘腿的姿势,沙发凹陷着包裹着她的身体,她一手搭在身上,一只手自然悬在沙发外,垂落的发丝半掩住她白皙的脸,她神情宁静,看得出来虽然睡姿怪异,但睡眠仍让她感觉到很舒服。 少爷鬼使神差地朝她伸出手,想要抚开她脸边的头发。 “你干什么。” 警花没有睁眼,但警告幽幽响起:“别以为我闭上眼睛你就有机会偷袭我,我的身体可是有本能的。” 本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少爷稳准狠地往警花头上薅了薅,把她才洗过的柔顺长发薅得一团乱。 “周景叙!” 乔算发力起身,将周景叙按倒在沙发上:“我警告过你了,不要惹我。”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听起来像是真威胁,少爷微微低头,却看见警花里衣乳尖处微微扩散的液体痕迹。 “你……怎么没穿……” 警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因为是在少爷面前,下意识并不忌讳地轻捧起自己的乳房,开口道:“偶尔会有,相比之前疼得要死的时候,这倒算小问题,想着等会反正要换一次衣服,就没管。” 周景叙又不敢说话了,成功设计乔算的主使虽然不是他,被强迫的也是他,但是乔算毕竟遭受了伤害,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件事上他算不算有罪了。 他垂下眼帘:“是个女孩,前段时间我病情还严重的时候,他们避开在我面前提这件事,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她的情况。” 乔算站起身,疑惑看向他:“我也没问啊,我要想查自然会有手段,不过没这个必要,毕竟在几个月前,那孩子在我心里还是个瘤。” 既然已经出生了,她也没有别的意思了,自认一次倒霉,顺道为医学界提供一些特殊观察数据,就当长了肿瘤治好了吧。 020 红色鳞片的毒蛇爬上他的腿,扭曲着身体,缓慢又匀速地朝他的身体更深处移动而去,在下肢与躯干交汇的区间,灵活地调转方向,朝着他的敏感部位而去。 小蛇在波澜的躯体间找寻着合适的搭乘点,滑腻又带着些许冰冷压迫的触感在他的双腿间加剧,小蛇弯曲着头部,吐出鲜艳的信子,探触着眼前陌生的事物。 细长分叉的舌尖与顶峰交汇,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短暂的碰触,却让少爷的身体浑身一颤,电流的酥麻感又在身体快速通过,最终闪烁于脑海深处,迸发火花。 小蛇似乎是感觉到了大地的震撼,舌尖试探的碰触变为了好奇的伸缩,顶部轻柔又带着致命威胁的轻痒让少爷痛并快乐,他难耐这种折磨,不住地低声呻吟起来,而在他的喘息间,小蛇又缠绕着,摩擦着他的性器,缓缓贴着他的下腹而来,鳞片与皮肤摩擦的感觉,有些疼痛,又让人有些不安,但紧随其后的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愉悦。 蛇头爬上他的小腹,蛇尾却仍然停留在他的下身,细长狭小的尾部紧密贴合着他的庞然大物,挪动着,弯曲着,最后突然抬尾落下拍合,促使少爷喘息的身体得到一次急剧的释放。 他还想要继续,可小蛇却像是玩腻了这个花样,腹部摩擦着他的小腹,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在起伏越来越强烈的大地上顺滑蛇行,然后来到他的脖颈间,张开颚部,露出尖利的毒牙。 少爷神经一紧,感觉到死亡近在眼前,可是下一刻,小蛇却调转身体方向,蛇尾直直插入他张开的嘴中,紧接着,它竟然做出了超出现实可能的动作,不顾鳞片与肌肤的单向摩擦力,倒退着,滑入了他的口中! 很快,小蛇钻入他的喉咙,他开始本能地干呕,想要吐出口中的异物,结束这种窒息感,但是小蛇却越钻越深,直到滑进他的腹部,在他的小腹处翻江倒海,然后在某一刻破土而出! 少爷想逃,但新生的却不再是那条小毒蛇,而是一条巨大的金色蟒蛇,长长的身体快速在他身上施加着压力,缠绕而上,很快在他的身体上布满了束缚,使他动弹不得,然后,蟒蛇紧紧收缩身体,给予他最大的压力。 少爷无法抑制地仰起头,窒息让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尽管已经如此,他此时最能清晰感知到的,竟是难以抗拒的快感。 死亡与愉悦,咫尺之间。 蛇身完全从他的身体内部剥离,蛇头向着他的上身而来,逐渐明晰,又逐渐柔软,直到那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少爷感觉到,空气在回到他的身体,而变柔软的身体,仍然像蛇一样,紧密贴合着他的身体游走而来,只是不同的是,她无法连贯而行,只能环抱着他的脖颈,偶尔会抬起身体,用自己的胸口尖端轻轻蹭过他的胸口,然后再突然压下,像蛇一样摩擦着他的身体,借力而来,用那双清澈明亮又美丽的眼睛,与他相望。 “乔……” 他下意识想叫出她的名字,而下一刻,又忍不住因为她还没完全褪下的蛇身,蛇尾与他缠绵交合的动作而不禁发出暧昧的呻吟,他呻吟着,露出难耐的神情,而她在此时低下头,吻上他的唇,轻轻探出舌头,深入其中,一触一动,掠过呼吸的节奏,与他同样走向窒息的彼岸。 交织的蛇尾逐渐温暖,她温热的腿部肌肤在他的身体边缘合拢夹紧,她终于抬起了头,呼吸回复的时间,她双手抚过他的胸膛,身体向下推动,快要与他相会隐秘之地……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少爷的梦醒了。 021 “喂?” 乔算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看着屏幕,手上工作不停。 “我最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我想尽快跟你见一面,还是按照平时的习惯来,我希望我们能尽快见面,因为时间不多了。” 乔算将电话对面开口的几句话截取下来,提取声纹特征,由于对方发言过于简短,有时只是单字回应,暂时无法准确从频谱等数据参数上确定声音是否为合成或有变声。 这个电话来自于那位银行职员的通话记录,多亏了他的职业属性,他的手机自动进行了通话录音,虽然事后想起删除,但是手机内部储存,哪有随便删得干净的道理,通过技术手段,乔算恢复了部分暂未被覆盖新数据的已删除数据,检索到了这次通话内容,同时也锁定了通话时间及对方号码。 调取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及通讯记录,果不其然是个临时卡,但有价值的信息不少,通话记录里面除了有这位银行职员,还有同样参与行动的洗车行老板,另外,还有数十个号码,乔算对比过警局数据库内的号码,竟然查到了一个因为偷窃被判处半年监禁的人,至于其他号码的主人,还要等警局排查结果确定调查方向。 除此之外,这次通话也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从运营商给出的通讯记录来看,这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通话,号码不可能无中生有,也就是说,两人近期在线下有接触,当然也不算意外,毕竟是邪教活动,总不可能线上进行,周日礼拜时他们一路接触的人太多,无法从这个角度锁定嫌疑人,但整合他们的社交关系、出行记录、银行流水,乔算找到了两人人际关系网络中的一个重迭人物——牙医。 “牙医那边我们去调查,你先继续追查那些号主进行的互联网活动记录,有什么发现了及时通知我们,不要擅自行动,上次你直接击毙那两人,我挡了不少麻烦。”薛启对乔算道。 乔算并不在意道:“反正邪教徒也没有多少审讯价值,况且又没找到能对上弹道痕迹的枪,那就是天降神罚,他们的神生气了。” 薛启无奈地笑了笑,对警花,他的要求是她只要不挥刀向警局就行了,其他的,能破案,他也管不了她再多。 毕竟她疯起来也就是烂命一条,其他人总还得过活。 今天又是约定的物理治疗时间,还没传来其他消息,乔算按时来到周景叙家,一边等门开,一边还在手机上检索着案件相关的内容,门打开抬头的时候,因为少爷的样子短暂疑惑了一秒。 “你是要准备出门?” 她看着穿得略显正式的周景叙,拿着手机的动作都没收起,以确保得到肯定答案后自己能第一时间继续调查。 周景叙本来平静的神色出现了转瞬而逝的一点不自然,他侧过身,给乔算留下一条进来的道路,然后开口道:“你不是说自己饿得没力气干活,今天吃了晚饭再治疗。” 乔算恍然大悟:“哦……你是决定吃啥补啥了。” 少爷咬牙切齿:“我准备的不是肉棒!” 乔算耸肩道:“我又没说你哪里需要补。” 周景叙看着她的背影,乔算今天又一如往常,穿着看不出搭配但感觉是一个系列的灰扑扑的经典皮肤,他抬腿上前,对她道:“你先去换件衣服再吃饭。” 他穿得如此正式是有原因的,给警花准备的衣服也并非平日的那些家居衣物,而是同样正式的礼服,除了配合晚餐的仪式感,还有就是…… 从梦中醒来以后,少爷看也没看手机,直接挂断电话,然后静静地坐在床上,还沉浸在那种心有余悸的状态中。 他梦到了什么,梦都是很难记住的,可是该死的,他现在每个细节都记忆犹新,清醒之下,简直宛如白日噩梦。 他冷静了好一会,想起什么,转过头拿起手机,看到号码以后又随意将手机扔开,他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间,难怪会接到电话。 自出现严重的心理疾病以来,他的身体也持续受到相应的影响,失眠焦虑都是常事,静息心率较之前也加快了很多,没有一夜睡得好,经常惊醒,神经总是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像这样做梦睡到中午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做了这种怪异的梦,今天还要进行物理治疗…… 周景叙单手撑住额头,他想问问医生,但是刚拿起手机便迟疑了。 他该问什么?他梦见有条小蛇变成大蟒蛇然后最后化作他最恨的人缠绕在他身上?医生已经知道很多秘密了,如果告诉他这些,周景叙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到,他肯定会认为自己对乔算产生了欲望,可事实上,周景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但那绝不是简单的欲望,况且梦里都做到那个地步了,他醒来也没见得有什么反应。 挣扎思索之下,周景叙决定先忘掉这个怪异的梦。 坐下遗忘决定的后果就是,他记得更牢了。 不管怎么分散注意力,他脑海里都还是会不时闪回那些细节,特别是乔算亲吻他的那一幕,恍惚间,他甚至还想起了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被记忆折磨下,周景叙做了个最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学生会做的事—— 搜索引擎诊断,大数据检索,人工智能分析。 得出的结论是,他病了,是心理疾病。 周景叙当时:“……” 不过有的观点他认为是有参考价值的,蛇化成人,本质上说明此时乔算在他心里的威胁性不如一开始,两人的冲突在转化,他不能仅仅从乔算的角度指望她真心辅助自己痊愈,也必须从自身的角度做出改变,不能因为物理治疗的强硬而排斥,哪怕乔算扒他裤子,他也该想办法主动去接受可能的性欲,而不是纯粹躲避,那样只会让他潜意识的恐惧愈演愈烈。 所以在互联网的帮助下,他做了一个最难以启齿的决定。 他要整理自己,想方设法迎合乔算。 但是坐在餐桌前,看着一边高速操作手机一边风卷残云的警花,还有她因为晚上还有任务不愿换洗的衣物,周景叙庆幸与她坐在桌子两端,否则他一晚上用餐都得思考警花把自己搞成这样都经历了哪些恶心的事情。 除了外表的邋遢,警花那张嘴的恶毒性也不遑多让,注意到少爷在打量自己,警花咬下肉,开口道: “虽然是交易,但我突然觉得让你痊愈并不是什么好事,下身安静了,人都不怎么作妖了,还会主动做好事了。” 周景叙握刀的手紧了紧,明明决定要努力迎合她,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报复道:“食物里方便下毒,等你倒下了,我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乔算也不免笑了起来:“好啊,很高兴你还有卷土重来跟我斗的意志,不过当务之急,你最好还是先控制住自己被电刺激时的懦弱表现。” 冷静,他要努力接受这一切。 想到接下来的物理治疗,周景叙忍下了乔算所有的冒犯。 香薰在温暖的卧室里蔓延飘荡,诱使着清醒的人走向柔软的欢愉,但现在,它的主要任务是掩盖乔算穿着脏外套靠近他的反胃。 “你能不能别穿着这身衣服了?房间里又不冷。” 眼见她将他按倒后还要穿着脏衣服上床,就算没有洁癖,周景叙也忍受不了了,她这个样子总让他想起医院那晚的事情,恶心与恐惧双重交织,他是真的生理性地想吐。 眼看少爷面如菜色那样子,乔算无语一停顿,将电极片扔给他:“你自己先解决,等我一分钟。” 等她过完水穿回衣服把外套扔掉出来,周景叙竟然还没贴好,解开衬衫的扣子,一边还在摸着自己的胸口对比位置。 乔算走上前,坐在他身侧,双手拉开他已经绽开的衣领,将他手里的电极片稳准狠拍下去,拍得少爷浑身敏感地一颤,他抬起眼,似乎想要数落她故意报复,但见乔算平静又认真地继续朝他的胸口,腹部,下身摸索贴合,他止住了打断的话语。 空气中很安静,只有动作与呼吸的声音,周景叙感觉到乔算抓着那一端,抬眼与他对视,她没有急着按下开关,而是先无意识摩挲了片刻,然后抬起手,摸向他的胸口,将他一开始自己贴的那一片电极轻轻往下压了压。 少爷头皮一酥麻,明明还没有开始电刺激,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很多。 乔算欺身而上,按着他的胸口,准备更深一步施加刺激,可就在此时,电话响了。 周景叙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听电话时一直皱着眉,而挂了电话,连解释也没有多一句,扔下他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望着跳跃的烛光,还有裸露的身体,少爷愣了一会,突然感觉到这一刻的荒谬,狠狠抓下电极片扔了出去。 022 口镜压在病人嘴里,左右换了方向,坚硬的感觉让人不适,但也习以为常,后面还要忍耐想要吞咽和时不时叫人难受的酸胀感,病人抬眼看了一眼医生,与医生对视一眼,又赶紧看向天花板。 病人爱吃甜食,虽然已经努力保护牙齿,但龋齿这种事情还是未能避免,银陨有70%以上的成人有过龋齿问题,更有九成以上的人在牙医诊所处理过牙齿问题,可以说,在银陨看牙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她也已经习惯了在不适不安地短暂躺上一阵后,忌口一阵,又可以敞开吃喝的流程。 但是这次,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约到要她晚上来看牙的医生,不知道为什么,病人总觉得诊所有些安静,还有些冷,病人耐心等待医生检查完,想要开口告诉他,但是医生的动作很连贯,没等病人开口,切割工具高速转动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想法。 高速涡轮手机以每分钟五十万转的速度开启,通常情况下,医生会耐心地将她想象中的电钻靠近她的牙齿,但是这一次,医生的手很快,电钻一瞬间便切割向病人的牙齿,爆发出巨大的噪声。 比起让人神经紧张的噪音,牙齿摩擦震动时产生的灼热让她更是丝毫难以松懈,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而且越来越热,就好像那个钻头快要在她牙齿上炸开一样地灼热,她痛苦难忍,皱着眉面露难色,正要撑不住挣扎之际,电钻的声音停了,医生看着她,询问道:“有哪些不舒服的地方?” 好冷,不,好热,口腔的灼热已经让病人忘却了刚才的寒冷,对医生道:“牙齿,热,太热了。” 医生点点头,冷冷道:“牙钻工作,感觉热很正常,很快就好了,你先忍耐一下。” 病人似乎感觉到一些异样,但也说不好哪里不对,只当是医生今天心情不太好,算了,她现在感觉好一些了。 为了缓解这种难受,她不再看天花板,而是闭上了双眼。 好热,为什么会这么热,病人的思绪向往常治疗的回忆蔓延,直到电钻停下,喷枪骤然向她的龋齿喷出水,冰冷与浓烈的酸涩让她脸部难受得直变形,她才想起,原来电钻工作后是要冷却牙齿的。 极热之后的极寒让她短暂冷静了一会,可是,喷枪的水像是泄了洪,从某一刻起,撑得她的嘴坚持不住兜住它们,病人紧张地吞咽,最终,忍不住闭嘴将水吐了出来。 “现在不热了,对吧。” 医生开口道。 病人擦拭掉流到身上的水渍,惊恐又愤怒地看了医生一眼,欲起身:“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医生摇摇头,突然抬手对着她患有龋齿的面部位置狠狠打了一拳! 病人疼得直击大脑皮层,眩晕又痛苦地侧着倒下去,就在此时,医生将她的双手用扎带绑在了牙椅上,一条绳子固定住她的脖子,冰冷的开口器暴力地撑开她的口腔。 疼痛又无法挣扎,牙医冷眼看着病人在治疗仪上抽搐又扭曲的神情,将麻药打进病人还在挣扎着蹬开他的腿上。 短短几分钟,病人感觉到身体的一部分在消失,可是牙齿的疼痛却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而更令她恐惧的是,牙医又重新拿起了电钻…… 熊熊烈火吞噬着围绕屋脊的血肉,乔算赶到现场的时候,消防的救援还在进行中,她看向正好结束对周围民众问询的薛启,后者与她一同走进警戒线,对她道:“出事了,下午我们才走访调查完这家诊所,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火势蔓延得太快,据周围路人反应观察到烟雾的时候一楼已经起火,而且已经关门,难以进入,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整栋楼都在烧,怕人手不够,所以把你也叫来了。” “叁楼窗户!” 突然有人开口大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叁楼,就在此时,叁楼一间房的窗口前,突然掉下一具还带着火焰的黑色人影,重重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薛启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诊所内部竟然真的还有人,而且是以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灾后,经过对现场的调查,确认存在多个起火点,地板、墙壁等有酒精助燃物残留,可以判断有人为纵火痕迹。 烧焦尸体落地已无生命体征,肺部有烟尘,判断烧伤时仍然存活,但值得在意的一点是,被害人的牙齿被拔光了,由于火烧破坏了尸体的完整性,无法断定死因及生前是否遭遇了其他暴力虐待。 乔算预感到要大干一场,这次纵火案跟之前那起邪教成员纵火案有相似之处,这家诊所的牙医跟她击毙的邪教成员又存在关联,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巧合。 但可惜的是,这起案子影响重大,确实要大干,但不是由警局干,而是由被指派来的调查组接手。 经他们调查,或许过一段时间就能抓到纵火案凶手,可是然后呢?判处他终身监禁,在通过某些手段便可以协调自己生活的牢狱里,继续日复一日虔诚地浇筑自己的信仰? 乔算想到邪教徒活着跪坐在牢里祈祷的样子,整个人就像被虫蚁啃食着身体一样难受,她不能容忍这种恶心的事物存活于世,她要杀了凶手,必须要抢在他们抓到他之前,杀了他。 既然调查任务被分散了,她的时间空了出来,足以支撑她调查追踪及做出一个精细的计划,所有的事情都按计划进行,而现在,她还需要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 “我需要一辆车。” “不行。” 周景叙阴沉着对她道:“我现在必须重新考虑我们两个的合作,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打算真正配合治疗,如果你只是想戏弄我,那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能继续再从我这里获取任何资源。” 乔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决断,不就是上次治疗的时候她有急事先走了,搞得跟她又揍了他一样,不解地一把推开他进门:“谁有空浪费时间耍你,前几天市里发生了那么大一场火灾,你可以不关注,反正烧死的即使是你,我也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周景叙皱了皱眉,在地下室入口前拦住她:“可是你根本没告诉我这些,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事,故意骗取我。” “我骗你?” 乔算简直匪夷所思,突然无语一笑:“我要是想骗你,直接在地下室就该把你一棍子敲晕,把东西全都抢走,果然还是不应该太守序,否则就会被你这样的恶人反咬一口。” 她这么一说,现场就他们两个人一对一,少爷突然还感觉身上有些凉意。 两人静静对视几秒,警花转头移开视线,开口道:“算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既然如此,那合作结束,我不会再过来了。” 眼见她转身要走,周景叙又突然道:“我可以忘掉上次的不愉快,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乔算看向他。 “我知道你打算去杀人。” 周景叙向前一步,低下视线注视她:“我也想看看,杀人,是什么情况。” 023 qixin gzhi.c om 周景叙的要求很莫名,也很冒险,乔算一开始以为他脑子抽了才敢提出这种要求,不过看着他的神情,很快就明白了。 她怎么差点忘了,这个混蛋一开始是因为危险驾驶才跟她结下的仇,对于富人而言,观看激烈角逐、笼中困兽厮杀争斗似乎是些消遣无聊的癖好,更何况以正当理由直面杀人现场,这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但是。 乔算伸手将他推开:“杀人可不是什么好行为,特别是对于你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而言,更应该学会尊重生命。” 周景叙顺着她越过自己的方向转过身,看着她的身影:“可是杀人犯的命在你眼中也是命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更尊崇杀人偿命。” 警花既然向下走了,那就说明他的提议是有戏的,她没有完全否认自己,只是不信任他的诚意。 乔算按下指纹,进入门后,装好一把Glock 19 Gen5,抬手要扔给周景叙,后者下意识准备接,下一刻,乔算突然拉动套筒,压下扳机,子弹从他身侧而过,火药燃烧短暂冲击轰鸣,最终湮灭于地下室的墙体中。 少爷意识到枪响之时就赶紧躲向一侧,对警花道:“你疯了?!向我开枪干什么!”看书请到首发站:yeseshuwu3.com 乔算调转枪口方向,转身递给他:“我只是确认你具备被开枪袭击时逃跑的能力。” 周景叙上前,抬手快速夺过枪,对准了警花——的头顶上方,朝着她身后的靶子连开叁枪。 对于银陨市民而言,掌握一门基础的枪械技能是必要的,虽然近些年已经多有限制,但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兴趣,亦或是还要干点别的,枪支市场都一直保持着活跃。 他非要来,那就来好了,反正她也不负责他的安全,到时候人死了,也怪不着她。 怀着这样的心思,乔算最终答应了周景叙的条件。 要抢在调查组之前找到牙医并不留痕迹地解决掉他,一个人调查似乎难以获得那么多渠道,幸好警局内部还是参与了部分调查,这部分情报,不管是通过明面还是暗地里的手段,乔算都能想方设法搞到手,她不再需要遵从程序,只需要快他们一步就行了。 快他们一步…… 乔算打开车门落座,顺手将装了东西的挎包扔在副驾上,下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有些迟疑地拿起她的包,最后直接扔向后座,随后坐到副驾上。 “你还真按时来了。” 乔算将车驶入一旁主路,开口道。 一人出门,周景叙倒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紧张,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兴奋,他对乔算道:“你换好车牌了吗。” 乔算提高车速,笑道:“又不是我的车,我换什么车牌。” 周景叙平复的心又瞬间被调动起来,不是因为怕闯祸,而是因为乔算这幅无所谓的态度。 她处理证据的能力毋庸置疑,经历过逃亡,经验更是直击犯罪第一视角,连找到牙医后他的逃跑路线都摸得死死的,特意算好路线,将他在建筑外敲晕带走扔后备箱,一气呵成。 其间,周景叙也是没闲着,既然来了就不是观众,该蹲守该打包该帮忙搬运,一开始本来还觉得紧张刺激,忙碌下来,这些感觉都减弱了不少,眼里只有等分配活的专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努力什么。 被冰冷的脏水泼醒的时候,眼前首先出现的,是一个位于阴影与月光交界处的女人。 牙医咳嗽几声,将口鼻间恶心的污水吐出去,然后没忍住干呕两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水,但臭得简直难以忍受。 “你是谁?!” 医生惊恐地看向她,被吵醒之时,他以为是警察发现了自己,他早已意料到了此刻,根本不想逃,但对方不顾他已经放弃反抗的行为,直接开枪射击,妥妥是要故意杀了他,他不能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情况下,于是赶紧逃走,但还是被绑架到了这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好像被绑在了熟悉的治疗椅上。 “我是谁,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你献上生命,那我应该算你的神,毕竟不经过神的手,哪能上天堂呢?” “你……”牙医瞪目一瞬,又沉下语气:“如果你杀了我,可是上不了天堂的,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做是在替天行道吧?” “我什么都没说。”警花脸上突然浮现起怪异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杀了你,我算是替天行道?” 牙医一怔,他下意识把乔算当成来抓捕他的警察了,完全没想过她是不是为了他杀人的事情而来。 周景叙站在一旁阴影里,看着牙医的反应,绑走牙医后,乔算就开来了这处废弃医院,他以为她一上来就要像以前一样施以酷刑,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也不确定乔算到底要做什么了。 牙医:“你如果不是为了那件事,为什么要抓我,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乔算摇摇头,将手边的电线卷在指尖:“我们之间怎么会有仇怨呢?我说了,我是为了神而来,而你是接近神的人,除掉你,我会离神更近一步。” 牙医听闻,视线在她的神情上停留了一会,开口道:“不,你不懂。” 乔算冷冷低下视线,没有说话,而是慢悠悠地缠绕起那些电线,又散开,重新缠绕,似乎只是在玩,没把牙医的话放在心上,又或许只是当他呓语了一句,还有正式的话要继续说明。 她的沉默让牙医感觉到一阵烦躁,他讨厌病人的沉默,那代表了隐瞒,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老是装作自己已经尽力清洁牙齿的模样,又为什么老是隐瞒自己的不良嗜好,如果他们没有犯下这些罪,能得到这些惩罚吗?他恨他们的沉默,也恨他们自己沉默后面对医生的沉默又跑去投诉的可悲模样。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觉得自己是神吗?可你连所有的教义的不清楚,你只是捕风捉影地跑到我面前,自以为能吓唬我,其实还是想搞暴力逼供那一套,没错吧?” 牙医向前一探脖子,仰头对乔算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样,无序,混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神,也不懂神的世界应当如何。” 乔算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丝毫没受影响,继续绕着电线口中默背解剖学知识点。 沉默当然是故意为之,她只是在学习运用一些刑讯手段,中间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了,正好现在医学氛围浓,整点医学知识加强记忆。 从牙医受到攻击第一反应是跑,一开始就冷静下来用正常逻辑与她沟通的反应,她就知道,这个人有审讯价值,但是对于邪教徒,需要用套着宗教皮的正常逻辑来审讯,对待这种信仰坚定的高知罪犯,越直接用暴力他越亢奋,她可不想给他打爽了,先无视他让他破防为上。 果不其然,可能是听到了她口中隐约传来的熟悉概念,牙医心绪加剧烦闷,正当他想要继续说话,乔算突然道:“你最近购买的理财产品,好像跌了哦。” 牙医跟周景叙都好像看神经一样看向她,但前者还下意识道:“不重要,投的也不算多,我不玩那些。” 乔算哦了一声:“所以只是近期才有的想法,你上周一见了什么人?” 牙医皱眉,虽然每天都会见很多人,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与他一样的信徒,这些问题前不久那些警察问过他,也是他决定杀人作案的导火索。 乔算也不想拖延时间问他这些,他不说,这些也是已知信息,于是她开口道:“为什么杀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法比起其他人粗暴很多,使用直接火祭的方式,神根本听不到你的诉求,你毫无诚意,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犯案有仪式感。” “你懂什么!” 牙医听到此番拉踩,突然暴躁:“所有的仪式都是天赋人为,根本不是那些蠢货以为摆个阵就算贴近神灵,真正的新世界,应该是教义,有架构,各司其职的!我只是做了我当前该做的事!” 乔算又听明白了,他们还有个有领导和组织能力的头头,负责分配任务,这么看,或许牙医急着杀人,刚才又不准备抵抗,是铁了心要闹个大新闻,说不定还要去牢里再拉新一波。 乔算顿时鄙夷道:“牢里的人他们都要,太荤素不忌了。” 牙医受不了她高傲的态度,他见过很多高傲的人,有些资产的中产,公职人员,同行,哪一个都比眼前的女人体面,可没有哪一个像她一样让他由衷地想抓耳挠腮。 “这世界有很多犯罪的人,但不是每个罪犯有一定有罪。” 牙医死死盯着她道。 乔算微笑道:“但很可惜,宽恕你口中这样的罪人的,正是你厌恶的大多数普通人,而不是神,你还是不要用正常人的逻辑跟我辩论好了,因为我才是公理那一方,你要想赢我,只有用你的教义,你的世界观,毕竟在你们的世界里,可以轻松击败任何人,不是吗?” 她此句高傲更甚,牙医忍无可忍,几乎想用身体蛮力冲破束缚,朝着她可恨的嘴脸给出一拳,从来只有他鄙视那些满口公义的人,怎么能有人,以这种下作的方式,说着自己代表公义,她分明就是卑劣!该下地狱!神都不会宽恕的渣滓! “我们做这些是为了净化整个世界,为此所有人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乔算一步上前,将他仰起的头颅狠狠按下,阴沉开口:“我不在乎你们眼中的代价,也不想理解你们这套体系又需要花多少想象力编撰,你们用这些交流,电话联系,临时邮箱,线下接头,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更多,因为我与真正的警察不同,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转身将猝不及防的周景叙一把拉过来,在后者真实惶恐的神情中,抓住他的下颌对牙医道:“你应该认识他,你们杀的,是家人,路人,普通人,而我杀的是他!你们徒有所谓信仰,没有能力,没有手段,更没有真正的公理,凭借这样废物的队伍创造出的微薄力量,也能造出无上的真神吗?!及时转行吧,听我一句劝。” 牙医瞪着她的眼睛里突然蔓延出一层生理性的泪,他摇摇头,低喃着什么,直到乔算松开周景叙,走到他面前,低头问:“仪式索取的是什么,只是性命?” 牙医怔怔道:“不,多星法阵只是为了辅助主教仪式,我们选取的人确实不如真正仪式需要的祭品,可我们也付出了所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正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大多数,不,几乎全部都是骗子,只有极少部分人可能真有特殊的磁场,可我看不到,神啊,为什么我看不到?” “你每周如何跟周围的信徒交流?” “那些教堂不是真正的教堂,只是提供给普通人的展览品,神会原谅我们。” “你见过主教吗?” “我没有资格……所以我要燃起圣火,让所有人都看到。” “你去过真正的教堂吗?” “主教所在之地才是教堂,我需要工作,才能献出更多。” “前不久你们找到了一个特殊能力者,那是主教仪式需要的人,但是任务失败了,你们要怎么向主教忏悔罪行?” “我做了这些……主自然会看到我的虔诚。” “撒谎。” 乔算静静道:“你刚才说了,你们各司其职,在你心中贸然杀人放火不是最神圣的仪式,但你已经被安排了这个任务,只能顺从。” 牙医突然一挣扎:“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愿,那个病人,她爱吃甜食,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她咎由自取!我是在替她解脱,你看,来了这么多人,警察,医生,消防员,所有人都看到了!就连媒体都在挖掘我的过往!” 乔算按住他的头颅,继续道:“你下午没有去其他地方,短时间内也没有线上联系他们,你的任务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一旦警方怀疑你,你必须这样做,可你这一周并没有去任何教堂,你们真正接头的地点根本不是教堂,你马上就要面临监禁,主教也根本不可能没见过你!” 牙医看着她,突然张开嘴疯狂笑起来:“搞了半天,你还是想查案,那你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主教在哪里的。” 乔算冷冷勾起嘴角:“到这一步,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同你的神一样。” 牙医神情一愣,下一刻,乔算抓住他张开的嘴巴,猛地用力向下一拽! 咔哒一声,牙医再清楚不过发生了什么,自己的下颌关节脱位了。 而紧接着,乔算又将他熟悉的开口器放入他口中,然后,最令他熟悉的一种声音从她手边响起,但却又并不是他最熟悉的工具。 乔算一手拿起电钻,对他道:“不算智齿的话,一个成年人一般会有28颗牙齿,你比较熟练,假设一颗牙齿平均一分钟,28颗牙齿,将近半个小时。” 看到牙医的表情,乔算的语气又冷一分,拿起钳子:“看来,你并没有用到那么多时间。” 周景叙站在她身后,听到她用这种熟悉的语调说话,就知道牙医马上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很快,房间里响起第一声惨叫,一颗门牙被连根拔起,崩向一旁。 “捡起来。” 乔算对周景叙道。 少爷本来还在心情复杂地看戏,听到乔算的声音,戴上手套,拿起一旁的瓶子,一边恶心,一边摸索着把那颗门牙装进瓶子。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个罪受,他根本不是来体验什么刺激的杀人现场的,某种角度上,他是来记忆重现的! 而接下来,牙医的一声声惨叫,给他听得从心惊肉跳到逐渐麻木。 是牙医有罪,他杀害了病人,所以才会被乔算惩罚,而他现在站在乔算身旁,只要他不作恶,乔算就不会再那样对他了,他跟牙医不一样。 是这个牙医犯下了罪行,他有罪。 乔算拔到后牙处,感受到钳子受到的阻力,紧握住钳子,前后摇动着他的牙齿,在这种摇晃中暴露出的牙骨质边缘来回摩擦着他的牙龈,随着乔算故意压下的动作,尖锐的边缘强迫着他的牙龈组织,变成了连续的疼痛,最后终结于骤然挖空一切的抽离。 拔了这么多颗牙,他已是满口鲜血,被开口器束缚,他无法轻易吞咽,而每一次尝试吞咽,下意识调动的下颌关节又会加倍疼痛,他已是连叫都叫不出口,汗渍已经遍布全身,但他做过案,他知道乔算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 可他不知道,乔算只会比他想的还要狠毒,对于邪教徒而言,她会给他们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你的神并非全知全能,至少我能看见,被你们选择的祭品从小拥有神需要的特殊能力,可她选择成为一名医生,而你是一名医生,却选择背弃所学的一切,去追寻狗屁的神赐新世界,你不觉得,你的神也很捉襟见肘吗?” 牙医狠狠瞪着她,乔算知道,如果他不被限制,一定能按自己的逻辑随便吐几句废话,幸好,她不想听。 她沉下表情,将电钻放到那颗纯凭人力无法拔下的牙齿旁,贴着他的牙龈,朝牙根钻去,没等钳子上场,不正常的外力作用直接钻掉了牙医那颗牙,而比高速手机大得多的电钻头,更是直接碰触到了他暴露的牙髓,牙医直接痛得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懵了。 乔算夹起牙齿扔给看起来比刚才融入很多的周景叙,可能是想到如今躺在那的不是他,他终于找到了一点来这里的初衷,没错,乔算在折磨别的罪人,而他是安全的,他也可以欣赏罪犯丑恶的嘴脸。 乔算瞥了一眼周景叙,没有多说话,而是将电钻调高速度,一点一点地调整着手腕,像是牙医平时做的一样,打磨掏空他的一颗后槽牙。 但她的动作显然粗糙太多了,随着又一颗牙齿的空洞,牙髓在呼吸间宁静地保持着微微的酸冷,直到电钻突然又拔高一度声音,一头搅进神经与血管中! 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医生疼晕了过去。 乔算停顿了动作,周景叙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拧开一旁的水瓶,上前抬起手,液体顺着瓶口流出,浇向牙医的脸。 电钻,牙髓,血肉模糊,点焊似的突然触碰一下他的牙神经,疼痛使牙医的身体陷入了痉挛,他记得那个女孩当时也抽搐着,还在向他求饶,可是成为神明复苏的一部分,是她的荣幸,她应该感谢自己。 神真的能复苏吗,在他死后,他根本就不知道后面的一切了,对啊,他还要活着,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神虽然会领着他们前往新世界,可是脑死亡是真正的死亡啊! 在牙髓被一次次暴露钻入的折磨中,医生的脑中终于混乱地想起了很多东西,而此时,电钻的声音也终于停下了。 老实说,折磨人并不是让乔算真正感觉到快乐的行为,毕竟她的爱好是惩处恶人,不是施虐,但偏偏又只有用这些方式,才能让那些恶徒体会到剥肤之痛。 如果能让他们忏悔,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根本没有真正会忏悔的人,只有死前还在怨恨自己被找上门的人。 离开了口腔,割开他的衣物,于他的四肢躯干,她的电钻仍然下得干脆有力,那么精准,就像当时切割周景叙的皮肉时,凌迟他,又偏生不让他死。 杀了他,杀了他。 周景叙在旁边,双眼已是看得通红,就在他希望着乔算彻底杀了牙医之时,她突然抓住他,抓着他的手,让他拿起那把电钻。 “你想看杀人是吗?看啊!这就是杀人现场,他就躺在那里,只要你再动动手,他就彻底不会站起来,从此以后再也说不了一句话,像周围这所有物品一样,没有生命,只是留在这里!” 周景叙想抽离,乔算的手却抓得死死的,很奇怪,也许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力气挣脱她,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办法脱离她的钳制。 “为什么不动手,你害怕了吗?你明明已经动手杀人过很多次了,只是因为不是亲自动手,没能杀了我,所以那就不算杀人了是吗?” 乔算将他的手往牙医胸前一探,高速旋转的钻头使机身呈现出颤抖的后坐力,他似乎已经快要握持不住,但他不敢放手,也不敢下手。 乔算的声音还在耳边围绕,牙医的身体还在起伏,电钻的钻头还在手上保持清晰的工作状态,周景叙的手僵持在叁者间,他急促地呼吸,眨眼,只一瞬汇聚一滴泪,掉落在乔算抓住他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因为那滴泪,乔算的手下意识一松,而她松手的瞬间,周景叙一时没有适应脱力的状态,向前栽去。 电钻搅动着牙医的血肉,他没有拿稳,方向倾斜了,就歪斜着挑开对方的皮肉,血液瞬间高高喷溅而出,伴随着凌乱炸出的微小碎肉,周景叙连忙抽手想关掉它,却不慎脱手,电钻失控一样地插入牙医的心口疯狂跳动搅和,血液越溅越多,溅到了他的脸上,身上,手上,温热又充满腥气。 他已然忘了此时的危险,在一片混乱中抓住失控的电钻,终于将它关上,它不跳了,而那颗心脏,也不跳了。 血液从他脸颊上缓缓滑落,周景叙先是愣了一会,紧接着将电钻扔在地上,看着瞪着眼了无生机的牙医,肠胃反射性地一痉挛,他掩住口鼻,转身直接吐了。 024 天很阴,但没完全陷入黑暗。 他一个人径自向前走,河岸交界之处,阴暗的草丛看不清根源,但河边的泥土已经湿润绵软,踩过时,总有一种怪异让人想尽快逃离的触感。 月亮隐隐约约从远处的枯树枝丫窥视过来,白天与黑夜纠缠的光却还是那么微弱,微弱地映射在水面上,他无意间被黑暗的河面上跃动的那一点波光吸引,转过头看向那片漆黑,只是一眼,他就由衷地感到内心突然泛起无边的空洞,他急忙转过头,向前走了几步,又感觉到脚边水草阻碍,差点绊倒他。 他抬起脚,想甩开烦人的水草,却在低头的瞬间,恐惧地僵硬住身体。 一只苍白的手,正抓着他的脚踝。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水面,在手臂的尽头,是一颗被披散开的黑发遮盖在水下的人头。 他应该逃走,那是鬼。 光裸的手臂重归河中,他看着泥土上因回退动作而划出的沟壑,理智告诉他此时该逃离,但可耻的好奇心却驱使他缓缓蹲下身,低头看向逐渐浮出水面的人头。 她仰起头,湿润的长发向下垂落,一张脸上,只隐约显露出一只眼睛的缝隙,那只眼睛平静得宛如死水,幽幽地望着他,接着从水中向他伸出手。 她的肌肤苍白中带着一层淡淡青紫,手上还挂着逐渐回流滴落的水珠,那么不似活人的情形,他却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那只手也轻柔地回拉住他,下一刻,却用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大力量将他拉下水。 周景叙落下水,他以为自己该挣扎着屏息游上岸,但事实上,当他完全没入水中的时候,像是躺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他不想起身。 他的眼前,像是海藻一样轻柔飘过几缕发丝,她低头凝视着他,美丽的面容因为死亡被倾注恐怖的震慑力,他不可能见过她这副模样,但又好像已经见过她这副模样。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向后拉过她的手臂,顺着水流的推动,她鬼魅一样的身形向上游动,他的双手落于她的腰间。 女鬼低下视线,她的身位高于他,而他感觉到自己还在往下坠。 他的双手从她的腰间落到她的大腿两旁,那是冰冷又细腻的一处,水波缓缓而过,周景叙低下头,吻过她身下的水草。 越过那里,那是一片潮湿滋润的幽暗河地,就像平静河面下的暗流涌动,他能感觉到自己唇齿间的阻塞,舌尖试探,他感觉到她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头颅,指甲嵌入他的皮肤,深刻而又阴冷的痛楚。 他仍旧没有逃走,转过头,吻过她的大腿,紧接着顺势而上,随着水流波动的节奏,他将吻一点点落于她的身体上,一手握于她的胸口下方,一手还抚摸探寻着水藻下的溪流。 女鬼无情的神色中好像出现了一丝迷茫,她微微仰头,目光所及之处是河面的微光,但停滞跳动的胸口是少爷修长漂亮的手。 少爷的拇指缓慢又带着并不刻意的压力,来回摩挲着她的乳房下端,温和又舒适地迎着水压挑逗开她的身体,她的头颅越仰越高,而身下唇洞在此时突然进入不速之客,她浑身难以抑制地一挺,身体也顺着仰头的方向,一并向后倾倒。 周景叙加快调整着手上的节奏,吻过她的胸口,顺着锁骨来到她的脖颈,在快要越过离开时,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过她暗紫色的血管。 女鬼身体一颤动,按住他还想向上的头颅,像是用拉他下来的力气那样,将他狠推向河底。 脱离她的那一刻,少爷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但是可惜的是,那是需要空气的呼吸,而现在他眼前只有水。 窒息的感觉似曾相识,河水、海水一起浸入他的口鼻,他好像快要溺死了,不对,他不是在河里淹死的,他也没有被淹死,他还活着! 少爷从梦中惊醒,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最终平静下来。 自上次牙医事件那晚后,乔算就再也没见过周景叙,她本来没打算真让周景叙动那一下手,她还打算留着牙医一口气让他同样尝到被活活烧死的感受,但可惜,只能少了这个步骤,只是获取了足够多的调查线索和最重要的调查方向,她很快就摸到了十字天门教教徒集中的真正位置。 牙医尸体被发现后,由现场情况,初步怀疑是教徒内部作案,经警局协助排查,调查组对于其背后十字天门教的侦查也有了新的重大突破,通过对目前犯案教徒的主要活动地点进行中心位置计算、缓冲分析,结合各自行动时序,最后锁定了一所小学,这所小学并不是教会学校,几名嫌疑人中,也没有一人的子女或亲属就读工作于这所学校,能如此快地在划出的范围内锁定这所学校,还要依据警局方面提供的嫌疑人牙医近期所有动线的具体发生情况,经调查发现,在普泽伊案案发第叁日后的夜晚,曾有贪玩没回家的学生看见过牙医,牙医并没有组建家庭,也无女友及子女,在案发后出现在与他并无关联的学校,学校具有藏匿其同伙的重大嫌疑。 抓人的事专业的人自有专业的对策,只是按照警察必定会晚一步到场这一并不客观存在的因果律,当他们找到主教的时候,他已经安安静静地进入新世界有一阵了。 邪教杀人祭祀案件告一段落,忙碌于学习之际,乔算也在等待着新的合适目标,周景叙提供了一份银陨的暴力犯罪重刑犯假释名单及后续监管情况,其中已经列出了疑似违反假释规定的人员和行为,这些人中,包含入室强奸、抢劫、杀人的凶徒,还有完全脱离监管区域再次逃走的罪犯,学习之余,她也追查并按计划做掉了一人。 如今在学校,乔算倒不像之前那样邋遢得张扬,或许想给自己省麻烦本身就是一件麻烦,安静蛰伏更好。 转眼又到了第二次推迟物理治疗后与周景叙约定的时间,将近半个月没见,乔算当然知道他受了刺激,这也正是她希望的,毕竟第一次杀人的经历总是令人难忘,她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 房门突然打开,看着穿着睡衣,脸色明显还处于苍白憔悴状态的少爷,警花开始思考自己今天是不是没必要来,按道理来讲,上次物理治疗没能完成,她应该继续上次的物理治疗,但看周景叙这幅样子,给他施加刺激,她很有理由怀疑他能再次猝死在自己面前一次。 “你生病了?” 乔算还颇有闲情逸致地问候他一句,虽然不明白他这幅状态还找她做什么,但是好歹来一趟,她也正好带些东西走。 周景叙的状态不算好,但情绪还算稳定,面对警花看戏的状态,也不似往常一样生气,像是走神一样,一个人在家反复烧了几天,他的喉咙还带着病后的干涩,开口也像是艰难提起劲:“我查到,有一个叫做林丘的人,在十叁年前收养了一个女孩,半年后有天,突然被发现摔死在家中,警方最后确认为意外死亡。” 周景叙抬眼看向乔算的脸:“那是你杀的第一个人,是吗?” 他的声音超出寻常的平静,一时难以分辨这句话背后的感情色彩。 乔算直视他的眼睛,周景叙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对自己成功的计划表示骄傲,但事实上,警花语气比他还要平静: “那又怎样,他该死。” 周景叙关上门,盯着从他身旁经过的乔算,听她用一种少见的语气道:“我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做个普通的孩子,第一个有了自己的孩子,第二个因为不忠诚分崩离析,第叁个……” 她转过身,看向周景叙,笑起来道:“第叁个夸我是个漂亮的孩子,但他讨厌漂亮又聪明的孩子,因为聪明的孩子不听话,甚至还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周景叙站立在原地,他一早就知道警花是个狠人,可他根本想不到她在孩童时期就已经形成了现在的叁观。 “你应该查到那个老变态已经结了婚,你知道那个名义上的妻子是谁吗?” 警花缓缓靠近他,笑容清淡讽刺:“那是他的上一个女儿。” 周景叙顿时看向她的眼睛,从乔算的神情中,他看不到任何受伤害的扭曲崩溃,儿时的经历仿佛只是促进她更完善自我的自然过程,她没有从中获取到正面回馈,但也没有因此保留多少负面情绪。 “我记得从他家逃出来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当时我太弱小了,也不想再回孤儿院,只有等待一个时机,亲手设计处决他。” 乔算道:“他死后,他的妻子偶然发现了我,你能想象吗?她竟然想杀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她疯了,为了自保,我也只有送她上路,希望她在路上不会偶遇那个死变态。” 她抬起眼,与周景叙对视:“你调查这些,是打算用我的过去刺激我吗?” 周景叙神情复杂,望着她的脸,静静摇头道: “我只是想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025 乔算有些意外,搞不明白周景叙把这么久远的事情都挖了出来,又什么都没有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吃饭这件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她同意了。 趁着厨师还在准备的时间,周景叙又支开她去洗漱,乔算感觉他很不对劲,于是特地坐到了他身旁,而下一个动作便是置换两人的餐盘。 少爷诧异地看向她,警花自然一笑:“你那份看起来比较少,少爷,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警花的少爷绝对是周景叙听过最阴阳怪气的,没有一丝一毫真心,纯粹的刻板印象。 周景叙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哼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真要毒死你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她其实也想过给予他这种死法。 警花诡异的沉默让少爷感觉到自己又获知了什么不重要的多余情报,他当即切下一片肉,当着她的面吃下去,然后示意她可以开动了。 如果不是阴谋,那就纯属是脑子抽了。 乔算的评价如是。 也是,经历过死亡和让别人死亡,还是以各种非主观的形式,精神出点问题是正常的,只是希望他别好了又开始作妖,干脆以后都别好了。 乔算本来还琢磨着物理治疗要不要下点猛的,没想到周景叙突然改口将今天的治疗换成了心理治疗。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做电刺激,恐怕会有再死在你面前一次的风险。” 周景叙看向乔算:“那就顺了你的意了。” 乔算挑眉道:“随我的意,那药物刺激才最适合你。” 周景叙又无语沉默,他现在真是恨透这接连不断困扰他的梦,这么长时间以来接触的人太少,连梦里都是乔算的脸,而且还……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重振旗鼓,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哪怕外界的一切仍然令他感到恶心。他需要现实的欲望,但不能只是梦中古怪扭曲的欲望,他必须想办法正确引导自己。 乔算看着眼前的画面,欲言又止,瞥向周景叙一眼,又回到画面上,皱了皱眉道:“一定要看这个吗?” 周景叙点头:“一定。” “我知道正确的性教育是你病情治疗的一环……” 乔算指着荧幕上的人体解剖生理课件:“可是从盘古开天地学起也太过分了吧!” 周景叙翘起腿:“从这里开始学,正好到时候多选一门选修,谁让选修课没有给生殖系统单开一门,对了,你不是也要补学分吗?” 乔算道:“我只要不被开除就行。” 对此她的解决方案是多选几门数学类课程,虽然作业多,但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上课形式,机动性强,最关键分高。 一说到开除这个话题,周景叙又感觉有点心虚,他想正色将视线转回屏幕,只听乔算又道:“下一页讲循环系统,体循环肺循环,再下一页血液成分,下下下一页……” 周景叙往下翻,正如她所说,她连每一页的内容顺序都记得。 “你听过这节课?”他转头看向乔算。 乔算靠着沙发,撑着手扶起额头:“学校的资源,不用白不用,照我说,你也别在这里假装努力学习了,反正下来以后还是得偷偷回去背。” 她也不知道今天周景叙到底抽什么风,但浪费她的时间可不行。 周景叙道:“谁假装努力了?听课可以帮助我梳理重点框架。” 乔算枕着脑袋点点头:“知识过一遍脑子,左耳进右耳出的那种梳理,你要预习自己去上课,再浪费时间我走了。” 周景叙:“前面讲的我已经记住了,而且快到生殖系统了。” 警花脑袋撑着未动,斜眼看向他:“你真的记住了吗?” 周景叙开始回忆:“导论,生理学概述,一些基本术语概念,细胞,组织,骨骼……中枢神经,内分泌……” “很明显,框架也没记全。” 乔算抓到他的漏洞,突然直起身,一屁股挪到他身旁,给少爷吓一跳。 “不然我来教你快速记忆的办法吧。” 她抬起手,双手轻按上周景叙的头颅两侧,周景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乔算低着头看着他,双手环绕着他的额头与后脑勺,拇指轻轻碰过他的额头,指腹认真感受着肌肉存在的位置。 “这是枕额肌,这里是枕肌,这里是额肌。”随着她说话声音,指腹各自按压位置的力度微微明显了一些,但并不让人困扰。 少爷有些懵,乔算手腕向下,又将手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两侧,拇指贴近他的下颌上方:“这些是咀嚼肌的一部分,颞肌,咬肌。” 乔算的手贴在他的脸侧,有些温热,少爷感觉自己的脸包裹中其中,也逐渐热了起来,但对方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双手整体保持原样,食指划过他的眼眶处,周景叙下意识闭上眼一瞬,又在她平和稳定的动作中缓缓睁开眼。 “这是眼轮匝肌。”警花说话的时候,像是感到好玩一样,语气微微上扬道:“你闭上眼的时候,上睑提肌没有放松,眼皮在抖。” 周景叙开口:“你这样我……” 他话还没说完,乔算的左手拇指擦拭过他的嘴唇,覆在他的上唇旁。 怎么可能放松。少爷的话只能断在嘴里。 “口轮匝肌。”乔算低下视线看着他的嘴,然后又抬起眼,对他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的手指还放在他的嘴唇旁,周景叙知道她是在故意等他说话,本想照常与她作对,但看她等待的神情,还是只有继续道: “我想说,又不是睡着了,眼皮当然会动。” 警花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脸:“死了眼皮也不会动,哦对了,这里是颊肌。” 周景叙因为她轻浮的拍动升起了报复心理,抬手触向她的脸,拇指贴在她的脸颊旁,开口道:“我猜,这是笑肌。” 乔算的笑容没有落下,她伸出手,将少爷的手拿开了一瞬,正在后者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又很快再次放下他的手,手指牵动他的拇指,在她嘴角后的肌肤划过,然后放下自己的手。 她开口道:“这才是笑肌。” 周景叙学着刚才的动作,拇指再几次划过她的皮肤,一遍比一遍熟练自然,好像真的确认了笑肌的位置,才放下手。 乔算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手指继续向下移动,伸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低头道:“这是舌骨上肌群。” 她用双手虚握着他的脖颈,食指探触他因为吞咽运动的喉结,开口道:“向下时还要用到舌骨下肌群,再下面是胸锁乳突肌。” 手指越过他上衣领口边缘,到了他的颈后,延展到肩:“斜方肌。” 指示到这里,她突然抬起眼,看向身体明显也紧绷起来的周景叙。 两人对视一眼,周景叙有些迟疑地抬起手,作势要解开自己睡衣上方的第一颗纽扣。 警花拦住了他的动作:“别了,我也不是很想看,刚才的内容你记住了吗?” 不得不说,虽然这样学容易分神,但记得是真牢,周景叙盯着她的头颈,视线一步步向下,随口便将刚才的肌肉复述了一遍。 乔算挑眉道:“看吧,虽然也是说得简略,不过至少你肯定能记很久。” 隔着睡衣薄薄的一层,乔算抚摸向他的肩膀,扎实握了握他的臂膀,开口道:“叁角肌,肱二头肌,肱叁头肌,肱桡肌。” 她快速掠过这些健身人士熟悉的肌肉,在周景叙毫无防备地顺着她的指示低头看向自己手臂的时候,用手背一拍他的左胸口。 “这是哪?”她问道。 她力度不轻,还打在心脏处,周景叙按住胸口,缓和突然加速的心跳,没好气道:“胸肌。” “全称是胸大肌。” 警花纠正,手斜向胸口下移,大概是经过了他的敏感位置,周景叙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也酥麻了一阵。 他抿起唇,听乔算介绍:“这是前锯肌,下面是腹直肌。” 警花顺着他的腹直肌一块块下移,思索着手下的触压感,总结道:“看来你最近是病了。” 等等,这句话什么意思? 周景叙顿时皱眉道:“我是生病了,但几天不锻炼也不至于……” 乔算抬手挥散开他绕在耳边的不服,继续沿着他下腹的位置手向两侧滑开:“这是腹外斜肌。” 顺着双手滑开的动作,她的身体又向少爷靠近一分,周景叙感觉她好像快要贴着自己的胸膛说话,但是这还没到极限的地步,随着她的双手沿着腹外斜肌来到他的身后,她抬起手,像是拥抱一样,抚过他的背部。 “背阔肌。” 拥抱转瞬而逝,警花很快落下手,但略微停留了一瞬,然后抽身道:“还有臀大肌,你应该知道在哪,我不想摸人屁股,你回去自己复习吧。” 少爷差点没忍住:“谁会复习自己摸自己屁股啊!” 警花耸肩道:“虽然你家那马桶挺好用,但人也不能完全把从原始人时期保留下来的擦屁股技能退化掉吧。” 少爷又想气又想笑,她这么一说,他脑海里还真同步出现了怪异的感同身受。 他的联想中断于乔算将手放到他的大腿上部,贴近骨盆的位置时。 “这里是髂腰肌,腰大肌与髂肌的组合。” 乔算低着头,为了支撑身体,将一只手放到了沙发上,另一只手继续指点他的身体,但接下来的部位,虽然隔着衣物,周景叙还是有种裸露身体的感觉。 “这里是耻骨肌。” 乔算的手轻飘飘从他大腿内侧拂过,越轻,越碰得他有些痒:“长收肌,短收肌,大收肌。” 她认真在回忆,介绍的肌肉也更详尽,而周景叙已经逐渐无心大腿肌肉的学习,看着随着她倾斜身体低头的动作无意从肩头垂落的发丝,脖颈处清晰地凸显出一条拉直的肌肉线条,她洗漱过全身,头发和身体都很香,那是管家准备的女士洗漱用品,与他身上的气味并不相同。 警花抬起头,狐疑看他:“你有没有在听?” 少爷一回神,神情自然道:“我当然在听。” 乔算挑了挑眉,开口道:“哦,是吗,那股四头肌包含哪几块肌肉?” 026 少爷顿时卡壳,警花一脸了然的表情,身体往后一退:“算了,再说你也记不住了,本来也没什么意义。” 周景叙有种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的感觉,而脱口而出的就是:“最关键的部位你还没有说到。” 乔算一脸莫名:“我说了。” 她顿时沉下脸:“你果然又没有听。” 周景叙不太确定地思索了一阵刚才左耳进右耳出的最后那段,还在头脑风暴着,突然看乔算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了抖。 “我要是介绍到那,还不得把把你那废物玩意,我可没兴趣。” 周景叙一皱眉,警花向后一靠,一手搭着沙发边缘:“何况你那重点部位,医生应该早就给你制定了每日训练方案,比如凯格尔运动之类的,你不陌生吧?” 少爷确实不陌生,不过医生主要制定方案,也不会要求他了解每块肌肉的作用。 乔算将画面调整到生殖系统那一节,嘴里道:“球海绵体肌可以协助阴茎挤压尿液、精液,压缩阴道前庭,男性勃起状态下可以有意识收缩这块肌肉使阴茎产生跳动感,不过那不是你的当务之急。” 周景叙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屏幕,正好看到她翻到讲解男女生殖系统的位置。 “坐骨海绵体肌能使阴茎维持勃起,可以主动收缩增强阴茎硬度,对女性而言是增强阴蒂的充血和敏感度。” 乔算放大男性生殖系统解剖示意图,继续道:“肛提肌位于骨盆底,支撑骨盆器官,男性是直肠和前列腺等,女性是膀胱、子宫、直肠等。” “这些肌肉能够主动操纵,除此外,还有射精管周围的平滑肌和阴道平滑肌……这些课的内容讲得很详尽,别浪费时间了,直接进入正题。” 周景叙没得拒绝,只见在医生提供的正式性教育课件上,乔算将第一节生理知识简略看过去,都是些不陌生的生殖器官结构功能和一些生殖知识,包含受精、怀孕、避孕、流产和法律规范,说实话,虽然很多内容他们已经违反了,但对这些知识倒是一点不陌生。 乔算摇头叹息真是作孽,翻到第二节,心理与情感教育,连简略看的时间都没留,直接跳过。 周景叙顿时看向她:“心理治疗你跳过了心理。” 警花无所谓地冷笑一声,调回去道:“你认为,我们的性行为,涉及到任何感情、亲密与尊重吗?”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将那次定义为暴力冲突。 周景叙也冷哼一声:“那倒也是,非要说,我们之间的情感只有仇恨。” 乔算支撑着脸摇摇头:“那你可高看自己了,恨我的人很多,大多数都只能让我厌烦,你,还不配让我恨上。” 恨这么深刻的情感,警花连对小时候那个混蛋都懒得留存,这就是为什么有仇还是当场报了比较好,免得进化成恨,晚上做梦都是仇人,跟谁说理去。 周景叙咬牙转过头,想到两人过去发生的事,一看到那些健康、科学的内容就暗自升起无名怒火,他本来也不应该承受这畸形的一切的,他本来也可以拥有正常的两性关系。 “跳过这些内容,直接到最后。”少爷道。 虽然心理忿忿不平,但更可气的是他也不能对警花做什么,毕竟能做的都在变成这样前做了,他也不敢再挑衅乔算的底线。 警花不假思索,跳到最后的视频部分,百闻不如一见,虽然医生给出了最科学的方案,最后还要回到原始粗暴的小视频。 “这里有几段,你想看哪一个?” 周景叙开口道:“随便。” 现在一肚子气,哪有空管赤身裸体的人如何在屏幕上翻滚。 乔算看了看,下意识选择了画面最黑暗的那部,只是刚看了几分钟,听着视频里女性越来越出于生理性的求饶声与哀嚎,她逐渐感觉到不对,皱了皱眉将它关闭,随手点开另外一部明亮的,然后两人静默无语地听着那头激烈的碰撞呻吟喘息,各自却想着各自的事。 视频一结束,乔算立马站起身,对周景叙道:“今天先这样,叫你医生把刚才那些视频来源发我,我走了。” 市场上诸如此类的小视频很多,乔算倒也不是看到带有BDSM性质的就会怀疑其动机,但刚才那个场景,作为没事会深耕暗网找目标的人,她认出了那里的格局与之前暗网上发布的系列虐杀活体动物的地点高度相似,虐待动物一直是犯罪心理分析的重要成分,她要找到这个地方,既要为死去的生命做出惩戒,也要为活着的生灵争取救赎。 此前,她调查到发布视频的罪犯来源是一个虚拟地址,对于此类暗网用户来说很寻常,着手点只能回到那间暗室与他虐杀的动物来源。 从虐杀动物视频的发布时间与穿着上,罪犯发布视频大多在随机的时间点,为了防止血迹溅射穿着雨衣,没有露脸,身形脚步可以判断是个男人,暗室没有自然光照,从某些产品包装可以看出在国内,经过技术处理能听到细微的室外环境音,可以判断天气和周边环境,不过要锁定位置线索还是太少,于是乔算调查了被害动物中一只品种猫,这种猫相对名贵,从来源上分析更容易,她在全国范围内调查了销售渠道和丢失报案,但数据很繁杂,没有什么头绪,也只能先记录到这里。 但就在刚才的视频里,出现了被施虐者的脸,还有两人对话的声音以及身上的纹身样式,这些特征太关键了,特别是那张脸,以这种形式出现,传播度广到医生找来做素材,必定还会留下什么线索。 周景叙把医生获取视频的来源转发给她,还问她: 【这又是你的新目标?玩这个都要被你扇两巴掌?】 乔算哪有空给他解释,这又不是线下,拿到来源以后就懒得再跟他说一句话。 只是,在她排查来源网站上传地址、时间,按最早来源时间摸索到一层又一层以后的时候,周景叙突然又发来了消息: 【对了,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这个链接是我医生的一个朋友发来的,一开始就在他们那座城市最早传开,后来被人上传到网上,正好医生要素材,朋友就发给他了。】 乔算没忍住噼里啪啦一阵键盘: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不早说?】 周景叙似乎等她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非常快地接上下一句话: 【你也没问我啊。】 乔算拳头都硬了,她敢肯定周景叙一定是故意的,而对方的下一句话更是加深了这个结论: 【哦对了,那座城市的位置在西边,你开车过去,应该不方便吧?】 乔算合上电脑,换手机语音对他道: 【既然知道不方便还不滚去给我买机票。】 既然他非要找这个骂,她满足他。 在警花前往机场的路上,他还在手机那端说着风凉话: 【真的不需要使用我家的私人飞机吗?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坐飞机吧?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好啊,不就是线上吵架吗。 乔算双手打字: 【那你现在给我安排飞机,我正愁没这个机会研究一下飞控系统的漏洞,民航我不敢下手,就拿你家私人飞机试试水,你看怎么样?】 周景叙不敢怎么样,虽然现在只是口头上互呛,但以乔算的能力,说不好哪天他坐飞机就真该试试落水了。 来到远在西边的城市已经是凌晨四点,乔算刚到机场出口,只是观察了一眼接机的人群,突然就与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对上视线,而等对方表面身份,她有种荒谬又无奈的感觉。 周景叙竟然让医生的朋友直接来接她,倒霉的医生和他的朋友,况且她调查处理这些本来就是很小众的事情,他现在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乔算终于理解了电影里那些面具人为什么死也不愿意脱下面具了,有时候与人共享秘密确实太过私密。 但与人线下交流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时候通过聊天与问询,不经意就会透露出一些可能正式回忆都想不起的细节,比如那位朋友告诉她,发给他这个的也是另一个朋友,他们当时正在聊股票聊论文聊些什么日常。 “哦对,说起日常,这玩意据说还是几个中学生先发出来的,哪个未成年没偷偷看过R级以上的片子,聊着这个话题突然就发散了,也没太在意来源。” 有这些就够了。 乔算正准备下车离开,那朋友还道:“你到了?这也不是酒店啊?” 为了他好,还是别知道太多。 乔算转过眼,开口道:“我睡桥洞。” 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大晚上睡桥洞? 朋友甚至还思考了这个可行性几秒,发现不对想说话的时候,车旁已空无一人。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乔算已经查到了能制作那款纹身样式的纹身师,那是个在互联网有宣传但并不大众的图案,以调查为由,从纹身师口中,她已经得到了那名女子的身份信息,好巧不巧,那正是一名中学老师。 而乔算现在就在她家附近,找到老师的家以后,她观察了这栋房子一会,思考几秒,选择戴上手套翻进去。 入侵无线网哪有直接入侵物理层快。 从一楼进去以后,乔算摸索着找到二楼书房的电脑,来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瞥见所有房间都开着门,疑似主人没在家,她顿时皱了皱眉,连上网线,加快调查的速度。 通过探查发生在此局域网中的所有网络行为,她要摸清这位老师是怎么接触到的那个罪犯,并且两人的关系如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那个罪犯现在在哪。 而没有花太长的时间,乔算就清理干净现场,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位中学老师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个人爱好与那名罪犯产生联系,本来以为是正常的施虐与受虐,但在进行过两次后,她发现对方的施虐程度已经达到了令她感觉不适的阈值,想要停止,但对方不顾安全词,继续对她进行暴力凌虐,她无法忍受想要断了与对方的联系,却被用偷录视频威胁被迫同意对方后续的拍摄要求,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声誉,她也只能被迫同意,但直到有一天从学生的手机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于是前几日购买了枪械与工具,就此离家未归。 据老师家里网络流量的使用情况来看,最后一次使用是在五天前,五天时间没有回家,目前最好的期望只能是,她已经杀了那个罪犯,但因为害怕躲了起来。